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將門庶女 【第七章】 拓拓的桃花

作者 ︰ 泡芙笑笑

慕容拓把桑楚沐和姚鳳蘭的親筆書信以及慕容宸瑞賜婚的聖旨遞給姚清流和陳氏,二人端詳了一番之後,神色一肅,陳氏激動得直起身︰「不行!我不同意!我女兒的婚事我沒能做主,外孫女兒的,我可不能由著桑楚沐這麼辦了!」

桑玥抿唇,眼底的眸光意味深遠,慕容拓要爭取福利,就全得靠他自己,她可不會插手。

「姚夫人,我敬重你二老是桑玥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才親自到府上言明此事,自古皇子成婚莫不都是一道聖旨,桑玥是我南越子民,如今,我父皇的聖旨已下,說句難听的,桑玥不嫁,就是違抗聖旨。」

語氣是誠懇的,言辭的犀利也是毫不含糊的。他可以為了桑玥去敬重姚清流和陳氏,但並不代表他會放棄桑玥。

陳氏氣得血氣上涌,指著慕容拓,胸口起伏得厲害︰「你……你別忘了,玥兒的骨子里流著我們姚家的血,她也算是半個大周人!我大周皇帝沒有賜婚!」

慕容拓的濃眉一挑︰「哦?那這個理由呢,桑玥和我早就當著我父皇和母後的面拜過堂了,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什麼?」這回,連姚清流都忍不住露出了詫異萬分的神情,拜過堂了?

桑玥扶額,慕容拓是徹底不給她留「活路」了,她要怎麼否認?拜過堂是事實啊,況且,否認的話,會傷了慕容拓的心吧,不知為何,她現在竟是半點兒也舍不得傷害他了。

桑玥的沉默看在姚清流和陳氏的眼中就成了默認,姚清流撇過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陳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沖出了眼眶︰「玥兒還這麼小,離十七歲還差幾個月呢,你們拜堂時,她還不到十五歲,在大周,女子十五及笄,未及笄者一概不能婚配,所以,你的拜堂……也不算數。」好不容易盼來的外孫女兒,就這麼被人給拐走了?絕對不行!

在南越,女子的婚配沒有年齡限制,只要雙方樂意,童養媳什麼的也很常見,大周律法森嚴,明文禁止十五歲以下的人嫁娶,這就是為何,大周的女子多出嫁比南越女子要晚。

「姚夫人,你否認也沒用,拜過堂是事實。」

陳氏低頭,吧嗒吧嗒掉著淚珠子。

慕容拓瞧著陳氏傷心欲絕的樣子,仿佛心有不忍,語氣柔和了許多︰「其實南越和大周不算很遠,我們每年都可以過來小住幾日,欽天監的人已經給我們算好了黃道吉日,就在下個月的二十五號,我親自迎娶桑玥過門。」

這個月的二十五號?那不是只剩十五日了?今天就得啟程?陳氏崩潰了,快步把桑玥摟在了懷里,淚珠子砸在桑玥的頭頂,像鐵餅似的,沉重不堪。

姚清流和桑玥自始至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陳氏的心仿佛要被抽空了似的,泫然道︰「我不同意。」

沒多少底氣。

「唉!」慕容拓喟嘆道︰「其實我很能理解姚夫人舍不得寶貝外孫女兒的心情,事情……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轉圜的余地,讓桑玥多孝敬您兩年也是可以的。」

「有轉圜的的余地?」陳氏的眼眸亮了幾許。

慕容拓凝思了片刻,點頭︰「我可以修書給我父皇,說我們晚些日子再回,讓欽天監另擇黃道吉日。」

陳氏立刻轉悲為喜︰「那敢情好啊,你快去吧!金桔,帶著曦王殿下去書房!」

「等等,姚夫人,我寫信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慕容拓揚了揚眉,「我和桑玥名正言順,見面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陳氏淚眼婆娑地望著姚清流,畢竟姚清流是一家之主,這件事茲事體大,事關桑玥的名節,總得他點頭才好。

