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正當空,天氣已經炎熱起來,雲州外圍長城出口,幾個士兵躲在城門洞里閑聊,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一個人都沒有。
「听說新上任的王忠嗣大帥來了雲州,看來有仗打了。」一個大胡子士兵道。
「山哥,你怎麼知道?這個王大帥听說才三十多歲,靠不靠譜啊?」一個年輕的士兵問道。
大胡子切了一聲,冷笑道︰「王大帥是才三十多歲,不過開元二十六年北伐契丹之戰,就是他指揮的,打得契丹人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你說靠不靠譜?王大帥還是忠烈之後,將門虎子,自不是你我能比的。」他的語氣又是崇拜又是遺憾。
旁邊幾個士兵都挺好奇,都圍過來問道︰「山哥,說說,那次大戰情況如何?」
大胡子得意地看了眾人一眼,道︰「哼,當年我也有幸隨王大帥出征,在桑干河和契丹人、奚人大戰三場,那一戰啊,可以說是殺得天昏地暗,r 月無光,血流成河,光胡人的首級就砍了幾萬個,最後契丹人逃回了老巢,把他們可汗的首級獻上來請降,皇上才饒過他們。」
「那山哥,那一戰你殺了幾個契丹人?」有一個士兵問道。
大胡子滿臉通紅,神采飛揚,大聲道︰「數不清了,當時我沖在最前面,只知道用刀一直砍,刀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把,打到最後全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契丹人的。」他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這些契丹人也夠硬氣的,死了這麼多人都還沒潰退,最後是他們的貴族不行了,才投降的。」
「山哥,既然你殺了這麼多契丹人,怎麼還在這里守長城啊?」一個士兵不合時宜地問道。
大胡子臉一紅,瞪了那個士兵一眼,大聲道︰「你懂什麼?」
士兵們嚇了一跳,不知道說什麼好,大胡子看到他們的樣子,剛才的凶狠一下子散了,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嘆道︰「戰場上可不是光會奪首級就行的。」
年輕的士兵們不明白他們的火長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眼中透出疑惑。
城門洞中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從長城外傳來,大胡子趕緊跑到城外去看,熾烈的陽光讓他的眼楮一時不能適應,但還是看到了幾個黑點從北邊靠近過來,他忙命令士兵戒備,以防萬一。
幾騎人馬在城門外停下,是四個唐軍士兵,還有兩匹馬上綁著兩個突厥人,為首一人笑道︰「小山子,沒必要嚇成這樣吧?」
大胡子紅著臉道︰「全哥,怎麼是你啊,今天沒有到述職的時候啊。」他看了看後面綁在馬上的突厥人,笑道︰「又抓了幾個胡人?你都可以去當捉生將了。」
趙全道︰「今天有點情況要向將軍報告。」
大胡子揮揮手讓手下的士兵們讓開路,一邊道︰「下來喝口水吧,全哥。」
趙全搖了搖頭,道︰「沒時間啊,情況緊急,我必須盡快見到將軍。」他指了指身後的許默道︰「認識一下,這是新來的兄弟,許默。」又對許默道︰「這是關山火長,以前和我一起在同一隊。」
許默在馬上抱拳道︰「在下許默,請關大哥多多關照。」
關山笑了笑道︰「可不敢當,你跟著全哥好好學就是了,肯定有出息。」他見許默年紀輕,便勸導他。
「好了,時間差不多,我們要走了。下次再聊。」趙全說著一踢馬月復,策馬進了城門,許默又抱了抱拳,跟在趙全身後進了長城,後面還有兩個士兵,也和關山打了個招呼。
看著遠去的背影,關山想起了以前和趙全並肩作戰的回憶。
趙全等人又奔馳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雲州城。
雲州城位于河東道的最北端,毗鄰單于都護府,自從後突厥叛亂後,這里就是唐朝河東道防御突厥的最前線,唐軍在這里設置了雲州守捉,駐軍三千,周圍還有大同軍、岢嵐軍進行支援。
現任雲州守捉是周明威。
軍情緊急,趙全不敢耽擱,飛快率領許默等人來到了守捉衙門,馬剛停下,就有哨兵過來詢問,趙全跳下馬道︰「在下有緊急軍情稟報守捉大人,請立刻通報。」
哨兵聞言不敢怠慢,立刻進了衙門通報,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青年軍官,盔明甲亮,與眾人身上的鎧甲形成鮮明對比,尤其是許默,鎧甲上還有血跡,甲片也有好幾處破了地方。
哨兵出來後就在一旁繼續站崗了,那青年軍官看了看趙全等人,皺了皺眉道︰「你們是哪里來的?有何緊急軍情稟報?」
趙全等人看到他的樣子已然不爽,不過正事要緊,趙全沒有發話,許默等人也不敢造次,只听趙全道︰「在下是西山口戍堡隊正,有關于突厥人的緊急軍情要稟報守捉大人,十萬火急,請將軍代為通報。」心里卻在尋思,此人是誰?以前從來沒見過,上次述職時都不在,難道是新來的親衛將?
