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傾城︰冥王毒寵 066 引蛇出洞(大封推加更)

作者 ︰ 睡笑呆

听到發妻二字,明守靖臉上掠過幾分不自在,雖然立即便掩蓋過去,但明華容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見狀,她不禁心中一驚︰自己一直以為母親是水土不服才一病不起,乃至早早過世。莫非這里頭還另有什麼蹊蹺不成?

意識到這一點,她目光一寒,在明守靖與白氏之間來回巡梭審視。

明守靖並未注意到她的探究打量,向白氏瞪了半晌,只說了一個「你」字,便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前兩次與白氏吵架時,他雖然說得冠冕堂皇,說自己擁有的這一切全靠自己打拼而來,並非沾了岳父的光,但那不過是大男子主義作祟罷了。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清楚,若不是岳父的扶持襄助,他現在根本做不到尚書的位子。白氏拿官位來要挾他,可謂是正中他的死穴。

見他神情窘迫,渾不似剛才侃侃而談時那麼揮灑自如,大義凜然,白氏心中不覺十分快意。若不是臉上的傷口又開始發痛,她簡直想大笑一場︰「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親向來最疼我,要是讓他知道你縱容下賤的庶女傷了我的臉,不知會說什麼?」

她說得刻薄尖酸,明守靖听得眼迸金星,卻是敢怒不敢言。做了十五年的夫妻,他對白氏高傲的性子十分了解,知道她受不得激,若自己圖一時之快答應下來,她肯定會去找白丞相告狀!

而一想到笑面虎似的岳父白孟連,明守靖便覺腦袋隱隱作痛。白孟連是太上皇親命輔佐今上的顧命大臣,又是書香世家,數百年來家族中不知出了多少顯赫人物,門生無數,遍布天下,在朝中可謂是咳唾成珠的人物,他這狀元出身的尚書在別人面前或許還能挺直腰桿,但對白孟連來說,卻什麼都不是。一旦惹怒了他,還不知要被如何炮制。

老夫人見兒子被白氏用話擠兌住,不禁著急起來。但她也知道,白家勢力頗大,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便也不敢接白氏的話,卻又忍不下這口氣。正又急又怒間,忽听明華容說道︰「老夫人,華容有一事不解︰都說出嫁從夫,從此便是夫家的人了。可看夫人這般行徑,卻像是還把自己當外人呢,家里出了一點事就把娘家抬出來,妄圖壓制,這哪里像一家人的作派呢。」

這話看似無心,卻听得老夫人眼前一亮︰是啊,自古出嫁從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是高門大戶出身的媳婦,也沒有為了一點小事便同夫家鬧翻,回去找娘家出頭的道理。要知道這麼做的話反而會被人譏笑她不夠賢惠,不懂規矩。而這次的事情,本來就是白氏理虧,若不是白氏先對妾室和繼女庶女們下了毒手,又怎麼會鬧出這場風波來?若論罪首,分明就是白氏。就是白家人找上門來,自家也是佔理的。可不能被白氏三言兩語唬住,反被她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點,老夫人當即說道︰「你也不必放些狠話來嚇人,只要你一天是我明家的媳婦,就一天得守我們的規矩。這次的是非,本就是你挑起來的。雖說孫姨娘只是個妾室,又是五丫頭先動手傷的你,但你下此毒手連害她們母女二人,絕不能輕饒。況且,單是出七之中善妒這一條,就足夠休棄你了。但念在你服侍我兒多年的情份上,只暫且將你禁足幽閉,奪去掌家之權,這已是極輕的懲罰,你還有什麼不足的,只管向你老子說去,他便是丞相又怎的?天底下萬事總逃不出個理字!」

明守靖也被女兒和母親的話點醒,幫腔道︰「母親說得不錯,今日種種事情,知情人心內自有判定。若你真覺得你清白無辜,大可以馬上回去找你父親求情。我就不信,白丞相還會為了包庇一個喪德失行的女兒而顛倒黑白,不分是非!」

