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禮物068灰心,問布倫達生字
這話引得薇安愈發好奇,「可我現在就想看。」
「听我一次。」燁斯汀把她摁回床上去。
薇安明白過來,「是不是給我的禮物?」
「聰明。」燁斯汀笑著啄了啄她滿帶藥草苦味的唇瓣。
「到底是什麼呢?」薇安咕噥著,無法做到平心靜氣。
「本來打算帶你去城里轉一天,可你卻搗亂。」
「這樣我回來就能看到禮物了,是嗎?」薇安猜出他用意,輕輕地笑,「不是故意破壞你計劃的。」
耐著性子等外面那些人走後,薇安步出房門,看到院中情形,呆在了原地。
院中竟多出了花草樹木。
油橄欖、沙棗樹和百里香,分別散落在西側敞篷兩側和東南面的圍欄前。
樣子喜人的仙人掌、粉紫色的大朵的花點綴著樹木間和房前的空地。
一陣風吹過,這些植物身形微微搖擺,使得院中充滿生機,呈現出明媚光景。
貝娜早已知情,此時只是笑眯眯看著薇安,「這下好了,以後想吃沙棗,自家院子里就有。」
薇安則轉身回望燁斯汀,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花草也算了,可樹木卻需要連根挖出還不能有損壞,並且要好端端地送到她家里。之後栽種起來,也不是輕松的事情,畢竟,這些不是小樹苗。
燁斯汀則走過來打趣︰「傻了?」
薇安欲言又止,放棄了道謝。他做這些,為的不是她的感激,她明白。過了片刻,她嘀咕道︰「我都不舍得讓人在家里喝酒了,這可怎麼辦?」
燁斯汀與貝娜同時輕笑出聲。
黃昏時,燁斯汀見薇安臉色恢復過來,提議道︰「去我那兒吃飯吧。」
「有什麼好吃的嗎?」
「過去就知道了。」
薇安換了身衣服,帶上隨身所需之物,去了他家里。
在敞篷里忙碌的兩個人在收拾一頭小牛,這讓薇安睜大了眼楮,「哪兒來的?」在小鎮上她還沒見過這個。
「城里的人送來的。」
凡事都是如此,有利有弊。懷著發財夢來到沙漠的外來客,破壞作亂時多,可好處就是能將沙漠之外的很多東西引進到沙漠,例如風俗習慣、肉質相對可口鮮美的牲畜。
晚餐自然要用小牛肉烹調美味,薇安情緒愉悅之下,讓他找人把烤肉的東西餐具拿過來,又在一旁督促著他把肉切成她要求的大小、厚度,做的自然是小牛排。
最後一起享用的,也只有他們兩個——撒莫或者是與貝娜一起吃飯,或是在布倫達那兒,想都想不到他們兩個會回來這里。
相對而坐,燁斯汀記掛著她上午沒精打采的樣子,只給她倒了一碗底的酒,如果不是看她興致頗高,是連這一口都不讓她喝的。
席間閑談,燁斯汀說起眼看就要到八月,沙漠北部會迎來一年當中的雨季。雨季還是平時都一樣,一旦下雨便是暴雨傾盆,所以貘族人因著氣候不會輕易來犯。
「只是我們也不能隨意走動,要避免遇到暴雨引發的暴洪。」他說。
薇安點頭,「明白。」這些她听貝娜說起過,知道沙漠另外一個降水期是在12月到三月份。
「但願你到時候不會悶得亂發脾氣。」
「不會。」薇安心無城府地笑道,「你不是會陪著我嗎?」
「當然。」
吃完飯,燁斯汀送她回家,卻是到了門口便止步,看著她走上台階,轉身緩步離開。
貝娜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看到薇安就笑起來,指了指里間,「估計你怎麼也猜不到又發生了什麼。」
薇安聞言忙走進里間,驚見原來的床板、壘的床架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貨真價實的寬寬大大的床。
貝娜已經將床單毯子等物鋪好,布置妥當。
薇安慢慢走過去。
床頭貼著床板向上,做出了舒適的供人斜倚的弧度,頂端又做出了一個十幾公分狹長平台,可以用來放置油燈、瑣碎的小東西。
