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樹和徐光啟話不投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斗著心思和機鋒。
別的人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嚴樹、徐光啟、和他身邊的兩個年輕人。氣氛有些壓抑和尷尬。
這兩個年輕人中,一個對嚴樹甚為冷淡,甚至連理會不理會,但是,另外一個顯然很感興趣,眼楮一直往嚴樹身上瞟著,對嚴樹的話總是輕輕點頭。
嚴樹有些著急,這老徐太高傲了,明顯是「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嘛,怎麼才能取得這位曠世奇才的幫助呢?想了想,只好從他的這一秉賦上著手了。
嚴樹微微一笑,突然轉換話題道︰「徐老大人,鄙人雖然年輕幼稚,不曉事理,讀書又少,月復內原來草莽,但是,卻是個勤奮好學之人,對徐大人可是仰慕得很啊。」
「哦?」徐光啟抬了抬眼皮,似乎毫不領情︰「我老了,又疾病纏身,辭官為民,能有什麼值得年輕有為的廉樹大人仰慕啊?豈不言重了?」
嚴樹站起來,語氣懇切崇拜地說︰「大人,老大人啊,你可是我大明的一件寶貝啊,國寶!所謂學界之泰山,天際之北斗!朝野上下,國境內外,誰能不知道大人的才華?」
徐光啟重重地把椅子一拍︰「廉大人,老朽病重,沒有閑工夫听你來這兒瞎扯!」
嚴樹見他雖然作勢惱怒,其實並不見真章,知道他已經被自己賞識得觸及了靈魂啦!于是,從容不迫地說︰「好,小人再干脆再扯一句閑話。提一個問題,小人雖然孤陋寡聞,但是也知道解縉主編的《永樂大典》,也知道在我大明的現世,有三個人的成就,直可以追比大典之榮譽!不知道大人可知道否?」
徐光啟一愣︰「嗯?」
徐光啟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則月兌口而出︰「《永樂大典》是解縉一個人主編的嗎?」
嚴樹想了想,說︰「哪里,先由他主編,後來成祖不甚滿意,又添了重臣,靖難之役的第一謀士姚廣孝,兩人共同主編。這是家喻戶曉的事情。」
「嗯!」那年輕人笑了,還豎立起大拇指。
徐光啟也悚然一驚︰「你讀過大典?」
嚴樹謙虛地說︰「偶爾翻看,走馬觀花,哪里是讀?」
徐光啟的目光開始柔和,問︰「哪三人居然這樣受廉大人的心儀?老朽倒十分樂意听聞。」
嚴樹一字一句說道︰「一是一個醫家,名喚李時珍,此人歷經數十年,終于修成我朝第一豐富完善的醫學藥典,號為《本草綱目》,醫者,懸壺濟世,扶生救死,乃天地間最善之事,實在當得此譽。」
「哦,這李醫生倒是真才實學!老朽亦是十分仰慕呢!」徐光啟點點頭。「廉大人耳聰目明,見識頗多啊。」
嚴樹又道,「第二個該是一名布衣士子,他姓宋名應星,因為屢次科考不中,干脆舍棄了功名利祿之凡念,一心一意于農工之技巧,十五年之後,終于寫成洋洋大觀之《天工開物》,此書一出,我天朝的農工大技盡為牢籠,則天下為之震撼,雖然有人哧之以鼻,但終究不能掩抑其燦爛光芒。」
「你也知道宋應星?」那名關心嚴樹的年輕人驚奇極了。
徐光啟听了半晌,有些興奮地說道︰「《天工開物》果然是有用之實際學問。老夫曾經連讀三遍,深為之感動,陶醉,如今廉大人推重它,令老夫也十分愉快!」
那接話的年輕人道︰「老師,您是否與聞宋應星?」
徐光啟說︰「不知。」
年輕人道︰「他就是前工部的尚書宋應昌的族內兄弟!」
「哦?」徐光啟恍然大悟的樣子︰「呵呵,宋家一門之內,果然都是英俊之才!」又興趣昂然地問嚴樹︰「廉大人,不知道還有哪一部書能入你法眼?」
嚴樹嘆息一聲,誠懇地說︰「這第三本書才是在下最欽佩的,它就是老大人寫的《農政全書》」。
「哦?」
這下子,不僅是年輕人,連徐光啟,連另一個年輕人也都一起看著嚴樹。
徐光啟的臉s 驟然間有些紅潤,眼楮里充滿了喜氣︰「老朽的拙作廉大人也曾翻過?」
