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矮山山峰上,厲先生負手而立,目光看向遠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略有些霜白的頭發給風吹拂得飄灑起來。
白羿辰站在厲先生身後,望著厲先生滄桑的背影。雖然厲先生對他的好,是毋庸置疑的。他也很敬重厲先生。但是白羿辰總覺得有些想不透這位長者。有時候白羿辰覺得厲先生應該是個叱 風雲的高手,而不是眼前這個隱居在小山村中以教書為樂的普通先生。
白羿辰現如今已經完全鞏固了六重陽明境的修為,自信若是厲先生有武功,他絕不至于看不出來。而無論他怎麼觀察,厲先生也沒有半分身懷修為的痕跡。
即使不是修行界中人。厲先生也一定經歷過許多事情,經歷過許多大場面吧?白羿辰暗暗想道。
剛剛吃完午飯,厲先生就喚他一起上五峰山的第五峰來。白羿辰隱約猜到也許是跟燕趙有關。但厲先生站在這里許久了,也不出聲。因此白羿辰也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羿辰。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大洪皇朝嗎?」。厲先生淡淡問道。他也不轉過身來,仍是看著前方,也不知他的目光透過這千山萬水的蒼茫,看到了哪里。
「羿辰自然記得。大洪皇朝比玄都國大上無數倍,是荒雲大陸的統治者。傳到如今,已經是第十三任皇帝皇甫端了。」白羿辰雖然有些疑惑厲先生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流暢的回答出來了。
厲先生教授白羿辰,詩書禮樂,天文地理無所不包。學史,這個世界的歷代皇朝自然是重中之重。白羿辰自然不會忘記如今天下的統治者,大洪皇朝。
「嗯。那你知道你這次結識的那個朋友的來歷麼?」厲先生回過頭來看著白羿辰。
「羿辰不知道燕趙的來歷。」白羿辰抬起頭來,直視著厲先生的眼楮,「但是羿辰認定燕趙此人是值得一交的好兄弟!」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異響。
「誰?」白羿辰厲聲喝問,身形如獵豹,瞬間朝聲音來源撲過去。
「是我!燕趙!」燕趙從一顆大樹後面轉出身來,阻止了白羿辰本來蓄勢要發的攻擊。他本來是過來尋白羿辰,卻恰好听到厲先生的問話,一時好奇,便隱藏起身形來。沒想到听到白羿辰斬釘截鐵的答話,心神簇搖之下踩斷枯枝,發出聲響驚動了白羿辰。
燕趙走上前來對著厲先生一禮,「先生。燕趙本是沒落之人,家世實在不願提起,更加不願累及羿辰這個好兄弟,還請先生不要透露燕趙的來歷。燕趙感激不盡!」
對著厲先生說完話,燕趙又轉過身對著白羿辰說道,「白兄乃至誠君子,以誠待我。燕趙隱瞞來歷,實有難言之隱,更是不願累及白兄。還請羿辰兄弟見諒!」這句話說完,便彎下腰來深深一禮。
白羿辰慌忙上前扶起燕趙,「你說哪里話!你在夏軍侯面前都毫不猶豫為我挺身而出,而且你隱瞞來歷自然是有難言之隱,兄弟一場,我哪里會怨你!」
厲先生看見這一幕,也是捻須點頭。「你們既然兄弟情深。我也不去做那個惡人,燕趙你的身世就留待你自覺實力足夠時再與羿辰言明吧!」
「燕趙謝過先生體諒!」,燕趙對著厲先生深深一禮,又道,「先生是如何認出燕趙的?先生也知,燕趙麻煩纏身,還請先生教我!」
厲先生略一點頭,「這倒無妨,我早點的時候遠遠見過令尊幾面,你眉目之間與令尊很有幾分相似,我也只是猜測出來的罷了。」
听到厲先生說他只是猜測出來的,燕趙也是放心了許多。
白羿辰更是一副受教的模樣。心中暗想,想來如果不是燕趙對自己身世如此緊張,厲先生也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歸根結底,還是燕趙太女敕了,而厲先生又太過老ji n巨猾呸,怎麼能這麼想老師!白羿辰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句。
厲先生叫白羿辰來,便只為了此事。既然這件事已經決定不說了,白羿辰自然便與燕趙下山去了。
目送兩位少年下山的身影,厲先生只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那位大人,難道也謫落了麼?」聲音之中有無限的惆悵。
「哼!他的後人都淪落至此,下場之慘,還須明言?」一個老者悄然出現在厲先生身邊,一聲冷哼。
听語氣,這個老者一直在場。可白羿辰與燕趙卻沒有絲毫察覺。
若是白羿辰還在場,必然會驚呼出聲。因為這個老者,赫然正是啞爺爺。他在村里住了多年,從來不曾開口說話,大家都以為他是啞巴,沒料得不僅不啞,竟然還有一身好修為。
厲先生似乎一點不奇怪這個老者能夠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他像是陷入自己的緬懷之中,也不搭理老者,「陛下乃英明之主。那位大人,到底所犯何事?」