姚清流隱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心生怒火,卻又受不了妻子這般痛徹心扉的模樣,只能各自退讓一步︰「你們算不得正式夫妻,不可做出越矩的行為,像朋友那般相處就好,老夫很欣賞曦王殿下,不知曦王殿下有沒有興致陪老夫下盤棋?」

這便是妥協了。日後慕容拓天天都來下棋,天天都來佔便宜。

桑玥唇角一勾,繞來繞去,就是要誘惑陳氏同意他肆無忌憚地出入姚府、出入她的暖心閣。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把她帶走,聖旨也好,家書也罷,都是他用來跟陳氏談判的籌碼,這家伙,白白害得陳氏哭成一個淚人兒,形象全無,是在反刁難陳氏吧。骨子里,原來也是個睚眥必報的。

「樂意奉陪。」慕容拓給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爾後隨著姚清流去往了書房。

二人一走,陳氏就破涕為笑,拉著桑玥的手,嘀咕道︰「臭小子,耍得我夠嗆!」

桑玥愕然了一瞬,笑道︰「祖母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配合著演這麼一出戲?」

陳氏微嘆,語重心長道︰「我這不是為了讓你外祖父心疼好答應你們來往麼?別看你外祖父總是板著一張臉,對你寡言少語又嚴苛至極,其實他心底,只怕比我還疼你。每回罰完你之後,他就一個人關在書房,難受得食不下咽。你不知道,自打你回來之後,他睡眠安穩了不少,飯量也大了許多,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有一次,我約了夫人們去逛街,卻忘了帶荷包于是折回房間,你猜我看到什麼?」

不等桑玥回答,陳氏繼續道︰「他一個人偷偷地捧著你親手縫制的衣衫笑個不停,換上了,站在銅鏡前仔細端詳了許久,最後又月兌下,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最里層的暗格……」

難怪她一直沒見姚清流穿過她縫制的衣衫,原來是珍藏著舍不得穿,她還以為他不喜歡呢。

「這些,我沒戳穿他,只裝作不知道。」陳氏抹了把淚,話鋒一轉,「昨晚在冷府,曦王殿下和你眉來眼去,你這小丫頭以為我們兩個老眼昏花看不見嗎?」

桑玥無言以對。

陳氏拍了拍她的手︰「昨晚曦王殿下和你在冷府都太過招搖了,你外祖父一夜無眠,天沒亮就給曦王殿下下了帖子,生怕他只是個被寵壞了的頑劣皇子。他雖不說,但我知道他的心思,這才故意試探了曦王殿下一番,其實整個過程,我的心里呀,緊張得不得了,生怕曦王殿下受不得委屈而發怒或者給臉色看,要是那樣,你外祖父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拒絕了這門親事的,還好還好,曦王殿下的表現沒讓我們失望。」

桑玥垂眸,心底有暖流涌動,她一直以為,整個姚府,最心疼她的是陳氏,對她戒備心理最強的是姚清流,而今听了陳氏一席話方知,姚清流不顯山不露水地,竟然把她看得如此之重。他不讓她隨意闖禍,只是怕她會因此受到傷害,並非是戒備啊。或許,她的三個哥哥也是如此,他們謹慎,但不是防著她拖累姚家,而是想要學著更好地保護她。

是她疑心病太重了,所以明明別人掏了心窩子對她,她卻疑神疑鬼。

陳氏又絮絮叨叨地跟她聊了一會兒,感覺乏了,在金桔的攙扶下回了房間。

桑玥去往了花廳,剛到門口,就听到里面歡聲笑語一片,首當其沖的便是姚馨予激動的呼聲。

「克魯斯吃了,它吃了!哇!你看我多厲害!」

大氣典雅的廳堂,四四方方的桌椅,窗台是萬年青和矮柱的菱形盆栽,牆壁上萬馬奔騰、巍峨山脈的畫已被撤下,換上了大周的書法名家董涵之的親筆狂草。一畫之間,變換起伏于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豪芒,滿紙雲煙,雖寂靜無聲,卻鮮活得猶如音律翩飛,給這肅穆的花廳莫名地憑添了幾分灑月兌和親和之意。

