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09異星血月
「幾位王子這是要去哪里呢？」
逃離剛剛的大殿，幾位王子相互推搡著好不容易逃到了王宮的一個側門，眼看還剩十幾步就能夠到那扇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了，卻突然听到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帶著冰冷，透著陰森，像是催命符一樣。
「哎呦！」
「啊！你這個蠢貨在干什麼？！」
「快讓開快讓開！」
「別丟下我啊！」
「誰管你啊！」
黎雅站在王子們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著王子們相互拉扯推搡，面無表情。
這群人，真是侮辱了「兄弟」這麼美好而神聖的詞匯！
「王子們也真是懂得憐香惜玉啊，王宮中那麼多門你們不去，偏偏跑到這扇沒有士兵把守的小門，真是感謝你們的體貼，倒是給我省下了不少麻煩呢。」黎雅單手提劍，故意讓劍尖觸踫到地面，隨著黎雅的腳步，劍尖與地面相互摩擦，發出「啦啦」刺耳又驚心的聲音。
這催命的聲音可嚇破了王子們的膽兒，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連串地摔倒在地。
「我呢，本來是想要放過你們的……」
「伊修塔爾饒命！女神饒命！饒命啊！」王子們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轉身，驚慌地哭喊著向黎雅求饒。
「怪只怪你們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弒神這種事，也是你們敢想的？！」黎雅怒目瞪圓，猛地低喝一聲，嚇得幾位王子的心肝又是一顫。
「女神饒命！女神饒命啊！」王子們紛紛跪地磕頭，只要能抱住性命，尊嚴驕傲什麼的，他們全都可以不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雲飄過，擋住了月光，昏暗的花園更加陰暗，逆光而站的黎雅半隱于黑暗之中，看起來更加陰森恐怖。
「天啊……」起身的瞬間，一位王子無意間瞄了一眼天空，瞬間就傻眼了。
不是雲朵遮住了天……那是……那是……天啊！月亮……月亮變成了紅色的！
怎麼了？當一排人跪在面前統一行動時，突然有一個人行動不一致了，就十分明顯。
黎雅有些詫異地蹙眉，然後扭頭，看向身後的天空。這一看，連黎雅自己都嚇了一跳。
紅色的月亮，雖然不是完全的紅色，但已經足夠詭異。月食嗎？這算不算是天助她？
黎雅扭回頭看著一排已經傻眼的王子，突然雙手握劍，將劍高舉過頭頂，從幾位王子的角度看出，那劍剛好豎在了月亮中間，劍刃仿佛要將月亮割開。
「不敬于神，不忠于天，吾代天地眾神，判汝等死罪，願汝來世，得神庇佑！」音落劍落，黎雅僅一個橫掃，就割破了幾個王子的喉嚨，這種跪地望天的姿勢，簡直太適合被殺了。
「我的老天！現在誰要是說你不是女神，我就先戳瞎自己的雙眼！」後趕來的吉羅德本想跟黎雅配合著玩個包抄的，卻沒想到看見這樣一幕。
「老天爺都幫我，人品好就是沒辦法啊。」黎雅放下劍，無奈地攤攤手。
「不過……有利就有弊……」吉羅德看著天空中紅色的月亮，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他以為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那種感覺他早就已經忘記了，可是今天再看到同樣的紅月時，吉羅德才發現，他記得，他清楚地記得那種源自靈魂的恐懼，再一次體會，感覺尤甚。
「什麼意思？」吉羅德的表情讓黎雅感覺有些不妙，再一次扭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馬上回去，路上再跟你說。」吉羅德將視線從那輪紅色的月亮上收回，盯著黎雅看了好半天，似乎是在糾結什麼，然後又在某一瞬間做出了決定的樣子，然後拉起黎雅的手，快步向剛剛的大殿走去。
只有這幾個小國而已，先讓士兵們守著，然後等陛下再派別人來穩定吧，不然就讓它們亂著，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關乎到他身後這個女孩兒生死存亡的事情。同一時刻，這輪紅月也在赫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外邊發生什麼了？」半夜突然響起的驚呼聲總是能輕易吸引到人們的注意力，尤其是像卡爾這樣隨時都戒備著的人。
「我去外邊看看。」守在一邊的艾達和伊萊恩對視了一眼，然後艾達就走出了房。
自從黎雅帶兵出征之後，陛下又開始熬夜了。
艾達一邊抱怨著黎雅的動作緩慢，一邊向房門口走去，打開門，左右看看，什麼都沒有發現。
突然覺得今天的夜格外地黑，于是艾達下意識地抬頭看天，想看看是陰天還是快要下雨了，可是這一抬頭，艾達就傻眼了。
「陛下！陛下您快來看！」因為恐懼，艾達的聲音尖利地不成樣子，還一直抖啊抖的，將原本的直線抖成了一條曲線。
「怎麼了？」已經有多久沒有听到過艾達驚恐到這種程度的聲音了？卡爾略微蹙眉，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趕緊起身，三步並兩步地走到房的門前。
「陛下，您看！」見卡爾走過來了，艾達趕緊抬手指天。
