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斯將軍,赫梯兵來了!」巴比倫的軍營中,阿格斯正和其他將領研究著下一次與赫梯交戰的時機和方案,就有哨兵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
「到哪了?」阿格斯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冷冽。
上次耍了他一次,他還沒來得及去找對方的麻煩,對方竟然就給他送上門來了?來得好!
「還有不到一英里!」
「迎戰!」阿格斯瞬間就熱血沸騰了,幾乎是奪門而出。
「喂,你們幾個都記好了監軍大人的囑托,別殺紅了眼做事不經大腦,若是破壞了監軍大人的計劃,你們就等著被監軍大人踹吧!」領軍出戰的是吉羅德,因為經過黎雅的觀察,吉羅德是最不容易氣血上腦的將軍,剩下的幾乎沒有人性,只有獸性。
黎雅倒不是反對酣暢淋灕的戰斗,只是兩軍交戰,還是要選擇勝算高、損耗少的戰略,戰死沙場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的。于是,在她的主導之下,赫梯的軍隊將施行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有計謀的作戰。
「將軍放心,我們可不想被踹斷肋骨。」幾個副將嘻嘻哈哈地笑著。
他們那個監軍大人,雖然是個體型異常嬌小的女人,但是踢人的狠勁可是無人能及,軍營中,除了卡爾殿下在最開始的時候被踹裂了兩根肋骨,薩恩之前也挨了一腳,他們都看見了全過程,就那小小的腳,輕輕往薩恩的腰側一踹,薩恩立刻嚎叫一聲,等他們撩開薩恩衣服看的時候,被踹到的地方青紫一片,其威力可想而知。
從那之後,黎雅在眾將士心目中的形象,除了軍師,還多了一個「怪力女」。
「呵,來了。各自注意,按計劃行事。」遠遠就看見阿格斯率領巴比倫的軍隊奔騰而來,吉羅德挑了挑嘴角。
計劃什麼的,也要等會才能施行,先好好大干一場吧!
「上!」
「是!」
「嗨,吉羅德,怎麼?你們殿下已經重傷到不能動的地步了嗎?竟然沒有親自帶兵出戰?」兩輛古老的木板戰車擦肩而過的時候,阿格斯挑釁地說道。
古老的戰車,由兩匹披著鎧甲的戰馬拉著,粗糙的車輪高速轉動著,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戰車上通常會乘坐三個人,一個負責駕車,一個主攻,一個主防,需要高度的默契才能組成一個小型的三人團隊,共同對敵。
「呿!殿下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這樣的場面,哪里需要殿下親自出戰?」利落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吉羅德反諷回去。
「呵,卡爾也未免太有自信了吧?」阿格斯朝吉羅德橫掃一劍,但自然是被吉羅德躲過去了,「以前的敗仗還沒吃夠嗎?赫梯,唯有卡爾能與我相抗,你們,哼!」
「狂妄!」
兩個人之間再無對話,只有兵刃交接的乒乓聲。
最古老的青銅兵鎧,最原始的肉搏之戰,血與淚的交融,那是勇士們為名譽奉上的潑墨圖,生與死的嘶吼,那是勇士們為榮耀獻上的狂想曲,沒有懼怕,不存在退卻,揮劍斬殺是生命賦予他們的本能,勇往直前是神祗賜予他們的驕傲。勇士們如野獸一般,燃燒著對殺戮的激情,釋放著對鮮血的狂熱,勝,或者敗,不懼,無悔。
「嘖!」注意到帶來的人已經損失了一部分,吉羅德不爽地咋舌。
「吉羅德將軍,要投降嗎?」
「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撤退!」吉羅德揮著長槍,爆吼一聲。
戰車大部分都損壞了,所以喊完這聲,吉羅德就抽身逃跑。
「可是將軍,我們……」副將追到吉羅德身邊,一臉的不甘心。
「這是命令!」
「……是,將軍!全部撤退!」
于是,赫梯的部隊來勢洶洶,去也匆匆。
「追!」總算能出一口氣了,阿格斯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哦哦!」于是,巴比倫的將士們吆喝著追上去。
如果此時,巴比倫的士兵們全力追擊的話,再殺掉吉羅德手下的一半人馬都不成問題,可是巴比倫的將士們以為這一戰他們勝券在握,所以像是要故意嘲弄和戲耍吉羅德一樣,吆喝的聲音大,但追擊的速度卻不快,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時遠時近。
看著身後牧羊犬一樣追著的巴比倫軍隊,吉羅德落了一腦門的黑線。你說,監軍大人怎麼就能預測得這麼準呢?果然她就是戰神降臨了吧!
