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茗鐘仍把自己關在書房,刑玉終于急了。昨天,茗鐘和尹可兒從大將軍府回來後,他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到這會兒還是滴食未進、滴水未飲呢。
「可兒,昨天在將軍府,可曾發生了什麼事兒?」
看著雅詩意味深長的笑臉,蘇媽媽也仰起淡淡的笑,道︰「好吧,有用沒用,總是這樣身份的人。雖說是恆家軍出來的,可比恆家軍里的那位小主帥還正經了一些。」
「小姐怎麼會這樣問?教茗鐘好難回答。」茗鐘嗓音淡淡的,出口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別說了。」看著柴進憂傷的臉,听著他略顯激動的語言,恆影幻只覺得心髒在微微顫抖,有一種很想哭的沖動。
「唉……」茗鐘這性子,刑玉無奈的嘆息。
抬起袖子擦拭,淚水卻是越擦越多,怎麼也擦不完。茗鐘掄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一旁的牆上。然後,憤然的走了,牆上有淡淡的血漬,茗鐘走過的地方,一路上躺著血滴。
「小雪,這事你不知道的好,去看看小姐要的早膳做好了沒,做好了,就端過來,小姐不過去用膳了。」小夏對小雪嚴肅的道。小雪雖有些不憤,見小夏端出如此嚴肅的表情,亦不再說什麼。
「幻兒,這兩天還不夠你想得透徹嗎?五年了,為了能站在你身邊,為了能夠這麼光明正大的看著你,我付出那麼多的努力你都看不到嗎?為什麼你只看得到柴進的好,竟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呢。從最初靠近你那一刻,我就不是為了讓你敬我如哥哥的。」
恆影幻在瞬間頓住腳步,人也變得有些僵硬,問道︰「他可有說什麼?」
「……」茗鐘不說話,目光不動聲色的從小夏臉上滑過。
「小夏,你說話啊,你不贊同嗎?」等了一會兒,不見小夏回答,恆影幻有些失落的問道。「我和柴進之間的事,你不是很清楚嗎?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傷你的事啊,他一定是著急想見我,才會一時大意的。好小姐,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別再惦記了嘛。」
就這麼僵持著,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恆影幻終于堅持不住,她回過頭,眸光在接觸到茗鐘的臉時,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膽怯的移開。
「今天的你,讓我覺得,自從勛兒回來,我們確定婚期開始,我便一直在做夢,一個有些惶恐不安卻無法醒來的夢。」
「幻兒,再有八天就是你和柴公子的婚期,如今……事已至此,柴公子會是何態度?」
「……」這會兒已經不再緊張了,躺在溫暖的懷里,听著他沉穩的話語,恆影幻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覺,听到茗鐘這樣說,便呢喃道,「或許,你還有機會呢,世事難料啊。」
感覺到恆影幻身子的僵硬以及較之平日有些不自然的語氣,小夏微微的露出安心的笑,真的是茗將軍,幸好。
「……」茗鐘依舊不說話,只淡漠的眼靜靜看著小夏。
可終于,也只是安靜的走出房間,感受著深夜寧靜的府坻,自己去膳房弄了吃的,然後回到房間,安心的睡下了。
「……」嘴唇動了動,話滾到喉間又咽了回去,茗鐘只無奈的看著恆影幻。
一早起床,茗鐘親自做了早膳,陪著刑玉和尹可兒用膳後,就前往大將軍府。
「……」嘴唇動了動,茗鐘終于淡然的道,「娘,你讓孩兒靜一靜吧。孩兒知道你擔心,只是,孩兒有分寸,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就略思到。頓下腳步,柴進看向恆影響幻,道︰「幻兒,對不起,這段時間里,委屈你了。」
出了大將軍府,茗鐘仰著頭,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還是沒能忍住泛濫的憂傷,眼淚就這麼情無聲息的滑進鬢角。
恆影幻說出口的話讓茗鐘的心狠狠的蟄了一下,盡管心痛,卻仍是不願意分開手。她越是掙扎,他則是抱得越緊。