見自己剛剛扭轉了一點的局面再度被明華容攪亂了,白氏又氣又恨,但面上還得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哼,你當我會受這份氣麼?且走著瞧吧!」

看出她的外強中干,明守靖放下心來,吩咐道︰「把污陷大小姐、又暗中傳遞毒藥的紅解帶走,家法處置。這等陷主不義的惡僕,留不得!」

李福生本就站在廊下,听到吩咐立即親自進來拿人。紅解一介女流,哪里掙得過他,甚至連求饒的話都來不及說出,便被他捂住嘴拖下去了。

料理了紅解,明守靖又看向楊氏︰「你雖有所悔改,但五小姐是被你毒殺的——」

不等他說話,楊氏立即說道︰「奴婢自知死罪,不用老爺動手,自會了斷。」

說罷,她突然起身,一頭撞向旁邊的門柱。伴著一聲悶響,她身體軟軟地滑倒下來,鮮血長流直下,將她的眉毛眼楮都染得一片通紅。但她卻兀自固執地不肯閉眼,直直看向明華容,嘴唇嚅動幾下,艱難而無聲地吐出兩個字︰阿綠。

明華容知道她的心事,心中劃過一聲嘆息,微一垂眸,輕輕點頭,算是答應了她。這個心心念念要為女兒復仇的婦人,蟄伏多年後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棋子,將白氏逼上絕境。可惜,還是差那麼一點,只要白府還在,明守靖就算恨死了白氏,也不敢拿她如何。看來,若想除掉白氏,就不得不先解決白府!想到這里,明華容眼睫垂得更低,遮住了過于懾人的光芒。

而得到明華容的保證,楊氏心滿意足地闔上眼楮,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就此氣絕身亡。

眾人不意她如此絕決,見狀都是一愣。白氏最先反應過來,立即怒斥道︰「你們不會攔著她麼?這屋里見了血,還教我怎麼住?!」

老夫人起先因受到楊氏欺瞞,對她又是憤怒又是憎惡。但到底主僕一場,多年的情份存在心里,見她就這麼沒了,神情不免有些黯然。當下不再理會叫囂的白氏,微微搖了搖頭,招手叫過明華容,扶著她的手走了。

明守靖見白氏跋扈涼薄至此,心中厭惡更甚。他不願再與白氏說話,向下人重申了一遍白天時便曾吩咐過的不許棲鳳院的人隨意進出、也不許白氏見外客的話。然後只當沒听見白氏的嘲諷,徑自離開了。

當明守靖踏出院子後,白氏忽然像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一般,癱軟在地,嚇得一眾丫鬟婆子趕緊來扶,無奈白氏就是不肯起來。見她神情不對,眾人一合計,趕緊去小廚房找熬藥的許鐲。最近也只有她的話,夫人還听得進幾分。

許鐲借故不放心其他人過手,呆在小廚房熬藥,本就是有躲開那場混亂的意思。听過來的人說過剛才的情況,知道明守靖等已走,遂裝模作樣跟著嘆了幾聲氣。她端著滾燙的藥汁回到房里,向白氏苦勸道︰「夫人,只有身體是自個兒的,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不顧自己身子啊!況且您又正傷著,若不好好將養,萬一落了疤可如何是好。」

白氏向來注重保養容貌,听到落疤二字,果然微有意動,輕輕轉了轉呆滯的眼珠。

許鐲趕緊趁勢將她扶到床上,正要去端藥,卻被白氏一把抓住了胳膊︰「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當年可是相府的大小姐,千般寵愛集于一身,他不過是個窮狀元罷了,而且還已經娶過妻子。我不計較他是再醮,屈尊下嫁于他,結果他就是這麼對我的!」

她神情特異,像是在喃喃囈語,又像是在夢游恍神,顯然並不是想要答案,只是這些話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罷了。

許鐲便也沒有吱聲,只默默听著白氏訴說。她能討得白氏歡心,除了忠心之外,更因擅長察顏觀色,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

白氏絮絮念叨了半天,顛來倒去無非就是當年滿帝京多少家世不凡的英俊少年傾心愛慕于她,她卻偏偏看上個已有原配的狀元郎,為此不知和家里置了多少氣,才磨得父母點頭同意了這樁婚事。幸好婚後夫君對她敬重疼愛,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生什麼風浪了,不想那個該死的繼女卻突然回來,攪得家里天翻地覆,自己更是屢屢被設計,使得明守靖越來越厭惡自己。若再不將那賤種除去,還不知她又要掀起多少風浪!

