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將門庶女 【第七十九章】溫情的夜

作者 ︰ 泡芙笑笑

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們不缺錢,投靠誰就賭誰贏;千金小姐們不喜賭博,心里喜歡誰便押了誰的注。

桑玥拿過曲修宜手中的紙筆,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揚,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筆,爾後掏出兩張銀票,淺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

曲修宜面露難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麼關系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誰也不得罪就是了。」桑玥將紙筆還給曲修宜,「你現在跟著慕容拓混得風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撓撓頭,咧唇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賞識,我現在可是個十分重要的人!不過再重要,也沒桑小姐重要,嘿嘿。」

桑玄夜不悅地將酒杯擱在桌上︰「曲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我二妹尚未婚配,別說些有的沒的毀我二妹清譽!」

曲修宜臉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還有清譽可言?你是不知道他們私會了多少次吧?不過這話,心里想想就好,讓他說出口他可不敢!萬一傳到慕容拓的耳朵里,免不了又要受頓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飄飄而來。她發如鴉青,面若皎月,即便身後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舊光亮得不像話。這光亮,源于她獨有的氣質,一種唯精靈才能散發出的生機。

「桑公子,桑玥。」她簡單見了個禮,桑玥拉過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間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

「你可以和桑玥一樣,叫我妙之。」林妙之嫣然笑道,眸子里卻仍閃過一絲羞赫。

桑玄夜仿佛不察,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妙之。」

定國公府席位不遠處,便是寧國公府的席位,楚縴縴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張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遠眺在無邊的夜色中。她身穿宮緞素雪絹裙,耳墜紫水晶,仿佛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時就要化于無形了。她的三千青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並不見得多麼名貴,卻新穎獨特,頂端用金絲繞了一朵梨花,中間點了兩顆紅寶石,仿若梨花吐蕊,都能聞見陣陣芬芳。

一壺烈酒下肚,慕容慶看痴了去,縴縴,還說你不喜歡我!那是我親手為你做的釵!

林妙之和桑玄夜漸漸熟絡,談話間摒棄了羞澀,桑玄夜驚奇地發現,林妙之與其他閨閣女子大相徑庭,她對事物的看法不拘泥于禮法規矩,宏觀大氣,見解獨到,心里對這個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點做我大嫂吧!

這時,嚴婷蘭走了過來,她簡單地與三人見了禮,爾後在桑玥的另一側坐下,露出一副親和的姿態︰「那邊拼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誰贏呢?是慕容公子嗎?」

嚴婷蘭話里有話,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這個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個,反正最後誰贏我們都不虧。」

「是麼?反正這就是好玩兒,我們也不缺這點錢,你說是不是?」你壓根就是輸不起吧!

剛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額,長得那麼好看,還露出風情萬種的神態,他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嗎?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總是冷著一副臉的他,今夜笑得特別多,特別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嚴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們這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嚴婷蘭看了看桑玥的首飾,再對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話生生哽在了喉頭,她不禁自慚形穢,一個庶女,穿戴比她這個嫡女好多了!豈有此理!

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的不悅,端起一杯花茶,放在唇邊踫了踫,突然,蔣茹從旁側跳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嚴婷蘭!」

嚴婷蘭嚇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墊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時被打濕。

「蔣茹你想嚇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給桑玥擦拭,自責道︰「對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蔣茹沒好氣地哼道︰「你的膽子有那麼小嗎?不是你……」

嚴婷蘭拍桌厲喝道︰「蔣茹!你嚇到我沒事,可我方才差點燙傷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嚴婷蘭一眼,眸光意味深遠,唇瓣勾起︰「沒事,嚴小姐無需動怒。」

「這里風大,我們去換身衣衫吧,不然會著涼的。」嚴婷蘭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撢了撢裙擺,對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換件裙衫。」

嚴婷蘭扶著桑玥往寢宮方向走去,從花園到她們居住的寢宮,需要途徑曲徑深幽的小路若干、霸氣恢弘的殿宇數個、雅致清冷的別院繁多,這一路遠離歡歌熱舞,踏著明月清輝,倒是顯得格外漫長了。

夜風陣陣,蟲鳴鳥叫,偶伴有幾聲蛙鳴,花園里的鬧聲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嚴婷蘭的耳中。嚴婷蘭時不時地張望一番,眼瞼飛速眨動,似在等待什麼。終于,到了一個岔路口,嚴婷蘭笑道︰「我們的居所不在一起,我從這兒回去了。」

桑玥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笑容淺淺道︰「下一個路口再左轉貌似更近啊,嚴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

嚴婷蘭笑得極其夸張︰「呵呵,我習慣了走這條路。」

「那行吧,這條路黑得很,嚴小姐要當心。」

嚴婷蘭笑著點點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她飛一般地沖進了夜色中,渾然不知此去是凶途!