撩起床單,看到長寬兩側各有兩個抽屜,大小不同而已。
這東西出現在這里,讓薇安險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薇安坐到床上,有點發愣。
貝娜站在門口,解釋道︰「這段日子,魯埃其實來過鎮上兩次,都是去了燁斯汀家里,我猜應該就是為這件事。我也好,燁斯汀也好,平日里沒少听你說如果床這樣或那樣該多好,他是記在心里了。」
薇安沉了片刻,才漾出滿足的笑容,「這禮物實在是太好了。」
貝娜又道︰「你和他前腳剛走,族人們後腳就到了,拆掉了架子,狠忙了一陣,把床放了進來。」
薇安因為太高興,以至沒辦法說出心緒,只是心滿意足地倒在床上,「我要好好享受一下。」
貝娜轉身,「藥熬好了,給你熱一下,喝完隨便你怎麼享受。」
這一晚,薇安聞著木料喜人的氣息,帶著無法言喻的甜甜心情睡去。
該是一夜好夢或者安穩得無夢,可她卻在半夜忽然醒來,坐起身,側耳聆听。
只聞在夜間恣意回蕩的風聲。
可是為什麼,直覺告訴她有人在外面?並無危險趨近的感覺,會是誰呢?
又一心是自己神經過敏,躺回床上。
那種感覺卻揮之不散。
她披上一條毯子,以防萬一,還是帶上了槍,無聲無息出門去。
這一晚,看不到月光,星光卻煞是璀璨。
步下門廊,听著院中樹木發出沙沙聲響,看著花草樹木在星光下的輪廓,不可控制地勾出一抹笑容。
走到院門口,四下觀望,看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
「慕西里?」薇安輕聲喚出這個名字。他在這里做什麼,又已來了多久?
慕西里緩步走過來。
他消瘦了一些,負手走到她面前,目光帶著哀傷,卻又那麼溫柔地凝視她。
薇安忍了忍才沒退後。他喝酒了,一身酒氣。
「這麼晚了,怎麼在這兒?」她輕聲問。
慕西里氣息有些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話,像是怕她听不分明,「我是听米維說,你生日就是這幾天。現在看來,就是今天吧?」
「是。」
慕西里望著庭院,又看看房子,「燁斯汀對你真的很好。」
是。可是那又怎樣呢?薇安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慕西里藏在背後的手伸出來,遞給薇安一個的小木匣,「這個……我送你的,你收下吧。」
「是什麼?如果太貴重的話……」
「一點也不貴重,甚至有些廉價。是我平時沒事時做的。」慕西里的笑比語聲還要落寞三分,「請你收下,好麼?」
薇安撫模著小匣子的蓋子,無聲點頭。經人親手做的東西,即便是再尋常,那份心意卻必然是極重的。
慕西里放松了一點,身形卻因之輕晃一下,「薇安,你對我說過的話,我這段日子都在想,也想明白了,以後會盡力改變族人的觀念習慣。我們還是做朋友,好麼?」又強調道,「只做朋友,像最初一樣,什麼事都不會干涉你。」
他試著認同她的想法,他要試著去改變族人,為的不過是與她回到原點。薇安心頭有所觸動,不敢流露,只是笑著反問︰「我們不是一直都是朋友麼?」
「那就好。」慕西里抬眼望向夜空,「不早了,你回去休息。」
薇安笑著一揮手,「嗯,你先走。我得確定你還能走回去。」
慕西里轉身,背對著她,站了片刻,道︰「薇安,我一直有個夢想,就是能夠和你一起看大漠的日出。我必須要說出來,說出來才能嘗試放下。以後不會了。」之後,緩步走遠。白衣黑褲,襯著頎長漂亮的身形,帶著說不出的悵惘,融入濃濃夜色。
薇安皺了皺眉,心里怎麼這麼不是滋味呢?回到室內,在黑暗中打開木匣子,取出里面被細軟布料包裹的東西。
也是木質的東西,長寬不超過十公分,厚度不過一公分。
薇安閉上眼楮,細細摩挲,用感覺去弄清楚這是個什麼物件兒。
上面有著繁瑣細致的紋路,是個木雕?