姚馨予穿著蜜合色斜襟系絲帶上衣,內襯淺紫色穿花百蝶群,膚色細膩如瓷,五官精致如畫,尤其那雙烏黑黝亮的大眼,忽閃忽閃地,比星子還耀目。她蹲在地上,正拿著腌好的魚干喂那只通體雪白的藍瞳波斯貓。

在她身旁,是一襲雪紡雲紋束腰羅裙的李萱,李萱的容貌較之姚馨予的更加美麗,加之,今日她描繪了近乎完美的妝容,黛眉細長,臉型小巧,鼻子尖而挺,嘴唇涂了嫣紅的膏,飽滿而瑩潤,就像一粒成熟的待咬的櫻桃。她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姚馨予,面上掛著優雅的笑。

南宮氏和馬夫人坐在對面,時不時地交換一個眼神,顯然馬夫人對李萱滿意得不得了。

在馬夫人身旁,姚晟和馬思遠談論甚歡。

馬思遠穿了一件淡青色印竹紋錦服,腰束湛藍色玉帶,氣定神閑,舉止優雅,他的樣貌雖不如冷家男子那般俊美,卻也眉清目秀,一雙狹長的翦瞳流轉著和善的波光,時不時咧唇一笑,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人。大抵知曉今日所為何事,他的余光總有意無意地掃過李萱美麗的臉龐,眸含一分欣賞,顯然,他和馬夫人一樣,都對李萱很滿意。

「大舅母,馬夫人,大哥,馬都尉。」桑玥給眾人行了一禮,南宮氏親切地拉過桑玥,笑著對客人道︰「這是我的外甥女兒,桑玥。」

馬夫人笑容滿面︰「真是個俊俏的丫頭。」心里卻暗付︰真是個厲害的丫頭!昨兒在荷塘邊公然質疑大皇子的決斷,奚落冷芷若,她可是一字不落地听見了。

李萱抬眸,盈盈眸光落在桑玥的身上,又望了望門口,不語,繼續看姚馨予逗小貓兒。

「玥兒,別人喂它,它不吃,我喂才行,要不你試試?」

姚馨予說完,把手里的半截魚干遞給桑玥,桑玥接過,喂了那貓,它還真不吃。姚馨予得意一笑︰「哈哈!總算有件事贏過你了。」

桑玥和姚晟看破不說破,由著姚馨予繼續欣喜若狂。

「對了,城西的寶林軒新進了一批首飾,過幾日我想去看看。」馬夫人說完,目光深遠地掃過李萱。

南宮氏會意,笑道︰「正好,再過些日子,宮里要舉辦宴會,我給三個孩子挑些新鮮樣式。馬夫人若是不介意,我們一起吧。」

馬夫人樂呵呵地道︰「求之不得呢。」

二人又笑談了幾句,南宮氏喝了口茶,道︰「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種了些草莓,現在應該熟透了,馬夫人,我叫萱兒去摘些,你嘗嘗鮮。」

馬夫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夸張地笑道︰「怎麼好讓萱兒動手?讓思遠去,萱兒告訴他在哪兒就成。」

南宮氏笑著問向李萱︰「萱兒還記得去草莓園的路嗎?」

李萱的唇角微微揚起︰「記得。」

馬思遠清秀的面龐上漾起一抹純真美好的笑︰「如此甚好,勞煩請李小姐帶路。」

陽光和暖。

李萱應南宮氏的要求和馬思遠一同前往草莓園摘了一籃子草莓,馬思遠擰著籃子,總會嘗試著找些話題跟她套近乎,她也都禮貌地一一應答,只是答得略有些生硬,譬如,馬思遠問她︰「李小姐喜歡看什麼書?」她會答︰「平日里表舅母都是讓我們習得四書五經和《女德》,《婦德》。」

馬思遠又問︰「臨川四夢,李小姐最喜歡哪一出?」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都喜歡。」

其實那些情啊*的,她不喜歡,因為對于她這種身份尷尬的落魄侯府千金而言,想要覓得一個兩情相悅的高門子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論別人是否瞧得上她,單單是她自己,參加無數宴會見過了那麼多皇子和青年才俊,俊秀有之、聰穎有之、善良有之、成熟有之……有好幾個連姚馨予逗贊不絕口,可她是一點兒也不心動。所以,很早以前,她就掐斷了男女情*的幻想,只等著有一天,姚府會給她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直到……

