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將門庶女 大結局(上)雲傲之死

作者 ︰ 泡芙笑笑

章節名︰大結局(上)雲傲之死

入夜時分,各宮的宮女太監都忙碌了起來,從御膳房領晚膳,大家神色匆匆,但卻無一人能忽略這名天仙般美人兒的存在。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她穿著一件玉色對襟春裳、玫紅色束腰羅裙,遠遠望去,猶如瑤池仙子踩踏碧月清輝而來,周身仿若隱有祥雲浮動,繞著她如詩如畫的容顏,越發襯得其飄渺出塵,不食人間煙火。那繡著朵朵紫雲英的裙裾拂過碧草青青,也拂過夜幕重重,似天宮繁花遽然開在了喧囂的塵世,美得如夢如幻。

「冷小姐!」

冷芷珺停住姍姍娉婷的腳步,徐徐轉身,自琉璃燈下看到了一襲銀色繡雲紋錦服的雲綏,雲綏有著一張精致瑰麗的女圭女圭臉,如嬰孩般閃動著琉璃光澤的明眸,以及兩顆稚氣未月兌的小虎牙,這樣純真的面容總能給人一種十分舒適和親切的感覺,但可別因他的長相就忽略了他高深莫測的武功和魁梧如松的挺拔身姿。

他走近冷芷珺,一笑,明眸皓齒,分外透亮︰「冷小姐這麼晚了還入宮,是找太女殿下嗎?」

白天她見不得光,可不得晚上出門?但這話她不便挑明,只微微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艷煞滿園春景的笑︰「我是來找赫連公主的,她說明日會啟程返回北齊,我給她辭行。」

雲綏波光瀲灩的眸子里漾開了一層比星子還亮的輝光,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冷芷珺傾國傾城的臉,那笑意柔和得似滿江春水拂青柳︰「你跟赫連公主很要好?」

冷芷珺笑容清清淺淺,若晨曦初曉的風,涼爽卻不冰冷︰「嗯,我前些日子身體不適,多虧了她給我診治,我才舒服了些,她人很好,雖然表面冷冰冰的,但心腸比許多人都善良。」

「你善良,所以能看到別人善良的一面。」夜色下,雲綏的臉略微有些泛紅,「冷小姐,你……要嫁給慕容太子嗎?我听說冷家有意跟慕容皇室和親,思來想去,冷家唯你一女……」

冷芷珺縴長的睫羽顫了顫,夜風吹來絲絲寒意,也吹來了不容察覺的異響,她美眸輕轉,搖搖頭︰「我不想嫁,誰也逼不了我。」

這便是承認了和親一事,雲綏的心一揪,繼而一喜︰「如果我父皇下了聖旨,你不嫁也得嫁的,嗯……冷小姐,你……你有沒有想過在那之前向皇後娘娘請旨,覓得一個大周的佳婿?這樣,不用背井離鄉,也不用孤苦無依。」

冷芷珺沉默,良久,笑了︰「這個主意不錯,我父親既然動了讓我嫁人的念頭,想來我是逃不過了,遠嫁的確不合我意,就近考慮或許更好。」

雲綏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冷小姐,我……我明日可以約你去游湖嗎?我知道你曬不得太陽,我指的是晚上。」

冷芷珺先是一怔,爾後笑了笑︰「我倒是很想去,只是我這兩日有些累,走不得太多路。」

這話不假,被慕容錦那般侵犯過後,哪怕過了一天一夜,她還是渾身酸軟,下面抹了藥膏但仍疼痛不已,若非給赫連穎辭行,她決計不會出門的。

雲綏上前一步,和她又近了幾分︰「我去接你,不用你走路。」

「這……」

「神仙姐姐!」

冷芷珺遲疑間,一個小小的身影朝她撲了過來,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腿,揚著粉女敕粉女敕的臉,笑呵呵地道︰「神仙姐姐,你好漂亮!嫁給我,好不好?」

一個呼吸的功夫,冷芷珺已經將傳聞和這張可愛得叫人無從拒絕的笑臉結合到了一塊兒,她俯身,將沉沉的他抱起來,和顏悅色道︰「小石榴,是嗎?」

小石榴在冷芷珺的胸前佔了一把大便宜,小腦袋蹭啊蹭的,小手緊緊地摟住她白皙的雪頸,軟軟弱弱地道︰「是啊,我叫小石榴,神仙姐姐,你嫁給我吧!我會像爹爹對娘親那樣對你好的!好難找到一個比娘親還漂亮的人啊!我什麼都輸給爹爹,但是老婆不能輸了!你比娘親漂亮,我多有面子!」

最近桑玥一直在和慕容拓商議大婚的事,想必這絕頂聰穎的孩子听進去了三、兩分,冷芷珺被他的童言童語逗樂了,笑容瞬間燦爛得像七月最明媚的一束陽光,直直照得所有見了她的人心扉敞亮︰「嫁給你啊……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太小了些,你得長大。」

小石榴趁機捧著她的嘴親了一口,弄得冷芷珺一怔,小石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定情之吻,蓋章完畢!這是我的初吻哦,不用太感動啦!」

冷芷珺懵了,這孩子……是不是太色了些?跟慕容拓學的?

小石榴發現她的臂膀有些顫抖,猜她可能抱不動了,于是身子一扭,滑下了地,轉而抱住雲綏,問向冷芷珺︰「我像這個帥氣哥哥一樣大的時候就能娶你了嗎?」

雲綏寵溺地模了模小石榴的腦袋︰「那個時候,神仙姐姐說不定已經嫁人了。」

「嫁人?嫁給誰?嫁給你嗎?你也喜歡神仙姐姐?你也要娶她?」小石榴炮語連珠,一連甩出好幾個問題,冷芷珺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雲綏看了她一眼,對著小石榴點點頭,「是啊,我也喜歡她。」

冷芷珺尷尬地撇開了視線,今晚遇到的人怎麼都這麼奇葩、這麼直接?

