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閻一邊為紫鳶把脈,一邊淡笑道︰「沒問題。我師父以前常給這一帶的村民解蛇毒,我也在這里住過好些時候。」
原來那位老者竟是他的師父?羽青不禁有些愕然。
看來真是紫鳶姑娘的命好,若不是有這層關系在,他們今天恐怕只有失望而歸,听天由命了......
正當兩人都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時,一團雪白飛快地從屋外沖了進來。
冥閻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地舀起來又倒回去,同時不停地吹著氣。
見羽青神態有些不似平常,再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紫鳶,冥閻心下頓時有些了然,于是笑著起身招呼他進來,自己則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三人路過那晚若溪三人露宿的地方,除了馬車夫的尸體外,便只剩下那晚烤火剩下的一堆灰燼了。
這人倒還挺自覺的。紫鳶邊吃邊無聲地笑了笑。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或許皇上跟若溪姑娘在一起的。」
畢竟現在已經事隔兩天,他們到底去了哪里也無從知曉,只有到西涼國還有可能與他們會合。幸好當時公子提了下地方,不然難度可就更大了。
而此刻門外,端著食物的羽青看著屋里快樂溫馨的一幕,心里莫名的有些難受。此刻,他多像是一個徹徹底底多余的人。
羽青只覺得自己頭都大了。算了算了,別想了,或許過兩天就好了。
就在這時,紫鳶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當看清身旁坐著的人時,登時愣住了。
輕笑了兩聲,冥閻轉回頭,揭開紫鳶的面紗準備喂藥,眼前的景象卻令他吃驚不小。
仔細看來,這姑娘眉眼精致,唇紅齒白,臉型也長得極好,若是沒了臉上猙獰的黑斑,說不定也是位佳人呢。再說了,她還是若溪最親近的丫鬟。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該盡全力還她一張潔淨的面容。
紫鳶聞言忙道︰「什麼求不求的?!冥公子盡管開口,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竭盡全力!」
紫鳶急切地一口氣說完,發現自己好像太唐突了,不覺間臉微微泛紅起來,只好將頭盡量埋低。
剛剛冥閻出去時,有些意味深長地望著他笑了笑。那笑意讓他感覺不舒服。
羽青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自己本來就和他們沒多少交集,現在怎麼會冒出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以離他這麼近,可以這麼近距離地看他,真好。
冥閻看著她們倆滑稽的一幕,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些毒斑......會有可能消失掉嗎?如果真的消失了,那冥公子他會有可能......
紫鳶抬眼看向他,輕聲道︰「沒事了。謝謝你救了我。」
「我扶你躺下休息吧。蛇毒應該還有些殘留作用的,趕緊養好身體,我們好去與主子會合。」最終,羽青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怪異的氣氛。
冥閻眉頭緊蹙,沉思了半晌後,眼中突然光彩大現。難不成,最關鍵的一味解藥竟是那青花蛇毒??
想當初,他和師父為了治療那名被毒老鬼用來試驗「地獄花」之毒的女孩,試了無數的藥,最終也沒能將她臉上的毒斑去除,甚至幾乎沒有變淡的效果,而如今......
房間里很安靜,靜得像是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听得見。
過了一會兒,感覺藥應該不燙了,這才將藥碗放在一旁的案幾上,轉回身拔掉紫鳶身上的銀針,最後將她扶起來靠床而坐。
猛然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臉正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冥閻的目光里,紫鳶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就在她忐忑不已之際,冥閻卻開口了。
冥閻見紫鳶答應得很爽快,心里大大松了口氣,但仍然有些猶豫道︰「但是,說實話,能否解毒,我現在也不敢保證。青花蛇毒只是主藥,要想徹底解毒,可能還需要嘗試不少其他藥的搭配。而這期間,或許會花些日子才行,甚至可能會有意料不到的危險發生。」
紫鳶強迫自己拋開腦子里的雜念,說道︰「冥公子,若能勞您費心,為小女子解毒,是小女子該千恩萬謝才是。」即便是其他危險百倍的事她都願意為他去做,更何況只是讓她配合他為自己解毒??
這時,冥閻感受到了門外的氣息,一轉頭正見著羽青面色凝重地端著飯食,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本來想過把它還給你們,但想想你們一路奔波,帶上它也不方便,所以就把它養在身邊了。這段日子以來天天和它在一起,多了不少樂趣,現在還真舍不得還了。哈哈。」
好苦!她不是在做夢??