「幻兒……」听著心愛的女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用刀捅他一般,茗鐘絕望的閉上眼,奇怪自己碎裂的心竟然還能感覺到痛,它不是應該麻木了嗎?怔愣的看著恆影幻,茗鐘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來。
被茗鐘抓著的地方很熱,那熱像有有魔力一般,讓她被抓著的地方漸漸癢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撓一樣,然後傳遍整只手臂,蔓延到全身。
得不到回答,刑玉只得語重心長的道︰「鐘兒,娘知道,累得恆小姐出事你很難過。可是,這會兒恆小姐已經沒事了,你也得為娘想想啊。你這樣不吃不唱的,可教娘怎麼辦啊,要是有個萬一,這叫娘可怎麼活啊。」
「……我沒事……沒事。」眼神閃躲著,恆影幻再次坐回窗前。她趴在窗台上,慵懶地看著天空。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恆影幻才淡淡的道︰「無論之前是什麼情況,也不論我和柴進是怎麼說的,成親前,我們到底還是要見面的。我已非完璧之身的事,早點兒告訴他,好過婚後才知道,他若計較,我在柴家日子不安也就算了,若是被休回家,爹和勛兒以後哪還有臉面見人。」
「都進來這麼久了,茗將軍怎麼也不說話?小夏說,你一早就來了。」……
一大早的,姑娘們還在休息,‘百盛樓’里根本沒幾個人。
「……」娘,你哪里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垂下眸,茗鐘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
「小姐。」小夏嘆息道,「不談任何的感情,我們就事論事的說說,茗將軍和柴公子到底誰對你更好一些,到底誰更在意你多一些。」
「……」見恆影幻這樣,小夏吸了吸鼻子,把臉偏向一邊。
「小夏也說了,若茗將軍只是想對小姐負責,小夏無話可說。若茗將軍亦是愛著小姐,小姐為什麼不能考慮一下呢?」再次嘆息,小夏語重心長的道。
恆影幻起床,梳洗好正準備出房間之際,小夏才告訴她,說茗鐘一早就在外面等著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願意理人。
隨便拎了一個人,茗鐘就道要找雅詩。
今天是陰天,天空高遠不見一片雲,恆影幻看著,突然就看到了那天山洞里的情形,嚇得手忙腳亂的往後退。
「放開我啊,不是沒給過你機會談,是你自己不願意說話。」恆影幻只覺得全身難受,胡亂的拽著茗鐘的手,想要把他的手從她手臂上拉開。
一時間有些怔愣,看著笑意盈盈的姑娘,茗鐘接口道︰「知道了。」
天空沒有什麼變化,恆影幻卻因先前的意外,思緒不自覺的回到了那天的山洞里。想著,突然就覺得那天的茗鐘與平日有異。她不知道是因為知道茗鐘竟然愛她才會讓她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回憶里,才讓她發現了那天沒留意到的情況。
停在三步遠的地方,茗鐘靜靜的看著恆影幻。
恆影幻說完,茗鐘仍是一動不動站在那兒,她一慌,抓著桌上的茶杯就向他砸過去,「走啊,滾出去。」
「那天晚上,是將軍吧?」見茗鐘失落的走出來,小夏突然覺得他像是死過一回了,卻仍是試探著問道。
「怎麼讓人等這麼久,你們怎麼回事。」一拳砸在桌子上,茗鐘氣憤的問道。
「只是鐘兒,你多少也吃點兒東西啊,你這樣不吃不喝的,讓娘怎麼放心得下?」
「說來,將軍真是好能耐。」小夏淡淡的道,嗓音里,有一絲落寞。「我們對將軍的印象,是從五年前開始,五年的時間,將軍不僅取代了青梅竹馬的秦將軍在小姐心中的地位,也勝過了少將軍這個親弟弟,將軍可明白,在小姐心中,你是怎樣的存在?」
蘇媽媽亦笑了一會兒,轉身對雅詩道︰「你的閨房就別去了,還是去你接客的房間吧,那里,可是好久沒人進出了。去你的閨房,總是有些不太方便。」
「媽媽,恆家出來的幾個人,可沒有比少將軍更正經的了。」一旁的蔡雲飛突然插話道,「媽媽也別抱怨他小小年紀找的姑娘多了些,如此的年紀在那樣的位置上,也難為他了,需要發泄很正常。」
如果,那天她不是那麼緊張的話,是不是就可能發現——被喜歡自己五年之久的男人抱在懷里,或者說,終于能夠把愛了五年之久的女人抱在懷里的茗鐘——是否在那時就已經泄露了自己的情感?
