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後院,依舊是那座小樓。
珠簾之後,一個妙曼身影正在撫琴。琴聲悠悠,像是清泉淙淙,又如空谷蘭香,透著些清冽的淡雅。
柳千行閉目不語,陶醉其中。
在很多年前,夏幽月撫琴的時候,他是可以站在邊上的。可那只是很多年前的事兒,那時候,他們都還小。
或許那時候,他們站得那樣近,只是因為,還小。
「千行哥,你來听听我新學的曲子。好听麼?」
「千行哥,修煉好苦呢,我才不要修行呢。我有千行哥保護就可以了嘛。」
「千行哥,娘親死了……她是給那些壞人逼死的……嗚嗚嗚……」
…
「柳千行,爹爹很辛苦,我要幫他。」
琴聲頓止,將柳千行從記憶中拉扯出來,拉到現實之中。樓里樓外,樓上樓下,是時間還是其他的什麼,割出了這樣的距離。柳千行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即便樓里樓外,即便樓上樓下,即便只能站在這麼遠的地方說話,他也很滿足。
「燕趙的底細,查清楚了麼?」清冷的女聲在樓上響起,一如她的琴音那般動听。
柳千行正了正心神,「只能知道此人絕不是出自我們儀玄城,他忽然出現在儀玄城外,之前的訊息,沒人知道。他剛出現的時候,十分困窘,是那個叫白羿辰的小子借給他銀兩,然後兩人在玉膳居事件中結為好友。」
「第一天才。一個外來者,壓過了整個儀玄城。我很好奇,這個人,到底來自哪里。」
「他何德何能,能排在小姐前面?」柳千行一按腰間長刀,「我去做掉他,便不需知道他的底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s 平靜。顯然絲毫不將燕趙放在眼里,即便此人的天賦在儀玄城所有人之上。這是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來的自信,殺人,可不比練武那麼簡單。
「柳千行。」夏幽月的語調並無什麼變化,但偏偏柳千行听出了其中的不滿,「爹爹的意思,是掌控他。毀掉一個人,很簡單,但是沒有任何作用。控制一個人,他卻能夠幫助我們。」
「那白羿辰,我感覺並不簡單,怎會玄都榜上,竟沒有他的名字?」
柳千行怔了怔,玄都榜上沒有名字的人,他都沒有派人去觀察,因此夏幽月問到白羿辰之時,他心中著實沒有答案。
「玄都榜公示之r ,那白發小子曾說,他,只求一戰。」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在柳千行的身後響起。不緩不急,聲音像他走來的步伐一樣,沉穩有力。
柳千行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不是因為白羿辰狂妄的那句‘只求一戰’,而是因為在自己身後走來的這個男人!張成勇!
城衛軍里,這個男人是最早被李甲收買的隊正,也是李甲勢力扎根在城衛軍中的領頭人物,一直以來與柳千行分庭抗禮。此刻卻出現在夏幽月的小樓之前,做著匯報。
這說明了什麼?
從頭到尾,李甲都不曾月兌出那位城主大人的掌控!
可柳千行心中濤浪翻天的緣由並不是這個,而是,在此之前,他居然毫不知情!
難道夏幽月不知道嗎?縱算全天下無人可以信任,他柳千行也絕對是那個值得她信任的人啊!難道,她已經忘記了嗎?
張成勇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柳千行,微微一笑,以示友好。對著小樓上的倩影微微彎腰,用他一貫沉穩的聲音說道︰「我已經著人去跟著白羿辰了,他的每場較武,我的人都會詳細記錄下來,第一時間便會呈給小姐看。」
「嗯,你做得很好。」小樓上的清冷女聲就此停住,不再言語。
柳千行知道,今次的談話,到此結束。
只是不知為何,以往每次的這個時候,心中都給滿滿的不舍充斥著。此時此刻,卻更多了一種不明意味的酸澀。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面無表情。
張成勇早已經不知去向,還沒到最後的時刻,他進入城主府,仍是得隱蔽行事。
小樓中,夏幽月縴細的玉指劃過琴弦,發出一聲嘆息。
身邊的清麗侍女小聲問道︰「小姐為何讓張隊正現在就過來?」
「雖然大局已定,讓李甲知道也沒什麼。但能多一分把握,就多一分為好。只是柳千行現在越來越自以為是,上次擅自對李剛布局,這一次又對燕趙動殺機。我不得不讓張成勇出來,敲打敲打他。」夏幽月臉上籠罩著一層面紗,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她幽幽的又一聲嘆息,卻在這幽靜的小樓里,嘆得分明。
…………
人字號,甲字擂。
只听得人群中的議論,白羿辰便知道這出場的‘霸山虎’絕不簡單。
這是一個魁梧的漢子,滿臉絡腮大胡,一副粗豪模樣。上了擂台,一句廢話也不肯多講,只是看著自己的對手。
霸山虎與勾蛇手!
雙方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還未開始對決,便引得台下陣陣歡呼。
維持秩序的士卒方喊開始。這漢子便身體微弓下來,似一頭猛虎微微匍匐了一體,然後猛的亮出利齒!向前撲去!
這一撲虎虎生風,攪動得空氣都驟然激烈了起來!
