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冷哼一聲,黎雅轉身就向采石場里走去。
她的身高好歹也有175了好不好?印歐人身材高大是她的錯嗎?
「就算是女人,她也太小只了吧?都不好好吃飯的嗎?」蓋文這個粗神經,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失禮的話。
「小小小,小你妹啊!你渾身上下都小!」黎雅猛地扭頭,沖著蓋文齜牙咧嘴,像只被激怒地炸了毛的小貓。
渾身上下都……小?薩恩的目光在身材壯碩的蓋文身上溜了一圈,然後突然在某個部位頓住,突然捂著嘴悶聲笑了起來。
蓋文、卡爾、馬卡斯和黎雅一愣,不明白薩恩笑什麼,隨即想起薩恩目光最後停留的地方,瞄過去,黑線。
蓋文的臉色紅了黑黑了青的,跟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
黎雅面色一囧,扭頭,欣賞著斜上方四十五度方位的景色。她真不是故意的,那真是口誤。
馬卡斯很想忍住,可使了半天勁還是沒忍住,壓抑地低笑起來。
卡爾臉色瞬間變黑,幽綠的雙眸直盯著黎雅看。
黎雅渾身一抖,堅決不跟卡爾對視。這真不怪她,她沒有要人身攻擊的想法,是薩恩的想法太猥瑣了,若不是薩恩先想到,他們誰也不會想到。嗯,不是她的錯。
黎雅瞄了一眼表情扭曲而豐富的蓋文,模模鼻子。果然,男人的那方面都不太希望被挑釁啊。
「黎雅,看來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啊,回去之後,我會親自、好好地教導你。」
陰沉了半天的卡爾嘴皮子一踫,陰森森的聲音讓黎雅突然聯想到了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不禁又是一抖。人在屋檐下啊,說句話都要被教導。
「走。」
卡爾一發話,黎雅尾巴一夾,帶上兜帽乖順地跟著一起走進采石場。
采石場里沒有一草一木,只有奇形怪狀的礦石和來來往往的奴隸。
奴隸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卻都是肌膚枯黃瘦骨嶙峋的,襤褸的衣衫遮擋不了風雪,荒蕪的眼神看不見希望,他們順從地搬運著比自己重上許多倍的巨石。
荒涼的采石場里,他們如沒有意識的喪尸一樣,機械地重復著最熟悉的動作。摔倒了就爬起來,爬不起來的,便要承受守衛兵的訓斥和鞭笞。大聲哭鬧求饒的顯然都是新人,經常在這里做工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鞭打,悶不吭聲地隱忍著,因為他們清楚,哭鬧只會讓懲罰加重,他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承受痛苦了。
黎雅正趕上守衛兵鞭笞一位老人的情景,看著老人一抽一抽的身體,看著周圍麻木地繼續前行的奴隸,黎雅的腳步忍不住轉移方向,可剛踏出一步,就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她能做什麼?面對這樣的一群人,她能做什麼?或許她今天可以仗著卡爾的身份和權勢救下了人,明天,他們的命運依然是死亡。只有手握力量的人才有明天,希望也好仇恨也好,這些都是人活下去的動力,可若是心已經荒蕪到一無所有,軀體的滅亡也只是遲早的問題。至少這個采石場里的奴隸在黎雅眼里已經是如同尸體一樣的存在了
這就是這個時代,貴族與平民,奴隸主與奴隸,文明與野蠻,禮儀與暴力,征服與被征服。
她能做什麼?改變嗎?不,她不能改變。這個時空、這個時空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運,黎雅知道,她不能直接插手改變他們的命運,她能做的,是偷偷為他們鋪下希望,若有人撿到了這份希望並利用這份希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那也是他們自己的意志,是與黎雅無關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黎雅扭頭,走回卡爾的身邊。
眼看著黎雅要沖過去,卻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現在又如此乖順地走到自己身邊,卡爾有些詫異。
「怎麼?你不去救他們嗎?」馬卡斯問的比較直接。
黎雅剛剛已經明顯地表現出了那種意願,為何又放棄了?馬卡斯覺得,黎雅雖然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聖母系,卻也不是殘忍無情的冷酷系。
「我為什麼要幫助他們?」黎雅反問。
「你若不去救下那位老人,他可馬上就會死哦。」蓋文也十分好奇黎雅剛剛的反應。
「我今天救了他,他明天一樣會死,我為什麼要白費力氣?」
黎雅的話說的有些冷酷,可幾個人知道,黎雅說的是事實。
「對于已經失去**的人來說,死亡或許是一種解月兌。自己的命運,只有自己才能改變。」
「你想改變命運?」卡爾側頭看著黎雅,雖然只能看見大大的兜帽。
「我的命運?」黎雅的語氣有些茫然,然後突然就笑了。
她的命運?她曾經以為她的命運就是成為一個像父親和祖父一樣優秀的軍人,雖然保家衛國說的有點夸張,但是她可以保護自己真愛的人,然後找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男人,結婚生子,然後看著孩子長大,在看著他結婚生子,一輩子也就這樣,雖職業特殊,但也算得上平凡。
可是現在她迷茫了,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時空,她的命運又變成了怎樣的?改變?她要怎麼去改變?