「英明個狗屁!他不過是個昏君!」
「住嘴!」厲先生驟然轉身,神情無比嚴厲,「為人臣子,焉能非議君主?」
「哼!我可不是他的臣子!」話雖如此說,可老者的語氣明顯收斂了許多。
厲先生怒目良久,終于緩和下來,「羿辰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老者嘆了一口氣。
「你修行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半點增壽的法門?」
老者臉s 愁苦,「能教他的,我怎會吝惜?只是誓言所限……」
「狗屁的誓言!」一貫儒雅的厲先生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是啊,這狗屁的誓言!」老者的臉s 更加愁苦。
厲先生狠狠瞪著老者,「當初若不是你扭扭捏捏,不肯早點出手,羿辰怎會使那樣搏命的法門?」
「我如果當時出手,在場的所有人,除了羿辰之外,一個都不能活下來。以羿辰的x ng子,往後的r 子會開心?再者說,我哪里知道他在那破石室里學了個這麼邪門的玩意?」老者的眉頭都快擰到了一處去。「我出手將黑風滅了個干淨,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離開了。否則難免會讓人查到羿辰身上。」
「唉,只能看羿辰的造化了。玄都也是有名的道門,應該能培養好羿辰。」
「不是還有十年嗎?若是十年的時間還不夠,我說不得只能破誓了,那該死的誓言反噬就反噬吧,哪怕所有人都死了,也要讓羿辰活著!」
老者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一股誰都無法扭轉的堅決。
「我看著他長大的,我相信這孩子。」
微風輕輕拂過天空,吹散浮雲。一株老杉靜靜地佇立著,枝葉輕輕的搖擺,仿佛在招呼這無常的世間。
流雲再來,山上卻只剩厲先生孤獨的身影,他一步一步地,緩緩走下山去。像一切年邁的老人那樣,步履緩慢。
…………
城主府。一處涼亭。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正憑欄而立,瞧著池塘里的游魚靜靜出神。微風徐來,水面蕩起一片好看的漣漪,女子的秀發也被微風撩起,露出一張給面紗遮住的臉來。雖然看不到面容,但是一雙剪水秋眸就能叫人眼前一亮。
「乖女兒,不知所思何人?」夏軍侯大步走來,嘴里哈哈的開著玩笑。不停的有僕從停下來躬身行禮,從他們的眼神中都可以看出對這位城主大人發自內心的尊敬。
憑欄而立的女子,正是城主夏軍侯的千金夏幽月。
只是叫人想不明白的是,這位天之驕女為何在自己家中也帶著面紗,難道是面容太差不敢見人麼?暗暗轉過這個念頭的僕從都不忍繼續去想。這位城主千金雖然總一副冰冷的樣子,但她實際待府里的僕從都極為溫和,深得這些僕從的愛戴。
如此鐘靈毓秀的一位女子,若是面容難看,那該是多麼讓人嘆息?
夏幽月清冷的x ng子,本不喜歡有人開她玩笑。但開玩笑的是她父親,她也不便說什麼,只能氣惱的轉過臉去。
「哈哈,不說不說。」見女兒貌似真是生氣了,夏軍侯這才連連擺手。嬉笑罷了,這才正容說道︰「這次去玄都,你要好生修行才是。這邊的事情你不必再c o心,有我。」
「女兒知道的。」見父親說起正事,夏幽月也轉過身來。
夏軍侯微微點頭,又道,「那個白羿辰,實為不凡,即便熬不過十年,也有一定價值。此人心智頗為不俗,用好了當是一大臂助,用得不好也是麻煩,要好好把握其中分寸。」
「女兒省的。」夏幽月點頭應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父親,為何讓柳千行也去玄都門?就讓他在儀玄城里幫父親處理事務不好嗎?即便是修行,在城里也可由父親親自指點啊……」
「你莫非忘記你母親是如何死的?」夏軍侯臉s 驟然y n沉下來,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復仇而準備!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為復仇而犧牲!包括你!何況柳千行只是我養大的一只狗!」
見父親忽然生起氣來,夏幽月身體一顫,嚇得不敢出聲。
「你如果沒有做好為你母親犧牲的準備,那便不要去玄都山了。我會著人送你離開玄都國,做一個平常女子,專心女紅吧!」
「父親說的哪里話?」夏幽月解下面紗,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來,「幽月生下來,唯一的意義便是給母親復仇!父親是要抹掉幽月生存的意義嗎?那還不如現在就叫幽月死去!」
「好女兒。」夏軍侯將女兒攬入懷中,心中也有些柔軟起來。「只是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