因為心虛的緣故,她腳底生風,經過一條狹窄的石子路時,突兀地踩到一個滑膩的物體,整個人翻進了一旁的水溝,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沖破雲霄,從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嚴婷蘭。

听到嚴婷蘭的尖叫,桑玥提起裙擺,淡淡一笑,伙同恬郡主來害我?希望你希望這種下場!

她往寢殿方向走去,路過一處別院時,桑玄夜從樹後閃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

「大哥怎麼解決的?」

「我把她們打暈了。」

桑玥和桑玄夜走進別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蘭!她們二人哪有被打過板子的跡象?呵,恬郡主幾番故意設困、解圍,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會兒,蓮珠背了個人過來,她氣喘吁吁地將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東西呢?」

蓮珠會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花蜜粉灑在了蔣茹的脖頸處,道︰「不給她臉上抹一點麼,小姐?」

桑玥搖頭︰「她膽子小,心眼不壞,不過是交友不慎,提個醒就好,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她說出事實的真相!對了,你去準備一托盤好菜好肉和好酒,把酒往她們身上淋上一些。」

「是!」

如此,就變成素心素蘭喝酒誤事,將蔣茹當成桑玥抓進了別院。蔣茹消失一夜,第二天脖子又被蟲蟻咬得血肉模糊,一定會供出這兩日同恬郡主、嚴婷蘭的勾結,屆時,桑玥倒要看看太後怎麼給安國公府一個交代!當然,還有嚴婷蘭,她因為幫恬郡主辦事,不慎摔入水溝被荊棘毀容,忠信侯府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花園中,慕容耀和慕容拓繼續拼酒,楚縴縴似乎心中郁結,不願多呆,兀自起身,離席而去,臨走前,她忍不住瞟了慕容慶一眼,恰好慕容慶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哀怨痴情參半,楚縴縴眼圈一紅,錯開視線,消失在了花園。

慕容慶心里哇涼哇涼的,像揣了塊冰。他是真的愛縴縴,與楚蓉蓉完全是巧合,好吧,他承認他對縴縴撒謊了,他不只一次地要了楚蓉蓉,但每一次他的心里想的都是縴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心只給了縴縴一人,縴縴為何還不滿足?

楚縴縴越走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空,昨夜在回廊的激情仍歷歷在目,他堅信,縴縴是愛他的!

思及此處,慕容慶起身,又喝了一大壺酒,悄然離開了席位。

「拓兒,今天我們一定要分出勝負!」慕容耀高舉酒壺,眼含挑釁,這勝負也不知說的是拼酒還是其它。

慕容拓不甘示弱︰「難道我還怕了你?」

二人齊齊仰頭暢飲,忽然,書童懷安扒開人群,在慕容拓的耳邊小聲道︰「公子,桑小姐方才和嚴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被嚴小姐推下水了。」

慕容拓的拳頭一緊,酒壺破裂︰「她人呢?她應該會游水的。」

「奴才听曹女官說,嚴小姐使了壞,令人往里砸石頭,桑小姐的頭上被砸了好幾個洞,幸而恬郡主路過將其救下,目前桑小姐正躺在荷塘附近的傾心居,恬郡主知道公子關心桑小姐,特來通報一聲。」

慕容拓神色一凜,剛剛桑玥的確是隨嚴婷蘭一同離開的!

慕容耀注意到了慕容拓臉上的凝重,遂凝神聚氣,想要用內力听到他們的談話。慕容拓把音量陡然一壓,聲若細蚊︰「你確定桑玥在傾心居?」

書童小心翼翼地點頭︰「奴才偷偷跟隨曹女官,從院落外瞄了一眼,那衣著打扮,是桑小姐沒錯。」

慕容拓將破裂的酒瓶扔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輕描淡寫道︰「慕容耀,你贏了。」

對于輸贏,他在乎,但他更在乎桑玥,所以勝利還是讓給慕容耀吧!