听出白氏話里刻骨的怨毒憎惡,許鐲目光微動,嘆道︰「老爺這般行事,毫不顧念舊情,也怨不得夫人心寒。不過,依奴婢看來,老爺到底還是念著夫人的。今日二小姐分明被牽連進來了,老爺卻沒有追究,這必然都是看在夫人往日的情份止。幸而有老爺看顧著,二小姐和四小姐將來是不用愁的。」

許鐲猜得不錯,白氏剛剛的確在想該如何整治明華容。吃了這麼大的虧,若不報復回去,就不是她白思蘭了。但听到許鐲提起兩個女兒,她才清醒了幾分,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已被禁足幽閉,雖然府內自己的人不少,到底不比以前,可以肆意行事。況且明華容又是智計百出,若一擊不中,反而惹怒了她來對付兩個女兒,沒了自己的照拂,女兒們豈不是任由她宰割麼?

想到這一層,白氏頹然地松開了一直抓住許鐲的手,啞聲說道︰「你先給我上藥吧。」

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許鐲悄悄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恭聲說道︰「是。」

許鐲重新抬起已經快涼透了的藥湯,剛要交給其他丫鬟,命她們重煎一碗過來,又听白氏說道︰「這些事情且放著讓其他人來罷,等下夜深了你悄悄去一趟冠芳居,找到獨秀,就對她說……」

她附在許鐲耳邊低聲叮囑了許久,見許鐲連連點頭,才疲憊地揮了揮手︰「你去吧。」

許鐲答應著退了下去,稍後便從側門悄悄出了院子。雖說明守靖下了禁令,但多年來都是白氏當家,明府的所有下人差不多都是白氏挑進來的,縱然她現在一時失勢,其他人也不敢怠慢。

當下許鐲沒費什麼力氣便說服值守的婆子離開了棲鳳院,但她卻沒有去冠芳居,而是先去了疏影軒,向明華容稟過白氏的情況。末了擔憂地說道︰「夫人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雖然一時息了念頭,但奴婢怕她從此日思夜想,就是要對小姐不利。」

彼時明華容已經準備就寢了,除了釵飾大襖,只著一身素色中衣,一頭鴉青烏發散散披在身後,將她平日的冷漠凌厲淡化不少,在燭光下顯得分外柔美靜好。

听罷許鐲的稟報,她拿起銀制的一丈青剔了剔燭芯,淡淡說道︰「你回去多和她說說不安心養傷難免留疤的話兒,她就再沒空想別的閑事了。」

容貌對于女子來說簡直比性命還要重要,更何況白氏雲英未嫁時曾是帝京有名的美人,對于容顏自然更加上心。她既已受了傷,只要多提幾次靜養為上的道理,白氏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下,先以養傷去疤為重。

意識到這點,許鐲眉頭舒展了些許,隨即又生出另外的擔憂來︰「小姐果然想得周全。只是……只是二小姐未必會听夫人讓奴婢帶去的話呢。以她的性子,恐怕是……」

想到剛剛許鐲向自己轉述的那些話,明華容微微一笑,眼中盡是不屑︰「若她言听計從,反倒于我無益了。二小姐這個人看似聰明,但太注重眼前得失,又爭強好勝。現在少了她娘在旁邊提點,不知還會自動送多少把柄到我手上,倒正中我下懷。」