紫鳶又好氣又好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小胖推到一邊,掙扎著坐了起來。一模臉上,才換的面紗已經濕透,鼻子上,眼楮周圍也全是口水。
紫鳶心里輕輕一顫,順從地任他扶著自己躺下,並很自然地為她蓋好被子,心里涌起一絲莫名的異樣。
其實,他今天一直很苦惱。也不知道自己這兩日到底是怎麼了,腦子里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和想法。昨晚更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腦子里紫鳶那張戴著面紗的臉總是揮之不去。
簡單梳洗了一番,紫鳶再度將面容遮住,走了出去。
紫鳶淡然一笑,道︰「沒關系。反正我這張臉變成這副模樣,本也沒什麼盼頭的。公子能試著幫我解毒,才讓我的人生有了希望。所以,不管發生什麼狀況,我都不會後悔。冥公子無需顧慮太多,真的。」
「好。」話音未落,羽青已經彎腰下來扶她躺下。
嗯,就這麼辦。羽青想到這里,心里一片釋然。
「你醒了?快把藥喝了,再不喝要涼了。」冥閻舀起一勺藥汁,遞到紫鳶的唇邊。
眼前,那張時常在夢里出現的面容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她有些不敢呼吸。生怕自己不小心呼出一口氣,便會將他的幻影吹散。
不及多想,紫鳶眉頭一皺,很是懊惱自己的胡思亂想。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肚子餓得難受。紫鳶掙扎著起身,穿好衣服下了床。
真的變淡了??自從臉上出現那些惡心的黑斑後,她不知道多久沒照過鏡子,沒看過自己的臉了,甚至腦子里自己的模樣都有些模糊了。
心里嘲諷著自己,端著托盤的手卻不自覺地狠狠捏著盤子,指節都有些微微泛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反常。
「你們從丞相府突圍後,我甩開士兵進皇宮把它帶出來的。這家伙胃口出奇的好,一個月不到又長了不少份量。呵呵。」
正準備揭開她的面紗,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一轉頭,正撞見羽青目不轉楮、充滿好奇的目光。
這突然的聲音讓紫鳶有些驚愕,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小胖!??」紫鳶驚呼道,話音未落,卻被小胖猛地撲倒在了地上,一只濕漉漉的舌頭伸了過來,拼命地舌忝舐著她的臉鼻。
不容她多想,羽青已經推門進來。見紫鳶氣色明顯好了些,他自心底里松了口氣,道︰「毒已經解了吧?」
「是啊,我也覺得它又重了不少。謝謝你。」紫鳶滿眼感激地看了看冥閻,低頭抱住小胖,親昵地用頭蹭著它的腦袋。
該死的,自從醒來後,她的心思便全放在了亂七八糟的心思上,竟然忘了小姐還身處險境,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他的眼楮如一汪深潭,讓她很想探尋到底,卻又驚惶于自己越陷越深的無助,無奈之下她只得倉皇逃離。
紫鳶轉過頭對著羽青道︰「你呢?如何打算?」
「啊!」原以為就要摔下去,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在半空中頓住了。
算了,跟就跟吧,多留個心眼兒就是了。
「醒了嗎?」門外傳來有些低沉的聲音。
一來只他一個人,她們不怕他,二來就算他告密,等楚臨天趕來,他們也早已轉移地方了。西涼國那麼大,且又不是楚臨天的地盤,她就不信躲不開他。
這一刻,若是能定格下來,該有多好?
