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府行文到縣,說大公子叫官府給逮進去了!」
三管家和二管家兩個丑陋得各有千秋的小矮人荒荒張張地跑進家,呼 一聲哀嚎著就跪到了正在吟詩唔對得意悠閑的姬老員外面前。
「你說什麼?」姬老員外一下子把眼楮瞪得銅鈴似的︰「士保出事了?」
「嗯。」
「什麼事打听到沒有?」
「好象是欠人家銀子,被人家告發到官了!」
「欠銀子?士保怎麼會欠人家銀子?咱家多大的鋪底!我記得光絲綢一項,咱就有流動銀子三萬兩呢!還有當鋪,食鋪,鐵坊,油榨坊方面的積累也不下這個數目,棉花棉布的買賣更有四萬兩之多,在這延綏地界,還有誰能有我們這樣厚實的家底?不會吧?是不是傳錯了消息?」
老員外一把薅住三管家的胸前衣服。
「不會錯,老爺,縣城的捕快正帶了公文在那,還有山西太原市府的捕頭,一共是五個人。」
老員外領著幾個人惶惶張張地跑出了內宅,前廳里里,二公子姬士節,胡師傅,依然白衣男裝打扮的三女兒姬青青,正愁眉不展地唉聲嘆氣,在他們的對過,五個捕快尷尬地坐在椅子里,一面小聲地解釋著。
只有嚴樹謹慎地呆在屋角落,靜靜地傾听,眨著閃亮的眼楮。
「大哥怎麼這麼糊涂!」姬青青首先憤怒了︰「我們姬家把這麼多的銀子都放在他手上經營,原本指望他能發揚光大,誰想他居然能渾到這種地步?」
「是啊,大哥真是糊涂!」二公子臉上一陣ch o紅,回頭對胡師傅說︰「我們原來指望著用幾個月時間,從家里父親秘藏的財富里撈點兒銀子來幫補他,或者干脆另起爐灶到外邊經營,現在看來,都太遲了。」
「是啊,大公子怎麼這麼不小心!」胡師傅斟酌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盡量溫和地說。
老員外直闖進來,一言不發地坐到了正中的大椅子上。
縣城的捕快劉二是老熟人,趕緊滿面堆笑地上來請安,那幾個太原城的捕快听說這位是現任內閣首輔葉向高葉老大的兒女親家,已經是戰戰兢兢,不敢放肆了。
詢問了一通,太原城來的捕快爽直地介紹了老大姬士保被捕系獄的原因︰借了太原城富商王元寶兩萬兩銀子,半年不歸還;賒了潞安府恆太絲綢莊兩萬兩的絲綢,一年不打款。兩家聯合把他告了。一查封,姬家在外經營的項目已經極大虧空,根本無力還帳,官府只好把姬士保拘捕看押了,然後到姬家來提銀子想辦法。
「這個王八蛋混帳的東西!」老員外氣得渾身發抖,騰地跳起來,把面前的桌子惡狠狠地一拍。
「唉吆!」老員外吸溜著冷氣,用左手抓住右手,低聲地吟著︰「唉——吆!我的——娘唉!」
「爹!」二公子和青青兩個趕緊跑過來。
「滾一邊去!」老員外把牛眼一瞪,「死不了!」
廳堂里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都能听到。
尋思了半晌,老員外把心一橫︰「幾位差官大人,犬子的事情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把他逮著了也就逮了!不要再放他出來,至于積欠的款項麼,就栽在他一個人身上,我姬家一概不管了!這個敗家子,我不要也罷!」
說罷,姬員外把老眼瞪得凶巴巴的,在屋子里轉來轉去。
「唉吆。」他又吸溜了一口涼氣,神經質地甩著右手。
太原市府的捕快們面面相覷,終于苦笑著,干咳著說︰「老員外,姬老爺,非是小的們為難,實在是官家差事在身!員外,官府現在要的是銀子,不要人,知府大人已經說了,要是姬老爺手頭上不寬裕的話,就把大公子充軍流配三千里,給邊軍兄弟們為奴了,還有,他的家眷們也要,哦,老員外,大公子在太原有家眷兩處,在潞安府還有家眷一處,幾大家人呢!」