小石榴騰地一下跳開,雙手插抱胸前,兩眼望天,鼻子哼哼,渾然一副小慕容拓的紈褲架勢︰「這麼說,我們兩個就是情敵了!」

雲綏扶額︰「這個……」

「呀——我要打敗你!」小石榴呼呼叫著,掄起小拳頭就朝著雲綏招呼了過去,雲綏自然不會跟他動手,任他胡來,小石榴皺起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對雲綏拳打腳踢,時不時還咬住他的下擺,雲綏只淺笑著看他,眼底盡是柔和之色,沒辦法,再不開心當著冷芷珺的面也得裝大度啊。

小石榴又跳又叫又咬,突然,腳步一虛浮,一栽到了地上,他「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了起來,指著雲綏︰「你欺負我!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娘親!讓她把你關起來!」

她娘親是太女,據說宮里除了皇上和皇後屬她最大,關個人不成問題的。

雲綏清了清嗓子,眼底掠過不知名的情緒,溫和地笑道︰「我帶你去臨川公主那兒吃榴蓮糕,東宮沒有的哦,是皇上特地賞給臨川公主的!」

這話奏效,小石榴頃刻間就止住了哭泣,眨巴著忽閃忽閃的眸子︰「神仙姐姐抱,我就去。」

冷芷珺躬身將他抱了起來,拍了拍他上的塵土︰「走吧,我帶你去。」

雲綏想著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正愁沒機會跟冷芷珺相處,自從接風宴上見了這位被冷家雪藏多年的嫡女,他一顆灑月兌的心立時就有了羈絆,冷芷珺不知道,昨晚她的出現亮花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眼。當然,小石榴是桑玥的養子,他也的確想跟他好生相處。

望著雲綏、冷芷珺和小石榴像一家三口快快樂樂地往臨川公主的寢宮走去,假山後,有人的臉色不好看了。

慕容拓搖了搖頭,頗為惋惜︰「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冷芷珺一夜承寵有可能已經懷了你的孩子?要是她帶著我南越的皇室血脈另嫁他人,你叫父皇情何以堪?你自己又情何以堪?親生骨肉喚別人‘父親’,你不覺得很沒面子嗎?冷芷珺哪怕真的患有怪病,但她容顏絕美,性情溫婉,又聰穎大方,這樣的女子,你不稀罕,可多的是人擠破腦袋求娶,雲綏是荀淑妃的兒子,身份顯赫,怎麼看怎麼跟冷芷珺是絕配,冷香凝和荀義朗的關系你也知道一二,他們定是樂見這門親事的,現在可不是你願不願意娶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看不看得上你。」

慕容拓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最觸動慕容錦的是那句「冷芷珺一夜承寵有可能已經懷了你的孩子」,天性使然,不管他愛不愛冷芷珺,心底都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骨肉隨了別人的姓。尤其,那一家三口的畫面的確看著十分地刺眼!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拓一眼︰「跟她在一起久了,你竟是變得狡猾如狐,從前的你莽撞輕率,做事從不經過大腦,我三天要是不給你‘擦’,那就絕對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慕容拓裝作不明白他的暗指,輕咳一聲,哼了哼︰「我有那麼不堪嗎?說的好像我不是你親弟弟似的。」

慕容錦弱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所過之處似有華光縈繞,每每談及她,他的語氣都飽含幾分蒼涼︰「如果不是她,你一輩子都只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慕容拓俊臉一沉,卻是沒有反駁,的確,桑玥是妻子,也是良師,沒有桑玥,他永遠都學不會退讓和忍耐。

慕容錦不再理會慕容拓,闊步追上了冷芷珺一行人,夜色迷離,他們的笑容卻如春花般絢爛,他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二話不說,把小石榴從冷芷珺的懷里抱出,塞給了雲綏,面無表情道︰「我有話單獨對冷小姐說,五皇子和小石榴先行一步吧。」

雲綏心有不甘,但小石榴一心想著吃的呀,揪住他的耳朵嚷嚷著要榴蓮糕,他按住小石榴不安分的小爪子,眸光依然清亮,語氣卻是沉了幾分︰「慕容太子,你有沒有問過冷小姐的意見?她若願意見你,我不阻止,但她若想隨我們一起去臨溪宮,你也不能強人所難。」

雲綏話音剛落,冷芷珺吐出一句︰「我去臨溪宮。」

慕容錦只覺得跟冷芷珺相處,每一次她的反應都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外表多麼溫順的一個人,怎麼對著他就有無盡的反叛思想?跟雲綏談笑風生時是頭小綿羊,他一來她就成了跟桑玥一樣的小刺蝟!他不欲強人所難,但眸光在小石榴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冷芷珺平坦的小月復,心底就來了一股火氣,他一把扣住了冷芷珺的皓皖,雲綏的眉頭一皺︰「慕容太子,你不要太過分了!」

慕容錦骨子里的狂妄不羈瞬間被激發了出來,桑玥說的沒錯,他對桑玥有幾分傾心其中一個原因的確是她像鏡子一樣反射出了他多年從不為人知的陰暗內心,他遠非世人所見的那般溫潤善良,他笑得恬淡,卻稍了一分睥睨天下的輕狂︰「過分?比這更過分的我也做了,五皇子你貌似來晚了一步。」

他什麼意思?雲綏一頭霧水,隱約覺得慕容錦和冷芷珺之間有著不清不楚的某種聯系,不然為何冷家突然要和親于他?不應該是大周的公主嗎?另外,冷芷珺看慕容錦的眼神太不對勁了,疏離淡漠甚至怨恨,完全不像是陌生人應有的情緒。

冷芷珺的臉紅成了天邊的霞彩,慕容錦這個混蛋怎麼可以揭她的傷疤?還笑得這麼理所當然?現在,身子也痛,心也痛,但她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只得任由慕容錦拉著她往暢音殿的地方走去。

突然加大了步子的緣故,下面被扯得一陣生疼,冷芷珺蹙眉,咬唇不讓自己叫出聲,慕容錦察覺到了她呼吸稍帶的粗重之音,在一顆槐樹下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語氣無波無瀾︰「你不舒服?」

冷芷珺奮力抽回手,她何止不舒服?簡直疼得要死!她抬起幽幽薄怒的眼眸,望進他平淡如水的翦瞳︰「太子殿下,我哪里得罪你了嗎?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干涉我的自由?有什麼資格把我的追求者拒之門外?像我這種只能在暗夜里出沒的人,能有個真心待我好的,多不容易?我拜托你,不要掠奪了我的清白之後還要毀掉我下半生的幸福!」

慕容錦的眸光一涼,但也就一瞬,他再次恢復了溫潤︰「你跟雲綏見了幾面?一面?兩面?就能斷定他是真心待你好?既然是要嫁,不如嫁給我。」

在他看來,這個世俗禮教嚴苛的社會,女子失貞是大事,結局只能有二︰一,嫁給男子;二,以死保名節。他這麼做完全是為冷芷珺著想,若她真嫁了雲綏或其它人,誰能忍受妻子不是處子的事實?當然,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比之慕容拓,他的大男子主義嚴重許多,認為自己既已和別人有了夫妻之實,就斷沒有不負責任的道理,潛意識里大抵已將冷芷珺歸類為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冷芷珺的黛眉一蹙︰「那我跟殿下你又見了幾面?起碼五皇子沒有一邊毀去我清白的同時,一邊逼著我以另一個女人的名義回應他!單論這一點,他可比殿下你強了太多!嫁給他,我是他心里疼愛的妻子!嫁給你,我只是個備受冷落的姬妾!傻瓜才會選擇你!」