看著小胖肥嘟嘟的憨態,紫鳶忍不住呵呵地笑著,不時抬眼看看身前滿眼笑意的冥閻,心里有股說不出的美妙滋味。
正想開口詢問,另一勺藥已經送到了嘴邊。
羽青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竟隱隱有一些不太舒暢的感覺。
冥閻沖著紫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她已經醒了,你可以進來了。」與此同時,紫鳶微紅著臉將面紗重新系好,垂下了眼簾。
紫鳶笑了笑︰「看公子說的。小胖能跟公子在一起,我們都很放心的。現在小姐自身安危都無法保證,帶上它也只會讓它也陷入危險之中,所以,也只能將小胖交給公子了。」
心里升起一股擔憂,想象著那些可能的狀況,思量著過兩日的計劃,不知不覺地,腦子卻越來越沉,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就在兩人各懷心事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咳嗽聲。
「自從離開皇城後,我們一路上都挺想它,挺擔心它的。冥公子,真的很謝謝你。」
推開門,耀眼的陽光刺得她雙眼頓時眯了起來。抬手遮住眼楮,往前邁了出去。誰料身體尚未痊愈,腿腳還有些無力,一不小心便勾住了門檻,往前栽了過去。
「冥公子,你昨天說的事情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但是......我想先去找小姐。我擔心她。」只有確保了小姐沒事,她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zVXC。
「冥公子,紫鳶姑娘怎麼樣了?」羽青有些別扭的在門外問道。
紫鳶心里一驚,下意識地便要往後退,卻絆倒了身後的凳子,一坐到了地上。來不及喊痛,紫鳶已經看清那團雪白是什麼了。此刻,它正張著嘴伸著舌頭沖到了她面前。
糟糕,小姐!!心里一聲驚呼,紫鳶陡然睜開了雙眼。
正想轉身離開,屋里的紫鳶卻突然開口將他喚住了。
他感覺心靈深處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他,讓他跟他們一起去。是直覺還是出于什麼其他原因呢?以之前的處境來看,皇上想要順利帶若溪姑娘回去,恐怕很難。
紫鳶的心輕顫了一下,從深深的迷戀中清醒過來,愣愣地將嘴湊過去,喝下了勺子里的藥。
好姑命候。羽青面色凝重,並不言語。此刻,他的心里異常矛盾。
他是楚臨天的手下,楚臨天想要抓住小姐,若小姐好不容易甩掉了楚臨天,到時會合了又踫見他,那不是很危險?可他畢竟救過她的命,若是現在翻臉好像也不合情理。
「此次姑娘被蛇咬傷,臉上毒斑卻明顯變淡,我猜測那青花蛇的蛇毒可能是‘地獄花’解藥中最關鍵的一味藥引。所以......我想請姑娘幫忙,讓我嘗試配制解藥為你解毒。」
紫鳶一听他說自己臉上的毒斑淡了不少時,便激動地伸手撫模自己的臉。
紫鳶用極誠懇的目光望向冥閻的眼眸,卻在與他的目光撞上之後,心跳無法控制地猛然加速,趕忙轉開頭,任目光在手和被子之間不停游移。
冥閻點點頭,笑著走上前,蹲來和紫鳶一同逗弄著小胖。
冥閻點點頭,站起身淡笑道︰「沒問題了,休息兩天就好。你們聊,我出去一下。」
不自覺地,紫鳶突然回憶起當時羽青用嘴為她吸毒血的場景,還有迷迷糊糊中自己趴在他背上的情景,臉頰不由得越來越燙,心里也亂糟糟的。
「小心些。」一聲熟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身子上方響起,與此同時,紫鳶也恢復了站姿。
「死小胖!!力氣可真大......」紫鳶一邊擦臉,一邊無奈地笑著將小胖摟在懷里寵溺地撫模著。
紫鳶一邊拽著來人的胳膊,一邊轉過頭來,原本的驚魂未定還未平靜下來,卻在看到對方白希光滑的俊逸臉龐時,心跳再度加快。「那好,我們出發吧。」
簡短的對話後,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紫鳶接過羽青的盤子,道了聲謝,卻並不動筷。
該怎麼辦才好?為何她會有種預感,自己將會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不不不,她得清醒一點。至少,不能完全迷失了自己。
自己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以自控了?
想到這里,冥閻頓時欣喜莫名。
羽青見冥閻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或許自己有些失態了,一時間很是窘迫,連忙微紅著臉,掉轉頭大步走了出去。
見門被關上,紫鳶這才扯下被小胖舌忝濕了的面紗,到一旁洗了把臉,這才重新坐回桌旁,拿起了筷子。
羽青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菜,突然想起或許是因為自己在場她不方便吃,于是轉身便退了出去。
冥閻聞言,低頭思索了片刻後,唇角一勾道︰「好。明日我和你們一起離開。听你這麼一說,我也放心不下了。」
此刻,那張臉正綻放笑意,如一朵妖嬈盛開的花兒一般,那上翹的薄唇勾出讓人難以抗拒的風情。紫鳶看得整個人都呆了。
「紫鳶姑娘......吃點東西吧。」
翌日,吃完午飯後,冥閻向青衣少年吩咐了一番後,便收拾了些細軟,和紫鳶、羽青一起離開了天蕩山,往西涼國方向而去。
紫鳶看在眼里,心里卻揪緊了一般。這麼美的笑容,卻不是屬于她的。
「你......沒事了吧?」淡淡的問候,卻隱約有些尷尬之意。
真是搞不懂女人......