「……」恆影幻仍是不說話,好一會兒後,才淡淡的道,「去取箏吧。」
茗鐘走後,小夏等了有半柱香的時間才走進房間,就見恆影幻就有些心緒不寧倚在窗前,見她心不在焉的沉悶著,小夏也只能嘆氣。
「讓他去我房間吧。」收回眸光,雅詩淡然的道。
在茗鐘的懷里,恆影幻卻是激動不已,一邊劇烈的掙扎著,一邊大聲吼道︰「別踫我,你放開我,不許你踫我。不許你踫我,你听到沒有,你沒有資格踫這樣對我……」
「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別人的混賬話讓你想了這麼多嗎?」恆影幻不明白,她一直認為茗鐘很果斷,很沉穩,有他在身邊總覺得很放心。可是這會兒,他竟說出懷疑自己的話來。
「那天,就是在那兒,我大意的傷了幻兒,給幻兒手臂留下傷,也給幻兒心里留下陰影。可是,幻兒知道嗎?當初要延長婚期時,我是多麼不願意,可是,我愛幻兒啊,不希望幻兒心中掛念著岳父,一臉憂郁的嫁給我。所以,當終于能夠擁有幻兒時,才會那麼激動。」
「想到他,我只覺得痛苦,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著他時,我連死的心的有。」
只見清兒走到茗鐘面前,對他笑道,「我家姑娘已在房間等著了,公子下次來,也別在大廳發火,直接去姑娘的房間就是,惹得大家看笑話不說,傳出去還只道公子壞了這‘百盛樓’的規矩呢。」
小夏抱著箏回來時,恆影幻激動的站起來,道︰「小夏,不用彈箏了,我想見柴進,現在就想見到他。」
「小姐。」茗鐘苦笑著嘆息,道,「我和她只怕是今生無緣,不見時想念她,見了,也只是徒增傷感。」
「你這個將軍,一點也不比別人差啊。如果你沒有這個能耐,勛兒又怎麼會去向皇上請求,又怎麼會給你這樣的賞賜呢?如果你沒有這個能耐,皇上又怎麼會答應勛兒的請求,賜你為將軍呢?」
蘇媽媽一愣,對蔡雲飛笑罵道︰「你個挨刀子的,敢損媽媽了啊。」
「這怎麼行,你的閨房怎麼能隨便讓男人進去。」沒想到雅詩竟然這樣說,蘇媽媽立刻不答應了。
「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好虛偽。五年了,你愛我五年,竟沒有一個從發現你愛我,你是怎麼做到的?我覺得很痛苦、很傷心、也很失望。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信耐你,可是……你告訴我為什麼啊?為什麼會是這樣?沒看到你我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可是你出現,便讓我想到那不堪的記憶,讓我覺得前所未有的痛苦。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
「這孩子,怎麼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們先用膳吧,一會兒我去找他談談。」
「鐘兒……」刑玉無奈,茗鐘不給開門,她又能怎樣?
小夏的話,讓茗鐘的腳步停了下來,等到她說完,茗鐘才默默的走了。
沒想到蘇媽媽竟會這樣說,雅詩掩嘴笑起來。
「鐘兒啊……」刑玉嘆息著,遇到恆影幻以後,茗鐘的一門心思,幾乎全在她身上了。這是好還是不好?她該慶幸還是悲哀啊?