听到這話,許鐲徹底放下心來,又說了幾句話,才告辭改去了冠芳居。

明獨秀下午一直在照料母親,直到天色擦黑時,實在捱不住才回屋休息。她並不知道,在她小憩的這段時間,因為明若錦之死,明守靖與白氏之間的矛盾更加激化了,幾乎是徹底撕破臉面。若非明守靖還顧忌著白府,只怕早就休妻了。

許鐲過來時,她還以為是母親怕自己不放心,特地過來說一下病情。但當許鐲行過禮,將剛剛發生的事從頭說來,又將白氏的話一一帶到後,明獨秀瞪大了眼楮,失聲驚呼道︰「若錦也死了?!」

「是的,據說是天快黑時出的事。」

「父親——父親認為是母親下的手?」

「老爺確實是這麼想的。」

得到肯定的回復,明獨秀一下子癱在椅上︰「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母親怎麼會對若錦下手?父親怎麼這樣糊涂,這種明顯是栽贓陷害的事情也信!」

許鐲低頭答道︰「夫人當時也這麼對老爺說來著,結果……結果反而惹得老爺愈發生氣了。關鍵是夫人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明獨秀咬牙切齒道︰「這事必是明華容那小賤人做的!白天當眾陷害了我還不夠,轉身又把母親也拉下了水!她心機歹毒,必然早就將所謂的證據準備周全,有心算無心,母親又哪里找得到證據來證明清白!但我卻想不明白,母親明明是被陷害的,為何卻特地讓你來傳話,還說什麼讓我且先忍耐著,暫時不要對明華容那小賤人下手?」

她知道許鐲是白氏的親信,並且之前白氏也曾稱贊過許鐲的機變與忠心,所以並不避諱,想到疑惑處就問了出來。

想到剛才明華容的話,許鐲目光微動,柔聲說道︰「若這次的種種事情當真是大小姐一手謀劃的,那麼她心機之深未免太讓人心驚了。大概夫人是因為顧忌現在老爺正惱著她,況且她又受了傷,行動不便,不放心二小姐您獨自行事,所以才特地讓奴婢過來叮囑一聲。讓您暫且按兵不動,待夫人養好了傷,再做打算。」

不出所料,明獨秀听到這話後愈發氣惱︰「這事來得突然,母親事先並不知道明華容那小賤人想要詭計傷人,所以才著了暗算。現下我已知道她用心險惡,自然不會再如母親一般被她構陷。這小賤人仗著有幾分小聰明,居然敢將主意打到我們母女頭上來,我必要還以顏色,讓她身敗名裂,後悔終身!」

許鐲聞言,也不提醒明獨秀,原本就是她們母女想算計明華容,結果智不如人,反而被人家引勢利導,加倍還報回來。只是故作慌張地說道︰「二小姐千萬莫要如此,夫人可是再三吩咐奴婢,讓奴婢務必將讓您暫且忍耐的話帶到,並親耳听著您答應,才準回去覆命的。」

「哼,你這老奴雖有幾分忠心,論起膽子卻沒有你妹妹的大。」明獨秀傲慢地瞟了許鐲一眼,自負地說道︰「母親也真是的,雖說出了這等事,但有外祖父在,誰還敢拿她怎麼著?她就是太過尊重父親了,才會在有些事上束手束腳的。若依著我,當場鬧到外祖父面前去,外祖父自然會幫母親做主,將真正弄鬼的明華容揪出來發落,又何必受這些氣。」

听她提起已死的宿敵妹妹,許鐲心頭大恨,但面上卻裝得越發遑恐︰「小姐說得是,但夫人……夫人的話卻不可不听。」

明獨秀略一思忖,心道母親現在正在養傷,又被禁足,傳話不便,不如且順著話答應下來,先讓她安心。屆時想做什麼,自己放手去做便是。

這麼想著,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這老奴嗦嗦的,好吧,你就告訴母親,她的話我記著了。」

「是是,奴婢這就回去稟報夫人。」得到她的承諾,許鐲只當沒看出她那敷衍的態度,露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歡喜地告退了。