卡爾順著艾達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驚得呆住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封……去請大祭司王來！」剛想吩咐讓人封鎖消息，可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這月亮掛在天上，他能封鎖什麼消息？異星……血月……卡爾皺眉，站在門邊，死盯著天空中的那輪血月。
「是，陛下！」接到命令，艾達拔腿就跑，一刻都不敢耽誤。
同一時間，大神殿最高的祭台上，蘭斯獨自一人安靜地站在蒼穹之下，臉色凝重。
血月……又是血月！蘭斯微微仰頭，渙散的雙眼正好是向著那血月的方向。
二十多年前，他因為一個血月毀了一個女人、一段因緣，今天，難道要他重蹈覆轍嗎？禍星，災難，如果當年他還能將這些詞與那個女人聯系到一起的話，那麼如今，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黎雅是那樣的存在，不然赫梯又怎麼會因為她的到來而屢戰屢勝？不然那麼多利國利民的政策又怎麼會得到三代國王的認可而得以施行？這些，不都是因為黎雅嗎？
泰蘇普神啊，您究竟是想要怎麼樣？
「蘭斯大人，陛下有請。」
「嗯，我知道了。」蘭斯將視線收回，擰眉，轉身，大步離開神殿。
前往王宮的馬車上，蘭斯的雙手在膝蓋上攤開，掌心向上，然後就一直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握了松開，松開再握住。
他會進入大神殿，是為了卡爾，為了卡爾的赫梯，但他不是個對卡爾愚忠的人，他只做他認為對的事情，那些對卡爾、對赫梯有利的事情，都被他當成是對的事情，所以二十多年前，夜觀星象之後，他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異星降災的事情，以至于逼死了一個女人，也碾碎了一個男人的心。他知道，卡爾的父王其實是不喜歡他的，甚至應該憎恨他，因為就是他的一句話，逼走了那位王者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可是當時，他認為那是對的事情。為了卡爾的理想，為了他的理想，他要掃除一切對赫梯不利的因素。
可是今天，同樣的情況再現，他卻沒有當年那樣堅定了。為什麼？因為現在的這顆異星真的為赫梯帶來了太多的利益，從煉鐵術到練兵之法，從農業到水利到國防，黎雅幾乎在每一個方面都做出了貢獻，就連在埃及呆著的三年，她也沒有忘記嘗試精進煉鐵術，冒著生命危險將一批更加堅實的鐵制兵器送到了赫梯。這樣的她，這樣一心為了赫梯著想的女人，會給赫梯帶來災禍嗎？與她所帶來的這些利益相比，這災禍真的值得一提嗎？
收緊雙手，蘭斯深吸一口氣，然後扭頭，「看」向窗外。還是這個時間，哈圖薩城的城外突然來了一個奇怪的人，那人佝僂著背，從頭到腳都被斗篷裹住了，不過那斗篷怎麼看都不如一塊破爛布，而最為奇怪的是，那人手上拿了一把木杖，木杖拄地，比那人還高出一大截。
「什麼人？」守城的衛兵們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人很詭異，于是大喝一聲。
那人听見聲音，只微微抬頭向城牆上看了一眼，然後突然轉身，向城外的荒涼之地走去。
守城的衛兵們面面相覷，然後聳聳肩，繼續堅守崗位，至于那個已經沒入黑夜的身影，只要他不是要進城，他們也沒必要去管。如今這年頭，奇怪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血月再現……沒想到血月還會再現……哈哈……哈哈哈哈！
遠方突然傳來的笑聲讓城牆上的衛兵們齊齊一抖。哪來的精神病半夜發瘋？看來，今夜哪怕是執勤結束回去了，也不能睡個好覺了，就算是睡著了，也能響起這笑聲被驚醒了。「陛下晚安。」趕到卡爾的房，蘭斯輕輕敲了敲門，然後就推門而入。
「你來了。」卡爾抬頭沖著蘭斯點了點頭，伸手捏了捏鼻梁，顯然是有些累了，「坐吧。」
「陛下，這血月……」一坐下，蘭斯就開門見山地切入了主題。
「嗯，我知道，跟當年一模一樣的狀況，先是有了異星伴帝星，那之後又有血月出現。呵，可笑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冷眼旁觀的人，今天倒是輪到我自己了。」卡爾自嘲地笑笑，到了今天，他才終于明白當年父王的焦躁和傷痛，才明白父王在最後一刻無奈和決絕的眼神。
「陛下有什麼打算？」听出卡爾語氣中的自嘲，蘭斯蹙眉。
當年那件事情因他而起，他雖然問心無愧，但是看著身邊的人們的那些喜怒哀樂，他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你應該知道的。」如今，他的身邊只有黎雅一個女人，帝星旁的異星是誰這是個連思考都用不上就能知道答案的問題。
「陛下，保不住的。」蘭斯輕輕嘆一口氣，「如果當年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如果這是第一次，我們還可以挽回，可是……當年的事情發生了，赫梯上下都知道異星和血月象征著什麼，避無可避。」
「避無可避也要避開！」卡爾的音量猛地提高，死死地盯著蘭斯，「蘭斯，無論怎樣，我只接受好的結果！」
「陛下，倒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說我……」
