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見桑玥只愕然了一瞬便恢復正常神色,心下了然,她必明白他的意思。她倒是有幾分聰穎,難怪能將拓兒激怒成那樣還保全了性命。拓兒向來跋扈慣了,看不順眼的人要麼殺之,要麼削發,便是皇子,他也是揍過的。
不知怎的,慕容錦忽然憶起了那日的琴聲,心里涌起一份期待,看向桑玥的眼神也越發柔和了︰「桑小姐,舍弟莽撞了,稍後我會置辦一輛新的馬車送回定國公府,但眼下,還請桑小姐坐我的馬車去赴宴。」
「赴宴?她是要去我們家赴宴的?」慕容拓不可置信地叫了起來,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詫、一絲鄙夷,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他撇過臉,鼻子哼哼道,「我才不要跟她同乘一輛馬車!」
桑玥並不氣惱,只是笑笑,似瓊脂海棠,含韻而立,淡雅卻不奢華。
慕容錦溫潤一笑,仿若一縷春風,瞬間暖化了冬季的嚴寒︰「我們騎馬,桑小姐獨自乘車。」
慕容拓冷冷地看了桑玥一眼,翻身上馬。臭丫頭,毒死他的汗血寶馬,他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桑玥無視慕容拓的挑釁,將昏睡中的蓮珠扶上了馬車。和瘋子較勁,值得麼?
因積雪深厚的緣故,車轍壓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除此之外,便是馬蹄踏雪的悶聲。一路上暢通無阻,想必早有人在前開路。
「右手的第三個暗格。」
慕容錦的聲音飄然入耳,桑玥眨了眨濃密而卷翹的睫毛,探出手拉開暗格……居然是一瓶金瘡藥!
桑玥取出藥膏,輕輕涂抹在手腕的淤青之處,又給蓮珠的後頸擦了一些,對著車窗道︰「多謝慕容世子,桑玥明白,今日之事只是個意外。」
慕容錦和顏悅色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桑玥忍不住在心里誹謗了一句︰不是懂事的孩子就是聰明的孩子,他能不能別再叫她孩子?
一陣冷風拂過,掀起一側的窗簾,慕容錦微微側目,正好瞧見她輪廓優美的側臉,那濃密的睫毛輕輕一眨,便溢出少許清輝,透著與這個年齡渾然不符的安靜與沉穩。她不僅懂事、聰明,還有些特別。
華燈初上,夜月微朦。金碧輝煌的麒麟殿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攝政王妃一襲紫衣,端坐于主位上,雍容華貴勝過後宮妃嬪。雖年近四十,但她依舊美如雙十年華,膚若凝脂,眸含秋波,臉頰豐腴圓潤,泛著珍珠般瑩亮的光澤。
她的眸光時不時地落在巧笑嫣然的桑柔身上,只見她身著百蝶穿花雲錦襖,頭簪羊脂茉莉珠釵,顯得春意盎然,一顰一笑間,梳雲掠月,儀態萬方,又待人謙和,溫婉大氣。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韓夫人,你真是好福氣,生了個這麼標致的女兒,可羨慕死我了。」
大夫人微笑道︰「王妃謬贊了,不過話說回來,女兒再好也是別人的,柔兒過年便滿十五,我還不知能將她留在身邊多久。」
看著前方的王妃和大夫人一來一去,桑柔的臉頓時染上了一層緋色。
「啟稟王妃,世子和公子回府了,說這兒的女眷眾多,不方便過來,晚些時候再去向您請安。」一名粉衣侍女進來稟報道。
眾人一听,不免有些失落。
王妃柳眉微蹙,今日宴請京城名媛,不就是為他們兩個選妻嗎?在座所有人心中都是有數的,主角不來,那還了得?「你去告訴世子和公子,就來此處請安。」
侍女告了安退下,不多時,慕容錦和慕容拓款款而來。
眾人抬眸,時間悄然靜止。這兩個人,簡直……俊美得不像話!
慕容錦高貴而華麗,深邃的翦瞳中仿佛容納了整片星河,那般波光瀲灩、攝人心魄。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掛著淡定優雅的笑容,似三月最明媚的一束春陽,耀得所有人的心……都暖烘烘的。
而他身側的慕容拓,容貌不遜于他,身高不亞于他,只是一身冰冷而桀驁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目光所到之處仿佛都能听見空氣凍結的聲響。眾人紛紛錯開視線,以至于忽略了他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里偶爾閃過的清澈無暇。
「給母妃請安。」二人同時行禮,高大健碩的身軀緩緩福下,除王妃以外,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如泰山倒來的壓力。
王妃急忙對二人招手,欣喜道︰「過來,陪我坐會兒。」
慕容錦和慕容拓應聲在王妃另一側空著的席位上坐好,眾人這才發現,他們的身後原來還跟了一個人。
桑玥屈膝行了一禮,燭火照在她美如璞玉的臉上,映著她低低垂著的眉眼,婉約而恬靜︰「定國公府桑玥見過王妃,王妃金安。」
眾人見她尾隨慕容錦和慕容拓而來,心下疑惑,但更多的,只認為是個巧合罷了。
容貌姣好,氣度不凡,可惜年紀小了點,又是個庶女,難怪不懂規矩,晚到不說,還招搖。瞧她那身光鮮亮麗的裝扮,都越過桑柔了。王妃擺手示意桑玥落座,不再多看她一眼,轉頭對大夫人道︰「照我說,你也別對庶女兒們太好,畢竟隔了層肚皮,若有不听話的,早些打發嫁人了便是。」
大夫人轉頭睨了桑玥一眼,為難一笑,嘆道︰「王妃也是嫡母,定然明白做母親的難處,雖說庶子庶女不若嫡出的矜貴,但畢竟是老爺的骨血,我又豈能苛待了?即便是……有那麼一、兩個愛鬧騰的,我權當她年幼,忍忍便過去了。至于嫁人麼,我若選的婆家不好,只怕老爺會怪罪,畢竟她是老爺的心頭肉。」
王妃從前便與大夫人關系要好,听她這麼一說,怕是那庶女給了她不少氣受,沉聲道︰「桑將軍疼她難道比疼柔兒還多?」
大夫人垂眸不語,抽出帕子抹掉並不存在的淚,良久,又道︰「老爺疼她,老夫人也護著她。王妃既然問起,我不敢有所隱瞞。早些時候我本想邀她一同前來,她非尋個借口拖沓,原就是不願與我和柔兒一同前往。我顧及定國公府的顏面,沒說什麼,給她單獨備了馬車,並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誤了時辰,誰料……唉!她大概是貪玩了些,還請王妃看在我的面子上,饒恕她的不敬之罪吧!」
听韓珍這麼一道歉,王妃還真覺得桑玥目中無人了,低聲怒道︰「貪玩?我看她是眼楮長到頭頂上去了!不尊嫡母,不敬嫡姐,就連我這個攝政王妃,她也未曾放在眼里!今日若非我問起,你還打算忍氣吞聲多久?」王妃慍怒的眸光自桑玥身上逡巡而過,腦海中靈光一閃,笑道︰「若是聖上下旨賜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