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域,眾人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候。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人們只依稀記得,進來之前,走過青石橋的那一刻,忽然一陣眩暈便失去了知覺,而此時醒來j ng神大好,仿佛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覺。
此刻人們正處于一個小平原之中,四顧一望,眼前是一片廣闊的草原,東、南、北三面遠遠有群山環繞,而西邊,太陽西行的方向視野一片開闊,如一條陽光燦爛的光明通道。
草原之中,野牛野羊成群結隊、悠閑自如,像是一個從無人煙的原始之地,但仔細觀看,原野中卻有田壟的痕跡,顯然是曾經有人居住。可當下田園盡數荒蕪,更見不到有房舍建築,也不知此地荒了多少歲月。
這里看上去真是有違常理的一大奇觀︰若是田園荒置已久,一定會長出許多雜草雜樹,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一片叢林,而此地田園中雜木不生、野草低矮,像是數年前尚有人耕種;若荒年久遠,又何以會有這麼多的奇禽異獸徜徉其間?
小原之中,一條河流,在夕陽下正泛著粼粼的金波之光,蜿蜒西去。
水流清澈、天空明淨、空氣清新,此刻夕陽美好、景s 怡人,正是大好的金秋時節。這個世外奇居,哪里還有一點災荒的跡象?人們知道,這里,一定便是封元所說的結界之內的芳華域了。
人們沐著金秋的夕陽,心情大好。數百人循著河沿的沙灘順流游走,只見河灘彩貝成堆,河中龐蝦大蟹、老龜巨魚,多不勝數。走了一二里地,忽然遇到一座攔河大壩,河壩左右均有幾條大渠分出,顯然是前人灌溉田地所用。
眾人沿著一條大水渠又走了一陣,心里越想越興奮。此地水源豐足、良田萬石,真是一個無比美好的世外桃源,能在這里落地生根,將來過的,一定是神仙一般的r 子!
走到一片荒田的小灌溝邊,錦言挽了挽破舊的衣袖,彎下腰,伸手探入灌溝,撲嚕一聲,撈起一條兩尺多長的大草魚,興奮道︰「大伙猜猜,這條大魚有多大歲數了?呵呵,你們看這遍地牛羊、滿河魚蝦,還有那滿山的野果,養活我們幾百人是綽綽有余了。看來,我們大可免去那刀耕火種之苦。我浪蕩江湖多年,反正是懶慣了的,至少,今天晚上,就用這條魚對付了……咦,小陽,你這麼傻看著我手里的魚做什麼,想要自己抓去啊,這溝里多的是。我說,大伙隨便撈,啊,別客氣,哈哈,哈哈!」
方紅淵也彎腰從溝中撈了一條大魚,但比了一比,沒有錦言手中的那一條大,便放回去又抓了一條更大的,一向冷峻的臉上竟然也有了笑容,說道︰「這里魚雖大,歲數卻不一定高,大概是因為這里水土肥美,魚蝦長得快而已。你們看,那田中還有野稻呢,想必,幾年前這里還曾經有人居住。」
他擺轉魚頭,指了指不遠處一叢已經黃熟的野稻谷。
杜文甫道︰「也不盡然。我看這里至少已荒了幾百年了,不然田地之間,哪能有那麼多野獸游蕩?況且,封大師說以前親身來過芳華域,但沒曾說過見到芳華域里有人居住。」
說到封元,他一陣難過,神情肅然︰「我們一路逃荒,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很不容易,以後在此地久居,大家應好好的生活,才對得起一路上亡去的同伴們,更不枉封大師的一片苦心。」
說起封元,錦言也嚴肅了下來,說道︰「杜丞相說得極是。說不定,我們真要在此繁衍子孫、世代定居呢。可惜封大師已經走了,否則他j ng通風水,一定能找一片大益人丁的風水寶地讓大伙居住。而如今呢,這里地方雖大,我們卻不知在哪里居住更好。」
「我知道。」
忽然一個稚氣的童聲說道,「術書有雲︰‘土星照,旺人丁;華蓋靠,滿堂孫’」。說話的,卻是一直沉默寡言的封明陽。
林秋熒捏捏他的小肩膀,笑道︰「念得倒像蠻在行,那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解一下,什麼是‘金星照’,什麼又是‘華蓋靠’呀?你看看這廣闊的天地,我們又該住哪里最好呢?」
雖然封元剛剛故去,但江湖兒女喜憂不羈,此時身處于這片風光大好的天地之中,她也索x ng拋卻悲傷,放開心懷。
封明陽胸脯一挺,兩手指東指西,一本正經地道︰「在風水學上,‘照’,指的是對面之山,即面山,‘靠’,則指的是背面之山,即靠山,無論y n宅陽地,都按照這個道理。照山按其勢其形,可概分為五類︰山圓如寶,是為金山,金山主富;山立如木,是為木山,木山主秀;山折如波,是為水山,水山主靈;山尖如焰,是為火山,火山主貴;山方如墩,是為土山,土山主丁。自古達官顯貴之地,面照之山多有‘筆架山’,即尖峭超群、狀如削筆之山,像杜丞相叔叔這樣的文貴人物,或是祖屋之居、或是祖墳之地,一定有尖峰相照;像一些詩畫名人、奇秀絕艷之類,祖居祖宅多有木星相照;像一些武學奇才,仙道奇俠之類,祖居祖宅多有水星相照;像一些大富巨賈之類,祖居祖宅多有金星相照;像一些子孫繁茂之家,其祖居祖宅多有土星相照。」