「什麼?他在外面還有三處家眷?真的麼?」
「真的!」
「嘿!這狗r 的!畜生!居然背著我在外面私辦女人?而且一辦就是三個?該死!該死!忤逆不孝的東西,該死!」
「可是,」捕快猶豫著說︰「要是老員外真不管的話,大公子在外邊的兩個兒子,三個閨女都要被收了做奴,尤其是,王元寶那家伙說非要把三位小千金賣到教坊里方才解恨!老員外,您看這個……」
「我還有兩個孫子三個孫女?他們……」老員外頓時就啞了。
「爹!」二公子站起來又坐下。
「是啊,爹!不管怎樣,哥就是千般不對,他的兒女我們總不能不管吧?那也是我姬家的骨血啊。」姬青青焦急地搖晃著老員外的胳膊,急得要流著眼淚了。
「唉!這個王八蛋,這個敗家子,這個禍害j ng!他是吃定我了!唉,誰知道我姬進才一生怎樣辛苦經營才混到今天的局面,可是,被這小子一下子全都敗光了,真是……」老員外說著說著,傷心地嚎了起來。
屋子里更是亂了套。
嚴樹先是一言不發,不是不想發,而是身份尷尬,不能輕易出面,這時便向青青連連使眼s 。青青會意,和士節一起把老員外攙扶到座位上去,然後勸慰著。
「完了,全完了,我的十萬兩銀子,十萬呢!老本五萬,活金五萬,只多不少!不料被這逆子一下子毀得干干淨淨!」
「老爺!」廳外一個渾濁的聲音低聲地哭叫著。
「誰?」
「是不是跟隨大哥的黃師傅?」
「他?叫他進來說話!」老員外的臉上驟然青紫,胸前急劇地起伏著,就象那太平洋的台風窩旋中心,雖然暫時平靜如常,可誰都知道,那里正醞釀著不知道有多可怕的*,壯闊波瀾。
「爹?」
「叫他進來!」
三管家偷偷溜了出去,然後小心翼翼地領進來一個高大魁梧的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那漢子頭發蓬松,胡須混亂,面目黎黑,雙眼痴呆,好象剛從監獄里被放出的囚犯。
往前一跪,嗚嗚大哭︰「老爺,老奴差一點兒不能回來見您老的面兒啦!」
「哭什麼?有事好說嘛!」見這渾身是黑紫血跡,衣衫不整的可憐樣子,老員外震驚得泄了心火兒。
「快起來!」嚴樹上前扶起他。
「怎麼回事兒?」
那黃師傅就哭哭啼啼地講述了事情的大概。原來那大公子姬士保被錦衣衛的一個千戶設計暗算,在半道兒上打劫了他的貨物,一下子就去了六萬三千多兩。緊接著,和姬家聯合做瓷器絲綢生意的潞安府胡氏紡莊竟然是個陷阱,空手套白狼,一下子又抹去了四萬八千兩,銀子到時不久,那胡氏紡莊就消失了。當然,大公子也手腳大了些,又沾染了賭博的習慣,還不時到行院青館快活……
「那錦衣衛千戶設計陷害我兒的事情你們怎麼知道?」
「很明顯啊,那千戶和大公子是賭場上的朋友,是他極力慫恿公子做這趟生意的,他牽線接洽了客戶,被劫事後卻不見露面善後,這難道還用再想?」
「你的傷?」
「路上被一伙強人打劫,虧了幾位差管恰好踫見搭救!要不是就不能回來了!」黃師傅感激地說著,對著幾位官差連連鞠躬致意。
「嘿嘿,哪里哪里,該的!」幾個官差有些得意地謙虛著。
「哦,我明白了。」老員外怔了好久,終于把手虛虛一抬︰「起來吧,黃師傅,此事與你等無關!」
「如此多謝老爺!」黃師傅抹著眼淚站了起來。
老員外在屋里焦躁地轉來轉去,不停地嘆息。
屋子里再沒有人敢說一句話,誰都知道姬老員外正在氣頭上,老虎頭上的虱子是撓不得滴。
「岳父大人,依我之見,應該先安頓了幾位官差,然後再從長計議!」嚴樹終于發話了。
「你?哦?是了!」老員外給嚴樹一提醒,思路清晰了幾分,趕緊把手一招︰「三管家,你去準備飯菜,好好招待這幾位官爺,以後有話我們再說!」
劉二領著幾個官差謹慎地打著哈哈去了。
二公子y 言又止。
「哥哥,你要說什麼?」青青問。
二公子略一沉思,又退後,嘆息著擺擺手︰「我無話說。」