楊舍眼楮驟然眯縫了起來,顯然對這漢子的攻擊也有些忌憚。
「這大漢實力不錯啊。」燕趙不知何時已經湊了過來,在白羿辰旁邊嘆道。
霸山虎這一式看似粗糙,直接橫撲而去,但氣勢驚人,有巨岩壓頂之威。
面對這凶悍之極的一撲,凶悍如楊舍,也只能側身避開。
楊舍這一避,身體竟如蛇一般,柔韌扭曲,如一條毒蛇詭異的游開草叢,輕易繞到霸山虎身後,就要亮出獠牙。
霸山虎一聲大吼,右腳猛的一頓,身形借這一頓之力驀然止步。借力扭腰,腰帶背,背帶肩,肩帶拳,猛的回身一拳!這一拳,恰恰是在楊舍剛剛避開攻擊,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
這一拳之凶狠、之準確,讓場下都禁不住驚呼陣陣!
楊舍y n冷一笑,殘忍的舌忝了一下舌頭,身體在萬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然又詭異的一扭!這簡直就不是人類的身軀,詭異如蛇!
楊舍暴露出如此奇異的身法,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閃過霸山虎這一拳。霸山虎這一拳雖然時機力道都極為不凡,但畢竟空門大開。
楊舍身體詭異的扭開霸山虎的拳頭,迅捷俯身,猛然合肩,撞向霸山虎的腋下!腋下乃人體要害,霸山虎哪里敢讓楊舍撞到,但他此時也來不及回拳,只得猛的一側身,用背部擋住楊舍這一撞。背部肌肉鼓起,有如鋼鐵澆鑄。
要說霸山虎反應也是極快,不愧是成名高手。但楊舍的攻擊哪里有這麼簡單!
在將要撞上霸山虎的那一瞬間,楊舍身形一變,竟然變撞為貼,雙手貼著霸山虎的背部,如蛇一般滑行上去,柔軟如鞭,驀地勒住霸山虎的脖子!霸山虎怒目圓睜,肘向後搗。但是,晚了!
楊舍手上狠狠用勁!
喉骨破碎的聲音讓台下觀看的人都興奮地呼吼起來。
霸山虎魁梧的身體猛地僵直,無力的隨著楊舍松手而滑下去。
竟是直接死在了擂台上!
較武賽事並不忌殺人,高台上負責監督賽事的道人看到這一幕,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並沒有任何表示。維持秩序的士卒自然也沒什麼動作,只有兩名士卒上台去將霸山虎的尸體抬走。
圍觀的人們都歡呼了起來,生與死之間的殘酷,讓作為旁觀者的他們,享受到了難得的興奮感。
白羿辰厭惡地皺起眉頭,往旁邊站了站,與這群人岔開。
霸山虎如此實力,竟然也輕易死在楊舍手下。楊舍這一下殺人立威,當真嚇破了許多人的膽。許多強者對自身實力頗為自信,但也不願拿自己的x ng命去做賭注。更何況楊舍如此實力,即使擊敗了他,也免不了受些傷,怎麼去應付接下來的九場比試?
楊舍正是抓住眾人的這種心理,才對霸山虎狠下殺手。
待得擂台邊上的士卒再次詢問有無人上場之時,一時間竟然冷了場。
十息之後。第三次序的武者只得硬著頭皮上場。這名武者實力與趙大也不過是伯仲之間,又哪里是楊舍的對手,楊舍為了加強震懾,再下殺手。看著這武者血淋淋的尸體被士卒抬下場去,擂台下一時鴉雀無聲!即使是自忖實力並不輸給楊舍的強者,也不由因這樣殘忍的手段而心生忌憚。
這一下就更沒有人肯提前下場了。等輪到第四次序的武者上場時,這人竟然頂不住壓力,直接棄權!圍觀者都大聲噓了起來,這武者羞燥得臉s 通紅,掩面而去。
很快便輪到第五次序的武者上場,這武者倒也有些血氣之勇,毅然一搏。奈何實力差距過大,被楊舍生生震斷心脈而死!
這時候高台上監督人字號擂台的道人也坐不住了,目光如電掃視過來,甲字擂的武者俱都不敢說話,擂台上的楊舍也一臉惶恐。這道人靜靜的凝視著楊舍,輕聲說道,「較武的確不計生死,但同為玄都國民,能不殺人,還是不殺人為好。」
聲音雖輕,卻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觀戰的那些儀玄城民,雖然就是為了看血腥而來,卻無一人敢有意見。
待這道人收回目光,擂台邊的士卒才開口,宣布楊舍已經連勝五場,同時詢問有無人要提前上場較武。
雖然有道人的j ng告,在場武者都相信楊舍不敢再殺入,但仍無人願意上去啃這塊硬骨頭。都想著便讓這凶人第一個得勝又如何,爭第二就好。
第六次序的武者仗著楊舍不敢殺人,勉強跳上台去,卻給楊舍生生折斷了雙手!
高台上的道人再沒有什麼反應。
誰也沒有想到楊舍凶威如此之盛,在玄都門正式弟子的j ng告之下,不敢殺人,卻廢人雙手。雙手給廢去,對武者而言,當真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