「你這小丫頭激怒人的本事倒是比她還強上三分!」慕容錦再難以維持那顆包容的心,真是句句戳中他的痛處和尷尬,他終于笑不出來了,「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只要你懷了我的孩子,正妃之位給你又有何妨?」

這是一句氣話,絕對的氣話,只是慕容錦不明白為何向來冷靜沉著的他竟也學會了說氣話。

懷了他的孩子?怎麼可能一夜風流就懷上他的孩子?冷芷珺的呼吸一頓,咬了咬唇,道︰「什麼叫給我又有何妨?太子殿下,你給我我也不要!我現在就去喝避子湯,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你敢?」慕容錦覺得自己二十七年的修養被這個外表像瑞雪般純真、內心像石頭般倔強的少女給毀得干干淨淨!他再次抓住她的皓皖,眸光已涼了幾分,「你可真會蹬鼻子上臉,白日里你的意思是想做正妃,沒錯吧?怎麼?現在打算得寸進尺了?由此可見,你的心思深沉得很啦,不用我庇佑你在南越的太子府也能活得風生水起,既然如此,你怕什麼?」

冷芷珺的手腕快要被他抓斷了,但她到底不是桑玥,沒吃過桑玥所受的苦楚,做不到在疼痛難忍的情況下仍是擠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她蹙眉,喘息道︰「你何苦要跟我、跟你自己過不去?你喜歡太女殿下,盡管去追求便是!拉上我算什麼意思?我壓根兒沒打算嫁給你,又怎麼會蓄意引起你的注意力?你放手,你弄疼我了,我明天還怎麼出門?」

出門?「雲綏就一半大孩子,和你同歲吧,你指望他給你下半輩子的幸福?」

冷芷珺的眼底已有了淚意,語氣頗為憤恨︰「那也比你這個大叔好!」

大……大叔?慕容錦呆怔了。

「你年長我十歲,這才是真正的不匹配!慕、容、大、叔!」一字一頓地甩完一句話,慕容錦手上的力道一松,冷芷珺趁勢抽回手,提起裙擺就往來時方向跑去,這一跑,下面痛得如同火燒,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

慕容錦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忍耐,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在先,眼下瞧著她似乎受了傷,弓著身子,放下胳膊想捂卻又敢捂,那個地方貌似是……

他在心里計量了一番,追上前將她攔腰抱起,冷芷珺的雙腳一輕已落入了慕容錦的懷抱,她勃然變色︰「你……你又想干什麼?」

慕容錦一看她驚恐萬分的神色便知她憶起了昨晚的慘痛經歷,對于一個責任感極強的人來說,冷芷珺這樣的反應的確是讓他又滋生了好些愧疚,他的語氣柔和幾分︰「我不會侵犯你,你不是要去見赫連公主嗎?」

這是要……招搖過市地抱著她去?不論如何,他強暴了她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她對跟他近距離接觸恐懼極了,這種曖昧的姿勢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她的心口,壓得她呼吸艱難,她忍住疼痛掙扎了良久無果,只得放棄了抵抗,一張俏臉紅撲撲的,滿是厭惡和委屈。

慕容錦的兩條胳膊毫無預兆地同時一松,「啊」,對危險的敏感意識令冷芷珺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摟住了慕容錦的脖子,慕容錦失笑︰「這回是你主動抱著我的。」

冷芷珺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太丟人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狡猾?她話鋒一轉︰「你偷听?」

「你會不知道我偷听?」故意跟雲綏那麼親近,難道不是做給他看的?

冷芷珺垂下了眸子,慕容錦語氣如常地道︰「你就是個小丫頭,昨晚若非我中了幻術和媚功,哪里對你提得起興趣?你不舒服想必是我所致,我只是做些小小的彌補,你無需多心。我作為一國太子,不容許自己的血脈流落他國,一個月後,如果你沒有身孕,想嫁給誰……隨你。」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冷芷珺粉唇嘟起︰「慕容大叔,你可不許反悔。」

慕容錦的臉色一沉︰「你還叫上癮了?」

折磨了她那麼多遍,她氣氣他又怎麼了?

「慕容大叔,慕容大叔,慕容大叔……」

……

暴室的刑房,擺滿了各種刑具,銳利而冰冷,泛著陰森森的烏光,猶如一只只厲鬼的眼眸,直叫人毛骨悚然。

荀義朗雙手攤開被綁在架子上,上半身**,滿是傷痕,有些是用鞭子抽的,有些是用鐵板燙的……他的月復部有三處被小刀挖得皮開肉綻的長口子,猙獰的血肉外翻,里面夾著一個又一個紅艷艷的朝天椒,他猛烈地咳嗽了一陣,一咳嗽肌肉收縮,夾著朝天椒的傷口就越發疼痛了。

雲傲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品著手里的碧螺春,目光沉寂似遠古洪荒的暗夜,處處透著難以想象的危險︰「怎麼?還嘴硬?」

荀義朗的嘴角溢出了腥紅的鮮血,虛弱地笑了笑︰「臣……沒有……嘴硬……的確是臣打暈了皇後娘娘……爾後……侵犯了她……」

雲傲闖入東宮時,見到的卻是二人衣衫不整的**樣子,香凝是暈了,但到底荀義朗是事先打暈了她,還是關鍵時刻打暈了她,暫時下不得結論。雲傲心里傾向于第二種,可香凝處于昏迷狀態,他從香凝那兒得不到答案。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你和皇後同時出現在東宮,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荀義朗不語。

雲傲又道︰「你侵犯了一國皇後,按理說朕應該滅了荀家的九族!」

但他不能,因為他顧忌著香凝的清譽,因為他不能拆了桑玥的後台,這件事只能秘密地處理。

荀義朗有氣無力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怎麼處罰臣,臣都沒有意見。」

「皇上,皇後娘娘求見。」多福海在門外恭敬地稟報道。

荀義朗的心一怔,為了不傷及香凝月復中的胎兒,他沒用多少力道,但估模著應該能撐到桑玥從小憩中醒來,桑玥定明白他的意思會勸阻香凝才對,香凝怎麼還是來了?難道……桑玥一直沒醒?

他的心里忽而涌上了一層不安,桑玥去拖住雲傲,大抵反被雲傲給下了安神香。

其實桑玥真的成功地拖住了雲傲,雲傲貪戀父女溫暖,愣是抱了熟睡中的她整整一個時辰,但恰好荀義朗和冷香凝見面時體內的催情藥發作,難以自控,歡好無度錯過了離開的時辰而已。

「宣。」

不多時,冷香凝身穿朱紅色宮裝優雅地進入了密室,她薄施粉黛,遮掩了幾絲疲倦之色,不論時光如何荏苒都不曾在她完美無瑕的容顏上留下絲毫歲月的痕跡,她抬眸、微笑、哪怕一個眼神都如初見那般勾人心魄。

雲傲的心時時刻刻都為這個女人蓬勃地跳動著,哪怕他氣得想摧毀整個世界,也舍不得殺了她!