慕容拓這一認輸,可哭慘了曲修宜︰「慕容公子喂,我可是下了一千兩的賭注啊,你明明勝券在握,為何說放棄就放棄了咧?」

夜色獨好,淡淡的黑雲自圓月前緩慢飄過,稍了一抹詭異和神秘的色彩。荷塘邊的傾心居內,一名白衣女子側臥于床榻,她衣襟半敞,露出大紅色的繡著茉莉的肚兜。她的身形嬌小,酥胸卻長得極好,加上刻意拉低了肚兜,竟在側臥的姿勢下,擠出了迷人的乳壑。

今夜,她做了完美的部署,只要拓哥哥來,不論成與不成,拓哥哥都非娶她不可!

臥房內春色蕩漾,院子外寧靜祥和,曹女官靜靜守在院落的一側,只等合適的人到齊,她就開始行動。遠遠地,她自夜色中瞥見一道匆匆趕來的身影,急忙背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不知看到了什麼,心里吁了口氣。

為了不被慕容拓瞧出端倪,恬郡主放下了所有簾幕,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的心漸漸忐忑。

「吱呀——」,門被推開了,她翻個了身,背向門外。

門被合上後,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

她不給拓哥哥任何開口的機會,縴指覆上他的唇瓣,示意他噤聲。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甜蜜。他拉開她的手,大概是喝多了,所以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嗅覺有些不清,甚至連懷中人兒抱起來的感覺都與以往有些不同。

恬郡主感受到了拓哥哥的異樣,心里一陣驚慌,現在可不能穿幫!她主動轉過身,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這個萬分依戀的動作令他滋生的一絲懷疑煙消雲散了。

「 啷」一聲,門被踢開,慕容耀怒氣沖沖地進來了,「慕容拓你這個畜生!你把玥兒怎麼了?」

他從慕容拓和懷安的對話中听到了傾心居三個字,忙抄了條小路過來,一走到門外,就發現曹女官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另一條路上正有無數的千金小姐朝這邊過來,心里就滋生了一股不安,加上他的確看到一個人影飄進了傾心居的臥房,就越發覺得慕容拓是想了個陰招,當著眾人的面毀去桑玥的清白,好讓桑玥不得不嫁慕容拓!他加快了步子,要趕在那些女人發現之前阻止他們兩個!可是,他看到了什麼?慕容拓竟然已經和桑玥抱在了一起?

慕容耀怒火中燒,提起床上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摔,拔出腰間的佩劍斬了過去!

「慕容耀!是我!」

慕容耀的劍離他心髒一寸的位置時,他用盡全力大叫出聲,慕容耀堪堪忍住內勁,定楮一看,勃然變色︰「慕容慶?」

這回,他更氣了!

「慕容慶你這個混蛋!上次玥兒說你打她的主意,我還不信,這回倒好,被我抓住了吧!看我今天不殺了你?」

恬郡主猛然一顫,如遭五雷轟頂,震得耳蝸內轟鳴陣陣!慕容慶?拓哥哥怎麼變成了慕容慶?

若在以前,慕容耀絕不會如此沖動,但今日他喝多了,腦子里一片混沌,只記得慕容慶這個混蛋侮辱了桑玥的名節,一劍即將刺下,慕容慶一個翻身撲倒床上,抓住恬郡主︰「救救我!」

慕容慶的心里泛起驚濤駭浪,他明明是尾隨縴縴而來,怎麼床上的人變成桑玥了?

可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詫的,恬郡主突然甩過一個耳刮子,怒道︰「禽獸!」曹女官怎麼辦事的?人進來錯了,她竟然沒能發現?

此言一出,剛好看熱鬧的人來了,曹女官的手里還打了個燈籠,接著燈籠的光輝一看,所有人齊齊傻眼︰慕容慶和恬郡主在床上相互撕扯,慕容耀拿著劍嚴陣以待!

