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最重儀容,池晚雪頭頂膿瘡,原本烏黑油亮的秀發又落了大半,急得她怒氣如火,將她屋里的東西都砸碎了不說,連上前勸她的婢女和近侍都受了責打。
紀妙和池晚鳳踏進屋的時候,便見到滿室狼藉。
「六妹。」池晚鳳滿臉關懷,朝正卷著被子蜷縮在床上的人走去。
哪知池晚雪抄起手邊的枕頭就朝她砸去,大怒道︰「出去,都給我滾出去!」兩手捂著腦袋,叫嚷道︰「誰都不準進來,我誰都不要見!」
見自己女兒險些被砸到,紀妙臉色微沉,幾步走到妝鏡台前拿起銅鏡便丟了過去,惱道︰「你瞧瞧你現在是什麼模樣?生了病就不要再任性,請了大夫為何不讓人進來?晚雪,你居然讓賈姨娘驚動了老夫人,這不是鬧得全府皆知嗎?」
「什麼?府里都知道了?」
池晚雪抬起埋在膝蓋上的臉,淚眼朦朧的望向兩人,驚恐的喃喃自語不停︰「這怎麼會這樣?母親母親,您來瞧瞧,我頭上好癢,你看……頭發、我的頭發!」
隨著她放下擱在頭頂的雙手,紀妙和池晚鳳清楚地看到她粉色蔻丹下黃色粘稠的膿液,以及指縫間所帶下來的頭發。雖早已听了婢子回稟,但親眼所見實為大驚,再湊近瞧那頭頂,稀松的青絲擋不住那些鼓起的膿包,有些或還在變大,而有些則已經破洞流出,纏在發跡間看著好不可怖。
池晚鳳腳步一退,紀妙不動聲色。
「四姐、四姐,我怎麼辦?」
池晚雪望向池晚鳳,滿臉懇求,「姐姐你過來幫我瞧瞧,看旁邊有沒有再長,我剛在耳朵後還模到一個,怎麼辦?」
池晚鳳僵在原地,望向紀妙。
「晚雪,你這樣子必須得馬上請大夫診治,否則你這頭發掉的還要更多。這時候喊你四姐有什麼用?你屋里的人也真是的,由得你胡來!」
紀妙轉身,對外剛喊了聲來人,池晚雪就從床上爬起,滿是髒污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搖頭道︰「不行!母親,女兒不要見人,如果讓大夫見到我現在這樣子,肯定會傳出去的,不、絕對不能這樣!」
「不這樣,那你想頭發都掉光嗎?」
紀妙用力抽了抽胳膊,見居然沒抽回,難免在心中暗罵,這得的都不知道是什麼急病,瞧她指甲里的黃色膿水,保不準就傳染給自己了!
她面色鐵青,但對方如何都不肯松手,不由出言恐嚇︰「晚雪,你要再敢撒潑,這病癥蔓延到你臉上,毀了你的容,你這輩子才真是沒了指望!」
池晚鳳亦有所忌憚,口中不停勸著池晚雪,但腳步卻不動聲色的離她們越來越遠。
听到有可能毀容,池晚雪這方安靜了下來。她伸手想模模自己的臉頰,但當視線剛觸及膿濘不堪的雙手時,就停在了空中。
「好癢,又癢起來了,怎麼辦?母親、四姐,我頭癢,你們幫幫我。」
瞥見池晚雪滿臉崩潰的神色,紀妙的冷臉輕哼了聲,「幫你?能幫你的只有大夫。」說著不顧對方猶豫,喊紀媽媽帶了郎中進屋。
而她則是到隔間去淨手,池晚鳳頓了一下,亦尾隨了過去。
「母親,六妹這是怎麼回事?」
紀妙對醫理略通,否則當年亦不可能進池家照顧嫡妹紀芙安胎,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讓她錯了胎位,甚至在最後時刻奪其性命。但此刻,對于池晚雪的情況,她是有多遠避躲開,瞧方才那惡心的模樣,誰還湊過去細細研究?
「咱們且听大夫如何說。」
池晚鳳輕哦了聲,用白帕抹了手,立在原地。
母女倆之間似有股無形的默契,都不太想回池晚雪的閨房,于是便尋思了談話。
池晚鳳疑惑不解︰「六妹昨兒還好好的,怎的過了一夜就成了這般模樣?母親,您說,她是不是著了誰的道?」
「你是說有人給她下藥?」
池晚鳳點頭,「您想,大姐剛回府,六妹就出了事。」
紀妙思量片刻,驟然搖頭,叮囑道︰「鳳兒,你這想法斷不可有。」
「這是為何?母親就這般相信大姐?」
「不是母親相信她,而是她不可能會這麼做。鳳兒,你自己想,晚妝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命硬不詳,現在晚雪出事,誰都會跟她聯系起來,難道她是傻子,會故意趕這時候給人話柄?」
池晚鳳恍然大悟,「母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老夫人定也會這樣想。大姐是清白的,那別人質疑的時候,女兒得多替她說說話。」
「嗯,就是要在眾人都懷疑譴責晚妝的時候,你表現得信任維護,她這方能將你當自己人。」
紀妙滿臉欣慰,寵溺疼愛的望著女兒閨女,低語又道︰「鳳兒,你要明白,這府里誰以為都不是以為,只有老夫人信不信才最重要。娘看得出,她對你大姐還是挺關心的,何況陸家的那回事,惹得她老人家對我已經頗有懷疑了,如果這時候你大姐出事,她準要以為是我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手段,咱們會得不償失。」
「嗯,女兒明白了。」
紀妙再次頷首,望著門口不由輕蔑的添道︰「再且,你大姐是什麼性子,母親心中有數。她以前回府時你又不是不知,頂多耍個嘴上功夫,可沒這本事害晚雪。」
「還是母親心思縝密,女兒往後還得跟您多學學。」
紀妙含笑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這時,侍女玲瓏走至門口,行禮稟道︰「夫人,大小姐來了,她給六小姐帶了止癢化膿的藥,但讓六小姐的婢子攔在了門外。大小姐听說您和四小姐在這,想求您給送進去。」
紀妙聞言,側首展笑道︰「瞧,她比咱們更擔心府里出事呢。」
池晚鳳扶她往外,口中輕語︰「畢竟昨傍晚大姐和六妹鬧了些摩擦,六妹還冤枉大姐拿針戳了她的頭,這會子大姐定是萬分著急。」
「呵呵,那咱們就去幫她一把。」
如她們母女所料,見到池晚妝的時候,對方正手持了個藥瓶滿臉焦色的躊躇在池晚雪門口。
「晚妝,你剛回來,該多多歇息才是,操這份心做什麼?」
紀妙一臉和藹的對她伸出手,池晚妝忙湊上去相扶,語音急切︰「母親,六妹怎麼樣了?」
話落看了看左右,好似十分緊張,還刻意壓低了嗓音,「母親,我昨日真沒對六妹做什麼,我也不知她怎的突然就生了頭疾。您要相信我,真的,我不會害六妹的,四妹你昨兒也在,我連衣袖都被她當場給掀了檢查,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