()站在家門前的小公園水池邊的月亮門前，抬頭望天。
深藍s 的天空被淺黃s 的月亮照sh 成了淺藍s 的模樣。
耳邊，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宛若歌星一般的悅耳清澈。
「我是月亮姐姐，你有什麼願望？」
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所驅使，我只能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真的什麼願望都能實現嗎？」只有十歲，但是看過很多的童話故事和傳說的我，毫不懷疑眼前的存在的真實x ng。
「真的，但是你的願望只有一個。」
「我想要長生不老，不，是不老不死。」
「可以呀，但是你要在19歲以前大學畢業……」
夢中的月亮姐姐說完這些之後，我的夢醒了。
這只是夢嗎？
如果我十九歲能大學畢業的話，月亮姐姐會不會真的實現我的願望……
◇
1994年，興安嶺的山間公路上。一台扶桑造的豐田面包車在吃力地在零下三十多度雪地里爬行著。
大雪把山間公路弄得格外的糟糕，即使是白天，即使是在明顯被人清理過的路面，豐田面包車也爬得格外吃力。
我和媽媽在開著暖風的面包車的後座里，也不感覺暖和。
而前面兩排座坐著的，是媽媽的商店在東羅馬認識的貿易伙伴們——幾個大鼻子藍眼楮的東羅人。除了她……
那個穿著貂皮大衣，長發垂肩的大姐姐。
雖然媽媽說她是東羅人，但是黑頭發的她，顯然是中國人的長相。
我和媽媽是在哈市的賓館里見到她的，听媽媽說，她是東羅馬那邊一個老板的女兒。在見到她以後，我一直沒和她說話。
但是她在那群大鼻子的東羅馬之中，就是那麼的醒目……讓我見到她，就不自覺的想要成為英雄。
很快，我的暈車癥讓我只想睡覺，現在的我，只想快點到達邊境。媽媽告訴我，那里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們就可以坐火車回家了。
可是，就在我想睡覺還沒睡著之前，突然車子停下了。
一顆大樹擋在了被大雪覆蓋的道路的中間。
陽光反sh 在雪地上格外的刺眼，我也看的格外清楚。
當媽媽同單位的司機鄭叔叔下車罵罵咧咧地走向大樹之後，大樹那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就傳來鄭叔叔的慘叫和男人的叫罵聲。
幾秒鐘之後，又有一個用圍巾蒙著臉的大漢端著雙管獵槍頂在了車窗第二排的邊上——就在我耳邊不遠的地方！
「都她媽的別動，老子就是要錢！」
媽媽被嚇傻了，只是抱著我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這是遇到搶劫的了！
那個時候我也被嚇傻了，心頭只想有孫悟空或者是葫蘆娃黑貓j ng長變形金剛什麼的來救我……
就在眼前的世界由于恐懼而變得不真實的時候，世界真的不真實了。
砰——砰砰砰——噠噠噠噠噠噠——砰砰——砰耳邊傳來了沖鋒槍和手槍的聲音。這聲音我知道，這是我在香港槍戰電影里面就已經很熟悉的聲音……
一陣槍聲響起後，車子邊上的大漢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地上——沒錯，我看到一聲槍響之後車子里面濺上了血，然後車窗邊上的大漢不見了。
然後，在一句東北話的叫罵聲之後就是一聲沉悶的槍響，面包車的擋風玻璃被打個粉碎。
媽媽發出了尖叫，死死地摟住了我。我死死地閉上了眼楮，仿佛那樣才能得救。
砰——噠噠噠噠噠噠——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又是一陣沖鋒槍和手槍的槍聲和希臘語的叫喊聲之後，東北話的叫罵聲不復存在。
耳邊傳來的我听不懂的希臘語的叫喊聲，我再度睜開眼楮。