「不可能！」蘭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又被卡爾打斷了，「說你什麼？說你當年傳錯了神諭？蘭斯，我不會那麼做，黎雅也不會允許我那麼做的。」
祭司，尤其是大祭司王，誤傳神諭就相當于告訴別人他不是個稱職的神職人員，他不是神虔誠的信徒，輕則被逐出神殿，為人所唾棄，重則死刑。這樣一命換一命的事情，卡爾和黎雅都不會去做的。
「可是陛下，如果您想要保住伊修塔爾，這是唯一的辦法。再晚了，被有心人利用，黎雅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那也不可能！」卡爾焦躁地一揮手，將桌上的東西掃落在地。
蘭斯一驚，下意識向後躲了一下。相識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暴躁無力的卡爾。也是，讓他在朋友和最愛的人之間做出選擇，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
「那麼就換一種方法，陛下放心，我回去再想想辦法。」沉默片刻，蘭斯微笑，然後起身，準備告退。
「你不用回去了。」卡爾抬頭，緊盯著蘭斯，「蘭斯，我說不會讓你犧牲，就不會允許你有機會那樣做！艾達，為蘭斯準備好房間，在事情解決之前，蘭斯都住在我的寢殿，沒有我的親口命令，不準蘭斯跟任何人接觸，也不準他給任何人通風報信，派人看住他！」
「是，陛下。」艾達一驚，卻不得不接下這個命令。
卡爾的這道命令，相當于囚禁了赫梯的大祭司王，可是從剛剛的談話中艾達也听出來了，若是讓蘭斯回去了，他很可能先斬後奏，犧牲他自己以保住黎雅的性命。
「陛下，您何苦讓自己心煩。」蘭斯搖頭，無奈地笑笑。
「我樂意！」卡爾狠瞪蘭斯一眼，「如果閑得無聊，就幫我好好想辦法！」
「我知道了。」蘭斯笑笑，跟隨衛兵離開。
「該死的！」蘭斯走了之後，卡爾猛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陛下……」伊萊恩一驚，趕緊走過去，查看卡爾的手有沒有受傷，「陛下，黎雅大人一定會沒事的。」
「嗯。」他只是對自己的無力無能感到憤怒，為什麼每次黎雅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都無能為力？如果他給不了黎雅保護和安逸，他還能給黎雅什麼？
「陛下，您不必自責。」伊萊恩抬頭瞄一眼卡爾的表情，就大概猜出卡爾在想什麼。
卡爾跟陛下太像，無論是處事方式還是思考方式，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伊萊恩了解。
「我無能為力。」卡爾癱坐在椅子上，難得有了點頹廢的臉色。
「陛下，您並非無能為力。」伊萊恩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多嘴一次。
「我能做什麼？」卡爾猛地睜開眼楮，看著伊萊恩，雙眼中散發出晶亮的光彩，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
伊萊恩一愣，突然很羨慕黎雅。就算是凱里殿下的母妃，當年也沒有得到陛下這樣的寵愛，卡爾是真的將黎雅看得比他自己還要重要。
「陛下您在這里，就是對黎雅最大的幫助，因為知道您在背後支撐著，因為知道無論何時您都是站在她那邊的，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黎雅都能沉著冷靜地應對，您可能覺得黎雅經常做出一些讓自己身處險境的決定，可那些都是因為她知道有您在，她相信自己，但是更相信您。黎雅喜歡挑戰，但是如果沒有您的支撐，她可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
伊萊恩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長的一段話了，可是卡爾跟黎雅之間的關系在她看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不是誰為誰付出多少的問題，是只要對方在身邊，就會無畏無懼。伊萊恩甚至覺得，只要黎雅跟卡爾在一起，就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我同意伊萊恩說的話。」拉瑞娜推門而入。
她已經躺下休息了，卻被外邊的吵鬧驚醒，詢問之後，才知道其中的細節，然後就覺得她應該立刻來找卡爾。帝星旁邊的異星，就連她都能瞬間想到這神諭中所指的女人，那些比她還了解赫梯的過去和現在的人就更容易猜出這個答案了。
「拉瑞娜？怎麼還沒休息？」卡爾有些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拉瑞娜。
「剛剛太吵了，而且這麼大的事，人多點，總能想出辦法的。」拉瑞娜坐到了卡爾的對面。
「你……不認為我該除掉黎雅嗎？」一般人听到異星這樣的言論，第一反應都應該是這樣的吧？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親眼看到了事實，又怎麼會相信那些無稽之談？再說了，若是真除掉了黎雅，你、連同整個赫梯也就算是毀了。」
「呵，嗯，肯定是要毀了。」卡爾一愣，然後笑了。這是拉瑞娜和伊萊恩第一次看見卡爾在黎雅不在身邊的時候露出笑容，「那麼，我們就來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