「張嘴。」

微波粼粼,如有金針游走的湖面上,一艘敞篷的小船靜立水中央,甲板上,白衣女子輕躺,素手遮住刺目的日暉,那優美的姿態,宛若九霄仙女。

在她身旁,一名比謫仙更俊美的高貴男子,就著湖水洗好一盤草莓,選了一顆放到她唇邊,講了那兩個令人心猿意馬的字。

她輕咬一口,淺紅色的汁液染了唇角,他俯身,細細吻去……

「李小姐,你怎麼了?」馬思遠順著她發愣的方向望去,卻只看到一艘搖搖晃晃的小船和剛剛放下的還有些飄搖的簾幕。

李萱模了模有些發燙的臉頰,笑得不盡自然︰「沒什麼,大概是曬久了,所以有些熱。」

馬思遠不疑有它,和她一同返回花廳。

這幾日,姚府很是熱鬧,南越的曦王殿下日日登門拜訪,馬夫人和馬思遠也不甘示弱。漸漸的,姚府的人都知道曦王殿下是準姑爺了,至于表小姐李萱和馬都尉似乎也進展明顯,二人時常一同吟詩作賦,賞花游湖。南宮氏和馬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這門親事啊,靠譜!

這一日,是南宮氏和馬夫人約好去寶林軒的日子。

用過午膳之後,南宮氏帶著桑玥、姚馨予和李萱上了姚府的馬車,準備前往寶林軒,誰料,正欲吩咐車夫趕車,荀府的馬車來了,慕容拓輕輕一縱,來到姚府的馬車前,語氣和緩道︰「姚夫人,打擾了,我有件事想單獨對桑玥說。」

南宮氏掀開簾子看了看,問向桑玥︰「玥兒,你的意思呢?」

「大舅母,你們先去寶林軒,我隨後就到。」桑玥微笑著說完,南宮氏沒有反對,父親和母親都默許了二人的交往,她不好多說什麼。倒是姚馨予趁機掐了一把桑玥的小蠻腰,壞壞地笑道︰「別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下。」

南宮氏按下女兒不安分的手,目光掃過面色微窘的李萱,嗔怒道︰「你說你好好的一個閨閣女子,講話怎生那麼放蕩?玥兒和萱兒可都未出嫁,你做長姊的就要帶壞人家,罷了罷了,回頭我也給你尋一門親事,讓你鬧婆家的心去。」

一听要給她找婆家,姚馨予慌了︰「別別別!我不說還不行嗎?」小聲嘀咕道︰「可是我也沒說錯啊,兩個人都認識三、四年了,換成別人早成親了,也就他們兩個喜歡耗著。」

桑玥掀開簾子,慕容拓把她抱下馬車,又惹來姚馨予好一陣偷笑,李萱狀似無意地呢喃道︰「曦王殿下和二表姐認識那麼久了嗎?」

「你不知道呀?」姚馨予眼神一亮,開始耍寶,「原先呢,玥兒是定國公府的庶女,有一回,在去除夕宴的途中,遇上了曦王殿下,曦王殿下騎著一匹汗血寶馬,要踢翻玥兒的馬車,玥兒用暗器殺了他的馬,從此,他們就成了一對冤家……」

姚馨予口若懸河地講著從姚晟和姚奇那兒偷听回來的故事,南宮氏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手捂住胸口,顯然沒料到桑玥從前在定國公府的處境那麼危險︰「最開始,他們兩個是仇家啊?」