青年軍官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守捉大人如今正有要事在議,沒時間見你們,你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我會稟報守捉大人,到時再找你們問話。」
趙全大怒,但許默已經忍不住了,他想起了戰死在草原上的同火兄弟,兩個健步沖上去一把抓住青年軍官的領子喝道︰「混蛋,突厥人打到家門口了,我的兄弟們都死了好幾個,你們還在這里推月兌阻攔,是不是要等到突厥人兵臨城下才反抗?」
青年軍官又怒又急,臉s 蒼白,他沒想到許默話都不說就動手,此刻想掙月兌許默卻無濟于事,只好嘴里罵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對我動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幾個哨兵見軍官被執,都端了長槍對著許默,想要讓他放開軍官,趙全等人自然不會讓許默身犯險境,也拔出橫刀圍在許默周圍,和哨兵們對峙。
許默將軍官狠狠扔在地上,喝道︰「滾,立刻向守捉大人稟報,再敢拖延,決不輕饒。」
青年軍官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指著許默罵一邊進了守捉衙門,許默不以為意,只是對著趙全道︰「屬下一時沖動,請隊正責罰。」
雖說許默未曾請示便擅自動手,趙全心里有點不舒服,但許默替他教訓了青年軍官,他心里也很爽,況且看這樣子這種法子還能收到奇效,便沒有在意,笑道︰「干得好,我也早想教訓他了。」
「你們還是不要大意了,他是守捉大人的外甥,名叫楊天琪,剛來才幾天,得罪了他可沒好處。」為首那個哨兵突然道。
趙全收起刀,抱拳道︰「多謝兄弟提醒,不是我等想得罪他,實在是軍情如火,要是拖延了通報,突厥人南下,後果不堪設想啊。」
「若是如此,待會兒守捉大人問起來,在下必如實稟報,你們也要想好怎麼解釋剛才的事情才好。」
趙全正要說話,隨著一陣腳步聲,衙門內出來了一大群人,為首之人書生打扮,楊天琪紅著臉領著一群士兵跟在後面,快到門口了,楊天琪指著許默憤恨地道︰「遠叔,就是他動手打我,你要給我做主啊?」
許默不認得那書生,趙全卻認得,他走上前道︰「屬下趙全拜見司馬大人。」此人就是雲中守捉衙門行軍司馬肖遠,也是周明威的首席幕僚。
肖遠也認識趙全,並且印象很深刻,他沒有理楊天琪的眼s ,道︰「剛才听楊校尉說趙隊正有緊急軍情要稟報,不知是何軍情?守捉大人正在召集各部有要事商議,讓我來問問。」
作為周明威的首席幕僚,肖遠自然有資格讓趙全把軍情告訴他,「稟報司馬大人,我戍堡昨r 在巡邏時發現突厥游騎的活動蹤跡,並與之發生戰斗,斬殺突厥人45人,俘虜3人,我軍戰死5人,受傷4人,經過初步審訊,我們認為突厥人即將南下,屬下特意帶了兩個沒受傷的俘虜來向守捉大人稟報。」
肖遠大驚,眾士兵也是倒吸一口冷氣,這個時節突厥人要南下就麻煩了,事情太突然,各處援軍要來也沒這麼快啊?
「好,你們趕緊隨我來。」肖遠果斷地道。
楊天琪一听,心里不爽了,不教訓剛才打他的人,還要讓他們進去,他一把抓住校園的手臂道︰「遠叔,還沒教訓他們呢?」
肖遠大怒,如今突厥人就要南下了,這家伙還有心思顧著自己那點小小的仇怨,他一把甩開楊天琪的手,怒喝道︰「混賬!我看該教訓的人是你,大敵當前,再敢惹是生非,就把你遣回老家。」
楊天琪驚得呆了,他雙眼無神的看著許默等人進了衙門。
守捉衙門的議事堂內,周明威正與雲州軍政要員商議大事,新任的河東節度使王忠嗣正要來雲州視察,他們正在商議如何接待。
對于如何接待上官,朝廷中自有一番規定,不過周明威對王忠嗣頗為熟悉,曾經在他麾下作戰,知道王忠嗣不講排場,視察也不看表面,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實地考察,但各種接待,還是要和一干軍政要員商議一番。
這時肖遠帶著趙全等人來到了議事堂外,周明威站起來道︰「好了,諸位就按照剛才商定的事項去準備,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是,大人。」分列左右的軍政官員同時起身應道,然後退出了議事堂,肖遠帶著趙全走了進來。
周明威年月三十五六,人長得很俊秀,留著短須,長期的軍旅生涯又讓他身上充滿威勢,此時端坐在主位上,一臉深沉的看著眾人。
肖遠道︰「大人,西山口戍堡的趙隊正來了。」趙全等人跟在後面行了軍禮。
周明威點點頭,又看了看趙全,才開口道︰「你就是趙全?到底有何軍情如此緊急?你若是不能說出緊急軍情來,本將定要治你的沖撞護衛之罪。」
趙全心一沉,忙道︰「回稟大人,實在是軍情緊急,否則屬下不敢造次,沖撞了大人,請大人恕罪。」
周明威眼神柔和了一些,道︰「既如此,本將就不再追究,你將軍情快快道來。」
「是,大人。昨r 本隊第五火r 常巡邏時遭遇突厥游騎,先後與兩股突厥游騎發生激戰,共殺敵45人,俘虜3人,我軍5人戰死,4人受傷,經過初步審訊,俘虜供認是前來偵察我軍軍情,突厥部落將大舉南下,入寇我大唐,屬下將兩名未受傷的俘虜帶來,請大人處置。」
周明威大驚的站起來,大聲道︰「趙全,此話當真?」
「屬下絕無虛言。」趙全斬釘截鐵地道。
周明威揮揮手,對肖遠道︰「肖司馬,麻煩你將俘虜帶下去,務必要得知突厥人南下的時間、兵力。」
肖遠抱拳道︰「是,大人。」說完出了議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