「臣妾參見皇上。」冷香凝規矩地行了一禮,當著臣子的面,便是樸清然也遵行禮儀,這樣並不顯得唐突。

雲傲按耐住無邊無際的怒火,給她招了招手。

冷香凝看懂了雲傲的示意,緩步行至他身邊,挨著他同坐一椅,並不看荀義朗,只盯著雲傲,仿佛她的世界除了他再無別的。

雲傲含笑地看著冷香凝,眸子里跳動著熠熠鋒芒,明明盛滿深情,卻是叫人不寒而栗︰「香凝,荀義朗打暈你之後侵犯了你,你說朕應該怎麼懲罰他?」

在她面前,他極少用皇帝自稱,由此可見,他是真的動怒了。

冷香凝頷首,一縷青絲飄進了唇中,她素手輕抬,拂去青絲,瓖著紅寶石的雕花護甲在陰森幽暗的刑房晃出了一種格格不入的霞彩,她面露痛色,並不直接回答雲傲的問題,而是說道︰「臣妾已是不潔之身,再不配侍奉皇上,請皇上賜臣妾一死。」

雲傲掐住她尖尖的下顎,凝視著她絕美的眸子里漾開的視死如歸的漠然,心底像被種滿了一整片荊棘,每跳動一次都扎得鮮血淋灕︰「死?你想跟他到黃泉路上做一對苦命鴛鴦,是嗎?」

「皇上,臣妾沒有……」

「沒有什麼?」雲傲決絕地打算她的話,扣住她的頭,強行逼她看向傷痕累累的荀義朗,他的目光則一瞬不瞬地鎖定她的眉眼,「上鐵鉤!」

話音剛落,一名太監拿出尖銳的鐵鉤,狠狠地刺入荀義朗的體內,勾住了他的鎖骨,荀義朗痛得渾身冷汗直冒,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露出異樣。

冷香凝的心碎成了漫天的星子,那鉤子仿佛勾在了她的心尖兒上一樣,一抽一抽地痛不欲生,她就要閉上眼︰「皇上,太血腥了,臣妾不敢看!」

雲傲笑得面目猙獰︰「不敢?從前的你或許不敢,現在,你都敢背著朕和臣子私通了,還有什麼不敢?你只要閉上眼,朕立馬將他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冷香凝嚇得渾身顫抖,直愣愣地看著荀義朗被虐得體無完膚卻強撐著擠出一副若無其事的鎮定神色,心里的懊惱和憤怒像臘月飛雪飄飄忽忽地,淹沒了她最後一絲憐憫。

雲傲一看冷香凝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越發篤定了心里的猜測,他死死地掐住冷香凝發紅的下顎,面目猙獰道︰「果然有兩個皇後,《月娘》一事竟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朕的身邊!」

冷香凝無比驚恐地望著他,他笑得像從煉獄里偷來了一把鬼火,灼得冷香凝雙目劇痛,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祭壇那一次,冷香凝給荀義朗戴頭盔時差點兒落淚的傷心樣子,接風宴上一曲《月娘》,皇後的一陣慌亂早已讓他起了疑心,昨晚,他當著皇後的面說要誅殺荀義朗,皇後不顯半分哀慟!這簡直……太奇怪了!

「香凝,瞧瞧你這副痛不欲生的樣子,還想狡辯自己跟荀義朗毫無瓜葛嗎?」

「……」冷香凝的手捂住了肚子,她從未見過雲傲如此狂躁和危險的一面,不論何時何地,不論發生了什麼,雲傲待她都是溫柔寵溺的,但眼下,她從雲傲怒意盎然的眸子里讀到了排山倒海的殺氣!他……對她動了殺心!

「退下!」

喝退了宮人,偌大的行房只剩雲傲、冷香凝和荀義朗三人,冷香凝惶恐不安地道︰「你……你要做什麼?」

雲傲摟著她縴腰的大掌突然一緊,她便和他緊緊地貼著了,他抬手,在她和荀義朗驚慌的目光下,剝落了她的雲裳和褻衣,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和繡著雪蓮的紅色肚兜,但那上面,遍布了不屬于他的吻痕,他氣得張口咬住了她白皙的粉肩,冷香凝吃痛︰「雲傲!你……你放開我!你難道要當著臣子的面寵幸我嗎?」

雲傲邪肆一笑︰「那又如何?你這身子反正也被荀義朗看過了,再讓他好好地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荀義朗氣得雙目血紅,開始催動內力,試圖掙開禁錮他的鐵鏈,今天他就算弒君,也決不讓他強佔香凝!

雲傲低頭去吻冷香凝的唇,冷香凝撇過臉避開,雙手一撓,護甲劃破了他後頸的肌膚,雲傲的濃眉一蹙,大掌將她的兩個皓皖扣在了頭頂︰「你以為我看不出雲陽是無辜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月復中懷的是誰的孽種?你逼我……你以死相逼!我忍痛殺了自己的兒子,就為保你一世清譽!冷香凝!我對你不夠好嗎?我愛你不夠深嗎?我是皇帝!冷香凝,我是一個皇帝!縱然失去你之後,我不得已納妃了,但那麼多年,我是怎麼對待後妃的,你會不清楚?我為你守身到了這個份上,四國之內,可還有哪個皇帝能像我這樣去愛自己的皇後?我唯恐自己百年之後,庶子即位會憎恨于你,為了給你一個太平晚年,我打破了雲家數百年的傳統,讓玥兒一介女子做了儲君!你知道我暗中殺了多少反對玥兒女子為帝的肱骨之臣?他們都是陪著我早年浴血沙場的兄弟!我曾答應過他們,我一日為帝,他們便一天安好,但我……做了那背信棄義的小人!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冷香凝!我的心,你看不到嗎?你為什麼要愛上別人?為什麼要背叛我?」

冷香凝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句話也說不出,站在雲傲的立場去看,他沒有錯,甚至,他做得很好。他不能明目張膽地尋她,因為他被冷芸握住把柄威脅了多年;桑玥不敢冒然讓她回宮,也是怕她遭了冷芸的毒手,除了荀家,誰也護不住她,這才陰差陽錯地有了那三年相處。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啊……

這場四人的愛恨痴纏里,孰是孰非,誰能斷定?

突然,小月復一陣絞痛,冷香凝的黛眉高高蹙起,下面有熱熱濕濕的液體流出,她的心遽然沉到了谷底,靈慧說她這胎懷得極穩,輕易不會滑掉的,怎麼回事?