「恬兒?」慕容耀駭然失色,心里卻悄然吁了口氣,不是玥兒就好!他輕咳一聲,無比歉疚道︰「慕容慶,我誤會你了,抱歉,既然你跟恬郡主兩情相悅,那麼就應該奏請太後賜婚,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私相授受,毀了彼此的名節。」

他這話有些落井下石了。

周太傅的孫女周珺半天回不過神,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秦王殿下,你們……繼續。」

人群里一陣騷動,楚縴縴提著裙擺擠出門內,一看到床上的情景,又驚訝又痛心,當場落淚,咬了咬紅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傾心居。

慕容慶一把推開恬郡主,沖破人群的阻攔,追上楚縴縴,焦急道︰「縴縴,你听我解釋!」

楚縴縴淚流滿面︰「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昨日與你一聚後,我信了你的說辭,今日特地戴上你送我的發釵,就是希望你看懂我的暗示,我們兩個好好談一談,可我不過是去傾心居的偏院如了個廁,你就迫不及待地與恬郡主苟合在了一起!慕容慶,你骨子里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我對你,再無一絲留戀!我們……」她拔下頭上的簪,用盡全力掰斷,「恩斷情絕!」

「縴縴!縴縴!我以為她是你!」慕容慶狠拍自己的腦袋,都是喝酒誤事!但其實他並非沒有感覺到異樣,縴縴已經十七歲,哪里會那般嬌小?可……可那種軟玉香懷的感覺,他亦是有些難以抗拒。

楚縴縴決絕地瞪了他一眼︰「慕容慶,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自己、原諒你的風流!你若再纏著我,我只能告訴祖父和姑姑,讓他們想法子解決你和我之間的恩怨了!」

縴縴的祖父是寧國公,姑姑是攝政王妃,哪是他這個有名無實的王爺得罪得起的?慕容慶只覺得今天是一腳踢在了釘板上,怎麼誤打誤撞地闖進了恬郡主的溫柔鄉?而恬郡主前後反差那麼大,難道是把錯當成了別人?憑心而論,他是一點也不想娶那個刁蠻任性又風騷的郡主!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楚縴縴抹干眼角的淚,斂去面上的愁容,嘴角一勾,闊步回了別院。

目擊者太多,恬郡主百口莫辯!太後養了她這麼多年,沒想到栽到了慕容慶的懷里,這回,太後不遷怒于恬郡主才怪!不過,桑玥送給恬郡主和太後的,可不僅僅是這幾份薄禮!

罪魁禍首,幕後元凶,此刻正躺在行宮外的一處山坡上。繁星點點,碧草青青,一墨一白兩道身影,外加一只黑黝黝的小狗。

慕容拓的嘴里叼了根長長的青草,雙手枕在腦後︰「為什麼讓小慕兒攔了我的去路?」

桑玥望著漫天的星子,雲淡風輕道︰「小慕兒是自己去找你的,關我何事?」

「是嗎?看來是我想多了,還以為你舍不得讓我遭了恬郡主的狼爪呢!」慕容拓側過身子,單手支著頭,凝視著桑玥美如璞玉的臉,戲謔道︰「以天為被、地為席,我們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無恥!」濃郁的酒香飄入桑玥的鼻尖,她自他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分算計,冷冷道︰「你早洞悉了恬郡主的計策?」

「我就想看看你會怎麼辦!」慕容拓並不否認,醇香的酒給他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染了一層迷離的色彩,吐出口的話竟也莫名地蠱惑人心。

桑玥一把掀開慕容拓,他的頭重重地磕在草地上,倒吸一口涼氣。桑玥猛然想起上次從懸崖跌入湍急的河流時,他的頭部受了重創︰「你……舊傷還沒好?」

借著酒勁,慕容拓賴皮地拉過桑玥的手,點點頭︰「沒好,你給我吹吹!」

桑玥局促不安地抽回手,低喝道︰「我看你還是去找恬郡主比較好!別說吹吹,親親她也是樂意的!」

恬郡主,恬郡主,她心心念念就是要把他推給別人!

慕容拓滿腔熱情,如同被潑了盆冷水!他失望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冷聲道︰「你不止一次地要將我塞給別人,這次既然恬郡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慕容拓邁出一個步子,桑玥倏然起身,慕容拓暗生欣喜,以為桑玥會制止他,于是頓下腳步。奈何良久,並未听見只言片語,他心里一涼,闊步朝下走去,盡管有些頭昏腦脹,他仍聚精會神听著後面的動靜,只要一步,桑玥哪怕只踏出一步,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

可令他失望了,直到他拐入左邊的林子,後面都未傳來任何的聲響。

月光皎潔,照出幾許寂寥;涼風習習,吹來一陣諷刺。

望著慕容拓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桑玥的腦海里不停回旋著他臨走時的話「這次既然恬郡主主動送上門,我便逞了你的心!」

逞了我的心?你逞了我什麼心?我沒有心!