「……」默默的,恆影幻嘆了一口氣。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小夏才離開一會兒而已。」放下箏,小夏無奈的嘆息道,「柴公子跟小姐之間,小夏看得很清楚,對于這陣子的事,小姐既如此說,那便是了。只是,小夏不得不說的是,茗將軍怎樣對小姐的,小夏也看得很清楚。茗將軍若並非單純的只是想對小姐負責,而是深深愛著小姐的話,小夏真的要勸小姐好好考慮一下茗將軍。若茗將軍是因做錯了事,想對小姐負責任,小夏便無話可說了。」
說到最後,小夏竟哭起來了。
茗鐘閉上眼,想著最初相遇時,那恍若仙人的一眼,從此,他便深深的醉在里面,無可自拔了。為贏得恆顯的賞識和肯定,他是怎樣的堅持不懈,怎樣的勤勞奮發。為了得到她的信任,又是怎樣一點點的付出關心,漸漸的,她有困難有麻煩時,最先想到的不是一臉嚴肅,似乎不近人情的親弟弟,更不是從小青梅竹馬的秦錦,而是他。zVXC。
听著恆影幻壓抑的嗓音,小夏默默的轉身。她雖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計劃,可是,這事發生後,她那種慶幸的想法是不是錯了呢?以前希望茗鐘對恆影幻有愛意,希望他對她的好並不是愛屋及烏,可是現在……
那人看著他怒氣沖沖的樣子,還有拎著自己的鮮血淋淋的手,哆嗦著道︰「現在不是接客時間,姑娘們都還在休息呢。要不,我去幫你找蘇媽媽,看媽媽怎麼說吧!」
「小夏,我突然發現,一直以來我的錯了,柴進那麼愛我,他怎麼可能會傷害我。這段時間以來發生那麼多事的,我相信,真的只是他的一時激動。」抓著小夏的手臂,恆影幻眸眼激動的看著她,像一個在等待大人贊同並夸獎的小孩子。
在柴進懷中流著淚,恆影幻疊聲道︰「我知道,我知道,現在我明白了,你的心情,我明白了……」
「……」遲疑著,尹可兒道,「干娘,要不你先去找茗大哥吧,他已經那麼久沒吃東西了。」
恆影幻突然抬頭,憤怒的眼眸盯著茗鐘厲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現在不用,以後更不用。你最好能記住,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誰,更沒有資格管我的事。你若真如你所說的那般愛我,就別讓我再見到你,或許還能讓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因為,那便是你能給予的,真正對我最好的方式了。」
恆影幻坐在桌旁,淡然的小臉對著窗戶。茗鐘站在門口,看著恆影幻淡然的側臉遲疑了一會兒,終于緩緩的走向前。
「我不愛他啊。」仰首看著小夏,恆影幻有些絕望的道。她以為小夏是懂她的,卻不曾想,小夏竟一心想要她和茗鐘在一起,可是,茗鐘明明讓她那麼痛,那麼痛。
「不瞞小姐,茗鐘確實已有心愛之人,才會忤逆娘的意思。」……
等不到茗鐘開門,刑玉也只得在門外道︰「鐘兒,娘知道,恆小姐差點兒出事你很難過。可是,誰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呢?現在,恆小姐已經沒事了,你怎的還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呢。」
「娘,孩兒真的沒吊胃口,你這會兒給孩兒送來,亦不過是糟蹋糧食,孩兒想吃的時候,會出來的。」茗鐘頭痛的撫著額,先是醉酒誤事,這會兒,又累得母親如此憂心,難道,他竟連這點事兒也處理不好嗎?
「茗鐘只希望小姐能夠心平氣和的和茗鐘好好談談。」沒有放開手,亦不敢稍微的動一下,茗鐘就這麼抓著恆影幻的手臂。
‘百盛樓’里的人,誰不知道那是雅詩的丫鬟清兒,只要看見她出面帶人,都知道和雅詩不是一般的關系,更不是普通客人能比的。
「昨日幻兒說那樣的話,可知我的心有多痛?」輕撫著恆影幻的小臉,柴進嘆息,道,「我從來不知道,一時激動,竟然讓我深深的愛著的女人那麼難受,那麼痛苦。我明明那麼愛她,怎麼就把她給傷害了,不僅折磨了她,也折磨著自己。甚至,還讓她對未婚夫產生懷疑,懷疑自己的未婚夫從始至終就是個虛偽的人。幻兒,你可知道,當我想透這一點時,是多麼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竟是如此的失敗,恨自己怎麼就給心愛的女人留下這樣的印象了。」
「媽媽,沒事的。我看他心情可是差得很呢,不然,哪會這樣。」雅詩卻是無所謂的笑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
「將軍應該能體量小姐吧?」小雪離去,小夏才看向茗鐘。
蔡雲飛躲開蘇媽媽佯裝打他的手,站在一旁笑著。