感受到了冷香凝的蒼白虛弱,雲傲一把撩開她的羅裙,模了模褻褲,反手一看,全是血污,他笑了︰「香凝,過去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還是我的皇後,是我唯一的妻子。」

荀義朗的眸子陡然睜大,荀芬兒有過懷孕生子的經歷,因此他對這現象並不陌生,這……這是……滑胎之兆!

他憤怒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獅子,瘋狂咆哮︰「雲傲!你對香凝做了什麼?你這個畜生!她中年有孕,多不容易,你竟然……竟然害她滑胎!」

他的腦海里飛速旋轉,最後定格在了那壺梨花釀上,思緒豁然開朗,原來,雲傲不止放了催情藥打算他回府跟那些千金小姐生米煮成熟飯,還放了墮胎藥打掉香凝的孩子!

 !

荀義朗咬牙,用內勁沖開了禁錮,同時,扯掉了勾住鎖骨的鉤子,那一片血肉被生生撕開,他仿若渾然不知疼痛,闊步朝著雲傲走來︰「放開她!」

密室里沒了太監也沒了暗衛,只剩兩個男人單打獨斗,雲傲松開冷香凝,拔了一旁的劍斬向了荀義朗,荀義朗原本受了傷,體力和元氣大幅度耗損,不是雲傲的對手,但雲傲的所做所為已經激起了他靈魂深處的所有潛力,他忘卻了疼痛、忘卻了生死,隨手操起一柄劍迎上了雲傲的攻擊。

每一次的對踫,都有大量鮮血自荀義朗的身上流出,冷香凝滑胎,虛弱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幽暗的密室里刀光劍影、殊死搏斗,心情沉痛得像頂了一座滿是刀刃的泰山。雲傲右手揮劍,冰涼的劍刃緊貼著荀義朗果裎的腰月復一劃而過,荀義朗左臂一繞一夾,禁錮了他的殺招,同一時刻,運足內力于右手,刺向了雲傲的胸膛。

「不要——」

冷香凝一聲驚呼,荀義朗的動作一頓,二人不約而同地抬腳踹翻了對方。

就在二人欲要再次發動攻擊時,外面響起了多福海焦急的稟報聲︰「皇上!大事不妙!太女殿下被抓走了!宮里闖入了好多刺客!又開始暴亂了!」

一听桑玥被抓,兩個男人立即放下了干戈,荀義朗欲忍住傷勢出去一探究竟,雲傲大掌一揮,一道勁風按動了開關,幾名暗衛一晃而入,雲傲對著荀義朗淡聲道︰「朕的女兒,朕自己去救!」

他轉身,頭腦忽而一暈,他倒抽一口涼氣,搖搖頭,道︰「封鎖密室!把皇後送回寢殿。」

「是!」

無月無星的夜,暗沉得恍若混沌初開,一**黑衣人,悄無聲息地佔領了皇宮的幾處重要宮殿。

臨溪宮內,前一瞬,雲綏和臨川公主還逗弄著小石榴滿堂哄笑,下一刻,殺手已經屠戮了外殿所有宮人,帶著凜然的肅殺之氣奔了進來。

雲綏駭然失色,把小石榴交給了臨川公主,自己則一躍上前,和殺手陷入了拼死搏殺。這些殺手的武功極高,招式不同于大周的任何一種武學,詭異而沉重,每一擊都內勁十足。

以一己之力對抗十余名殺手,饒是雲綏乃武學奇才也抵不過體力的耗損,他射出數枚飛鏢之後,急速拉住臨川公主的手,從後門往華清宮的方向跑去,唯有華清宮最是安全。

飛霞殿。

赫連穎高熱不退,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清靈給她喂了藥,冷芷珺握住她發燙的手,心里百轉千回︰「赫連公主,你好傻,為了慕容拓的一句吩咐,把自己累成這樣,值得嗎?」

昨晚,慘遭凌辱之後,為了沖開穴道,赫連穎本就受了內傷,今日又耗損元氣給雲傲煉丹,這根本是拿命在拼。

赫連穎迷迷糊糊中似听到了慕容拓的名字,悠悠睜開微腫的眼,視線卻是一片昏暗,她勉力翹了翹手指︰「慕……容……拓……」

冷芷珺明白她是想慕容拓了,但她上哪兒去弄個慕容拓來?

「慕……容……拓……」赫連穎的一遍一遍地叫著慕容拓的名字,冷芷珺捂住唇,眼淚滑落了雙頰。她心無皈依,赫連穎卻深愛著慕容拓,昨夜的殘忍,赫連穎比她更心痛。

燭火昏黃,赫連穎的面色卻慘白得像深秋的第一籠寒霜。

她闔上眸子,片刻後,起身走到外殿,將慕容錦拉了進來,哽咽道︰「你……你當一下慕容拓。」

慕容錦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赫連穎,淡淡地道︰「冷芷珺,我忍讓你是出于責任和愧疚,並不代表我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

「你欠她的!」

慕容錦狐疑地凝眸︰「什麼叫做我欠她的?難不成昨晚和我一夜**的人是她不是你?」

冷芷珺的呼吸一滯,垂眸掩住心里的慌亂,義正言辭道︰「她……她是為了慕容拓才把自己傷成這樣的!慕容拓欠了她,既然慕容拓還不了,就由你這個哥哥來還好了!」

慕容錦語重心長道︰「冷芷珺,你的善良不要用在這些地方,容易令人誤解。」小丫頭就是小丫頭,滿腦子裝的盡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你……」

「沒什麼事的話,我送你回冷府,這里自有宮人和太醫照料。」

慕容錦話音剛落,院子里傳來不同尋常的異響,他奪門而出,寒風一動,一陣摧枯拉朽的劍氣迎面而來,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單掌劈出一道彎月光波,巨大的能量踫撞炸毀了半個院子。

殺手不敵,改為智取,掏出火折子,沖進小廚房,撈出火油潑灑了必經之路,不過須臾,飛霞殿內燃氣了漫天大火。

慕容錦踅步回屋,大難當前,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情急之下,他背上冷芷珺又抱住赫連穎沖出了火場。

窩在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赫連穎毫無血色的唇角微微勾起,從慕容拓寧願逆轉筋脈逼出軟骨散也不跟她圓房的那一刻起,她就算到了自己的結局,不是桑玥多好,而是慕容拓太過專情。兜兜轉轉,尋尋覓覓,傾盡全力所期望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而已。

哪怕是夢,這一刻的夢境,也讓她覺著圓滿了。

夜深,寒風呼嘯。

冷芸一舞傾城的地方——摘星樓。

桑玥衣衫單薄地被綁在一張紅木雕花椅子上,暗夜沉寂,紅木反射著廊下燭火微弱的光,像鬼魅邪惡的眼,幽幽的,透著攝魂的氣息。她的頭腦人是有些暈乎,起先不明,現在了然,雲傲怕是給她燻了安神香,大抵雲傲是想一探冷香凝的底細,就是不知荀義朗走了沒有。