「你怎麼沒有話說?」老員外把頭轉向了他︰「你是姬家的老二,老大出了事你不出頭善後處理還要指望誰來?」
「可是,爹!我對外面的事情不是太懂得。還有,事情涉及到錦衣衛的千戶,不是孩兒能料理的,還有,那個胡氏紡莊的事情怎麼處理?他們是騙子,騙了銀子就走人了,人海茫茫,咱們怎麼能尋找得到?」二公子愁得兩眼發直。
「唉,我真不該!把你們兩個送去讀什麼狗屁的書!讀來讀去,都讀成傻瓜了!遇見一丁點兒事情都沒有一點兒主見!將來老子要是完了你們怎麼支撐這份家業?」
二公子面紅耳赤,不敢再吭一聲。
「敗家子!」老員外狠狠地咒罵著。
二公子的智囊胡師傅睜著兩只敏銳的眼楮不敢說話。
「岳父大人,小婿以為,還是先冷靜下來,凡事不能著急,一急就亂了分寸!」
「不急?你說得輕巧!你說我能不急嗎?這姬家的家業要是在我手里敗了,我還哪里有臉去地下見姬家的列祖列宗!?」員外終于爆發了。
「岳父大人,小婿或者更適宜到外面闖蕩,我想,要是大人您不方便的話,我和二哥到外面去,到那太原府和潞安府,把這些事情擺平了!」
嚴樹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膛。
當然,其實他也談不上胸有成竹,而是做出這樣的架勢,否則,大家都亂了主心骨。
「你?」
「怎麼?難道我就不能?」
姬員外昏花迷惘的眼楮突地一亮!
「你?!」
「哦!」
屋子里更靜了。
姬青青的臉上美麗的眉毛也是狐疑地一彎︰「喂,小子,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你做過生意?見過錦衣衛?這是一件好玩的事兒麼?能你不輕!」
「是啊,樹弟,不可魯莽從事,你的心哥知道,可是,世事凶險,非我等正人君子可以預料!」
二公子感激地又是怯懦地說。
「岳父大人,二哥,這件事情還真的就包在我的身上了!如果大人沒有成見的話,我願意協助二哥完成此事。」
嚴樹習慣x ng地伸出右手兩根指頭,分分合合地晃著。
嗯,青青這小丫頭在心里已經向著我啦!哈哈,那麼白女敕的小姑娘,今生我嚴樹好大的艷福啊。
「完成?說得輕巧!」老員外又感動又懷疑︰「你怎麼完成?」
「我,我一要抓住那個千戶,從他的狗嘴里把咱家的銀子摳回來,二來,尋找到那個騙子紡莊,把他們弄進官府,銀子也收回來!再有,把大哥從官衙牢獄里撈出來,讓他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來見您!」嚴樹莊重地一字一句地說。
「你能嗎你?」員外如是說。
二公子如是說。
姬青青如是說。
胡師傅的眼楮也如實說。
「你哥多j ng明的人都被耍騙了,你小心被騙啊,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再說世道艱險……」老員外捋著胡須斟酌著。
嚴樹輕輕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諸位別怕,我決不會胡說!我一定能做到,嘿嘿,我就不信了,世界上只能我騙人,還從來沒人能騙得動我!」
「好!有志氣!還是我的女婿有能耐!」老員外先反應過來,「也罷,死馬當活馬醫,事情就由你來打理!」
姬青青白璧無瑕的臉上頓時一片緋紅。
她嬌女敕地看了意氣風發,男子漢氣味十足的嚴樹一眼。
嚴樹偷偷地對著她比了個中指。
不知道含義的青青凝結了眉毛,認真地思索著,于是,那兩道美眉如海鷗般振翅y 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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