次日一早,合計了大半宿的明獨秀早早來到嫡親妹妹明霜月的廣寒居,也不待丫鬟通報,便自己掀了簾子進去,向猶自高臥的明霜月說道︰「這府里變天了,你還不快隨我去外祖家!」

明霜月一直在養病,並且因為她的病因是受驚所致,白氏曾多次叮囑她屋里的下人,不許大聲喧嘩,不許多事嚼舌,若一驚一乍地惹了明霜月再犯病,就唯她們是問。是以昨天的事雖然眾人都有所耳聞,但顧忌著白氏嚴令,誰也不敢向明霜月稟報,唯恐她受了驚一時不好,主子又怪罪到自己身上,都想等著白氏打發人來親自說。

不想,等了一夜,來的卻不是白氏的人,而是明獨秀。

自從听課會前自己受到驚嚇,被迫必須閉門養病後,明霜月成日家悶坐心煩,未免越想越惱,認定必是明獨秀這個從小到大凡事總愛壓她一頭的嫡親姐姐為了獨佔鰲頭,在母親面前進了讒言,以至自己失去了一個大好的露臉機會,甚至連帶著將白氏也惱上了。

她本是早已醒了,正準備起身。當下見明獨秀進來,反而又躺了下去,嘲諷道︰「我當是誰一大早就有空過來,原來是姐姐這大忙人,可真是稀客。您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這次又有什麼指教了?」

明獨秀向來不太喜歡妹妹表面清高出塵,實則心胸狹隘,說話又尖酸刻薄的性子。若在平時,听到這種嘲諷她必定掉頭就走,但偏偏自己的外祖母疼愛明霜月更勝過她,她便只有捺著性子說道︰「妹妹,你別裝糊涂了,你當真不知道母親出事了?」

昨晚她想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想靠找外祖父訴苦解決事情的想法,實在太過天真簡單了。昨天的事情是當眾鬧出來的,不比沒有外人,隨她們怎麼說都可以。而且因為當時所有證據都對白氏不利,眾人心中肯定都起了嘀咕。等明若錦突然暴斃的消息傳出去,還不定她們怎麼猜測。屆時,局面對白氏必然更加不利了。

如果明守靖肯為白氏出頭,將她的罪名抹去,一床錦被遮過此事倒還好些。可是明守靖現在正為白氏的所為大發雷霆,還不念情面將她幽閉禁足,那麼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且現在白氏根本拿不出證據來自證清白,在旁人眼中,還會覺得明守靖是敬愛發妻,從輕發落了。畢竟,雖然大戶人家的主母大多手上都染過妾室與庶出兒女的人命鮮血,但事情鬧得這麼大,旁人還是免不了非議白氏善妒狠辣,說不定還會慫恿明守靖休妻。

這種情況下,即使是貴為丞相的白孟連也不好出面為女兒求情。畢竟女兒嫁了就是別家的人,況且這次又不是什麼夫妻口角的小事,白孟連若不分輕重地開了這個口,別人不會說他是因為疼愛女兒,反而會說是他是非不分,手伸得太長,竟然插到了女婿家里。

思來想去,明若錦決定從外祖母曾老夫人那里下手,想讓她借口到明府走動探望,實則給明守靖施壓,迫使他重新為孫姨娘和明若錦的死編造個說法,將白氏開月兌出來。

但是,僅有的兩個外孫女兒里,相比八面玲瓏,外表爽朗大方的明若錦,曾老夫人向來更加疼愛看上去清高出塵的明霜月。據說是因為明霜月和她年輕時的性子很像,老人家年紀大了,難免喜歡對著小輩回憶當年的風華正茂,愛屋及烏,自然而然便更加中意明霜月。

若是明霜月出面向曾老夫人求情,她多半便肯了。若單只是明若錦自己去,份量卻嫌太輕了一些。

深知這一點的明若錦,雖然很不耐煩和明霜月一起做事,但為了母親,還是不得不強忍不滿過來找她。

明霜月見往日總待自己不冷不熱,時不時還指責自己只知風花雪月不擅庶務的姐姐今日這般好性,只當她有什麼事想求自己,便還待拿一拿喬。明若錦看出她的心思,不等她開口便將昨日的事撿緊要的大概說了一遍。明霜月一听,驚得馬上坐了起來︰「母親怎麼突然就被禁足了?你——你沒騙我吧?」

