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浩輸了,只好回寢室,其實,他並不想回寢室。因為張兆龍和艾爾肯-阿不來提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兩人。
張兆龍喜歡喝酒,跟石浩打乒乓球一樣,從小到大喝酒從來沒有輸過誰,張兆龍說他有一次和一個朋友喝酒,各自喝了二十多瓶啤酒,後來他們休息了一會兒,有各自又喝了一瓶白酒,最終是不分勝負。有些人喝酒酒品很好,醉了的話就躺在床上呼呼睡了,還有一種人喝醉了就喜歡發酒瘋,折磨自己就算了,還要折磨別人。張兆龍就是後面那種人。一個星期總有那麼幾次是要喝到凌晨兩三點鐘,然後鬧得寢室雞犬不寧。
艾爾肯是x nji ng人,更是專橫霸道,常常用他那個兄弟義氣來壓人。在整個年級,人人都怕他,因為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整個x nji ng的同學。去年有一個男生不知死活,背後說x nji ng人壞話,被二十幾個x nji ng人暴打一頓,最後送進了校醫院,輔導員和學校保安連個屁都不敢放。
石浩時常抱怨自己怎麼跟這兩個人分到一個宿舍呢。石浩也常常在想,自己讀書到底是為什麼?以前高中的老師說只要考上大學了就是天堂,但是到了大學後,為什麼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快樂呢?是因為學校不負責任嗎,有一點,現在的老師好像都只教書不育人了,沒有一個老師能告訴他未來和希望在哪里;是因為看不慣學生會的**嗎,有一點,好多同學為了一點點助學金爭得頭破血流,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好多家里很有錢的同學爭到了助學金,而像他這樣的真正貧困的學生卻無人問津,什麼狗屁助學金;是因為自己家里貧困嗎,有一點,在這樣一個拼爹的時代,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看不到希望。石浩只想逃避,逃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他時常想,是不是在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人人都有這種想法,看,就連陶淵明的心中不也有個桃花源嗎?
回公寓的路其實不短,但石浩卻覺得很長。石浩總一個人,獨來獨往,一個人上課,一個人自習,一個人跑步,一個人鍛煉身體,一個人回寢室。
推開寢室的門,正看見張兆龍和他的幾個老鄉在喝酒,寢室里的四個椅子被他們拼起來了,「桌子」也是拼起來的,他桌子下面那個設計用來放鍵盤的板子正被他們幾個墊在地上,旁邊稀稀拉拉的堆著十幾二十幾個酒瓶子,有些空的有些實的,整個宿舍是酒氣燻天。
張兆龍也不理他,一邊夾菜一邊說︰「借你的東西用用。」說的時候看都沒有看石浩一眼。
石浩冷冷看了他一眼,把書包往床上一仍,狠狠狠狠地將房門一甩,便往走廊去了。
走的時候,只隱隱听見張兆龍說了幾個字︰「馬加爵。」一會兒,又听見從寢室里傳出的大笑聲。石浩突然眉頭緊鎖,心中起伏不定,一股強烈的殺意便涌上心頭,他臉部的肌肉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走廊上一個撿垃圾的老太太剛剛看到了他的那表情,留下一個垃圾桶橫在走廊中間,怯怯的離開了,石浩抬腿就是一腳,將那個白s 的垃圾桶踢翻在地。
從寢室出來有一段時間了,他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靜,他不明白是自己不對勁還是別人有問題,或許都有吧,他想。于是他只要去了圖書館,他想找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學校的圖書館是特殊時期結束後修建的,四周被樹蔭所覆蓋,像一個靜靜坐在樹下的老人,等著那些問路的年輕人。館內藏書有五十多萬冊,有些書結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些剛剛被擦得一層不染,大部分的書都是簡體字,也有不少繁體的和外文的。
石浩走到堆放著心理學專著的書架邊上,選擇幾本,看看目錄
書號的排列順序好像是按照國家和地區劃分的,石浩用眼一掃過去,停留在歐洲作者那一欄,石浩在那一欄來回搜索了好幾遍,終于看到了一本1998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一本《j ng神分析引論》,石浩將書輕輕地從架子上拿下,撫了撫灰塵,開始饒有興趣的翻起來,一看就沒停下來。
「喎,帥哥。」
石浩好像听見有人發出了輕微的聲音,但是也不在意,畢竟在圖書館里竊竊私語的人多了,于是接著看。
「喎,石浩。」
又听見了,石浩這回听得恨清楚,對面傳過來的。
石浩一抬頭,正看見一個女孩隔著書架子和他打招呼。石浩先是恁了一下,然後透過那書籍之間的大縫隙仔細看過去。
咦,這不是那個在乒乓球館打贏他的女孩嗎?