姚馨予一本正經道︰「可不是?雖不如冷家和我們姚家這麼敵對,但桑家襄助靖王,和攝政王府那是完完全全兩條船啊!」

李萱情不自禁地問了句︰「這樣子,都能有勇氣在一起?」

姚馨予不禁露出了幾分艷羨,若是有個男子能像慕容拓對桑玥那般執著地追求她,或許,她也會心動的吧。

笑了笑,道︰「所以說,事在人為,要不是曦王殿下執著,以玥兒那冷冰冰的性子,又拒絕了他那麼多回,兩個人哪里能修成正果?別看玥兒外表恭順,骨子里可倔了。」

李萱低頭,繞著荷包上的流蘇,腦海里不停縈繞著姚馨予的某一句話。

「你听誰說的?」南宮氏狐疑地看向姚馨予,姚馨予欲言又止,總不能說她是偷听了大哥和三哥的談話吧,這多丟人啊!她嘟了嘟唇,眼神飄忽不定,「玥兒告訴我的。」

荀家馬車上。

慕容拓的神色有些凝重,本不願提起那個人,奈何此事太過蹊蹺,怕她會突然遭遇不測,于是忍著不適,道︰「裴浩然失蹤了。」

「嗯?」桑玥捧著茶杯的手一滯,蹙了蹙眉,「失蹤了?太醫說三天後醒不了就得給他準備後事,我都準備好給他上香了,他卻鬧了個失蹤,這是要哪樣?」

慕容拓怔怔地望進她清冷的眸,似在辨別她話中的真假,良久,除了冷凝得足以結冰的寒芒,再無其他它,他又道︰「我已經告訴姚老爺子加強姚府的戒備,但我還是不放心,怕他會去找你。」

桑玥感受到了慕容拓的不悅,放下茶杯,握住他的手,寬慰道︰「我身旁有子歸,他傷不了我。」

慕容拓無法寬心,他可以一人對抗千軍萬馬而無懼,但只要桑玥的身旁出現一點不穩定的因素,心里就慌得不行︰「他這個人詭計多端,誰知道他會使什麼陰招,我和荀義朗四處派人尋找,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桑玥抽回手,再次端起那杯溫熱的茶,若有所思道︰「這麼說,冷府現在亂成一鍋粥了?」

慕容拓徐徐道來︰「是啊,好不容易尋回的孩子再次失蹤,冷秋葵氣得病倒了,把冷昭夫婦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冷昭傷勢未愈,卻也不敢有所怠慢,拖著孱弱的身軀親自尋找。他們只對外宣稱裴浩然傷重,需靜養,謝絕任何探視,為了方便冷昭尋人,冷貴妃更是向雲傲求了一道旨意,說冷昭被棍刑打成了重傷,無法上朝,恩準其休假一個月。冷家樹敵太多,若讓仇家知道,冷家長孫落單,那尋仇的人絕對可以排滿整條京都大街了。」

他的語氣甚為戲謔,但桑玥還是從中听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你也是其中一個?」

「你難道不想殺他?」慕容拓反問。

想,怎麼會不想?可她想讓他嘗嘗被開膛破肚的滋味兒!

眸子里的光束陡然森冷,她原本冰涼的手此刻竟是像捧著一團雪,冷得嚇人。

慕容拓拿開她手心的茶杯,把那雙小手握在掌心,那手太過冰涼,涼得讓他不安,他把她的手放在溫暖的頸窩,貼著他的真像兩塊冰,而非一雙手,他壓住漫無邊際的苦澀和濃郁的擔憂,道︰「桑玥,不要再為他操心了,好嗎?他不值得,他們都不值得……」

桑玥並未在意慕容拓的話,權當他又是醋勁兒犯了,心里思付著裴浩然失蹤的原因和冷家接下來的舉動。裴浩然並不是個絕頂聰穎的人,他的疑心病很重,加之天生悲觀,不容易相信好的,反而容易誤信壞的。前世,桑柔和大夫人之所以能夠成功離間他和她的關系,正是把握了他的這一項弱點。

裴浩然當初是被冷昭遺棄的,如今冷昭將他尋回,表面上父慈子孝,暗地里,只怕沒有多少親厚。裴浩然一聲不響地離家出走,可見他根本就不在意冷家的聲譽,也不在意父母的擔憂。難道他是在報復冷昭夫婦當年的遺棄?如若不是,又是為了什麼?以她對裴浩然的了解,對方並不是一個沖動的人。