昨天一整天,柴進的心情都很不錯,跟她說話,也是謙和有禮,完全回復到確定婚期之前的樣子,仿佛這段時間,他給她的記憶的是一場夢,叫她甚是好奇。
「小姐……」驚訝的看著恆影幻,只見眼淚一下子就滾出她的眼眶,小夏慌的上前,摟著恆影幻柔聲道,「小姐不想听,小夏不說了就是。只是小姐千萬別有這樣的想法啊,小姐若是想不開,小夏還活著干什麼。小夏一直說要好好照顧小姐,竟是一個大意就讓小姐出事了。」
「好吧,你無所謂那就不說你。」看著雅詩雲淡風清的笑容,蘇媽媽也只有嘆氣。
「幻兒,說這些給你听,只是想讓你知道,柴進從來都沒有變過,他始終是你認識的樣子。」
感覺呼吸有些急促,恆影幻小手扶著胸口,心中卻是一陣一陣的涼意。茗鐘說的就是她,她卻在那里安慰他。如今……老天爺還真能戲弄人啊,這樣的事,她又能怨怪誰?他還說她心細如發,真是諷刺不是,若真是心細如發,怎會五年來都沒發現他竟然愛著她。還是真的只能佩服他藏得如此之好,五年來,這身邊形形色色的人那麼多,都沒有一個發現他的愛意。
「茗鐘,听說你年齡也不小了,已經二十有八。你既堅持不娶只把她當作妹妹的可兒姑娘,可是心中早有中意的人?」
走出房間,小夏停在茗鐘身旁,告訴他恆影幻請他進房間。然後,便帶著小雪出了梅園。
略微遲疑,恆影幻吩咐道︰「讓他進來吧,你和小雪在院子外守著,別讓人進來。」
小夏抱著箏愣在門口,看著恆影幻激動的樣子,緩慢的跨進門,問道︰「小姐,怎的突然改了主意了?昨天柴公子離去時,不是說好婚期前不再見面嗎?」
恆影幻一個激靈,另一只手握成拳,氣憤的看著茗鐘,怒道︰「你到底要干什麼?還不快放開我。」
「對于小姐的事兒,將軍即使不說,小夏亦不會大意。」對著茗鐘離去的背影,小夏輕聲嘆道,「只是,柴進被少將軍打傷的那天晚上,小夏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闖進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恆影幻低垂著眼,並不答話。
因為雅詩是頭牌的關系,她接客的房間,只接她樂意的幾個人。其他客人要點她,便直接去客人的房間,幾乎都是表演完就走,很少會像一般的清倌一樣陪客人。
「你年齡也不小了,夫人更是操心。你如此孝順的人,應該會順著夫人的意思才對,既然拒絕,定是有所堅持。」也不知是因為在茗鐘懷里的緊張,還是仍覺得冷,恆影幻的嗓音竟有一絲顫抖。
看向茗鐘,只見他的臉上有一絲迷茫,小夏抑起幾不可見的微笑,繼續道,「如今,事情竟是這樣子發展,就仿佛是小姐心中的一座大山倒塌了。小夏不明白,在小姐心中,可曾有一絲情意是對將軍的愛戀,小夏只知道,在小姐心中,如果沒有老爺和少將軍,還會有將軍可以給小姐依靠,如今,什麼都沒了。」
「一大清早的,公子怎麼這麼大火氣啊。」一個模樣還算嬌俏的姑娘出現在大廳,阻止了茗鐘欲再次發泄的火氣,也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沒有聲音,可是,眼淚滑落在恆影幻的手背上,她沉默了。
柴進真的那麼好,那麼值得眷念?還是恆影幻心有芥蒂,才沒有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喜歡茗鐘的呢?小夏停下腳步,道︰「小姐,小夏知道不該問,可是,看小姐這樣,卻是忍不住。」
恆影幻看著,在茗鐘出了房間後,如斷線的木偶一樣跌在地上,嚶嚶的哭起來。
沒有一絲遲疑,茗鐘朝著‘百盛樓’而去,到了那里,直接走進去。
小夏緘默,轉身走了。
「小夏,為什麼你非要我和茗鐘在一起?他都那樣對我了。」小夏這樣子,恆影幻只得冷靜下來,坐在椅子上委屈的問道。
「小夏,你在說什麼?什麼那天晚上?」疑惑的目光徘徊在小夏和茗鐘臉上,小雪咂舌,茗將軍這是怎麼了。
「……」抬眸看向滿眼溫柔的看著自己的柴進,恆影幻嘴角動了動,終于還是沒說話。
恆影幻也不主動說話,只靜靜的看著窗外,淡然的小臉卻在感覺到茗鐘的靠近時,有瞬間的迷茫,小手亦在桌子下緊緊的拽住了衣服。
「小夏知道。小姐早晚要和柴公子把話說開,只是,昨個兒還好好的,小姐怎麼就出事了呢?要說有人來府上,也只有柴公子一人。小姐若是說之前的事兒,不是在柴公子心口上插刀嗎?這段時間里,小姐的火氣全往他身上灑了,他到底是受了誰的氣了?」小夏也已經平靜下來,听恆影幻這樣說,便幽幽的嘆道。
「幻兒,我說那次是因為太激動,都是真的。」嘆息著,柴進抬眼望去,竟發現不遠處就是確定婚期那日弄傷恆影幻的地方。擁著恆影幻轉過身,柴進指著那邊,道。
其他人被茗鐘突如其來的一拳嚇了好一跳,然後,無言的偷睨著他。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而已,這人就拍桌子了,不知道百盛樓的規矩嗎?
