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大人呢?」
起床之後在軍營里轉了一圈的卡爾,沒能在任何一個角落找到黎雅,于是便找了守營的衛兵前來問話。
表明心意之後就要立刻行動,這點常識卡爾還是有的,可是他才剛準備表現一下對黎雅的情誼,卻找不到黎雅這個女主角了,撲了個空的卡爾滿腔的熱情無處宣泄,郁悶壞了。
卡爾倒是不覺得黎雅是在躲他,像黎雅那種干脆果斷又有擔當的人,是不會做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行為的。
「回殿下的話,監軍大人天未亮的時候就跟雷爾夫將軍兩個人出營了,還留話給殿下,說日落前就會回來。」衛兵還記得沒睡醒的雷爾夫將軍被監軍大人拽著領子拖著走的樣子。
不過黎明之前,這一天中最黑暗的時間,監軍大人想要去哪?怎麼還帶上了雷爾夫將軍?
「嗯,知道了。」
黎雅和雷爾夫?黎雅才剛來軍營三天不到的時間,就跟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男人關系要好到天未亮就雙雙出營了?
見卡爾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馬卡斯沖那衛兵揮了揮手,衛兵會意,退了出去。
「殿下,黎雅連阿格斯都能打贏,四處走走也不會出什麼問題的,而且她還帶了雷爾夫將軍。」殿下不會想要出去找人吧?
「就怕她遇上一群敵人。」卡爾皺眉,「你放心,我不會去找的。」
黎雅還沒有愛上他,肯定是因為他還有做得不合黎雅心意的地方,所以從現在起,他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做一個能讓黎雅愛慕的男人,首先,就是各方面都要做得比黎雅好,不管是武力還是心理。
馬卡斯一愣,看了卡爾一眼,見卡爾表情認真,就知道他是在說真的,于是松了一口氣。
殿下若是再沖動下去,不知道黎雅還會不會讓他活著回到哈圖薩了。
看來,昨天黎雅跟殿下說過的話,成了殿下克制自己的一個約束力,也是努力的一種動力,這倒是個好現象。
「馬卡斯,去叫薩恩和吉羅德將軍他們過來。」
「是,殿下。」這是準備干正事了,馬卡斯表示非常欣慰,高興地跑腿去了。
讓人不省心的女人,要是沒在日落之前回來,就洗干淨脖子給他等著吧!這邊,卡爾和眾將領開始商討戰略,那邊,黎雅帶著雷爾夫從赫梯的軍隊駐地向巴比倫的駐地走去。
「雷爾夫,這邊全都是山林?」靈巧地行走在樹木繁盛的山坡上,黎雅指著南方。
赫梯據西,巴比倫在東,如今兩軍的駐地也是這樣的向對方位。連接兩軍駐地的最短路線,是一片蜿蜒曲折的草地,黎雅也是今天才發現,草地兩邊都是被森林覆蓋的山坡,北邊的比較陡峭,再往北,便是之前說過的峽谷所在地,南方的山坡稍微平緩,但是樹林比北邊的要密集。黎雅暫時還走在森林外圍。
「唔……我記得再往西南的方向有一片沼澤。」雷爾夫想了想,認真回答。
雖然一大早就被監軍大人踹醒了出來遛彎有些不爽,但是監軍大人說地形對于一場戰事來說非常重要,甚至可以決定成敗。
僅兩天的時間,這個小監軍大人在他們的心中已經樹立起了非常可靠而高大的形象,而且看小監軍大人好像非常關心殿下,都能關心到踹裂殿下的肋骨,不知道下一次殿下不听話的時候,小監軍大人會不會知道打斷殿下的狗腿……不,不是,是高貴的殿下之腿。所以這小監軍大人是絕對不會做什麼對他們不利的事情,于是雷爾夫的那一點點不爽也煙消雲散了。
「沼澤?」黎雅挑眉,然後將地圖和筆卷在一起,塞到後腰,「帶我過去看看。」說完,就靈活地順著山坡往西南方前進。
跟在黎雅身後的雷爾夫敬佩地看著動作靈活的黎雅。
