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宇文征不是醉酒淹死的?」听了那個叫狗剩的孩子的話,許默吃驚地站起來。
狗剩的嘴里還塞得鼓鼓囊囊的,答道︰「恩,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個人下馬車來的時候已經死了,是別人抬著的,我還听到有人說什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連殿下的買賣也敢查,真是不知死活,他們走後,我還壯著膽子從那個四人身上掏了掏。」
「是誰干的?」
「我听別人叫他大人,有好多個手下,听那個什麼大人說,要做得像一點,不要讓別人起了疑心,否則壞了殿下的好事,誰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狗剩邊吃邊說道。
許默還有些疑問,接著問道︰「那他們是怎麼發現你的?」
被許默這麼一問,狗剩嘆了一口氣道︰「我真是流年不利,我剛動手,就踫到一個人跑回來,我估計他也是想來那個死人身上撈點便宜,所以我就被發現了,屎蛋跑得慢,被他們打死了。」
許默有些同情地模了模他的頭,又想起了狗剩手里的包袱,問道︰「你早上拿的那個包袱呢?」
狗剩眨了眨眼楮,把頭偏向一邊道︰「我為什麼要給你?」
許默又想氣又想笑,道︰「好,你不給我也行,吃完飯你就走吧。」
狗剩一听就怕了,他已經躲了十幾天了,說起來實在是躲怕了,天天有人追殺,他雖然仗著自己的聰明和靈活躲過了多次追殺,但沒過多久,那些人又出現了,讓他睡都睡不安穩。
看著狗剩含淚的雙眼,許默也有些同情,道︰「你把包袱給我,放心,里面的錢我也不要,只要看看有沒有有用的東西。」
狗剩想了想,道︰「你還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還有條件?狗剩,你可真夠貪心的,是我救了你的命知道嗎?你還給我這個恩人提條件,真是太不夠意思了。」許默不由苦笑道。
狗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我爺爺去哪里了,你幫我找到我爺爺,我就把東西給你。」
許默無奈,只好道︰「好吧,你爺爺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
「我爺爺叫岳三眼,他沒有家,平時就住在城南大通坊的城隍廟里。」
許默又被驚到了,他 地站起來,道︰「你爺爺叫岳三眼?就是長安四霸之一?」
狗剩頗為自豪地點頭道︰「是啊,你也知道?其實我不是他的親孫子,是他收的干孫子。」
「好,這幾天你呆在這里,我會去找你爺爺,但是我先j ng告你,沒事不要亂跑,更不要出去,那幫人都是死士,落到他們手里就慘了,就在這呆著。」說完也不理狗剩哀求的眼神,徑自出了偏廳。
裴耀卿的相國府在親仁坊,這段時間他的身體更加虛弱了,除了那次為了給許默求情上朝之外,他已經很少上朝了,這r 天氣晴好,他在外孫女趙芝蘭的服侍下來到院子里曬曬太陽。
趙芝蘭今年十七歲,是裴耀卿四女兒的小女兒,出身河東趙氏,趙氏雖不是五姓七望中的名門世家,卻也是一個大家族,在河東頗有影響力,裴耀卿的四女婿趙德讓現任洪州刺史,自從裴耀卿病重之後,他女兒就進京來伺候老爺子。
須發已經全白的裴耀卿躺在躺椅上,看著外孫女在一邊煮茶一邊準備點心,忙上忙下的,慈祥的笑道︰「丫頭,別忙活了,坐下來陪姥爺說說話。」
可能是從小在南方長大的關系,趙芝蘭長得清麗可人,加上容貌靚麗,有江南美女的氣質,她笑了笑給裴耀卿倒了杯茶,然後坐下道︰「姥爺,您喝茶。」