「豈止是簡單地翻過?徐老大人,在下是仔仔細細地拜讀過三遍啊。老大人,小子的秉x ng素來與人不同,不喜歡取功名,參科考,做八股,。最喜歡的是實學。對民生國計關系甚大的農工之學非常關注,以在下的愚鈍和狹隘看來,天底下的學問首屈一指的該是重農重工亦重商的實學!比起它們來,其他的一切文字經典簡直是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嚴樹憤世嫉俗地說。
徐光啟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兩只眼楮震驚地盯著嚴樹。半晌,終于說道︰「老朽的書真的這樣受廉大人推重?」
「然也!」嚴樹道︰「別的書籍,盡管理至聖,論至善,可都是些虛偽空泛之浮說。只有這農工商之學,才是真正的第一等學問。大人的書中把農事分為十二門類,其中又把救荒一門長篇大論,居然佔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可見大人才是真正地關懷國計民生,胸襟寬廣,現今我大明內外,正是荒災連年,百姓生業艱難之時,大人的書可謂及時之雨,飛來福氣!這里,下官先替我大明的百姓重重地謝過徐大人了!」
「哦!」徐光啟激動起來。臉上涌起一陣陣紅ch o,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慌忙說︰「父親大人,請您注意自己的身體,醫生不是囑咐過嗎?切勿激心動情。」
嚴樹這才知道,那位是徐光啟的兒子,只是不知道他有幾個兒子。
「不妨事!哦,廉大人,老朽的拙作你真的這樣認為?」徐光啟有些得意又有些不相信似的。
「是啊。所以,在下認為,徐大人有無官職並不重要,在朝在野也並非重要,重要的是您有了這部大書,有了它,藏之名山,資政朝廷,救濟時急,大人,這可是青史留名,萬代留芳的盛世啊!」
「哦,言重了!」
「大人,正因為這樣,下官才力薦您和我一起把發電機制造出來,以供我大明使用,造福世人!」
嚴樹動情地說道。
「好!好!可是,你的電到底是什麼東西?老夫可從來沒有听說過啊。」徐光啟對嚴樹和顏悅s 了。
嚴樹于是就大講特講,什麼是電,怎樣形成,有什麼功用,當然,也隱瞞了許多事情,套真的把現代世界的樣子講出來的話,誰肯相信?
「你不會是胡思亂想吧?」徐光啟若有所思地說。
嚴樹道︰「幾天之後,我們就可以做出來它!那時再確定不遲啊。」
徐光啟沉思默想一會兒,「好,你的話也有道理,老夫就姑且先信你一回!那你說,我們該怎樣做?」
嚴樹就大致說了一些東西,什麼銅絲,什麼鐵殼,什麼磁鐵。怎樣旋轉……
徐光啟問︰「你怎麼會想到這一層?」
嚴樹說︰「我以前做過,可是,東西丟了!」
徐光啟吃驚地看著嚴樹︰「我信了!想當初西洋人來傳教時,講了許多的西方科學水利,一般的人都不相信,惟有老夫相信,和他們接觸,學到了不少的知識,說實在的話,西洋人在很多方面就是比我們強啊。」
嚴樹裝作沉思的樣子,然後謙虛地問︰「徐大人,那位前來傳教的人是不是意大利人利瑪竇?」
徐光啟呼地一聲站起來,雙手顫抖,兩眼放光︰「天啊,他你也認識嗎?」
「不認識,但是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徐光啟站起來,走到嚴樹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親切地說︰「好了!小朋友,我相信你的話了!來吧,咱們就照你的意思,我們做一個發電機!」
這時,那個青年人也來到嚴樹的跟前說︰「廉大人,能否讓小人也來參與此事,幫助兩位大人怎樣?」
嚴樹說︰「好啊,只是不知道先生姓名,還望賜教!」
那人說︰「鄙人乃是徐大人的門生,名叫黃宗曦!」
「黃宗曦?就是你寫了《原君》,還認為工商皆是國家之本的那個大`師?」
看著嚴樹的驚訝,徐光啟和黃宗曦才更驚訝,黃宗曦說︰「《原君》?是誰寫的?小人尚且不知!不過,小人確實很贊同廉大人的話,認為工商與農業一樣,都是國家的根本!」
嚴樹一愣,心說,對了,這時候他哪里能寫那本書啊?一後才寫嘛。
「那好,我們一起來制造著個發電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