國王陛下到底是從哪里找來這麼個英明神武的女人來當他們的監軍的?像小監軍大人這樣的男人倒是有不少,可是要想找到一個在山林中蹦蹦跳跳兩個多小時還精神抖擻的女人,可就不那麼容易了,一百個里面,也未必能有一個。國王陛下果然慧眼識金啊。
「監軍大人,走這邊。」看著黎雅要走錯方向了,雷爾夫上前幾步,在前領路。
「叫我黎雅就可以了。」監軍大人這個稱呼,非正式場合听起來,還真是容易讓人起雞皮疙瘩啊。
「可是監軍大人……」
「叫名字就可以了,不然也踹裂你兩根肋骨!」黎雅語氣輕飄飄地威脅道,還在雷爾夫驚訝扭頭時以表情恐嚇。
「呃……是,黎雅……大人。」雷爾夫嘴角抽了抽。
黎雅撇撇嘴。算了,總比監軍大人要好多了。她果然不太適合太正式的上下關系。
「黎雅大人,差不多就是這前面了。」雷爾夫在一個安全位置停下。
「知道範圍嗎?」黎雅鼻子動了動,四處聞了聞味道,研究了一下腳邊的土壤,試探性地向前走五步,然後看了看雷爾夫站的位置,黑線。
這位置,相當地不精確了啊。
「不知道,沒有人會到這個地方來,要是不小心掉進沼澤里,必死無疑。」雷爾夫表情嚴肅地說道,邊說,還邊伸手將黎雅拽回自己的身邊。
這沼澤的範圍還是挺大的,但是他不清楚具體的範圍,所以黎雅大人不能亂走,萬一掉進去,那就算泰蘇普神臨世,恐怕也救不了她。
「放心好了,不會死的。」
黎雅左右看了看,然後這段一根不算細的長樹枝,一邊戳著前方半米處的泥土,一邊小心地移動。
雷爾夫看了看黎雅的動作,突然恍然大悟了,然後也學著黎雅的動作,這段一根樹枝,一邊戳一邊走。
當手上的樹枝「噗嘰」一聲陷下去的時候,黎雅知道,他們走到了沼澤邊上。
再向前半步,黎雅蹲下來,聚精會神地戳著沼澤松軟的濕土。
含水量相當之大,根本就是一池子爛稀泥,稀到可以在里面游泳了。
黎雅順著這個邊緣橫向走,發現左右一百米之外依然是沼澤地。黎雅又撿起幾塊石頭,依次拋向對面,且距離一次比一次遠,在某一塊落在堅硬的土壤上彈跳起來之後,便一遠一近地丟著一塊塊小石頭,最終確認了沼澤的寬度,目測有三百米。
黎雅甩甩手。幸好她的腕力不錯,不然,還真扔不了那麼遠。
雷爾夫驚奇地看著黎雅做著一件件看似沒有意義的事情,但是最後卻如此簡單地確定了沼澤的大小範圍,雷爾夫再看向黎雅時,那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敬仰了,那就是堅定的膜拜啊!
做完這些,黎雅取出別在腰後的地圖。
「雷爾夫將軍,彎腰。」
「是。」雷爾夫毫不猶豫地彎下腰。
雷爾夫的動作如此迅速而干脆,倒是讓黎雅愣了愣。雖然這個要求是黎雅提出來的,但是這樣毫無疑問地完全服從真的沒問題嗎?
黎雅在地圖鋪在雷爾夫背上,然後動筆開始在地圖上寫寫畫畫,將這個沼澤的位置和範圍做上標記。
雷爾夫一愣,然後模模鼻子。原來他的後背除了能用來背東西,還能用來當書案的啊,他今天才發現。果然跟監軍大人在一起,可以長知識啊!
「好了。」畫完之後,黎雅拍了拍雷爾夫的後背,兩個人繼續往巴比倫駐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黎雅走一段距離,就會開始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雷爾夫將腦袋湊過去看了看。嗯,果然是監軍大人,完全看不懂她畫了什麼!
越來越接近巴比倫駐地的時候,黎雅的行事越發小心,那行為舉止,用鬼鬼祟祟來形容都還嫌不到位。
不過黎雅躲藏隱匿的功夫,又讓雷爾夫亂驚艷了一把。那絕對是專業級別的啊!這監軍大人以前到底是干什麼的?國王陛下是從哪里挖腳過來的?簡直就是個全才!太強了!