這時的喝茶方式還是煮茶而不是泡茶,就是把茶葉用開水煮,放上鹽、香料、糖,裴耀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丫頭,你要是早點來就好了,姥爺我給你介紹一個青年才俊,可惜啊,他現在要成親了。」
趙芝蘭白女敕的俏臉上泛起一片紅暈,低聲道︰「姥爺,芝蘭還小,還想多伺候您幾年呢。」
裴耀卿笑了笑,臉上像樹皮異樣的的皺紋如同開了花一樣,道︰「成了親,還是可以來看姥爺的嘛,那個年輕人啊,姥爺我很喜歡,可惜家里沒有合適的女孩,你呢,又不知道你在洪州是不是已經許了人家,听說他已經有了婚約,現在已經晚了。」
「爹,您說的是誰啊,看把您給遺憾的。」這時,一個中年美婦從房中出來笑道,顯然她也听到了裴耀卿的話。
裴耀卿哈哈大笑,對著他的四女兒裴氏道︰「那個人你也听說過,這段時間你不是听了很多關于他的事嗎?」
「誰啊?」裴氏還有點迷糊,這段時間她和長安城中的勛戚貴婦們來往很多,傳了很多長安城中的八卦,什麼四大公子啊,三大小姐啊的一大堆,哪里想得起來。
趙芝蘭突然道︰「姥爺,你說的是那個許默嗎?」
裴耀卿呆了呆,對著裴氏笑道︰「你看看,你的女兒都比你明白,你啊就是天天和別人說家長里短,什麼時候也關心關心正事。」
裴氏被父親說了一番,佯裝生氣道︰「那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可不感興趣。」
裴耀卿搖了搖頭,就听到趙芝蘭道︰「姥爺,我听說那個許默可是個殺人魔王,天天和突厥人混在一起,他是不是很凶啊?」
「那些謠言不可信,許默可不是殺人魔王,他是大唐的英雄,要不是有他在,突厥人每年都要南下擄掠,河東、朔方的百姓就要遭殃了,現在他打敗了突厥人,你說他是不是英雄?」裴耀卿細心教導外孫女道。
趙芝蘭點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算是個人物。」
裴耀卿點點頭,還想再說話,就看到裴府的老管家慢慢走過來,便皺著眉頭問道︰「裴喜,老夫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今天不見客。」
裴喜見老爺不喜,連忙道︰「老爺,是許默許將軍來訪。」
裴耀卿一听大笑道︰「說曹c o,曹c o到,丫頭,許默就要來了。」然後對裴喜道︰「快去,讓他進來。」
「是,老爺。」裴喜見老爺吩咐了,自然不敢怠慢。
趙芝蘭想到許默就要來了,臉上一陣羞紅,站起來道︰「姥爺,你們聊,我還是進去刺繡吧?」
「哈哈,丫頭害羞了,去吧,把昨天皇上賞賜的點心拿出來。」裴耀卿擺擺手道。
趙芝蘭和裴氏一起進房去準備。
不一會兒,許默帶著四名親兵出現了。
「晚輩許默拜見裴相。」許默深深一揖道。
裴耀卿從躺椅上直起身子,招招手道︰「好,來,快過來,宗漢,坐下來喝杯茶。」
許默含笑在趙芝蘭坐的椅子上坐下,道︰「裴相,您現在身體如何?您可要保重身體啊,否則朝中如何保持昂揚正氣?」
裴耀卿哈哈笑道︰「老夫身體還行,只是這老了,總有些毛病,沒事,你也不用把老夫說的這麼重要,朝中自有正氣在。」他伸手示意許默喝茶,接著道︰「怎麼樣?你身體康復了吧?」
「借裴相吉言,在宮中御醫的悉心照顧下,已經完好如初了。」許默喝了一口茶笑道,接著道︰「這次幸好有裴相在朝堂上仗義執言,否則晚輩恐怕早已死在進京的路上了。」
「啪」,裴耀卿一掌拍在躺椅上,半晌才嘆道︰「唉,大唐即將進入多事之秋了,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啊。」
許默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的太子李亨如此心胸狹隘、刻薄寡恩,他r 登基之後,現在得罪他的李林甫一黨還有自己,他必定要除之而後快,那以後自己該如何自處呢?