桑玥闔上眸子,一遍一遍默念著這句話,掌心似有痛感傳來,她無心顧及,只覺得夏天來了,為何風兒還這般冷呢?

突然,手背一暖,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是不是我不回來,你就要廢了自己的手?」

桑玥睜開眼,意識回籠,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指甲已插入掌心。她舉眸看向這個俊美無雙的男子,看著他濃墨的眉、閃亮的眸,一時間,竟百感交集,又無從訴起。

慕容拓嘆了口氣,掰開她緊緊握著的拳頭,她卻是不松勁,慕容拓將她擁入懷中,軟語道︰「我回來了,是回來了,別再為難你自己。」

桑玥的雙臂僵垂著,拳頭被他漸漸掰開。她靠在他溫暖的臂彎里,如同一葉扁舟在風雨飄搖的浪濤中暫時尋到了可供停泊的港灣,那種小小的心安令人留戀。她的臉龐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感受到他蒼勁有力的心跳,輕聲道︰「慕容拓,你喝醉了吧?」

「嗯?」慕容拓不知如何作答。說沒醉,他有些頭昏腦脹;說醉了,又怕桑玥認為他在發酒瘋。

桑玥抬手,僵在半空,良久,輕輕攬住他的腰,喃喃道︰「你醉了,所以這只是一場夢呢。明天醒來,什麼都沒發現過,知道嗎?」

慕容拓愕然了一瞬,心如刀絞,掬起她的臉,一字一頓道︰「桑玥,承認你心里有我,就這麼難?」

濃郁的酒香噴薄在她臉上,似一張深情的大網瞬間籠罩了她的思緒,她環著他的腰,嘴角慢慢、慢慢地揚起,聲輕若柳絮,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喝得多,想得多,夢得多。」

慕容拓討厭她這副故作清冷的樣子,目光凜凜道︰「是做夢嗎?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想要的,在這個夢里都能實現?」

他低頭,吻上她綿軟的涼唇。

他外表桀驁冰冷,內心熾熱如火;她外表恭順溫和,內心寒涼似冰。冰火兩重天,究竟誰勝了誰?

當慕容拓溫暖的唇瓣壓上桑玥的,她闔眸,平放在他背上的手一緊,握住他的錦服,似要揉碎了一般。

慕容拓生澀地、動情地吻著,帶著一股要將她揉進骨血的沖動,她卻只淡淡地承受著、感知著。慕容拓不禁有些惱了,張嘴在她粉女敕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一股腥咸滑入二人唇齒間,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桑玥!」慕容拓離開她的唇瓣,氣急敗壞道︰「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桑玥低頭,避開那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緩緩地靠進他的懷里︰「我……」

「不許撒謊!」

桑玥閉上眼︰「我不能有。」

不是沒有,是不能有!慕容拓心里滑過一股涓涓暖流,緊緊地摟著桑玥,額頭抵住她的︰「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要將我推開,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萬和殿。

冷瑤穿著明黃色雲錦宮裝,優雅地坐在刻有游龍戲鳳的紅木扶手椅上,旁側檀香裊裊,多寶閣上的珍珠玉器、青瓷金鼎整齊有序地羅列著,上面反射著無數燭火的熒光,在這些熒光之間,有一道白色的狼狽的身影。

恬郡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像極了一株在暴風雨下飄零的花朵,隨時都要香消玉殞了。

「太後娘娘,恬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冷瑤懷抱著一只碧眼波斯貓,蔥白縴指緩緩撫模著它的脊背,眼神犀利得似乎要將地板都射出一洞來!