吉羅德比了幾個手勢,然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部隊突然分成了四小股,然後依次竄進了南邊的山林。
「哼!以為躲進山林里就找不到你們了嗎?」阿格斯冷笑,「兄弟們,把他們找出來全部殺掉!殺掉副將的,本帥保你們連升兩級,若是誰殺掉了那個主將,連升三級,本帥再賞他美人金幣!」
「哦哦!」阿格斯的一席話無疑是火上澆油,讓一群正處于興奮狀態男人更加興奮,跟打了雞血一樣,嚎叫著沖進了山林。
看著自家士氣如虹的隊伍,阿格斯得意地笑了。
卡爾,既然你不肯親自出戰,那就讓你看看這不親自出戰的後果!不能讓你全軍覆沒,也要磨了你的士氣!
另一邊,吉羅德等人一竄進樹林,四股隊伍的領頭人微微仰頭,向某個固定方向打了個手勢粥,四股再分成八股,按照來之前設計好的路線飛快遁走。
等阿格斯的人進入山林之後,能瞅見的,就只有八個小隊隱約消失的小尾巴。不過興奮的將士們不疑有他,只當是赫梯的士兵們想要分散逃跑,于是,仗著自己的人數要比對方多,便自動分成八隊,大膽跟進。
「黎雅,你怎麼知道他們就一定會跟進來?」等阿格斯的隊伍全部消失在山林里,他們剛剛進入的「入口」處,黎雅和薩恩從樹上跳了下來。
「你們的戰斗幾乎都是直來直去的,硬拼實力和裝備的,對方不會預料到赫梯突然改變戰略。」這是人的一種慣性思維。
卡爾的戰術已經用了快十年沒有變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和標志,跟他算的上是同期的阿格斯對自己強勁的對手自然是十分了解的,如果按照黎雅前世的經驗來說的話,阿格斯會抱著卡爾所參加過的所有戰役資料細致研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而黎雅利用的就是阿格斯的這份自信,自信他對卡爾十分了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阿格斯既然把卡爾當成了自己的對手和目標,也就是說他是認可並崇拜卡爾的,不論程度深淺。
綜上所述,阿格斯不會注意到赫梯如今的戰術變化,自然也不會想到他所認可的那個卡爾會將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一個女人,這點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是要有多信任她,才會將關乎赫梯存亡的一戰交給她來指揮,並且她所用的戰術還是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不了解的。理智上覺得卡爾的這個行為有些欠考慮,但是感性上,黎雅很感動,真的很感動。
她會回報他的這一份信任的,就用……巴比倫的淪陷來回報如何?
「走,薩恩,去親自參與一下。」游擊戰啊,她還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親身參與到這對她來說很古老的戰術中去。
「……」薩恩默然。
在軍營的這些時日,他算是看明白一件事情,這黎雅,根本就不是個女人!能諸將所不能強悍到變態這點姑且不說,她這熱血好戰的樣子哪里像是個女人了?培養刺客不都是要培養些冷靜、淡漠、少說話、多辦事的嗎?可是你看看這個黎雅,簡直就是熱血過頭,熱情奔放,事沒少做是沒錯,但是話也沒少說。那古老的東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地方?刺客竟然是這個樣子。還是說黎雅並不是被當成一個刺客來培養的?