終是壓不住心頭好奇,薇安點上燈,看清之後,呆了一呆。
木雕分明是她的樣貌,淡漠的意態,五官竟是驚人的酷似。
好一雙巧手。
何為禮輕情意重,薇安真的明白了。
在室內轉了很久,薇安才找到一個滿意的地方,把木雕放置起來。不論如何,這份心意、這少年的情意,值得她一輩子不忘。
貝娜找來的方子不錯,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調理薇安的情況,可在服用時是見效的。第二天,薇安只是有些倦怠,再無別的不適。
見到燁斯汀的時候,她笑嗔道︰「背著我做了這麼多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跟別的女孩子來往,一定也能瞞住我吧?」
「我又沒瘋,哪兒有閑心理別人。」燁斯汀笑著吻了吻她唇角,「喜歡麼?」
「嗯,特別喜歡。」
燁斯汀又給她一記熱吻,隨後卻道︰「喜歡以後就主動幾次。」
薇安啼笑皆非。她以為他問的是喜不喜歡他幫忙添置的東西,他卻是故意挖了個小陷阱等著她中招。
相擁閑聊時,她提起了慕西里,「我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你以後對他也和氣一點吧?」
燁斯汀反應漠然︰「這關我什麼事?」
「是啊,不關你事,我多余跟你說。」薇安戳了戳他額頭,「你給我點兒面子行不行?總不能我來往的人和你連話都不說吧?」
燁斯汀只求證一點︰「他跟你說起的?只是朋友?」
「對啊。」
燁斯汀對慕西里再了解不過,不論從哪方面推測,慕西里如今的態度都決定了他日後的為人處事會有所改變。而慕西里的改變,不論是對他還是對薇安,都有益無害。他點點頭,「盡量。」
之後,慕西里和米維過來的時候又多了起來,甚至摩黛得閑了也會來串門。之前一陣走動得不頻繁,米維是知道薇安整日里有燁斯汀陪著,摩黛則是還在生慕西里的氣,生怕兒子哪天發瘋把個外族女孩子領回家去。
對于倫納德那件事,這對母女看法一致,無所謂,認為給他條活路也行,按照燁斯汀的想法殺一儆百也不錯。她們一直記在心里的,是薇安先後救過米維兩次,所以從心底希望薇安能夠平靜快樂地在小鎮生活下去。
慕西里和薇安一度意見分歧,他的百般掙扎反思甚至痛苦,她們並不知情。
摩黛先前只在薇安初來鎮上的時候進到室內一次,第二次進門時,對于薇安的家發生翻天覆的變化驚嘆不已,追問薇安是怎麼有的這些想法,怎麼能把家里填充得滿滿當當又這麼富有生機。
薇安笑著告訴她,這不過是有著一點點中國氛圍的家,其實需要完善的細節還有很多,暫時還不能一一履行而已。心里則追加一句,也多虧了燁斯汀幫忙。
現在她的院落,惹得不少居民駐足觀望,都是那些花草樹木的功勞。
摩黛一家三口不時出入,布倫達和撒莫亦是每日必到,再加上打酒或留在院中吃飯的人們,整個雨季,薇安的家可謂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對這一點抱有微詞的只有燁斯汀,他自然更享受和薇安朝夕相對的時日。可是又想,人總得公平一點。他閑暇的時候,能夠與她朝夕相伴,可偶爾忙碌時,也是整日整日地見不到面。
他倒是有心就此拴住她,卻是分身乏術。
雨季過去,貘族人勢必再來,陣仗只能更大,他要提前設想好每個細節並吩咐族人做好準備。
而且眼看著時局就要變得動蕩不安,他日後的生涯,都需要深思熟慮,出不得一絲差錯。