慕容拓左手負于身後,右手橫握一劍,劍端滴著斑駁血跡,他俊美的臉,寫滿了肅殺之氣︰「蒼鶴,有種你沖著我來,對付一個女人算什麼漢子?」

十名暗衛一字排開,站在桑玥的身後,每人手中握有一根絲線,絲線的頂端系著桑玥修長的脖頸,只需運足內力稍稍一扯,便能削掉整顆頭顱。

蒼鶴一襲青衣寬袍,被寒風鼓動得衣袂翩飛,他冷然道︰「冤有頭債有主,叫雲傲來,否則,我就將桑玥折磨至死!」

慕容拓的心一揪,自打認識桑玥,她從未陷入過如此危險的境地,即便四年前慕容慶為了報復他而抓走了桑玥,也沒今晚這麼凶險。畢竟,慕容慶顧忌太多,不敢真拿桑玥怎麼著。蒼鶴不同,失去了名利地位變成過街老鼠的他已沒什麼舍不得的了,哪怕玉石俱焚他也在所不惜。

大抵太冷的緣故,桑玥打了個噴嚏,慕容拓扔了手里的劍,月兌下錦服︰「我給她穿件衣服,宮人已經去通知雲傲了,你且耐心等著便是。」

蒼鶴大掌一揮,將慕容拓的錦服吸在手中,掂了掂,並未發現異常才扔到了桑玥的身上。

不多時,雲傲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他一眼就看到桑玥被束縛在椅子上,盡管慕容拓的錦服遮蔽了她身上的繩索,但脖子上系著的絲線卻是根根分明,幽幽泛著白光。

「蒼鶴!你居然有膽子跑到皇宮里來鬧事!趕緊放了太女,朕饒你一命!」

蒼鶴仰天長笑,自成一片桀驁不羈︰「饒我一命?雲傲你連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敢殺,足以證明你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桑玥和慕容拓俱是一驚,蒼鶴什麼意思?雲傲殺了出生入死的兄弟?難道他們去祁山的兩個月,京都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雲傲,你真是壞事做盡,若非你得罪的人太多,我又怎麼逮住機會混進皇宮?御林軍嚴副統領的父親,曾和你南下共抗流寇,當時你們被圍困了三天三夜,斷水斷糧,是嚴忠拼死突圍,使調虎離山計引走了流寇頭領,你才得以率領余下軍士剿滅他們的山寨,事後,嚴忠身中多箭,從此廢了右臂,你承諾他一世榮華富貴、一生不疑不慮,到頭來,就因為他暗地里聯合了一批極有分量的忠臣準備彈劾太女,你便故作同意太女代天子出征,一邊讓太女和慕容拓在邊關樹立戰功,一邊悄悄地派殺手血洗了嚴府的壽宴,其中,無辜的和彈劾太女的各自參半,這樣,便沒人能夠模清殺手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便也沒人懷疑到你的頭上!但你千算萬算,沒算到我當時也在嚴府吧?你的殺手固然衷心,但撬開一個人的嘴巴,于我而言可真是太簡單了!」

難怪了,沒人里應外合,蒼鶴根本不可能帶著那麼多殺手沖進皇宮。但嚴副統領之所以苟合蒼鶴絕非僅僅為了報仇,同為副統領,荊統領死後,桑玥提拔了孫統領,想必那時嚴副統領就懷恨在心了。但桑玥更為詫異的是,一樁宴會血案的背後竟潛藏了這麼大的一個政治目的。她再次看向雲傲,直覺對方神色淡淡,但眸子里偶爾哀戚之色,想來他也不願做那背信棄義之人,但為了鞏固她的地位,鏟除棘手的障礙,他踏出了艱難的、自毀信譽的一步。

「父皇……」

雲傲不看桑玥,也仿佛沒有听到她的呼喚,只冷冷地注視著蒼鶴︰「你叫朕來,就是為了數落朕的德行?」

蒼鶴狂笑了片刻,隨即面色陡然一沉︰「多年前,你在江山和冷香凝之間選擇了前者,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要坐擁江山,盡管派人絞殺我,但桑玥……鐵定沒命!要救桑玥,一命換一命,你死了,便再無欣賞大周的錦繡江山的機會了。這一回,你選什麼?」

慕容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雲傲哪怕愛冷香凝如命,也不曾殺了冷芸微冷香凝報仇,只因冷芸的手里握住了太後和他的把柄,由此可見,在他心里,首當其沖的便是帝位和江山。雲傲他……

「放了我女兒,我的命,你拿去。」從華清宮到摘星樓,短短兩刻鐘的距離,他似已歷經冬去春來數十載,心中所想皆便顛覆得毫無遺漏。

蒼鶴怔住了,他原只打算引誘雲傲來這兒,用別的法子對付他,沒指望他真會答應的。

桑玥的眸子里迅速竄起一層水霧,她從不懷疑雲傲對她的父女之情,但也沒有奢望過他會為了她而放棄生命、放棄帝位。而雲傲的神色和狀態都不正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蒼鶴又是一陣狂笑,一掌擊落了雲傲腰間的匕首,得寸進尺道︰「雲傲,我們做筆交易如何?你砍自己一刀,我就掐斷一根桑玥脖子上的線。」

桑玥大叫出聲︰「不要!父皇不要!他是在拖延時間,你不要上當!他想給冷芸報仇!他要殺了我們所有人!你和慕容拓快走!你們快走啊!」

蒼鶴一揚手,一名殺手的胳膊一震,桑玥的脖子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溢出,染紅了她白色的衣領。他冷笑︰「是,我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人,但雲傲你是選擇臨死前讓我折磨桑玥,還是折磨你?」

雲傲看向桑玥,少有地溫和地笑了︰「乖,閉上眼,不要看。」

桑玥心痛地依言逼上,他大掌一吸,將匕首握入了掌心,不做停頓地刺入了自己的肩膀,銳痛襲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語氣無波無瀾地道︰「一根。」

又是一刀,刺入了右邊的胸膛︰「兩根。」

再一刀,刺破了大腿︰「三根。」

……

桑玥脖子上的絲線一根一根地在減少,雲傲的身子已被刺得血肉模糊,他的腳底形成了一灘血窪,血水侵染了他的紋龍步履,在白邊兒上烙下黑漆漆的光澤。

慕容拓心中大駭,黑色的血?雲傲中毒了?誰給雲傲下了毒?作為習武之人,雲傲眼下定也有所察覺,但為何他半分詫異都無?