越跟黎雅接觸,薩恩越覺得黎雅很神秘,那個什麼東方的國家也很神秘,有可能的話,真想去一趟,親眼看看能培養出這種變態女人的國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該死的!跑得夠快的!」山林里,阿格斯帶著一支小隊四處搜索赫梯的幾個小分隊,可是找了很久,卻連個鬼影子都踫到,阿格斯焦躁了。
「嗨,小屁孩,你是在找我嗎?」對于吉羅德來說,阿格斯的年齡確實小,「上!」
「什麼?」
三十來個赫梯士兵突然在吉羅德的帶領下從茂密的樹冠中跳了下來,沒有隊形沒有配合,每個人都在獨立行動,逮著一個巴比倫的士兵就是一頓猛揍,揍死為止!
「該死的!都是從哪冒出來的!不要慌!反擊!反擊!」阿格斯低咒一聲,率先揚起長劍。
「撤!」見對方的慌亂正在平息,吉羅德果斷揮手,帶著三十來個赫梯兵兔子一樣躥進樹林,狂跑幾步就沒了蹤影。
「追!」阿格斯循著吉羅德逃跑的路線追去,可依然追丟了,「該死的!跑哪去了?喂!今天是怎麼了?赫梯人什麼變成不敢見人的老鼠了?」阿格斯氣氛地胡亂吼叫一通,可還是沒人出來。
「卡爾是怎麼了?怎麼會允許手下的士兵做出這樣懦夫一樣的行為?啊,對了,那個女人。哈哈,赫梯冷漠的三王子殿下原來也禁不住美人的誘惑啊?哈哈,你們可要看住了他,小心那個女人毀了赫梯!」
「美人這個詞是用來夸我的嗎?那還真是多謝了。不過我更希望別人夸贊我……帥氣。」
「誰?!」突兀響起的聲音嚇了阿格斯一大跳,猛地抬頭看去,就看見黎雅站在旁邊的一棵樹上,粗壯的樹枝除了承受了黎雅的重量,還承受了一個薩恩。
阿格斯眯著眼楮先打量了一下薩恩,然後又打量了一下黎雅。
「哼嗯~才幾天不見,將軍大人竟然不記得我了?好傷心呢。」黎雅撇撇嘴,有些哀怨地看著阿格斯。
「你是……那天晚上去救卡爾的監軍?」阿格斯挑眉。
「正是本大人。」黎雅笑了笑,「將軍大人剛剛在吼什麼?卡爾不來見您,您就這麼寂寞難耐嗎?」
「……」阿格斯皺眉。
這句話無論是從用詞上來說還是從語法上來說都是沒有錯誤的,可是他為什麼听著這麼別扭呢?尤其是配合上黎雅那一副戲謔的笑容,怎麼有一種……他被調戲了的感覺?
而比較熟悉黎雅的薩恩听了這話差點從樹上再下來。這話,從黎雅嘴里說出來,含義絕對會多上一層,尤其還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不過……怎麼連兩個男人之間都能被他扭曲成這樣?這個女人真可怕!
「啊,對了,將軍大人還說了赫梯人是懦夫對吧?」黎雅的嘴角掛著甜美的笑容,可是看著阿格斯的眼神卻是冰冷的。
「躲躲藏藏的,不是懦夫是什麼?」阿格斯嗤笑一聲,不屑地看了黎雅一眼。
「那麼,」黎雅也不氣,依然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將軍大人要不要猜測一下,今天,能從這個山林中、從將軍大人口中的懦夫們手下逃生的巴比倫軍人有多少?」
「你什麼意思?」阿格斯一愣,然後表情驟然變得凝重。
這個女人的這副表情他還記得,上一次,當這個女人露出這種有點無所謂、有點不屑又有點嘲諷的表情時,他的胸口就被戳了一個窟窿,那麼這一次呢?