薇安這段日子,去摩黛家里的時候也很多。摩黛本來就做得一手好飯菜,平時總听米維跟她說薇安會做哪些新鮮的東西,自然想學到手,讓兩個孩子也能不時一飽口福。
初時薇安看到慕西里,總會心緒復雜,一時間回歸不到最初的狀態,覺得對他的態度隨意了不妥當,刻意拉開距離更不妥當。
讓她釋懷的反倒是慕西里。他在她面前還是那副呆呆的笨笨的樣子,總會無意識地犯些低級的小錯誤,言語態度卻也回到了朋友的狀態,關心而有尺度。
很多事很多話,仿佛只是她一個微有不快的夢境而已,如今已成過去。
這天薇安進門,和摩黛米維寒暄後,听聞里間兩個人在交談,是燁斯汀與慕西里,不由又驚又喜。
她站到門口探頭看看,問燁斯汀,「你怎麼來了?」
「來找慕西里說點事情,你也來听听?」燁斯汀和慕西里中間,攤開著一張地形圖。
薇安走過去,心里明白,新一番腥風血雨即將降臨。囂張的貘族人,本來就是分批趕往酈城與小鎮,上一次的來襲,不過是探路。上一次的失敗,只能激起他們更猛烈的反擊。
這一次,貘族人大概有兩三千之多,他們正在趨近要駐足的,是燁斯汀與薇安去打魚的地方。
薇安真希望是自己听錯了,真不願意貘族人涉足她心中的桃花源。
這一次,薇安見過的一個人——沙諾也會率領族人幫忙。
沙諾听到風聲就給燁斯汀送來書信,告訴他不管需不需要,這次他都會率領族人參戰。因為那個地方離酈城更近,而酈城是他的家園。
而燁斯汀這次過來,是要慕西里帶領族人守護小鎮,自然他也留下了一些族人幫襯,交給慕西里指揮。
薇安接話道︰「那你們作戰的人手夠麼?」
「夠,酈城還有別處,都會有族人過來匯合。」
之後,燁斯汀詳細地告訴慕西里如何防衛,萬一交手的話如何部署應對。
慕西里神色凝重,一一認真記下。
「明天我就得離開鎮上,一切都交給你了。」
薇安見話題結束,轉去廚房和摩黛米維一起準備晚飯,心里在掙扎著︰她是留在鎮上,還是陪燁斯汀一起前去?
鎮上有她的朋友,有她視作家人的朋友,都屬于弱勢群體,一個意外就會奪去她們的性命。而戰爭又從來是沒有定數,她很希望與他一起經歷、面對、回來。
飯後燁斯汀陪她返回家中時,談及此事,「你怎麼想的?拿定主意了麼?」
「還沒有。」薇安思索片刻,拋出一個折中的辦法,「不如你留下兩個得力的助手,保護好貝娜她們,我陪你一起去。」
燁斯汀的想法卻是正相反,「我建議你留下來,保護你在意的人們。如果有貘族人過來,也是少數,你再加上慕西里,完全能夠應付。」
「可我還是想陪著你。」薇安也知道他的想法,「你還不是怕我出什麼意外,可反過來也是一樣,我也會擔心你。」
燁斯汀輕輕笑著搖頭,還是堅持,「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會遜色于任何人。這次只是沒必要,就算要對峙一段時日,多說一個月我就回來了。你在家等著我,這樣不也很好麼?」
「不好。」薇安嘀咕,「如果一個月……就是很久了,我想你了怎麼辦?又不能丟下鎮上的事去找你,我不!」
可想念是多好的一件事,能夠讓人迅速看清楚自己的心,不會再有任何猶豫。燁斯汀是這麼想的,口中卻是半真半假地道︰「沙諾這次也會全程參與,他如果總纏著你哄你去酈城怎麼辦?要是那樣,我會殺了他。你願意看到那種事情發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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