只剩最後一根繩子時,蒼鶴制止了雲傲的動作︰「最後一根,代價自然非比尋常。」

雲傲身中九刀,哪怕避開了重要部位,但失血過多,他元氣大損,滿目瘡痍的雙腿早已無力支撐健碩的身形,他靠著憑欄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他是帝王,頭可斷血可流,但絕不屈膝!

桑玥不看,卻清晰地听到了匕首在血肉中穿插的聲響,雲傲沒有半點兒的心慈手軟,他是皇帝,何曾被逼入這步田地?她的淚滴滴落進了心底,這一刻,她就是個孩子,一個被父親用生命愛著的孩子……

蒼鶴疾言厲色道︰「冷芸為了你戳爛了手腕和腳,你也該嘗嘗她的痛苦!挑斷手筋跟腳筋,我就放了桑玥!」

「阿嚏!」

桑玥再次打了個噴嚏,電光石火間,她借著這個動作和聲音的遮掩,抬手用刀片割斷了脖子上的絲線,慕容拓隨時關注著她的動靜,自然沒放過她出手前投來的一瞥,那錦服里是藏了刀片的,極輕,是以不易察覺。

幾乎是同一時刻,慕容拓橫臂一掃,一道凜然勁風轟向了蒼鶴和桑玥背後的十名殺手。

蒼鶴臉色大變,一個側翻避過一擊,那些殺手卻是沒這麼幸運了。慕容拓醞釀了那麼久,十足內力的一擊,足以讓他們魂飛魄散。

蒼鶴欲要揮劍刺向桑玥,慕容拓身形一晃,掄劍攔下了他的攻擊。

二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桑玥快步行至雲傲的身邊,扶著他憑欄而坐,走近了才發現他渾身的血都是黑色的!

「父皇,父皇……你……你到底怎麼了?我去叫太醫!」

雲傲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體征正在以一種流星般的速度急劇消失,他握住了桑玥的手,虛弱一笑︰「玥兒,你哪兒……也別去……再陪陪我。」

桑玥的眼淚奪眶而出︰「父皇!你不要有事!我不許你有事!你還沒給我月復中的孩兒娶名字,還沒見證慕容拓和我的大婚,還沒教我治國之道,也沒陪我過一次生日……我的生日只剩不到三個月了,你陪我過一次,好不好?」

致命的不是刀傷,是體內的毒,是最愛的女人給他下的毒。他苦澀地笑了,謹慎了四十多年,走過了多少血雨腥風,挨過了多少明槍暗箭,最後竟是被兩個女人拖累,蒼鶴為了冷芸,冷香凝為了荀義朗,齊齊朝他下手。坎坷帝王路,他到底得到了什麼?

桑玥見他不語,只笑得分外蒼涼,似已看破生死輪回,忘卻凡塵眷戀,她向來踏實的心忽而就坍塌了大半,她摟住他的脖子,埋進了他濕漉漉的、滿是血腥的懷抱,哭道︰「父皇!你要是敢閉上眼,我立刻就讓孩子隨了慕容拓的姓,跟他遠走高飛……從此不回大周……」

雲傲用盡了全力,抬臂模上了她滿是淚水的臉,斷斷續續道︰「傻孩子……帝王路……一走……就是一輩子……你……沒有反悔的余地,有慕容拓輔佐……你會……平步青雲,我做了一輩子的帝王,臨走時……能真正……做一回……父親,也算……沒有……遺憾了,多年前,弄丟了你們……我的心……其實……很痛……」

這些話,若放在以前,哪怕喝醉了他也說不出口,但眼下,他竟是唯恐自己講得不夠,桑玥模著他體溫漸漸流失的大掌,心痛得無法呼吸︰「我曾經懷疑過你對我們的感情,但現在我看清了,方知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父愛如山,她感受到了。帝王和儲君的微妙只是磨礪她的一塊頑石,雲傲給她嚴苛的同時,自己的心里也不好過。

雲傲會心一笑,渾身各處傷口痛得他瑟瑟發抖,他深吸一口氣,神色一肅︰「太女雲恬,听旨。」

桑玥規矩地跪好,雙手交疊置于額前︰「兒臣在。」

「朕與皇後夫妻情深,唯恐黃泉路上孤苦,準皇後殉葬于皇陵。」

桑玥恭敬地听著,她留著樸清然的命就是為了這一刻,只有樸清然代替冷香凝死去,冷香凝才能真正擺月兌皇宮的束縛。

雲傲黯淡無光的眸子里浮現出了史無前例的糾結之色,似兩團氣勢磅礡的烏雲相互抵觸、相互踫撞、相互吞噬,良久,他眨了眨眼,任陰翳之氣自眼角的淚水滾落臉頰︰「燕城顧家長女。」

桑玥的眉心一跳,手指顫了顫,但面色依舊不顯半分異常。

「顧岑玲,秀外慧中,溫婉賢淑,賜婚于荀家家主荀義朗。」

「父皇!」桑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淚水盎然的眸子,他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了荀義朗和冷香凝的關系,也知道了她給冷香凝捏造的假身份,一夜時間,他居然有能力獲悉那麼多錯綜復雜的消息,並且,選擇了成全!他迷暈她,難道不是為了殺掉荀義朗、折磨冷香凝嗎?

她狐疑且哀涼的目光落在雲傲越流越多的黑血上,心底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真是那樣,他該恨冷香凝,恨荀義朗,為何還要成全他們?頭一次,她發現自己從未看懂過這個帝王。他的愛、他的恨極端得令人發怵,但又厚重得讓人窒息。一瞬萬變,萬變不離其宗,他的宗……到底是什麼?

桑玥忍住淚水,正色道︰「兒臣……遵旨!」

「不要……恨……」話沒說完,雲傲緊繃著的神經忽而一松,挺直的脊背一彎,朝旁側倒了下去。

桑玥勃然變色,將他抱入了懷中,滾燙的淚珠子砸在他形同枯槁的面容上,她再不是重生時滿月復仇恨的行尸走肉,她的心滿滿的全是溫暖和感激,那些愛她的人、她愛的人,已經成了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失去父親的痛苦她承受不住,除了慕容拓,她沒再依賴過第二個人,此時,她卻很想躲在雲傲的庇佑下做一回嬌生慣養的紈褲太女,做錯了事自有他擔著,得罪了人自有他攔著,她哭哭鼻子、撒撒嬌,那些「債主」就只能吹胡子瞪眼被他亂棍打走……

她沒得到過的親昵,雲傲何嘗不想有?他也想日日下朝後便得見一個可愛的小東西撲進他懷里,乖巧地說︰「父皇,我想你了。」而在她身後,是那個溫婉美麗的妻子……

突然,桑玥的月復部似有綠葉淺淺飄過,劃開一連串的漣漪,她眼疾手快地抓住雲傲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父皇,他動了,你感受到了沒有?他動了,剛滿四月他就動了,父皇,你的孫兒在叫你,你醒醒啊!父皇……父皇……」

雲綏將小石榴和臨川公主安置妥當後,即刻順著打斗聲跑來了此處,看到的,竟是桑玥摟著渾身是刀傷、血流不止的雲傲痛苦流涕的愴然畫面,他雙腿一軟,惶惶然,跪在了地上︰「父皇!」

 !