「那個……黎雅大人……」
「噓。」
「……」
雷爾夫果斷閉嘴。可是他們都已經在樹上蹲了一個小時了,這下午的時間都過了一半了吧?監軍大人這樣站在樹上直勾勾地盯著巴比倫的軍營是為了什麼?監軍大人可是給殿下留口信說太陽落山前就回營去的啊,他們從軍營一路走過來就用了將近十個小時的時間,若是再不開始往回走的話,他們今天晚上就該露宿在山林里了吧?
雷爾夫撓撓頭,有些焦躁了。
「走!」就在雷爾夫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黎雅終于開口了。
「是!」雷爾夫瞬間就精神抖擻了。
從樹上跳下來,黎雅便馬力全開,那奔跑的速度,都快趕上影視作品里的島國忍者了,遇到障礙時的起跳和落腳完全沒有一丁點的猶豫。
只半個小時,黎雅就帶著雷爾夫跑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雷爾夫仰頭望天無語凝噎。他還納悶這監軍大人為什麼不著急,合著人家是有十足的把握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去啊。可是監軍大人,能麻煩您考慮一下正常人的速度和體力嗎?雷爾夫表示,他連吃女乃的勁都使出來了,可還是有些勉強啊。
一個半小時,等到達自家駐地門口的時候,雷爾夫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累得跟條死狗一樣,都快要翻白眼了。
「監軍大人,雷爾夫將軍。」
守營的衛兵已經不是早上那兩個了,不過殿下一早就吩咐了,要掐算好監軍大人回營的時間,若是在日落之後,就不放人進營。不過……兩個衛兵默默地扭頭看向西邊地平線上還剩一個頭頂的太陽。這一局,是監軍大人贏了吧?
「扶你們雷爾夫將軍去休息。」听到一聲「轟隆」巨響,黎雅一回頭,就看見倒地不起就差口吐白沫的雷爾夫了。
嘴角抽了抽,黎雅默默檢討。她高估赫梯將軍的素質了。檢討完畢,黎雅便抬腿進了軍營。
「馬卡斯,找一張羊皮給我。」一進到議事的營帳里,黎雅一坐下,張口就使喚馬卡斯。
「他是我的文官。」卡爾看著面色泛紅、汗如雨下的黎雅,皺眉。
她還真是「守時」啊。這是跑回來的?可怎麼只流汗,卻沒見她喘個粗氣啊?真是個怪異的女人。
「唔……」黎雅皺眉,有些為難的樣子,「可是,我現在是監軍大人呢。」說完,看著卡爾一挑眉,一臉的小得意。
卡爾搖頭失笑,揮揮手,讓馬卡斯去了。
接過新的羊皮,黎雅盤腿坐在椅子上,將自己的草圖放在左邊膝蓋上,將新的羊皮放在右邊膝蓋上,然後開始仔細畫圖。
「今天干什麼去了?」卡爾見她眼楮緊盯著左邊,手卻在右邊畫個不停,覺得驚奇又有趣。
這個女人會的東西總是讓人覺得很……驚奇。
「去巴比倫駐地附近轉了一圈。」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答案也算是正確,「啊,那位將軍的傷口愈合得似乎不錯,已經開始部署下一戰了。」這就是在樹枝上蹲了一個多小時的結果。
「這些事情可以讓探子去做。」
她親自去刺探情報,萬一被人抓住怎麼辦?卡爾皺眉,對黎雅的這個行為表示很不贊同。
「就你的那些探子,不被人抓走扒皮烤肉吃就不錯了,能指望他們干什麼?而且我還需要了解一下地形。」說完,黎雅將畫好的新地圖丟給卡爾,「這是今天畫的,只有南邊的情況。明天去把北邊補全了。」
卡爾揚手接住地圖,展開一看,頓時又驚又喜。
「南邊地形的具體情況全都在這上邊了,包括森林的疏密程度。這樣的地形,很適合打游擊戰。就是說,將我軍分成小股,隱匿在山林中,然後將敵軍引進山林中,使其分散,逐個擊破。啊,還是馬卡斯親手泡制的紅茶好喝。」黎雅眯起眼楮,十分享受的樣子像是一只貓咪,只是嘴上說著的嚴肅血腥的話題,與這表情有些不太搭調,「另外,在距離我方駐地不遠的地方,有一片沼澤,長度和寬度足以用作一個天然的陷阱。」
「可是目前我們還沒有可以安全渡過沼澤地的方法,人只要踏進去,就必死無疑。」馬卡斯皺眉,覺得黎雅這最後一個提議,並不可行。
「你們沒有方法,不代表我沒有。」嘿嘿一笑,黎雅又小驕傲了。