「是因為什麼,才會這麼難受?」恆影幻呢喃,心中卻是一團亂,更是覺得難過,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也不去擦拭淚水,在難受中,昨天和柴進在府里散步時,他說的話突然出現在腦海,恆影幻突然著急的想要找個人。
「如今雖是名為將軍,到底,只是向大哥要求的賞賜,是大哥向皇上求來的,並不是茗鐘憑一已之能贏得,所以,還是覺得有些高攀不上她。何況,她如今已是別人的,茗鐘可以搶過來嗎?茗鐘雖是將軍,和大哥、秦錦他們比較起來,本就自慚形穢,和她的相公比,茗鐘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比。」
「是發生了一件事兒。」略微思索,尹可兒把恆影幻的事情一說,刑玉心里咯 一下。無心之失,差點害死自己心愛的女人,他若能坦然,便不是茗鐘了。
「……」恆影幻並不說話,只是默默的。
茗鐘不說話,恆影幻疑惑地看過去,卻在他的眸光里安靜下來。好一會兒,才在心中暗罵自己。
見小夏和小雪出去了,茗鐘仰頭,深吸一口氣,走向那個讓他緊張而期待,忐忑不已的房間。
「幻兒。」撫著恆影幻因為自己的話變得憂傷的小臉,一遍一遍,卻總是覺得不夠,柴進便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在她耳邊呢喃道。
「幻兒,我真的讓你如此痛苦,讓你如此不待見嗎?」看著恆影幻如此強烈的反應,看著她梨花帶雨的面容,看著她驚恐的眼楮,茗鐘徹底絕望了。
「怎麼會?」恆影幻疑惑,怎麼說得如此感傷。
感覺到腰上的手沒有先前一般緊,恆影幻掙月兌開茗鐘的懷抱,立刻如驚弓之鳥般避開,遠遠的躲在桌子那邊去了。
「茗將軍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出去了。」恆影幻說著就走,卻在經過茗鐘身邊時,被他抓住了手臂。
一遍遍回想著,茗鐘突然站起來,有一種立刻出現在恆影幻面前的沖動。
茗鐘。茗鐘。茗鐘。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偏偏是她?恆影幻痛苦的閉上眼,如今,只要一想到茗鐘,就有一種想徹徹底底大哭一頓的感覺。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了,茗鐘依然是之前的茗鐘,她依然是之前的她。
「小夏想知道,小姐這麼難受,是因為茗將軍,還是因為無顏面對柴公子,畢竟,是發生這樣的事兒。」恆影幻沒有表示,小夏也不遲疑,既開了口,就不必把話藏著掖著了。免得,根本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來問。
「小夏,去幫我把箏取來。」
「難得你這孩子這麼記掛著鐘兒,干娘就先去找鐘兒,可兒在這等會兒吧。」不能讓尹可兒覺得自己對這件事的反應強烈,兒子才是心頭肉啊,刑玉便答應先去找茗鐘。
臂膀的疼痛狠狠的侵蝕著茗鐘的心,恆影幻出口的話,更是讓他一下子跌落到了塵埃里。連抱著恆影幻的手,也失去了力氣。
先拜見何雲鳳,她見茗鐘不上早朝,自是好奇,茗鐘只得搪塞過去。去見恆勛,他依舊是不理人。到梅園時,恆影幻還在睡覺,茗鐘也不打擾她,只靜靜的在院子里等著。小夏見他很孤獨的樣子,想和他說話,他卻淡淡的拒絕了。
「小姐不知,茗鐘無意中見到她之後,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別人。可是,她是高貴的大小姐,茗鐘只是將軍手下的無名小卒。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為了能夠堂堂正正的向她提親,茗鐘發奮圖強,卯足了勁的努力。」茗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想愛不能愛的無望的沖動,也壓抑著自己沸騰的氣血。
「或許,真是茗鐘想太多了。只是,茗鐘卻是與她無緣。若是能早一點向她開口……」茗鐘嘆息道,「……如今,不提也罷。」
「好好照顧小姐,如果……如果小姐和柴進成親,以後在柴家,小姐就只能靠你了。」听著小夏嘆息的語氣,茗鐘只覺得自己支離破碎的心再一次揪了一下,最後交待一句,便轉身走了。
