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盤 第八章 雲綢

作者 ︰ 天然

()這一男一女落上城樓,城上數名弓弩手刷地轉向,弓弩一齊對準了他們。

卻見太守楊進舉向眾兵士一擺手,對那二人客氣的拱手道︰「二位可是蜀山派的俠士?」

當今朝廷勢弱,江湖門派有凌駕于官家之勢,所以,官家見了江湖各大門派的人,也要客氣三分,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如今,江湖各大門派的分布,仙河派在仙州、天武派在武州、梵音派在中州、靈山派在南瓊、溟汐派在東瓊,此五派合稱五大正派,是江湖修練界的一線門派。蜀山派雖不如五大正派繁榮昌盛,被江湖人列為二線門派,但在雲州,唯有蜀山一派獨大。八寶郡位于雲州界境內,與蜀山只有六百里之隔,是以八寶郡太守見了蜀山派的人,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

青衣男子將兵刃插于腰間,拱手還禮道︰「不敢。在下蜀山派林向晚,這位是我的同門師妹,林秋熒。」

楊進舉聞言,不冷不熱地道︰「原來是‘九回環’林大俠,哦,還有林姑娘,幸會,幸會!不知二位大駕光臨八寶府,有何貴干?」

蜀山派「向」字輩的大弟子「九回環」林向晚,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他雖然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但其實在江湖上成名已有四十多年,江湖人若親自見了「九回環」林向晚,必然禮敬有加,而楊進舉對「九回環」三字輕描淡寫、態度淡然,顯得對林向晚甚為輕視。

官家之人,雖然有時也會看江湖幾分薄面,但其實內心里對江湖人士是十分鄙夷的,林向晚深知這一點,所以也不與他計較,他看著城下人眾,說道︰「鄙派久仰‘地靈’封元大師的大德,此次我派掌門得知封大師已到了蜀山地界,特地差我與師妹二人前來走一趟,若是遇到了封元大師,務必請他到蜀山作客。我們听說「地靈」一路西來,一直是與大隊災民同行,只怕他現在就在這城下的人群之中,所以,方才見太守y 發動飛蝗陣殺人,我二人才急忙出言制止,冒犯之處,還請太守見諒。」

楊進舉听到「蜀山地界」、「殺人」等話,臉s 不由一沉再沉,心道︰「甚麼‘蜀山地界’?八寶郡隔蜀山有數百里之遙,郡城八寶府更是在蜀山近千里之外,難不成整個雲州都是蜀山派的天下麼?如今官兵治亂,哪里輪到你們來管?」

心中雖這麼想,但常聞蜀山派的人武功高來高去,他也不敢當真翻臉,只是沉聲說道︰「若是‘地靈’大師到此,楊某自當恭迎,不勞二位大駕。可眼下本官正在制止民亂,還請林大俠勿要牽涉,否則動亂一起,朝廷追究起來,恐怕你們蜀山一派也吃罪不起。」

林向晚雙眉微微一皺,隨即哈哈一笑,說道︰「在下雖是江湖草莽,不讀四書、不解五經,大字不識幾個,卻也知‘民為重、君為輕’的道理。楊太守身為朝廷命官、一郡之望,如今卻要動用殘暴的飛蝗機關殺害手無寸鐵的平民,只怕此罪遠甚于彼罪!」

楊進舉也哈哈一笑,說道︰「是嗎?我倒要看看,蜀山派有多麼大的能耐,敢給朝廷擬定罪名!」臉s 一變,轉身向那軍官道︰「李將軍,還等什麼!」

「預備——開閘!」

大聲令下。

「嗚——」

一聲怪鳴,如同鬼嚎,一支似箭非箭、似篁非篁的怪物從一個牆孔中飛出,其物頭如蝗蟲、多角多觸,身如金蛇、彎彎曲曲,隨著鳴聲響,翻騰舞動著向城外疾sh 而去,勢若驚雷,穿過空間,發出**的破風爆鳴。

這就是傳說中的「飛蝗」?

雖然只有小小一支,但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極盡騰、跳、拐、竄等各種姿勢大幅度地盤旋,飛行無固定的軌跡,小小一只飛蝗,竟幾乎將城下的每一個人都納入了它的攻擊範圍之中!

它第一個近身的目標,是錦言。

飛蝗幾個騰竄之後,驀地轉身飛向錦言,轉瞬即至,斜斜疾刺他的右足小腿!

錦言平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凶悍的暗器,不由大吃一驚,其來勢之猛、軌跡之奇,簡直世間絕無僅有!