「喂,黎雅,你說那麼多干什麼?直接把他綁回去不就得了!」蹲在黎雅身邊的薩恩一直都直勾勾地看著阿格斯,表情興奮,現在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就伸手戳了戳黎雅的側腰。
「啪」的一聲,黎雅打開了薩恩的手。
「我倒是可以在這里就殺了他,但是那樣的話,軍功就是我的。」薩恩的腦袋什麼時候能靈活點?能比得上馬卡斯的一半就可以了,「但是卡爾的仇,必須卡爾自己來報。」
而且歷史上也沒有說過赫梯對巴比倫的戰爭是因為一個女人而獲勝的啊,在這場戰爭中,似乎連個女人的影子都沒出現過吧?而她現在不僅出現了,還大有作為了,若是連這最後的軍功都搶走了,說不定就真麻煩了啊。
「是這樣嗎?」薩恩皺眉。
自己的仇自己報,這話似乎沒錯。可是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若是現在將他們面前的這個男人放回去,這場戰爭就還會繼續下去啊。
「當然是這樣。」黎雅隨手拍了拍薩恩的頭。
薩恩黑線。
「那麼,正如我所說,將軍大人,這是我第二次放過你。要走,還是不要走?」
「阿格斯大人,殺了她!」
「阿格斯大人,他們只有兩個人!殺了他們!然後我們直接殺到赫梯的營地去!」
這個女人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在侮辱他們的主帥,這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黎雅倚著粗壯的樹干,笑得愜意,仿佛沒有听到下面的對話一樣,甚至還有心情扯樹葉玩。
阿格斯皺眉盯著黎雅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做出決定。
「走!」這個女人上次帶人闖營的架勢他還記得,而現在,他們這個分隊的人數還不到五百。
「可是阿格斯大人……」
「走!」阿格斯不耐煩地爆喝一聲。
「是,大人。」
「等一下!」阿格斯剛要帶人走,黎雅就從樹上跳了下來,擋在一隊人馬面前。
「你還有什麼事?」
「我有說過放你一馬,可沒說過他們可以活著回去。」黎雅挑了挑下巴,指向阿格斯身後近五百人的小隊。
「……你是要讓我拋棄我的兄弟?」阿格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黎雅。
「回去,還是為了他們的命而戰?」黎雅抬劍直指阿格斯,偏頭,笑。
「……」阿格斯抿嘴,然後,緩緩拔出剛插回劍鞘的佩劍。
「有種!」黎雅一愣,然後贊賞地笑了,「不過,我保證你會後悔留下來的!薩恩,擋住他!」黎雅晃了個假動作,然後成功地從阿格斯的身側掠過,一頭扎進他身後的隊伍里。
「好 !」薩恩配合得十分默契,一閃身,擋住了阿格斯的去路,「雖然正面踫上很多次,但我還從來沒跟你交手過呢。來吧,殺了我,你就可以去阻止那個瘋女人了!」
「同感!」說話的當口,已經有五個人死在黎雅劍下,阿格斯目光一凜,專心應對起薩恩來。
他相信他一手帶出來的部隊,不會被一個女人搞到全軍覆沒,他相信,這個女人沒有那個能耐!
「呵,拿出點真本事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將劍從一具年輕的身體中抽出,手腕一轉,鮮血隨著劍身劃出一道殘忍的弧線。
「上!她是惡魔!殺了她!」
士兵們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有十幾個兄弟倒下,失去了生命,而那個女人,那個殺了人的女人,笑容甜美,她甚至在興奮,因為殺戮而興奮。她是魔鬼!
惡魔?她不太喜歡這個稱呼呢。黎雅不滿地撇撇嘴。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更希望別人稱呼她為死神。多酷的稱號!
伸出丁香小舌舌忝了舌忝嘴唇,黎雅愉悅地輕笑一聲,開始了屬于她一個人的鮮血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