「我會拿這麼大的事情開玩笑麼?」見明霜月大驚失色,明若錦心里的氣稍稍退了些︰「這些事都是明華容那小賤種搞的鬼!是她在小宴上自編自演了一出好戲,想要陷害我和母親,之後更狠心害死了明若錦,再度嫁禍給母親,以至引得父親勃然大怒,不顧情份臉面,下令將母親禁足,並奪去她的掌家之權!現在父親十分生氣,根本听不進我的辯解。只有我們去將外祖母請來,讓她為母親說情,父親才會改變主意。」

「父親怎麼可以這樣!」兩姐妹間雖然向來不太對盤,但明霜月亦知明獨秀必不會拿母親的事情來胡說,剛才不過因為太過震驚,下意識地反問而已。思索片刻,她突然問道︰「那孫姨娘真是母親……是母親下的手?」

這幾天府里分明死了兩個人,剛才明獨秀卻只提到明若錦的死是有人嫁禍,那麼弦外之意,無疑是白氏當真對孫姨娘下了狠手。

而這一點,昨天中午時明獨秀便想通了︰白氏之前突然待明若錦和顏悅色,不過是想穩住她而已,順便再禍水東引栽贓到明華容身上,讓她們倆斗個你死我活。孰料卻被明華容反將一軍,利用相同的毒藥引起明若錦的疑心,最終揭穿了真相。

見明獨秀無聲地點了點頭,明霜月大駭。她急急環視屋中,見丫鬟都不在,才長長松了一口氣︰「母親……既然是母親做的,那我們如何好去求外祖母過來說情?」

她是正室嫡女,從前家里只有三位姨娘一位庶女,又都不成氣候,上面更有一個精干的嫡親姐姐替母親分憂,所以她可謂無憂無慮,向來都將精力放在琴棋書畫上。醉心此道的人,大多有份不通庶務的清高。所以當下見明獨秀直承孫姨娘為白氏所殺,她震驚之余,不免心虛起來。

見狀,明獨秀恨鐵不成鋼道︰「妾室算個什麼東西?那是朝廷有明令、由家主打殺了都不犯法的!自古以來正室發作妾室的難道還少了?這算個什麼罪過?若不是明華容當眾借題發揮、又暗害了明若錦再栽贓到母親頭上,母親怎會陷入這般困境?快收起你那些謬論,這就隨我去見外祖母,求她老人家過來替母親作主!」

「這……」明霜月遲疑片刻,但最終因記掛受傷的白氏,又經不住明獨秀一直在她耳邊說這等事本是司空見慣,遂將心一橫,一口答應下來︰「我這就和你去外祖父家,找外祖母過來替母親說情。」

「這才是我的好妹子,也不枉母親和外祖母疼你一場。」見她答應,明獨秀放下心來,甚至還破天荒地親自為她梳頭,顯得格外熱情,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但當明霜月梳洗停當,用過早點預備動身時,卻被二門上的婆子攔了下來。

明獨秀剛要發作,卻听那婆子陪笑說道︰「對不住了,二小姐和四小姐,昨兒夜里李管家親自傳了老爺的話,說以後兩位小姐想要出門,都必得老爺點頭,再由李管家陪小姐們過來呢。」

「大膽奴才!我要出門從來是通行無阻,還需知會誰來?打量夫人出了事,你們就故意刁難我們了?」明霜月聞言柳眉倒豎,怒氣沖沖道。

明獨秀卻比她冷靜得多,略略一想,便猜到了明守靖多半是怕她們去白府搬援兵告狀,所以才不許她們隨意進出府內。明守靖既有了這層顧慮,那麼她們便是過去回稟,定然也依舊是不準出去了。