裴耀卿看到許默的猶豫,道︰「宗漢,你也不要多想,這朗朗乾坤,誰也不能一意孤行,否則犯了眾怒,誰也不好收場了。」
許默聞言笑了笑,知道裴耀卿的意思是自己要發展同盟,處理好和其他朝臣的關系,到時候讓李亨投鼠忌器,雖然心里認為這樣做效果不大,但也是他的一片好意,他眼角瞥見屋中走出幾個少女,手里端著幾個碟子,似乎是點心之類的吃食,第一個少女舉手投足溫婉可人,青ch n靚麗,猶如剛剛綻放的荷花,讓人眼楮一亮,後面的四個少女倒是一般,都是丫鬟打扮,他以為是裴薇,笑道︰「听說裴相府中有位叫裴薇的姑娘,不知道是否是這位?」
這是趙芝蘭已經來到了兩人身邊,她听了許默的話,心里有些酸酸的委屈,一言不發地把手中碟子重重放在桌上,轉身便走了,後面幾個丫鬟也相繼放下碟子,許默一愣,茫然的看了看趙芝蘭的背影。
裴耀卿看他的傻樣,笑道︰「怎麼樣?我這外孫女如何?」
許默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她是您的外孫女啊?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宗漢,你認識裴薇?」裴耀卿有些奇怪的問道。
許默搖了搖頭,道︰「晚輩不認識,只是听人說起過,不知道裴薇在哪里?」
裴耀卿臉s 沉了沉,道︰「裴薇是我弟弟的孫女,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現在還被關在祖祠中,讀書思過。」
許默大驚,不由問道︰「裴相,這是為何?」
裴耀卿沉思了片刻,嘆道︰「好吧,宗漢你也不是外人,老夫便把這個家丑說了,三年前,裴薇認識了一個叫古懷德的湖人,兩人戀ji n情熱,也不知怎麼回事,一門心思要成親,原本這也沒什麼,我們裴家原也要求不高,不一定要門當戶對,只要你勤奮上進,就是暫時落魄也沒什麼,那一天那個古懷德前來提親,才知道他是個胡人,我裴家怎能將女子嫁給胡人,所以就沒同意,沒想到裴薇這丫頭是鐵了心腸,竟然想和胡人私奔,被家丁抓了回來,按照族規,關在祖祠里讀書思過,未思過不得出祖祠。」
許默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一時間也再考慮該怎麼說僕骨懷德之事,裴耀卿以為他是想起他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裴薇的事情的?」
許默知道瞞不過去,干脆實話實說了,便道︰「不瞞裴相,此事是我在草原上听說的。」
裴耀卿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許默硬著頭皮繼續道︰「其實這個古懷德並不是真名,他的真名叫僕骨懷德,是鐵勒僕骨部首領僕骨懷恩的親弟弟,自從僕骨懷德回到部落以後,r r 茶飯不思,只是思念裴薇,這次晚輩聯合僕骨部殲滅了拔野古部,遇到了僕骨懷德,這個僕骨懷德雖是鐵勒人,卻一副漢人的打扮,講話也是斯斯文文,和他的三個哥哥完全不同。」
裴耀卿閉著眼楮輕輕拍著躺椅的扶手,突然睜開眼楮看著許默道︰「這麼說,你是來給胡人做說客的了?」
許默搖了搖頭,道︰「晚輩不敢,只是了解一下事情,您也知道,僕骨部在以前可能不算什麼大部落,但是如今突厥大亂,登利可汗已經被我俘虜,突厥左右設皆死在我的手里,突厥人群龍無首,再也難以控制草原,而僕骨部在吞並了拔野古部之後,實力大增,如今已經有部眾三十余萬,騎兵十萬余人,已經算是草原的四大勢力之一,若能通過此事取得僕骨部歸附,也是大功一件,您認為呢?」
裴耀卿想了想,他也知道自己時r 無多,下一輩的人中,比較杰出的有裴寬、裴冕、裴遵慶等人,能力都不錯,都是從州縣中升上來的,可以入朝為相,不過他們都有一個缺點,就是文官出身,在軍中沒有什麼實力,要想維持裴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有些困難,若是能勸得僕骨部歸降,裴家在軍中也能有一大臂助,便沉聲道︰「宗漢,老夫與你實話實說,要成全這個僕骨懷德與裴薇之事也無不可,老夫並非迂腐頑固之人,但如今老夫老矣,作為家主,必須為家族負責,若僕骨懷德能勸得僕骨部歸順,所部加入唐軍,老夫便不再阻攔,若是不能,老夫也只好做回惡人了。」
許默有些犯難,現在這種情況下讓僕骨懷恩歸附大唐實無可能,他看得出來,僕骨懷恩是野心勃勃之輩,他手握十萬雄兵,如今還有稱霸草原的企圖,必須經過慘痛的教訓才能想到歸順大唐這條路,但有沒有可能讓僕骨懷德自領一些部落歸順呢?這樣的話,既能削弱僕骨部的實力,又能成全僕骨懷德與裴薇的好事,只是不知道裴耀卿同不同意,便試探著問道︰「裴相,若是能勸得僕骨懷德歸順,可否?」
裴耀卿一怔,道︰「你是說僕骨懷德他率自己的部落歸順?」
許默點點頭。
裴耀卿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僕骨懷德有多少部眾?多少人馬?」
許默搖頭道︰「裴相,晚輩不知,不過他們四兄弟共領部落,他至少也有幾萬部眾吧?」
裴耀卿心中權衡了一番,若是有數萬部眾,就有上萬兵力,這還是最少的,僕骨懷德如今還年輕,假以時r ,在裴家的幫助下,未必不能更上一層樓,想到這里,他一拍扶手道︰「好,只要他能率部歸順,我裴家絕不阻攔,還承認他這個女婿。」
許默大喜,站起來躬身一謝道︰「那晚輩就在這里代僕骨懷德多謝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