摘星樓的底部傳來巨大的爆破聲響,地動山搖般,整座樓台開始不停晃動,慕容拓和蒼鶴的打斗已接近尾聲,他雖殺不死蒼鶴,但用鐵鏈困住了蒼鶴,反正蒼鶴是金剛不壞之身,慕容拓也不怕他摔成稀巴爛,一腳將他踹下了高台。

隨後,慕容拓一躍至桑玥跟前,抱住了桑玥,雲綏則抱住雲傲的尸體,又是一聲巨響,慕容拓和雲綏齊齊一縱,在他們身後,火舌如蛟龍,轟然吞噬了整座樓台。

落地之後,慕容拓即刻命暗衛將蒼鶴關押到了他在東宮秘密建立的地牢,並即刻開始絞殺宮里的殺手。

此時,桑玥適才發現雲綏受了傷,肩胛處的血已滲透了大半胸膛,又抱著雲傲縱樓而下,傷勢就越發惡化了。

「雲綏,你……」

雲綏忍住悲慟,道︰「剛剛有殺手闖入了臨溪宮,不過小石榴和臨川都沒事,他們現在在華清宮。」

桑玥點點頭︰「辛苦了,你早些回府,我還要擬定父皇的遺詔。」

多福海迎了上來,含淚喚來宮人,用擔架把雲傲的遺體運回華清宮,一路上,桑玥一直握著雲傲冰涼的大掌,生前不曾陪他散過步,而今攜著他走遍仿佛滿是他身影的宮闈,吹著冷風清淺,忽然覺得,他這一生,太過孤單。

「多福海。」她突然頓住了腳步,多福海抹了淚,弓著身子,「殿下。」

「追封冷芸為莊敏皇後,遷入皇陵,與帝後合葬。」

得不到冷香凝,退而求其次,讓你也曾經愛過的冷芸陪你含笑九泉吧。你成全冷香凝和荀義朗時,是否已經算到……我會為了你原諒冷芸?

多福海又是一陣心酸︰「是,奴才立馬派人去準備。」

「還有,」

「殿下請說。」

「國喪期間,音樂、嫁娶,官停百日,軍民一月。百日內票本用墨筆,文移墨印,禁屠宰四十九日……」原定五月初八和慕容拓大婚,眼下又得推遲了。

「是,奴才記下了。」

……

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桑玥憶起了什麼,詢問道︰「嚴副統領去哪兒了?」

多福海先前便想稟報,一直沒機會,他福了福身子︰「跟殺手決斗時不幸身亡了。」

桑玥如冷月般漾起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唇角的笑,似有還無,不幸身亡?蹊蹺。

……

未央宮的密室,思焉看守著一臉頹然的樸清然,已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子歸推開了密室大門,桑玥緩步而入,手里拿著一杯美酒。

「樸清然。」她喚了她的真名。

樸清然像見了救星似的,轉身欲要抓住桑玥的胳膊,卻被子歸單臂一擋,遠遠地隔開了。

「參見殿下!」思焉恭敬地行了一禮。

父親去世,桑玥笑不出來,她把酒杯遞給子歸,冷冷地道︰「送皇後上路。」

樸清然的腦海里炸響一道驚天悶雷,送她上路?什麼意思?

「你……玥兒……你……你要殺我?」

桑玥清冷的面容上似戴了一張凌人的面具,每一次的凝眸都叫人頭皮發麻︰「不是我要殺你,是皇帝遺詔,命皇後殉葬。」

皇上駕崩了?樸清然呆怔了,半響後,她瘋狂擺手,開始語無倫次︰「不!不!我不是皇後!我是樸清然!我不要殉葬!你利用我!你從一開始就利用我!你逼我喝紅花絕育,讓我認為自己已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便不再懷疑你另有目的,但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算計了這一天的到來,是不是啊,雲桑玥?啊?是不是啊?」

桑玥淡漠地轉身,子歸掐住樸清然的下顎,將一杯毒酒一滴不灑地灌入。樸清然絕望地嚎啕大哭︰「雲桑玥!你不是人!你卸磨殺驢!」

桑玥牽了牽唇角,微側過頭,看向光潔如新的地面,幽幽冉冉道︰「你該慶幸。」

「慶幸什麼?你利用完我就殺人滅口,我還慶幸?」

「在我手上,死得這麼舒服的人,你是頭一個。」

夜深,風涼。

桑玥回東宮後直接去往了地牢,地牢內,不若尋常行房森冷陰暗,反而瓖嵌了無數顆東海夜明珠,亮堂得宛若白晝,中間,蒼鶴果裎著身子,趴在地板上,不是死了,而是睡了。

慕容拓見到桑玥,幾步上前將她擁入了懷中,試圖用身上的溫暖釋然她痛失父親的心情,她從不妥協,獨獨妥協了雲傲。從桑玥留下沐傾城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這個女人的心底愛著父親。只是雲傲和她對彼此的愛都淡漠如水,外表有些寒涼罷了。

「我沒事。」哭夠了,就該撿起屠刀報仇了,她的目光越過密密實實的鐵欄桿,聲若寒潭道︰「蒼鶴,你真的以為沒人對付得了你嗎?」

蒼鶴一絲不掛,倒也無懼桑玥的注視︰「我靠雙手行巫術,巫術沒了,雙手這項弱點也沒了,現在,我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你能把我怎麼樣?」

桑玥輕笑出聲,說不盡的嘲諷悉數躍然于臉上︰「你怎麼也不想想,你的師兄去哪兒了?他明明隨著冷香凝回了皇宮,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也沒現身,你不好奇?」

蒼鶴不以為然地冷冷一哼,不作言辭。

慕容拓對著外面打了個響指,很快,靈慧押著一個雙手被捆的人走下了地牢,蒼鶴本是面向牆壁,這會兒循聲側目,待看清來人的面容後,他的臉「唰」的一下慘白慘白了。

看在笑笑提前發了大結局的份兒上,能不能賞點兒票票?(☉o☉)

過了這個月,笑笑便米有機會找大家喊票票了,嗚嗚……

關于結局,沒有太多復雜的斗,對于笑笑而言,寫感情戲比寫斗文更費腦細胞,之所以選擇比較感性的結尾,是因為笑笑初定大綱時就擬定了這樣的走向。

最後一章節,真的沒有虐了。溫馨滿滿的,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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