眼見飛蝗襲至,勁力威猛,錦言不敢出手格擋、也來不及格擋,看準飛蝗走向,他身形一側,右腿迅速抬起向左挑踢,同時上身反向右傾倒,整個身子擺成一根向右斜長的樹枝,飛蝗便從他右下虛空處穿行而過。

他這一招,使的乃是仙河派武功之一「醉柳扶風」,仙河派武功最講究飄逸輕灑的仙家之風,錦言雖是急忙中使出,看上去卻仍是十分美觀瀟灑。

錦言躲過飛蝗,正暗道一聲「慶幸」,忽覺眼邊y n影一幌,有一股強風正向他左額襲來,萬急之中,他保持「醉柳扶風」姿勢不變,頭部左旋向後一歪,又是一招仙河派武功「仙鶴回頭」,堪堪避過。

原來,那支飛蝗從他右下穿過之後,又突然變向,劃著弧線旋越過他頭頂,向他左眼倒插而來,若非他反應得快,只怕此時左眼早已被洞穿。

飛蝗被錦言躲過之後,瘋狂飛舞著,繼續向後面人群穿sh 。

慘聲暴起!

飛蝗在人群中飛旋攻擊了好一陣,力道漸衰,才「嗖」地一聲,飛回牆孔。

余眾轉頭看時,只見方才慘呼的人已全部氣絕身亡!遇難的有數十人之多,他們有的身體被洞穿要害,有的受的只是皮外傷,但俱已氣息斷絕。死者全都尸體發黑,看來,那支飛蝗上面竟然涂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想起剛剛的險境,錦言不由冷汗直冒。

杜文甫見此慘狀,一陣驚愕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突然大叫道︰「快跑,大家快跑!剛才只是試蝗,後面還有很多!」說著,他自己已率先發足轉身而逃,其他人聞聲也急忙轉身奔逃。

杜文甫突然起想起了多年從事江湖信息買賣時,一個從太平衛的飛蝗陣中幸免逃生的人說過的話︰「開始只有一只飛蝗,我們起初認為飛蝗陣也不過如此,沒想到片刻之後,忽然有數之不盡的飛蝗一齊發sh 出來,現在想來,可能最初那只飛蝗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我們的實力……」

杜文甫話音剛落,果然嗚嗚之聲大作,密密麻麻的飛蝗,漫天而起,向城下眾人暴sh 。

飛蝗的可怕方才人們已經見識過了,人們知道,要想從這飛蝗陣下逃生,幾乎是絕無可能,但是,人們還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拼命的往後奔跑,許多人用盡了饑餓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力氣,沒跑出幾步,便已昏死在地上。

「雲綢陣!」

紛亂之中,忽只劉姻一聲大喊。

數百男女驀地從人群中拔身而起,他們手中均揮舞著一匹白綾,不退反進,一齊向飛蝗陣反撲過去。

這些都是天綢幫的人。

劉姻知道,這次跟隨她而來的全是幫中好手,躲避飛蝗逃命或許並不困難,但如果自己逃生,余下上萬災民便都難逃厄運,天綢一門素來俠義行事,此時決不會貪生怕死、棄萬千人x ng命于不顧。而天綢幫其他人對官兵的如此做法亦是十分憤怒,眾人均想,反正逃荒也不知還能活多久,不如索x ng一拼,就是死,也要死得壯烈一些!飛蝗陣雖然可怕,但他們此時反而毫無一絲畏懼,個個奮勇當先,反身撲向飛蝗。

數百匹白綾一齊舞向空中,迅速交織成一片寬大稠密的屏網,屏網豎起擋在了眾人身後,形成一道護牆。

這「雲綢陣」,是天綢幫的一種獨門陣法,本是對付強敵所用。用此陣法對付敵人時,先用白綾結成一個巨大的網罩圍住對方,然後發動飛梭取其x ng命,多年以來,死在雲綢陣下的邪魔外道不計其數。這個陣法本來偏重于攻擊,像現在這樣將白綾結成一面綾牆來作盾牌,倒是頭一次,不過,天綢幫人人訓練有素,此時眾人發練結牆,雖是臨時機變,卻也心有靈犀、配合得恰到好處。

無數支勁道凶悍的飛蝗向綾牆激sh 而來,數百天綢幫弟子一齊發動內力,將飛蝗一次次震開。但飛蝗的力道既剛猛、又奇巧,發sh 出來的飛蝗不論是否擊中目標,當一陣飛旋、力道變弱之後,便會飛回發sh 點,然後又以十分剛猛的力道重新發sh 出來。

成百上千的飛蝗向綾牆反復沖擊,有千均萬石之力!頃刻功夫,一些功力稍弱的天綢幫弟子已支持不住,幾支飛蝗穿透綾牆,啾啾連聲,向後面未及逃遠的人群穿sh 。未幾,天綢幫弟子一個個被飛蝗sh 傷,當場立斃。飛蝗漏網,後面人群隨即慘聲迭起。

林秋熒在城樓上看得人都傻了!

綾牆雖大,但她身在十丈高樓之上,視線並未被完全擋住,呆然中,忽看到了正抱著一個小男孩,在洪亂人ch o中奔跑的封元!

「封大哥!」

她內心猛然刺痛,眼楮一酸,差點哭出聲來。

「是我害了千蝶姐姐,害了封大哥,為什麼……為什麼千蝶姐姐和封大哥這樣的好人,也會被人加害?」

她腦海中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卻有一種悲痛是十分明確的。

正傷怔間,忽見一支飛蝗向封元所在的方向呼嘯而去……

「封大哥!」

她一聲驚呼,飛身而起,向封元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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