那個時候，我看到了︰
透過破碎的車窗，迎著凜冽的北風。我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車子里的東羅馬人早就已經打開車門下車了，現在一個個地正在圍著車窗前面的兩具尸體打轉。
而且，那些東羅馬人的手里……都拿著槍！
他們都拿著冒著煙的手槍……甚至還有我在槍械雜志上看到的捷克產的蠍子沖鋒槍！！
黑s 皮手套握著一把漂亮的白s 大號手槍，槍口還冒著煙的黑發少女回到車子里，收起手槍掏出香煙點著了香煙回頭看著我的時候，我知道了。
我也想象她一樣！
我也想做英雄，想做像她一樣甚至比她還偉大的英雄。
◇
1998年6月。
當中考的分數線被公布開始，我知道，我的夢碎了。
我不能去考軍校j ng校，不能圓自己作為‘拿著槍的英雄’的夢了。更不用說可以19歲以前就大學畢業長生不老了。
好吧，我本來就不再相信長生不老了……從小學畢業開始就不再相信了。
我現在遺憾的只是好像就要和那個穿著白s 貂皮，送給自己重要夢想的東羅馬女孩再也沒法見面了一樣！
沒錯，在那次事件之後的四年里，雖然我很努力地學習，可是還是沒有機會去實現我拿著槍的英雄的夢。
更別說兒時十九歲大學畢業的夢了。
那一年，這座城市的高中錄取分數線高的嚇人。
滿分730分，省重點要690分以上，市重點要670分以上，而普通高中也要650分以上。
再看看過去自以為傲的作為初中時代班長的我的成績……605分。
如果50和05可以掉個個的話，我是可以成為普通高中的學生的。
可是，現在真的不行。
沒有上的了高中，那麼也意味著上大學和我無緣，軍校j ng校什麼的對我來說就更別想了。我只能去選擇在中專或者技校里面就讀，然後再去讀一個沒有什麼含金量的ch ngr n大專。再然後……去找工作？
那樣的我……好像已經離過去的夢越來越遠了。
那個時候在同桌陳晨面前的吹噓，就像在吹牛一樣的可笑……
實力，還是不行呀……
那麼這樣的話，既然沒法考高中，上大學。那麼我不如走另外一條路。
就這樣去爸爸的單位當一個經j ng吧……反正爸爸也是國有單位保衛處的領導，弄我去當臨時工真的不難。而且經j ng也是可以拿槍的。記得每月8號那天工廠開資的時候，爸爸和吳叔叔鄧叔叔就騎著三輪摩托車去銀行取回本月工廠職工的工資，吳叔叔鄧叔叔揣著電棍坐在摩托車上，爸爸就拿著五四式手槍坐在挎斗里。到了銀行之後，吳叔叔鄧叔叔兩個人就下車拎著電棍走到銀行里面去取錢，爸爸就坐在車上掃視過往的可疑人物……
這樣也不錯吧，至少還可以玩槍。還可以做英雄。
至少的劫匪來的時候，我可以像爸爸那樣拿著五四式手槍挺身而出打倒壞人救出好人。
可是我把這樣的想法和媽媽說了之後，招來的是媽媽的一頓數落。
說我沒出息，一輩子就像和爸爸一樣穿黃皮做臭工人找死的窮命。
「可是爸爸是j ng察呀……」
「你爸算什麼j ng察？保衛科的經j ng也不是公務員，還不一樣是企業編制，以後廠子黃了一樣買斷回家，就像隔壁老趙一樣！老趙人家還是廠長呢，廠子黃了不也是說回家就回家了……」
我沒有反駁媽媽話語的能力。
畢竟媽媽說的是現實。
顯然，媽媽不想讓我去做什麼經j ng，說拿著槍危險，更不想讓我做什麼國企的臨時工，說那樣做掙錢少沒出息。而且還有下崗回家的危險。
媽媽想的是讓我進外企搞外貿發大財，就像她之前在中街商場里面的領導們做過的那樣。
或者，讓我是去上大學做什麼公務員呀，海關官員呀……什麼之類的。
總之，我要去做經j ng，子承父業，媽媽就是不干。
那樣真的好嗎？搞外貿就是和東羅馬人在一起玩槍嗎？
也許有那樣的可能吧？
那樣的話，不由得浮現出那個穿著白s 貂皮，黑s 皮手套握著一把漂亮的白s 大號手槍的黑發少女。
那是我在童年時代我親眼所見的英雄。
可是……