「在哀家面前也敢撒謊,恬兒,你長了膽子。」

幽幽冉冉的腔調,舒舒柔柔的聲音,多柔情似水啊,偏偏令恬郡主毛骨悚然︰「恬兒不是有意的,恬兒一直謹記太後娘娘的教誨,心心念念嫁入攝政王府,今日原本進入房間的應該是慕容拓,不知怎地,變成了秦王殿下,恬兒不知道,恬兒也很委屈!」

「喵——」波斯貓一聲慘叫,竟是被冷瑤揪掉了一把毛發,它叫歸叫,但不敢逃跑或反抗,想必它對此舉早習以為常。

冷瑤淡淡道︰「抓不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身體,哀家是這麼教你的吧?」

「是。」

「可你連身體都抓不住,留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何用?」

恬郡主如遭雷擊,一股極強的不安在心底滋生並蔓延到全身的每個角落,就連腳趾頭都抖動了起來︰「原本一切設計得天衣無縫,要是沒有秦王殿下……」

「沒有慕容慶,慕容拓也不會出現。」

「太後娘娘!」

「楚倒是生了兩個好兒子,一個比一個聰明。」這句話,似從冷瑤的齒縫里蹦出來一般,字字生硬,「好了,你就別去招惹攝政王府的人了,從此安心呆在宮里,準備做秦王妃吧。」

「秦王妃?」恬郡主花容失色,磕了個頭,求饒道︰「恬兒不要嫁給秦王!恬兒喜歡拓哥哥,恬兒要嫁給拓哥哥!」

「喵——」又是一聲慘叫,那貓的脖子下已有了一道血痕,它的呼吸停止,臉上的表情卻生動萬分,還停留在前一秒被人安撫的舒適中,就連那雙碧綠的眸子都睜得大大的,無辜得像個嬰孩的翦瞳。

恬郡主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冷瑤又道︰「你操之過急,加上技不如人,搞得身敗名裂,連我這個養母也要被你累及,你還敢對哀家提要求?」冷瑤深吸一口氣,悠然道,「罷了罷了,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已是宮闈里的一縷孤魂,跪安吧!」

慕容歆入獄,她的養女出丑,雙方的名聲都有了污點,二人第一回較量,竟然以平局收場!想想就讓人窩火!

恬郡主爬到冷瑤的腳邊,拽著她的衣擺,哭求道︰「娘娘,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給秦王,我還小,我才十三歲,怎麼能嫁人?」

「你還知道自己只有十三歲?打算引誘慕容拓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才十三歲?」其實不論進入傾心居的人是誰,恬兒和她的名聲都會受損,但如果能成功嫁入攝政王府,犧牲點名聲就算值得。兵行險招,結果不盡人意,這令她不喜了。

「娘娘!」恬郡主哭花了精致的妝容,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凌亂得令人生厭。冷瑤將手里的死貓遞給鄭女官,用那只還殘留了一滴血漬在指尖的素手輕撫著恬郡主的臉頰,「恬兒,你乖乖的,哀家才會喜歡你。」

恬郡主看了看那只死貓,頓時覺得模在自己臉上的不是人的手,而是厲鬼的魔爪,她急忙倒退一步,剛要開口,冷瑤眉心一跳︰「恬兒,你用的什麼香料?」

「我?」難道說用的是桑玥賞給一個奴才的香料?她頓了頓,道︰「奴婢托人從臨淄買來的新奇香料,太後娘娘若是喜歡……啊——」

話音未落,她的胸膛上挨了冷瑤一腳。

冷瑤面色慘白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劇烈地起伏,似呼不過氣來一般,她顫抖著指向恬郡主︰「把她給哀家關起來!」

鄭女官湊近恬郡主聞了聞,心中大駭!蘇合香?她恨鐵不成鋼地掃了恬郡主一眼,這次恬郡主算是觸了霉頭,她竟然用令太後過敏的蘇合香,太後向來是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這次恬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娘娘,奴婢去宣太醫!」鄭女官給太監們打了個手勢,立時有兩名太監擒住恬郡主。

恬郡主這回意識到自己被桑玥給算計了,宮人擒住她的雙臂往外拖,她嚎啕大哭︰「太後娘娘,這想是桑玥給我的!是桑玥給我的!不是我托人買的!她害我!是她害我啊!」

冷瑤痛苦得冷汗直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香凝,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

慕容拓施展輕功,將桑玥送回房,他牽著桑玥的手,怎麼也不松開,蓮珠听到異響,忙打了簾子進來,卻見慕容拓正俯,似乎……似乎要……

「啊?小姐,慕容公子,你們做什麼?」

單單有蓮珠還不足為懼,可怕的是她身後走出一個人,面色鐵青︰「玥兒!」

------題外話------

吻到了耶,激動不?話說,最後兩個人是不是出現得不合時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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