「怎麼?不想改變嗎?」看不見黎雅的表情,卡爾只听見了她輕笑的聲音。
「或許我的命運早已經注定,我只要按照既定的軌跡前行就可以了。」先想想辦法回家吧,不能回家,什麼命運都是白扯。
「如果結果是悲慘的呢?」卡爾輕輕蹙眉。他認為黎雅並不是個會向命運屈服的女人,難道是他還不夠了解她,所以理解錯了?
「那也是命中注定。」
黎雅的語氣十分輕巧,輕巧到卡爾完全無法分辨真假,這模糊的感覺讓卡爾很不舒服。
「我要下礦井,蓋文陪我。」走到一個礦井口,黎雅往里面看了看,黑 的,什麼也看不見,于是決定下去看看。
這個采石場里確實是有大量的鐵礦石,但是他們開采的方法會直接影響到提純的過程,所以黎雅還是決定下去看看,希望這古代的礦井能跟它的城牆一樣堅固。
誰知道黎雅還沒動作,卡爾就率先踏進了黎雅看中的礦井。
「殿下!」馬卡斯和薩恩一驚,趕忙跟上去,「殿下,下面有危險。」
卡爾沒有回應,只是腳步不停地繼續深入。
黎雅挑眉。這是用行動告訴她他是個驕傲的王子,不會將屬下一個人丟進危險嗎?
挑了挑嘴角,黎雅跟了下去。
許是因為這里沒有現代化設備輔助,一切只能靠人力進行,所有礦井挖的極寬,可容六七人並行,卡爾帶著他們貼著牆邊走,在他們身邊是來來回回忙碌的奴隸們,有人會好奇地看他們一眼,可能在猜想這幾個貴族怎麼會到骯髒危險的礦井里來,但是這里的大部分人都直接無視了他們,木然地進行著手上的工作。
黎雅一邊前行,一邊打量著這礦井的構造,偶爾點點頭,表示對這礦井的安全度還是很滿意的。
下到礦井地步,黎雅就看見鑿石的奴隸手握著青銅工具,小心翼翼又費勁巴拉地鑿著鐵礦石。小心翼翼是怕弄壞了手上的工具,若是弄壞了,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他們雖然麻木了,可還是懼怕身體上的疼痛。而費盡自不用說,雖然是石頭,可也是蘊含著鐵礦的石頭,用青銅器去砸,嘖嘖。
黎雅皺眉。
「為什麼不給他們鐵制的工具?」黎雅十分好奇。
因為黎雅這句話,有幾個奴隸好奇地瞄過來一眼,只是瞬間就移開了視線。
「鐵制工具十分稀有,而且昂貴,怎麼能給他們用?」馬卡斯翻了個白眼,覺得黎雅的這個問題問得十分白痴。
「但是提高他們的工作效率對你們並沒有損失。」這人是想不開嗎?開采出來的鐵礦石若是多了,還差那幾把工具嗎?摳門不摳門啊。
「采石是個技術活,技術高了,用什麼工具都沒差別的吧。」薩恩撇撇嘴,不屑地開口。
「給你根木棍上戰場殺敵,你能干掉多少人?還是說薩恩大人您的技藝不精?」黎雅涼颼颼地反問。
「呃……」薩恩一噎,模模鼻子不說話了。
「你建議給他們配備鐵器?」卡爾扭頭看著黎雅。
「嗯,每個礦井至少也有兩把鐵制的工具,不然進度太慢,之後,會跟不上。」
「可你知不道他們會用鐵器來反抗。」這不在發問,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麼殿下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會反抗?若是能吃飽、能穿暖,他們為什麼要反抗?」黎雅也寸步不讓。
有些錯誤的發生並不是單方面的原因,所以被責備的,也不應該僅僅是一方。
礦井里的奴隸們因為這句話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有些呆愣地看著這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這是第一次,有一個貴族會問他們為什麼反抗,而且這麼明確地說出他們反抗的理由,所以一時間他們有些反應不及。這個女人,是在替他們說話嗎?一個貴族,在替奴隸說話?泰蘇普神啊,這是您的恩惠嗎?
黎雅的話也讓卡爾等人陷入沉思。
一直以來,哪里有反抗,他們就去鎮壓,他們將所有的原因都歸結為奴隸們的不知足、不識好歹,是奴隸們想要權力,所以才發生叛亂,至于具體的原因,沒有人審問過,也沒有人會去想。再想想這又是為什麼?他們為什麼不去問?為什麼一個貴族犯了錯,他們會審查、會盤問,而奴隸們犯了錯,卻是直接下令懲處,沒有人想過要去詢問。為什麼?無非是因為他們沒把奴隸的命當回事,他們認為即使錯誤地處死幾個奴隸也是無可厚非的。
卡爾微微蹙眉。
他一直嚴格奉行貴族的義務,認為即使是奴隸,只要臣服于自己,自己就有義務去保護對方,但是現在看來,他的所作所為跟其他的貴族並沒有什麼區別,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殿下……」
見卡爾開始反思,黎雅想說先出去,可話剛開頭,耳朵就敏銳地捕捉到「 嚓」一聲脆響。猛地抬頭,就看見他們頭頂上方的木制橫梁從中斷裂,細小的沙石簌簌落下。
不會吧?!黎雅嘴角抽了抽。
緊接著又是「 嚓」、「 嚓」幾聲,附近的橫梁全都斷了。
「殿下,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