事情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了？」暑期炎熱的夏季，在中專的招生處，面對我提出的疑惑，年紀足足可以做我的n in i的招生老師不解地問道。
「外貿專業為什麼不教希臘語？」
「哈哈，同學，英語才是世界語言呀。希臘語現在沒有人用了。老師我當學生的時候學的就是希臘語，現在都學英語了。」看起來有六十多歲的招生女老師笑眯眯地說道。
「英華，別瞎說。」身邊的媽媽試圖要我閉嘴。
「可是，媽媽，外貿不是要和東羅馬人做買賣嗎？現在這里連希臘語都不教……」
媽媽的臉s 變得很差。
「東羅馬有什麼東西？那里又冷又窮，上次還踫到有劫道的……去學英語，和美國人做生意才是有出息的。」
「可是……上次不是沒事嗎？」
「沒事？上次又是打槍又是死人的？出了這次事兒之後，全市的國營商場都嚴禁跑東羅馬了。你爸也再也不敢讓我去北邊兒。听媽媽的話，這次我們就學英語，以後和美國人英國人做買賣，再也不去北邊了……」
說完這些，媽媽的臉s 仍然很差。
再也不去北邊嗎？
那樣的話，再也見不到那個黑發少女……
頓時，我對新學校的熱情也感到很是缺缺了。
轉眼間時間到了九月，漫長的兩個多月沒有作業的暑假結束了。我也不能再像暑假假期里面那樣騎著自行車在市區里繼續閑逛回憶過去的往事，搜尋黑發少女的足跡，也不能再在家里面玩小霸王游戲機和玩具槍槍戰訓練我的實戰水平了。
接下來的r 子，就是和那群整天只會談論什麼97、98、八神、大蛇的男生還有只會唱相約九八和小萱萱的女生們在一起的r 子。
而且還要忍受那個長得十分像是偉大領袖偉大導師烏里揚諾夫的王主任的嚴厲訓導，還有那听起來嚇死人的作業。
那個光頭王主任，據說在當老師之前是軍方台海沿岸某部的雷達站監听員，估計他那一頭秀發就是長期在雷達站工作接受超標輻sh 的產物，以營級軍官身份轉業到地方之後就被分配到我們這所市里的二流中專做主任教師。因為他的頭餃上掛著不知道是學年組還是學生處還是教務處的領導職務，所以我們學生還是老師都叫他‘王主任’。
自然，一個月的時間下來王主任嚴厲教學和苛刻體罰也使他成為了在我們班的新生眼里比校長還可怕的人物。
可是，就算是這樣的可怕人物，也沒有能夠阻擋得住同班同學們的熱情……是情熱吧。
很快，還沒等時間到了1998年的十一，只是開學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在放學的時候，同班同學們就男男女女地三三兩兩地摟摟抱抱地走出校門。
保衛祖國的時候不來勁，男歡女愛這樣的把戲倒是不用教……這讓我感到很難受。
這樣的腐朽生活，和打敗惡勢力做人民英雄根本不搭邊呀……
80後少年少女，早就被流行歌曲整天傳唱的情愛弄得張牙舞爪，迷得神魂顛倒了，整天就是弄點流行的發型呀，歌曲呀，鞋子呀，口頭禪呀什麼的，就男男女女地鬼混在一起躲在廁所里抽煙放學喝酒，甚至還有看對眼的男女生在一起睡覺的。
像是學習呀，努力呀，為人民為國家獻出生命努力戰斗什麼的，在他們的身上什麼都看不到。
和那些腐爛的人呆在一起，我也變得腐爛了嗎？
難道他們就沒有危機感嗎？就不怕美帝國主義白匪軍和扶桑鬼子打過來搞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連沖鋒槍的保險都不會開，連手槍子彈都沒見過，更別說去靶場打靶，在院子里拿bb槍進行巷戰了。
這樣的少年，能把國家交給他們來保衛嗎？
我們的國家，真的很危險……
到了打仗的那天，真的很危險……
所以，為了這樣的危險不發生，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有人勸我去當兵，但是我還是喜歡像爸爸和舅舅那樣做j ng察。
現實中想要，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