「是你啊!」石浩恍然大悟。
那女孩也不答話,從對面直接繞到石浩這邊。
怪不得第一眼沒有認出來,原來那女孩換了衣服。黃s 的T恤佩著藍s 的牛仔褲,本來是大學里恨常見的一種搭配,但穿在這女孩身上卻嫵媚動人,令他有些不自在。石浩平時就不愛說話,在漂亮的女生面前就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也來圖書館看書啊!」話一說出石浩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嗎?
「是啊,我來找找書看!」這話回的也不怎麼高明,那女孩這樣回話,石浩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呵呵傻笑,直到笑容僵化。
接著,有兩秒鐘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奇怪。
還是女孩先打破了這層尷尬,將目光從人轉移到書上。
「《j ng神分析引論》?」那女孩頓了一下,問道︰「你喜歡弗洛伊德嗎?」
「呵呵,就是沒什麼事,過來翻番而已。」石浩當然不會說懷疑自己有神經問題才來看的。
「我覺得看這種書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女孩說的很真誠。但是石浩卻有些想歪了。我確實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會沒有朋友嗎,一般人會像他那樣沉默寡言嗎?于是,心里一陣難受。
這樣想著,原本還放著光彩的眼楮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他只好說︰「我確實------確實-----嗯-------你又看的是什麼書呢?」
石浩接過那女孩遞給他的書,看見黑s 的封面上赫然印著一個十九世紀的貴婦人,上面寫著「安娜-卡列尼娜」六個大字,上面還有一些英文字母,石浩把書翻開,里面沒有一個字是他認識的,全是英文。
石浩心里嘆了口氣,一邊將書退給那女孩,說︰「你也不是一般人哪。我連中文的都沒看過呢。」
那女孩接過書,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多看幾遍就會了嘛,哦,對了,你是在法律系08級2班是吧?」
「恩!」石浩點點頭,已經猜到是誰告訴她的了。
這時,從書架旁的走廊上走過來一個胖女孩,輕輕地跟那個女孩說︰「我的書找到了,走吧!」
那個女孩回頭哦了一聲,然後又轉過來對石浩說︰「我叫安琦,什麼時候打球的話聯系顧小雲,我隨叫隨到,走了啊,明天見。」
說完抱起那本厚厚的《安娜卡列尼娜》就跑到胖女孩那邊去了。只剩下石浩一個人留在圖書館。
「安琦?」石浩一邊看著她的背影一邊喃喃道。
到了晚上九點多鐘,石浩借了書,又只好回寢室了。他時常想,等自己掙到錢了,一定要一個人在學校旁邊租個房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但是自己又沒有那麼多的錢。
但是當他推開寢室大門的時候,卻發現張兆龍和艾爾肯兩個人都不在,于是馬上就洗洗睡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寢室的燈不知什麼時候亮了。
只見艾爾肯在打電話,嘰里咕嚕的反正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石浩心想︰打電話也不需要開燈的。于是朝靠著他床頭的那個開關按了下去。
「當「的一聲,寢室又變得漆黑。
「你開燈啊撒!!」艾爾肯爆吼一聲,連寢室大門都跟著晃動了。
可能是因為受到驚嚇,也可能是一種條件反sh ,石浩順手開起。
只看見艾爾肯那張因憤怒而扭曲了的臉。原本被壓抑的石浩也
是怒上心頭,嘴咧牙地說道︰「開燈就開燈。」頓了一下,瞪了一眼艾爾肯,同樣地吼道︰「你吼什麼!!」
艾爾肯似乎也被這一吼鎮住了,半響說不出話來。從他進校開始,從來都是他吼別人,他的吼聲夾雜著哈薩克人的野x ng和粗狂。江南水鄉長大的孩子根本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打碎了牙齒也只好往肚子里吞,想不到今天有人敢和他硬扛。
