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妝心中大樂,既是這附近的人,又怎會不知陸家的背景?這些人受命于京都人士,抬出丞相府,無外乎是提醒他們陸秀與京都的關系。想來紀妙找人辦事自然是開出了高價,他們既然接了,難道還會被幾個女人的恐嚇話語驚得臨陣退縮?
饒是陸秀平日再猖狂,听了領頭人那番話,也嚇得慌,被人拖下去的時候口中還嗚嗚叫喊,卻無奈並無反抗之力。
「小姐、」巧兒喊了一聲,腳步卻不敢往前,只好轉身問道︰「表小姐,現在可怎麼辦啊?」
劫匪們很干脆,沒有搶奪他物,從旁邊的叢林中喚出馬匹,將陸秀往馬背上一丟,就抽了馬鞭紛紛離去,離時揚言讓人拿銀子去贖。
「二小姐這樣被劫去,怎麼辦?二太太知曉了,肯定會打死我們的!」
「就是就是,我們讓小姐受辱了,誰能救救二小姐?」
「表小姐,您快出出主意吧?」
「要不,趕緊回去通知府里?」
眾人慌成一團,其中尤以巧兒最甚,她是被池晚妝早前的幾句話給嚇破了膽,想著自己是責任最重的人,要死肯定是她死的最早。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得不求表小姐拿主意,緊緊的拽住身邊人的衣袖,滿目央求道︰「表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菩薩心腸,定不會看著我家小姐出事。您是大家小姐,肯定會有法子的,對不對?」
心地善良、菩薩心腸?
錯了!人善被人欺,她上輩子就是太過心地善良,總想著行善積德,最後才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
這會子倒是來抬高自己了?早前和眾人嘲諷譏笑自己的時候,可有當她是陸家的表小姐?可有記得她是大家小姐?
池晚妝心中犯冷,連她都沒料到,在明知陸秀被那些男人帶走是什麼下場時,還能做到這樣的鐵石心腸。她沒有絲毫猶豫,她就是想看的陸秀身敗名裂,想知道她還有沒有如往日般囂張的底氣,看一個殘花敗柳的她,還拿什麼再去勾引男人!
「我還是先回府通知老太太和二太太吧。」有家丁翻身上馬,想回柳州報信。
「不成!」
總沉默著的池晚妝終于出了聲,在眾人的期盼中,她緩緩分析道︰「你們弄丟了二表姐,若此時通知府里,不管二表姐最終能不能被救出,但你們都不可能有命留下。」
一句話,說顫了眾人的心。
確實如此!
雖說池晚妝是與他們一道,但她再怎麼說都是相府千金,是寄居在陸家的親戚,不同于他們這些任主打殺的奴才,再怎樣都不可能會殃及性命。
于是,為了自保,眾人忙打消了回陸家通信的念頭。
但終歸有在陸家世代為奴的下人,真心擔心陸秀安危,難免問道︰「那表小姐以為如何,總不能任由二小姐被賊人帶走受辱吧?小姐落在他們手上一刻,就多一刻危險。」
池晚妝便望向先前翻身上馬的家丁,凝神叮囑道︰「這兒離豫州不遠,你趕快去吳家求救。二表姐是在前往參加吳三小姐及笄禮的路上出了事,他們家不能束手旁觀,一定會想法子搭救的。再說,你們若能將功贖罪,盡快將二表姐救出,等回了陸府,老太太和二太太也自然會從輕處置。」
這些下人缺乏見識,又剛經歷了那樣的事情,此刻都將池晚妝看做主心骨,听著這番話是為他們的小命著想,覺得有道理當即就領命快馬往吳家趕去。
留下的人便在原地整頓隊伍。
而連池晚妝都不曾注意到的是,在他們身後不遠,僅隔了座低矮的石橋,有輛低調且又不失貴氣的馬車正停在水邊。如若她轉身見了,必定會覺得眼熟,因為那正是早前她刻意避開的、前世搭救過她的隊伍。
沒錯,對方去而復返了!
卻遲遲沒有出手。
車廂中,一名身著青衣的英俊男子放下帷幕,收回視線回望向正懶懶躺在軟榻上的玄色錦袍少年,不確定問道︰「殿下,真的不去幫忙嗎?」
躺著的少年正是當今五皇子赫連 ,他年紀尚幼,因頗得聖寵最愛總游玩在外,平素並不理會朝堂之事。此時听到好友詢問,漠不關心的回道︰「言喻,發善心的人是你,要回來看戲的人也是你。」
這話意,便是不打算過問了。
自然,若北言喻想要出手,他也不會制止。
二人相交多年,北言喻對赫連 雖不說有十分的了解,但其脾性也模透了個七七八八,聞言即接道︰「殿下若沒感興趣的,又怎會允劍弦將車驅回?」
斜躺著的赫連 依舊沒有睜眼,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北言喻便自言自語起來,「不過那小姑娘的心腸可真夠狠,年紀輕輕的,居然這樣暗害她表姐。」
他們均是習武之人,哪怕隔了段距離,哪怕橋對面人說話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也難逃他們的耳朵。因此,方才對岸的情境包括對話,都盡數被他們所知,卻誰都不曾有要去解救的意思。
北言喻想起約莫半刻鐘前兩方人相遇的場景,當時他正掀開簾子賞景,見到相對而來卻停留原地的車隊,想到早前經過石橋邊發現周邊有埋伏著的人,不由就替她們捏了把汗。
只是,他們都不是好管閑事的性子,人家埋伏著又沒攻擊他們,自然懶得去收拾。
北言喻當時心中有所顧慮,將可能性給赫連 一說,兩人便將注意力放在那群隊伍中,先後都注意到了僕婦中一名嬌小的女子。
不是她容貌過人、也並非她舉止高調,相反的,她妝扮地再庸俗不過,甚至都沒她旁邊圍著的幾個丫鬟看著清秀。
如果只是這樣,自然不可能引起他們興趣,關鍵就是那女子明明無痛無病的,想他們眼力過人,一眼就看出她腳步沉穩,卻佯作痛苦難受,分明是故意拖延隊伍行程。
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余光總留意著他們的隊伍,甚至在見到自己等人過去後面露竊喜,那種狡詐晶亮的目光,與她滿面水粉的面貌完全不符。
赫連 也留意到了她,或許對方本身就有這種引力,即便偽裝得再不起眼,都無法讓人忽視。
故而,鬼使神差的,兩人讓眾侍衛留在原地,只讓劍弦趕車往回。
而那名女子的身份,果然不是個侍女!
她剛剛唆使別人和劫匪對話,後來的處事作風,這一切都表明她根本不在幫那名被劫的女子。甚至,她還在為她口中的表姐遭難而沾沾自喜,阻止家丁回府里報信,卻讓人趕去臨城別家,不就是想將她表姐被匪人所劫侮辱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麼?
好惡毒的心思!
「殿下,您說那些人會不會是那小姑娘派來的?」
「不會!」
赫連 答得肯定無比,睜開眼沖外吩咐道︰「劍弦,你過去問問,看他們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是,主子!」
本坐在車架前的勁裝男子下車,舉步過橋。
車廂中的北言喻便打趣道︰「殿下您方才危險時刻見死不救,這時候過去,也太遲了些吧?」
「不晚。」
赫連 低潤的嗓音中挾了抹饒有興味的笑意,他回來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那個被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