要是真能解了地獄花之毒,也算是了了他和師父多年的一個心願,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開心得不得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照顧過自己,而且還是並不熟識的男子。這感覺......她無法形容,只是覺得有些溫暖,有些舒心。
自己的好奇心什麼時候這麼強了??難道就為了想看她的真面目,他便天天這麼記掛著她??
「紫鳶姑娘,我有一事相求。」冥閻猶豫了一下,繼續道︰「不知姑娘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他剛才那是什麼表情?
「不客氣。」羽青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
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告誡過自己嗎?他喜歡的是小姐,更是從來沒有真正看過自己一眼,怎麼能有如此非分之想呢?容貌恢復了又怎樣?他一樣會不為所動的。
是在做夢嗎?他......他怎麼會在這里?
冥閻看著紫鳶臉上神色的不斷變化,心里不禁有些疑問。她怎麼了?怎麼總感覺怪怪的?以前雖然偶爾去找若溪時會看到她,卻也從沒留意過。
昨夜他竟然夢到若溪了,夢里的她滿臉驚恐與無助,那眼神真讓人心疼。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些難受和不安。看來,不親眼目睹她平安幸福,他這輩子也終會有解不開的遺憾與擔憂吧。
冥閻愣了愣,看著原本想出來,現在又回房的紫鳶,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麻煩請先回避一下吧,她平常是不願意在人前展露容顏的。」
閉上雙眼,听著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門「吱呀」一聲輕輕關上了。紫鳶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浮躁的心沉靜下來,之前發生的一幕幕也開始一一重現。
紫鳶抬起頭,只看見他翩然轉身的背影。那氣度非凡的身姿,潔白飄逸的衣袖,牽扯著她的心也隨之起伏飄動。
這時,冥閻先取來銀針,在紫鳶的手上、腳上和頭上分別扎了些銀針之後,正好之前的少年端了藥進來。
羽青感覺屋里的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起來,又或者只是他心里覺得太尷尬吧。
冥閻笑了笑道︰「沒什麼好謝的。我本來也很喜歡它,想到你們都走了,它獨自留在宮里也不知會怎麼樣,所以便趁楚臨天出宮追你們之際,進宮把它帶出來了。
冥閻有些訝異紫鳶剛才的熱烈反應,不過他也並未多想,只繼續說道︰「實不相瞞,姑娘臉上的毒斑正是中了我師兄所創的‘地獄花’之毒。早在數年前第一次發現他將這毒用在小女孩身上時,我和師父便費盡心思想要解毒,卻一直沒能成功。」冥閻將空了的藥碗放回案幾上,繼續說道。
睜開眼,她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只有力的臂彎里。
他不如就隨紫鳶他們一起前往西涼國,若是皇上在那里自然好,若是不在,他也可以把消息傳給皇上。
冥閻突然發現,這個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禁衛軍統領,好像突然變得有些可愛了。
想到這里,冥閻更堅定了自己為紫鳶解毒的決心。
怎麼會這樣??她臉上的毒斑......竟然淡了不少!
想到能和他有理由相處在一起,紫鳶的心里就說不出的緊張和激動。
紫鳶沒料到他會跟去,心里有一絲微妙的不悅感。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門口,她才將視線收了回來。
「謝謝冥公子。」紫鳶微紅著臉松開手,掉頭又進了屋,邊走邊在心里暗罵著自己沒出息。
紫鳶看了看四周,凝神沉思片刻後,道︰「眼下我們只有往小姐他們之前預定的目的地尋去了。」
強行按捺下心底莫名的激動,紫鳶全身心地享受著他的體貼,原本身體的不適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話音未落,便听那腳步聲已經遠去。
腦海里再度浮現出了那張絕世容顏,還有那次她被下了迷.藥後眼里的萬種風情......想著想著,冥閻情不自禁揚起了嘴角,一雙鳳眼微微往上翹起,如一雙翅膀即將展翅而飛。
皇上此行的目的是將若溪姑娘帶回去,那他現在是該回皇宮看看呢,還是跟著他們一起去西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