這一刻,她看不懂裴浩然了。

寶林軒位于京都西街最繁華的地段,兩邊分別是錢莊和布莊,對面有幾家高檔的酒樓,路面整潔如新,無地攤商販,絡繹不絕的行人,全部都衣著華貴,樣貌堂堂。

馬夫人早在門口恭候多時,攙扶著她的是媳婦兒楊氏,楊氏的身旁,站著懷抱兩歲小公子的乳母。

馬夫人膝下三子三女,庶次子馬思龍是馬崇一次酒後亂性和丫鬟生的孩子,那丫鬟生完孩子後,即刻就被馬崇趕出了府,臨走時馬崇給了她一筆豐厚的錢財安度下半輩子。

這樣做看起來十分不厚道,男人犯了錯,最後為男人承擔罪責的卻是女人,但正因為如此,馬家才沒出現其它家族中嫡庶子爭奪家產的戲碼。馬思龍自幼承歡馬夫人膝下,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世,馬夫人待他與待其它子女也沒什麼不同,二十多年下來,彼此相處得很是融洽。

直到前不久,馬思龍生母的現任丈夫因生活窘迫找上門,揭穿了馬思龍的身世,眾人才知馬家還有這麼個內幕。所謂生母不及養母大,馬思龍並未因生母的到來而改變和馬夫人二十多年的母子親情,反而由衷地感慨馬夫人的偉大,待她更甚從前。

這件事鬧了一陣,新鮮勁兒過了也就無人談論了。畢竟,馬思龍的生母只是個簽了死契的丫鬟,相當于一件物品,主人要打要罵甚至殺,在大周都不算違法。

一見到丞相府的馬車,馬夫人和楊氏就迎了上去。

車夫放了木台階,姚馨予率先跳下,爾後扶著南宮氏和李萱走下馬車。

車夫把馬車趕到鋪子旁的小巷子里,幾人笑談了幾句,朝著寶林軒的漢白玉台階走去。

天空澄碧,偶爾飄過幾朵白雲。

一切原本是那麼亮麗美好,誰料此時,異變突生!

對面的巷子里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響,沉重地敲在盡管行人良多卻並不喧鬧的街心,駿馬上一名帶著斗笠的男子不停揮動著手里的鞭子,每一鞭都在空中先響一聲,再抽上馬匹,可見是用了內勁的。

那馬匹像發了瘋似的一路狂奔,行人們嚇得大驚失色,紛紛靠向兩旁躲避。

南宮氏和馬夫人攜手朝著旁側退去,不曾想到,乳母受驚過度,手一松,馬子諾掉到了地上。

「子諾——」馬夫人駭然失色,甩開楊氏的手朝著馬子諾沖去,卻一個不小心,絆到了腳,朝下直直撲去。好在,她總算夠到了馬子諾,這一瞬,馬蹄已高高揚起,再落下,必粉身碎骨!

「母親——子諾——」楊氏頃刻間臉色慘白,朝著二人跑過去!

剛跑了兩步,李萱和姚馨予眼疾手快、一前一後地拉住了她,姚馨予大叫︰「不行啊!你這樣會送死的!」

爾後對著騎馬的人高呼︰「你沒張眼楮啊?快停下!停下!」

馬夫人來不及躲避,弓著身子把馬子諾護在身下。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從馬蹄抬起到落下,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那場景卻仿佛被延緩了數倍,眾人瞧得真切,馬夫人因為害怕而渾身瑟縮,馬子諾不習慣被禁錮而放聲大哭,馬夫人的手指像壁虎的爪子一般死死地貼著地面,用力過猛的緣故,指尖已碾碎,開出妖嬈的花兒。

楊氏兩眼一黑,倒在了姚馨予的身上,姚馨予臉色大變︰「喂!喂!你沒事吧?不會嚇死了吧?」

乳母想要靠近,卻恐懼得遲遲挪不動步子。

南宮氏打算吩咐護衛前去搭救,然後卻是來不及,因為這不過就是一個呼吸的功夫!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馬氏即將為了保護孫子而喪命于馬蹄下,心里甚至來不及感慨和疑惑,就听得「喀嚓」一聲,赫然是骨骼碎裂的聲響。

轟!