「娘,你真的不用擔心,孩兒沒事的。」茗鐘嘆息道,「孩兒明日一定出來,陪娘一起用午膳可好?」
「……」恆影幻卻是憂郁的移開眸子,不願意深究這事兒。
書房里,茗鐘一言不發的維持著一個姿勢坐在書桌後,直到傳來敲門聲,才把淡漠的眼移到房門上。
盡管想湊人,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人搭理自己,茗鐘只得煩躁的坐回椅子上。心不在焉的他,絲毫沒有發現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有人在觀察他。
「是誰?可是我認識的人?」恆影幻只是猜測,不想茗鐘竟真有喜歡之人,不免有些好奇了。「你們可曾商定婚期?」
「媽媽何必說得那麼嚴重,他其實也沒犯什麼,不是嗎?」雅詩神色一凝,淡聲道。「媽媽,你仔細看他,真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嗎?不僅這樣子來了,還壞了這里的規矩。媽媽,雅詩托大,他可不是什麼客人,而是雅詩難得的朋友。」
小夏仿佛听到心中有什麼東西碎裂開的聲音,她身子歪了歪,臉也在瞬間僵住了。只可惜,處在激動中的恆影響幻根本看不到她的樣子。
「嗯,難得媽媽細心,雅詩一時大意,有些疏忽了。」雅詩斂了笑,淡聲應允了。她的閨房雖和其他姑娘的閨房沒什麼兩樣,細心的人,多少會看出一絲不對的地方,到時不定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接住茶杯,茗鐘走向前,恆影幻見了,竟然哆嗦著身子不自覺的後退。茗鐘只覺得眼楮酸酸的,眼淚仿佛就要下來了,他停在桌邊,朦朧的眼默默的看了恆影幻許久,終于只是放下茶杯,默然的轉身。
激動的神情不再,恆影幻有些憂郁的看著小夏,完全像個被大人拒絕而失落的孩子。
「小姐,你怎麼了?」恆影幻一臉受驚不小的樣子,嚇壞了默默站在身後的小夏,她慌忙的上前扶住差點跌倒的恆影幻。
「我不會放開手的。」不僅沒有松開手,茗鐘反而一把抱住恆影幻,在她耳邊呢喃道,「對不起,幻兒,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才會那樣的。五年了,我小心翼翼的愛了你五年,你應該明白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啊。發生這樣的事,已經不能說願意不願意了,如今,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放開我,你憑什麼這樣叫我,你沒資格這樣對我,你听不懂嗎?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你愛我我就該給你機會嗎?你愛我我就該感恩戴德嗎?你這樣子對我我還能感謝你看得起我嗎?」到底是掙月兌不了茗鐘如鋼鐵的鉗制,恆影幻在他的臂膀上狠狠的咬下去。
「小姐真是心細如發,連這也看出來了。」氣血沸騰,卻只能拼命克制。恆影幻的話題,讓他的嗓音也有一絲輕顫,卻只能痛苦的克制著。
「我們‘百盛樓’一直以來的規矩可在那兒,還就這麼讓他砸了?有一就會有二,別人有樣學樣,還怎麼管,我們這兒,可不是什麼單純的煙花之地。」
「小姐還是先等等吧,不是還有八天才是婚期嗎?緩一緩,也免得柴公子有想法兒。」
茗鐘放了手,隨便撿了張桌子坐下。心中煩躁,越等,越是覺得難耐,總覺得度日如年一般。
「只道讓小姐安心休息,茗將軍在外面等著即可。」小夏搖頭,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恆影幻。
可是小夏拿箏去了,小雪早在茗鐘離開之後就被小夏打發到別處玩去了。無奈,恆影幻只能耐心的等著。
盡管是情非得已,可是被一個男人抱在懷里,恆影幻還是尷尬得不得了。為了緩和氣氛,也為了化解尷尬,她只想找些話題來聊,根本沒有去在乎是不是凸顯冒昧,所以,當想法滑過腦海,就直接問了出來。
「公子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清兒開口道。
茗鐘站起來,順著清兒手勢的方向邁開腳。
PS︰親,因為是存稿,不敢用同一時間,怕發文錯亂,下一章8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