封明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眾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無不驚訝地看向這個平時寡言少語的小男孩。他此時說起話來,竟然一洗常態,全沒了半點呆沉的模樣,反而像是一位博學多識的成年人一般,侃侃而談。
但眾人更驚訝于他所說的內容。當今風水相學雖然大盛其行,但江湖上招搖撞騙的誆人術士太多,人們對風水之學也不敢盡信,此時听了封明陽這番話,回想自己或親友的祖居祖墳山貌地形與家境實況,竟是隱約與之一一應驗,才知行家之下,原無逛言。看來,在風水相學上,封明陽已得了其父的不少真傳。
只不知他在道法修為上,他又是如何,在行家眼里,怎麼看,封明陽也不像是一塊修真練武的好材料。
只听他繼續道︰「‘華蓋靠’,指的是宅居背面有高山大脈相依,大凡建居,一般而言需依山傍水為上吉。」
他指了指東面的高大群山︰「你們看,這里四圍都有山,但主龍主脈乃起自于東方,要數東邊的山最高最大,可作為建宅居住之靠山。」又指指西天遠處那些隱隱可見的峰影,「若我們背靠東山而居,大門向西,那麼西面那些遠山便是照山了。西邊那些照山之中,峰形有尖有圓,有折有立,還有方,若是想要多生子女的人家,應當使家宅的大門正對方形之‘土’山,而有其他想法的,可自行選擇其他的峰形而照。」
這番話全是大人的口吻,說得有條有理,似乎還頗有見識,人們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在眾人的稱贊聲中,封明陽並無絲毫得意驕傲之s ,只是淡然處之,補充道︰「也可以把西面的山當作靠山,東面的山當作照山。靠山大而照山小,則內實而外虛;照山大而靠山小,則家底薄而門面壯。務實之家,宜選‘大靠’,而愛名之家,可選‘大照’,明白了這個道理,即便是不懂風水的人,也大體可以擇地而居了。」
杜文甫笑道︰「此地與世隔絕,我們還談甚麼名聲,圖什麼面子?就依你所言,我們都以東山為靠,坐東朝西居住吧。」
四五百人休憩了一些時r ,即到山中砍伐樹木,在東面山腳下搭建房屋。人群中有懂木匠的,但苦無工具,有懂鑄藝的,卻無煉坊,所以眾人只好用身上配帶的刀劍,劈木割板、削椽修柱,又用茅草、杉皮、竹條等作蓋,先草草搭建一些棚屋居住。而一些x ng情懶惰的單身漢子,干脆就近找個山洞做窩,權且為家。
雖然宅室簡陋,但芳華域實乃一大福地,少有大風苦雨,人們的r 子倒也過得十分舒坦。後來有人上山尋礦,打灶煉鐵制造各種勞動工具,才能漸漸造就好房好屋,那些都是後話了。
當下人們各各建立家園。喜愛熱鬧的,比鄰同住;喜歡清靜的,僻地隱居。
這四五百劫後余生當中,男女俱全,一路逃難下來,或有亡夫,或有喪妻,還有的未曾嫁娶。山居寂寞,于是稍有合意的,便結為夫妻,一起過r 子。
眾孩童中,有些人雙親已故,便有一些家庭爭相領養。但輪到封明陽時,人們不知是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因他是封元兒子的緣故,收之責任重大,所以都借故推托,不肯收養。
所有人當中,與封明陽最親近熟悉的,莫過于錦言夫婦、林秋熒,以及杜文甫、方紅淵二人。錦言夫婦因不想讓封明陽從小便成為入贅的女婿,所以將他推給他人暫養,而林秋熒與方紅淵雖受了封元臨終之托,但他們二人都是未婚的只身男女,雖然願意照顧封明陽,但能否照料好他,心中卻甚為顧慮,最後相互推讓之下,封明陽還是交由杜文甫來撫養照料。
小平原之上,天空中時常有成群的大雁盤桓,所以人們給此地取了個地名︰雁原。並打碑志銘,在碑文上記載下這一行人的由來,還特別銘錄封元的恩跡,以曉後人得知。
雖然安居了下來,但由于沒有勞動工具,又缺五谷物種,人們無法耕作,于是只好采果為食、打獵為生。又築土為灶、燒泥為碗,烹煮些魚蝦蟹鱉為食,這樣的r 子,倒也過得悠閑自在。
閑得無事時,人們隨處游走,發現此界竟是無邊無垠。
雁原東面山崖,多奇花怪草;南面叢林,生無名雜樹;西面沼澤,有河馬仙芝;而北面是雪海,雪原里有食冰睡雪的冰熊、雪象等多種珍稀玄獸。芳華域渾如仙界聖境,一景一物雖與外界形貌類同,但質地上又自有差別。
有些獵奇好事的人,想一探芳華域到底有多寬多廣,遠游他方一年半載,卻都是無功而返。
旅游回來的人,或說在遠處有四十晶橋、六百雲洞、八千風陽嶺、十萬蓮花池等等,諸般奇異見聞都只是出自各人口述,也難見證其言真假。卻沒曾有誰說遇見過芳華域中有其他的人家,更無人見到一點邊界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