馬匹被狠狠地掀翻,鞍上之人像被拋出去的繡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跌入了右側一家酒樓的雅間,驚起一片綿延不絕的驚呼。

衣袂翩飛,墨影晃動,慕容拓已跳下馬車,對身後的護衛打了個手勢︰「追!」

「是!」立時,兩名青衣男子奔向了那家酒樓。

事情突然出現轉機,所有人包括戰戰兢兢的路人都長長地吁了口氣。

「曦王殿下!」南宮氏大口大口喘息,眼底閃動著驚魂未定,連忙和李萱一起將馬夫人和馬子諾扶了起來。

姚馨予的身上靠著昏厥的楊氏,她狠狠地瞪了乳母一眼,把楊氏交給馬府的丫鬟抬進了寶林軒。

馬夫人回過了神,抱過馬子諾又看又親,像捧著一個失而復得的至寶,每說一個字聲音都顫動一下︰「子諾乖,摔得疼不疼?」

馬子諾沒有受傷,只受了點兒驚嚇,一張可*的小臉慘白慘白,琉璃般的瞳仁閃動著毫不遮掩的驚恐,除了哭泣還是哭泣。

馬夫人把孩子遞給身後的丫鬟,轉身就扇了乳母一個響亮的耳刮子,厲聲呵斥道︰「你怎麼帶孩子的?居然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把子諾給丟了出去,我留著你有什麼用?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下一次,你要再敢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讓人把你亂棍打死!」

向來溫和的馬夫人發起火來,那氣勢絲毫不遜于馬崇,乳母嚇得雙腿發軟,不停打顫,愣了愣,撲通一聲跪在了馬夫人的面前,抱著她的叫告饒道︰「夫人!您饒了我吧!我的膽子小,經不起嚇,一嚇就六神無主……我保證再也不敢了!夫人,您別敢我走!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呢!夫人,求求您了!我跟你磕頭!夫人!」

說著,重重地磕了好幾個響頭,額頭滲出血絲,滑落鬢旁,慘兮兮的,很是駭人。馬夫人雖是個性子軟弱的人,但絕不會拿孫子的性命開玩笑,她一腳踹翻了乳母︰「滾!」

馬夫人轉身,乳母再次撲上來,這回,被馬夫人隨行的丫鬟們給攔住了。

南宮氏覺得這種人是咎由自取,搖搖頭,安慰了馬夫人幾句,隨後,進入了寶林軒。

人群漸漸散了,青衣護衛搜查完畢後前來復命︰「殿下,那人逃了!」

逃了?慕容拓挑開簾子,和桑玥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都從彼此的眼中探到了非比尋常的狐疑。

治安良好的大街,為何突然出現如此枉顧法紀之人?而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那人就逃之夭夭了?他明明斷了幾根骨頭,深受重傷,還能在護衛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只能說明,附近有人接應他!

桑玥意味深長的眸光掃過乳母惶惶然的臉,望進寶林軒內後怕的一行人,仔細回想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搖擺不定,到底是幻覺還是事實。

帶著這個疑惑,她步入了寶林軒,寶林軒和普通的珠寶店不同,它有一間外店,展示著琳瑯滿目的珍稀珠寶和精致首飾,左邊是金器,右邊是玉器,銀器在最里邊不太顯眼的櫃台,這些首飾不論工藝、色澤亦或是點翠技巧,都堪稱完美,但既然是首飾,就會批量定做,寶林軒也不例外。

但寶林軒很聰明,為了滿足那些貴婦名媛想要標新立異的思想,寶林軒在二樓設置了幾個廂房,由專門的設計師根據客人的喜好和需求繪制圖樣,價格十倍百倍地漲,可京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因此,它的生意簡直好得不像話。