——既然過不了明路,那只有暗渡陳倉了。

想到這點,明獨秀拉了一下還待繼續數落的明霜月,低聲道︰「別說了,父親現在防我們跟防賊似的,再說下去也是自討無趣而已,不如另想法子的好。」

「除了找外祖母來求情,還有什麼法子?」明霜月不解道。

見她這麼不開竅,明獨秀有些惱火,但還是捺著性子解釋道︰「我們當然還是要去找外祖母,只不過,得換個法子出門了。」

「難道要偷溜出去……」想到悄悄看過的坊間話本里那些小姐喬裝出行,路遇風流書生的段子,縱是滿懷心事,明霜月也忍不住心跳悄悄加快了幾分。

「怎麼可能,那樣豈不是白送把柄到父親和那小賤人手上!」明獨秀對這個整日沉溺故紙堆中,不知變通也不懂世情的妹妹幾乎要徹底失望了︰「依著舊例,後日正是小寒,老夫人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到帝京城外的蘭若寺祭拜祈福,家中女眷都需同行。我們便先寫封信捎給外祖母,讓她老人家也去那里,屆時裝做偶然遇到,祭拜之後過來做客。這樣既顯得自然,而且便是老夫人心里為難也不好拒絕。」

如果她修書到白府,讓曾老夫人直接到明府來,那麼示威施壓之意相當明顯,不但會令明守靖更加惱怒,而且也會引來有心人的側目,認為白氏是要借娘家之力壓制夫家。這樣不但于白氏名聲無宜,今後更會令她與明守靖之間的裂痕繼續擴大。倒不如是裝做巧遇,順道去親家府上作客。這樣一來,即使彼此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偽裝,至少表面仍可粉飾太平,聲稱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明獨秀思慮再三,才想出這樣一個辦法,自覺十分周全,既解了白氏之難,又顧全大局保全了雙方的體面,更考慮到了父母今後的相處,不免有些得意。

明霜月本不擅這些,見姐姐說得頭頭是道,便也點頭應了。

當下姐妹兩人正準備各自回房,明獨秀忽然看到一個面容清秀,梳著獨辮的丫鬟手里拿著個包袱進了二門。認出那是明華容房里的落梅,她心中一動。待對方走後,若無其事地問那值守的婆子︰「怎麼咱們內院的丫鬟也可以隨意出入府中了?」

那婆子以為她有責怪刁難之意,連忙解釋道︰「回二小姐的話,那丫鬟名叫落梅,是大小姐房里的人,這次出去是為大小姐采備織布所用的金線的。老夫人親自點頭同意,奴婢才許她出入的。」

「哦?金線?看來大姐又要織布送給老夫人了。上次那塊布老夫人便十分喜歡,後來還賞了大姐一套頭面。待這次的做好,還不知要怎麼賞賜大姐呢。」明獨秀看似無心地說道。

「哎呀,奴婢听說,大小姐這次是因為參加臘八宮宴,要給宮里的貴人準備的。」婆子果然被勾起話癮來,賣弄著她比二小姐更靈通的消息︰「據說是給長公主殿下準備的。大小姐手藝巧奪天工,一定能討得公主歡心,屆時不知能得多少好東西呢。」

臘八宮宴?

听到這個詞,明獨秀心中一抽。這本該是專屬于她的、整個明府頭一份也是獨一份的榮耀,結果卻被明華容攪黃了!明家兩個適齡的女兒里,只有明華容得了瑾王的親口相邀,自己卻連一個字也沒得到!屆時這件事肯定會被人拿來說道,那些早就暗中嫉妒自己容貌才情的無知妒婦們,肯定會像嚼了萬年老參一樣,亢奮不已地編派她的不是!

——不過,不要緊。她既然知道了那賤人要送什麼東西,必定會好好安排一番,將那些令人不快的可能扼殺在襁褓之中。屆時,她會讓大家知道,縱有同樣的嫡女身份又如何?平民生出的女兒永遠也比不上世家千金!

想到這里,明獨秀愉快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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