「你下來!!」艾爾肯惡狠狠地看著他。
其實石浩心里也很害怕,因為和x nji ng人翻臉畢竟不是好玩的,但是事已至此,如果退縮只怕讓人以為軟弱可欺。
「我來了!!」
石浩從床上跳下,一下子就撲在了艾爾肯的身上。
「 啷」一聲。
兩人一起倒地,艾爾肯被石浩結結實實壓在身下。正要扭動腰桿,卻被石浩壓得動彈不得。石浩一只手按住艾爾肯的頭,一只手揪住艾爾肯的頭發,使勁地往地上撞去。
「棒」——一下
「棒」——兩下
「棒」——三下
只听見三聲清脆的響聲。
艾爾肯驚怒不已,一邊罵著x nji ng髒話。一邊使出了全身力氣想把石浩推開。
正當石浩要撞第四下的時候,終于翻了一個身,石浩隨即往右邊倒地。艾爾肯剛剛站起來,頭還有點暈,只感覺身體又被抱住了,自己又被石浩用頭頂住了下巴,腦袋只能看天花板了,身上被石浩用膝蓋頭猛踢,正是痛苦萬分,好在雙手還能動。
在石浩快要將艾爾肯頂翻在地的剎那間,艾爾肯的雙手終于將石浩攔腰抱起,接著舉向天空,石浩整個身子都直了起來,眼看就要被艾爾肯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了,石浩也用手鉤住了艾爾肯腰桿。
又听見「棒棒」兩聲,兩人又一起扎扎實實的摔在地上。
這一下子,兩人把自開學以來的新仇舊恨都算上了,不但手腳用上了,連嘴也用上了,正是邊打邊罵。
「你去死吧,石浩!!」
「艾爾肯,我忍你這個x nji ng人很久了!」
兩人的聲音從這個寢室傳到旁邊的寢室,終于引來的別人。寢室的門開了,是張兆龍回來了,一看見兩個人倒在地上。慌忙沖到走廊上,大喊︰「打架了,打架了。」
不一會兒,寢室門口就黑壓壓地佔滿了幾排人,不過看到石浩和艾爾肯那副架勢,,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拉架。
最後,好似覺得不好,艾爾肯先放手,推開石浩爬起來,恐嚇道︰「石浩,你好好睡一覺,今天是你最後一晚。」說完,站起來推開人群,往外面去了,看樣子今天晚上是不會再回來了。
「盡管來吧,老子不虛你。」石浩不甘示弱,也朝著艾爾肯的背影擱下一句狠話。
漸漸的,見沒什麼熱鬧,走廊上的人就散了,張兆龍這時候也不敢說什麼風涼話,只好洗洗誰了。
石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雖然沒有吃虧,但是也非常痛苦,打架畢竟不是好事。自己要是能坐下來和艾爾肯好好談談,也不至于搞成這樣啊,但是他們x nji ng人本來就不講什麼道理的,他打電話本來就影響我睡覺,再說我關燈了他也可以繼續打嘛,再說他要我開燈也可以好好說嘛,為什麼一定要吼我呢,我不過是正當防衛而已。不知道明天艾爾肯會不會找人來報復我,要是他叫上那些x nji ng的怎麼辦呢?怎麼辦呢?那些x nji ng人根本就不講道理的,大不了拼了,于是他想到了有一次在x z ng人擺攤的地方買的那把砍刀,防人之心不可無,明天得帶刀------
石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叢中,他站了起來,只見周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吹著草,遠處的太陽快要落下了,正當太陽與地平線相觸的時候,從太陽那邊開出了一道黑s 的縫隙,好像不是縫隙,而是一個人,那身影由小變大,緩緩地向石浩走來。石浩看清楚了,那個人白衣如雪。
石浩緊緊握著拳頭,等那個白衣人走近,生澀地問了一句︰「你------你是什麼人?」問地時候,還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
那白衣人不說話,只是對著他笑。
石浩見他不說話,又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白衣人還是不說話,只見他將頭上的披風往後一翻,黑s 的頭發,黑s 的眼楮,這下石浩看清楚了,心中不由振出了各種奇怪的感覺,興奮、幸福、驚奇又有些恐懼!
「爸?!」
石浩經不住快要哭出聲音來。正當他上前抱一抱時,那人卻消失了,地平線和太陽也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