馬夫人拿出提前預約的牌子,掌櫃的親自將馬夫人一行人領到了二樓最右邊的雅間,那里,已有侍女和設計師在等候。

慕容拓對選首飾沒多大興趣,再說了,里面都是女眷,他冒然進入不太妥當,干脆在寶林軒種滿柑橘和山茶花的後院里等著。

柑橘樹旁,有一把棕色藤椅和一個擺放了茶水糕點的木桌。他意態閑閑地靠著藤椅,單臂枕在腦後,不知想些什麼,嘴角的笑意和暖如午後的陽光。

他修長的手指端起翡翠茶杯,放至唇邊,那通透的玉色映射在他俊美白皙的臉上,投下一方暗影,籠罩著唇角的笑,那笑,立時變得顛倒眾生。

李萱合上二樓的窗子,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像住進了一只小鹿。她模了模緋紅如霞的臉,尋了個如廁的借口,離開了廂房。

「殿下。」

連名號都省了,叫得真親熱!

慕容拓一听到不屬于桑玥的女子聲音,笑容倏地消弭無蹤,冰冷蔓過俊逸的眉眼,結了層淡淡的寒霜︰「何事?」

李萱理了理額頭的劉海,心頭掠過一絲竊喜,柔聲道︰「我見著殿下一個人在院子里坐著,便想過來問問殿下有沒有什麼需要?殿下剛來大周不久,對大周或許不太熟悉,我可以給殿下做向導,陪殿下逛逛。」

一番話說完,耳朵都緊張得轟鳴陣陣,爾後,明知不禮貌,仍忍不住盯著他絕美的容顏,怎麼也錯不開視線。

若在以前,慕容拓一定三個字「不要臉」甩過去了,但念及她是姚家的表小姐,還是壓抑著濃濃的厭惡,語氣如常道︰「如此對李小姐的名節有損,本王為了桑玥,可是半點不敢得罪姚家,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但不需要。」

李萱的腦海里不停盤旋著慕容拓和桑玥在花前樹下擁吻的畫面、碧湖小舟親熱的畫面、以及拉著桑玥的手一臉欣慰滿足的畫面……那樣的他和眼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和桑玥在一起時,他的眼里滿是溫柔和寵溺,甚至夾雜了一分討好的意味,而一旦桑玥離開,便一並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和溫柔。

李萱忽然明白了,方才慕容拓笑成那個樣子,必是听到了桑玥的聲音。是啊,她也听見了,桑玥在逗弄馬子諾,用一塊糖唬他叫姐姐。

她似乎不想就此妥協,哪怕慕容拓壓根兒沒看她,她仍笑得極盡甜美︰「殿下,無礙的,我……很願意為殿下效勞,玥兒正在忙著挑選首飾,想必沒空,我陪殿下轉轉,應該……」

慕容拓實在忍無可忍了,臉上浮現出仿佛吞了一百只蒼蠅的惡心︰「你的表姐在忙,你就要偷偷跑出來勾引表姐夫?」

「啊?」李萱身子一晃,倒退好幾步,花容失色道︰「殿下,您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只是想帶殿下游覽一番京都的風光。」

游覽風光?沒有桑玥的地方哪有風光?慕容拓瀟灑地直起身,放下茶盞,越過李萱朝著店鋪的後門走去。

當慕容拓和她擦身而過時,她突然伸出手,拽住了慕容拓的一方衣袖︰「殿下!」

慕容拓單手一震,被她握住的衣袖已碎成了粉末,他晃了晃只剩半截的袖子,眼神犀利得如鉤如劍,聲若寒潭道︰「這話,本王只說一次,看在姚家的面子上,今天我繞你一條小命,以後,你見著本王,有多遠滾多遠!本王,很討厭你這種爛桃花!」

不要臉的女人!昨天才見第一面,今天就對著他發花痴,還勾引他!

慕容拓走後,李萱無力地扶住散發著清甜氣息的柑橘樹,心中委屈至極,眼淚簌簌流了出來。

「喲!這不是姚府的表小姐嗎?仰慕曦王殿下啊?唉!可惜,連我都听懂了,他喜歡的是桑玥。」

李萱遽然轉過身,光影交錯處,郭氏和冷芷若一臉笑意地望著她,方才出言奚落她的正式冷芷若。

她用帕子擦了淚,給二人見了個禮,垂眸,望著後門走去。

經過冷芷若的身邊時,冷芷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聲音里透著無盡的蠱惑︰「我幫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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