「你真的有辦法?」卡爾眼楮一亮。
他也曾經想過要利用那片沼澤地,沼澤,又被他們成為死亡之地,即是踏進沼澤便無生路的意思。卡爾不想白白犧牲將士們的生命,就為了引誘敵人進入這樣一個陷阱,還是在不知道會滅掉多少敵人的無把握狀態。
「當然。」黎雅自信地笑笑,「明天,讓士兵們去沼澤地采集蘆葦,動作別太大,能采集多少是多少。」
「什麼是……蘆葦?」馬卡斯疑惑地看著黎雅。
「呃……就是沼澤地邊上生長著的那些……植物,你可以先摘一個看看,如果睫是空心的,那就是那個了。」
難道那不是蘆葦?可是長得很像啊,或者說根本就是一樣的?難道是她的記憶出了錯?或者是……他們的叫法不一樣?不管了,是哪種都一樣,總之可以利用就行。
「找雷爾夫帶著士兵們去,另外準備二十條……唔……四百碼長的繩子。」雖然可能用不上那麼多,不過材料還是多準備點好,「這些東西明天準備好,我後天帶人過去,教你們該怎麼做。」
「黎雅,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這沼澤地,可並不多見啊。」馬卡斯挑眉看著黎雅,這問題問得純粹是處于好奇,沒有任何懷疑的成分在里面。
「唔……多看書?」黎雅挑眉,那不確定的表情逗笑了馬卡斯和卡爾。
馬卡斯和卡爾可不認為他們看過的書會比黎雅少,因為據他們觀察,黎雅其實是不怎麼喜歡看書的。那麼,既然黎雅不願意說,他們也就不問了。
要對一個人付出信任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你有這個沖動,你就可以去做,沒有必要去考慮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也未必會發生的背叛。若是真的被背叛了,那就默默地去檢討自己的識人不清和缺心眼吧。
「餓了嗎?」卡爾放下地圖,看向黎雅,笑容和溫柔不自覺地流露而出。
「唔……你不說倒是不覺得,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點餓了。」黎雅模模肚子,眨眨眼。
「那我去把晚餐帶過來。」馬卡斯笑了笑,轉身離開。
「殿下,我是吉羅德,您現在有空嗎?」
剛吃完晚飯的黎雅和卡爾正在議事的營帳中看地圖,主要是黎雅給卡爾具體講解一下自己一路上的心得體會,和能用來指定戰術的可利用資源,正聊得專注,營帳外就傳來吉羅德將軍有些興奮的聲音。
「進來吧。」
然後,吉羅德就進來了,只不過是殺氣騰騰地沖進來的,目標,黎雅。
帳篷里的兩個人都是一愣,隨即,卡爾放松了,黎雅笑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黎雅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躲閃,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吉羅德一愣,隨即眼中的光芒更盛。
吉羅德這第一招出的是拳,黎雅毫不猶豫地回以一拳。
當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兩個拳頭撞擊到一起的時候,只有**撞擊的一聲輕響,緊接著,黎雅後退一步,吉羅德後退三步。
吉羅德站定,笑著看著黎雅,笑著,笑著,突然就苦了臉,擠眉弄眼的,一邊甩手,一邊死死哈哈地喊著「疼死了疼死了」。
卡爾挑眉,再看黎雅,小女人吹了吹拳頭,挑眉得意地一笑,然後優哉游哉地在一旁坐下。
「我說,你以前是干什麼的?」吉羅德甩著手,語氣有些不滿地說道。
「唔……專門天天打架的?」黎雅輕笑。
「我也天天打架啊,怎麼拳頭沒有這麼硬?」
關鍵是,這比他的還硬的拳頭,竟然是屬于一個女人的。雷爾夫跟他說監軍有多厲害的時候,他就不信,一個女人,能有多厲害,可是這一個照面,吉羅德不得不信了。果斷、大膽、拳頭硬,這女人,難怪敢踹王子殿下呢,就這樣的實力,不管到哪都能橫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