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在清涼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站在喀山的殘垣斷壁上向南方眺望,連綿的群山,一座接著一座,灰蒙蒙一片,看得有些不耐煩了,向身邊的石浩抱怨︰「這燕大人什麼時候才到啊,站在這里凍死我了!」
石浩笑道︰「你看你,才當了一天的兵,就埋怨起來了,我記得來喀山衛當兵,可是你的主意!」
清涼不理石浩,只將頭往前探,忽然,遠處的群山中,傳來了陣陣號角聲,在雲霄嶺連綿不絕的群山中回蕩。
「來了,來了!」
清涼興奮地喊道,好讓內城里的其他人听得清楚明白。
接著,內城也響起了號角聲,與城外的部隊遙相呼應。仙鶴從內城起飛,在天上不住盤旋,好似在歡迎前來的隊伍。
確實,在燕鐵衣沒有來到之前,白天羽還是有些擔心了,雖然打退了大秦的進攻,但那是在對方沒有出動龍騎兵的前提下完成了,一旦等對手緩過氣來,重新組織進攻,就憑自己手上的這六十來號鶴騎兵,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他最擔心的就是魔族大軍再次來犯,現在燕鐵衣的騎兵來了,自己終于可以歇一口氣了。
遠遠望去,燕鐵衣的隊伍如同一條由金、銀和鋼鐵交融而成的璀璨洪流,繞過雲霄嶺曲折的山路,浩浩蕩蕩涌進衛所大門。
這幾萬人的部隊,由讓人引以為傲的世家家臣、其他衛所的戍邊戰士和西涼州本部的官軍組成。冰冷的北風拍打著他們頭頂高舉的數白面金s 旗幟,上頭繡了象徵大夏國徽的寶冠青龍。
鶴騎兵在城門口列隊迎接。
石浩和清涼站在仙鶴騎兵的後面,探出腦袋往前看,而白天羽和蔣千戶則站在內城中迎接,尤其是蔣千戶,神s 還是有些緊張。燕鐵衣的隊伍中有不少蔣千戶熟悉的面孔,有些雖然沒見過,但從相貌和服飾上,蔣平大致也猜得出來。一頭白發的是崇山衛守衛常洛,旁邊那一臉麻子的是嘉山衛守衛楊麻子,蔣平只記得他的外號,真名什麼的真是想不起來了,楊麻子身旁的那個年輕書生一定是燕鐵衣的兒子燕讓了。
那個走在隊列最前頭,身穿雪白披風,騎著白馬的面帶微笑的那人,就是傳奇人物燕鐵衣了!
燕鐵衣,十幾年前,上次秦夏大戰的英雄,魔族士兵但提起他的名號來能驚破膽,嚇飛魂!當年大秦舉兵來犯,甚至翻越了雲霄山,一度跨過了黑河,大夏軍隊一路兵敗如山倒,魔軍直撲華夏城,大夏王朝一度有南遷的意象,是他,一個文官,一個禮部的小小侍郎,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是他,收羅敗兵,重振旗鼓,也是他,穩住朝綱,安定民心,更是他,在華夏城以北,黑河以南的開闊地帶,多次以絕對劣勢的兵力,擊潰了大秦四個整軍團,其他大秦部隊也遭到了沉重打擊,三巨頭的其中一個甚至在敗退的亂軍中被自己人誤傷致死。
那燕鐵衣的背上,是一柄寬約人掌,有三尺的金龍把手,而金鞘套的長劍與另一柄窄只兩指,但同為金柄金鞘的短劍照便相並平置背上。但他的面相絕不似背上刀劍那樣凶煞,反而很溫和,他不像石浩那樣有俊秀的臉龐,也不像白天羽或者蔣平一樣有威猛凶狠的惡相,他不y n沉,不強悍,但他是絕對與眾不同的,他看上去,已有四十歲歲的樣子,但卻有一張還帶著天真氣息,童稚未泯的臉龐。他的嘴角邊還似出一抹單純忠厚的微笑,眼神中也常常透sh 出那種溫柔安詳的光芒,他一點也不凶惡,一點也不霸道,一點酷厲狠毒的形s 也沒有。普通人走過他的身旁,絕對不會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夏頭號戰將燕鐵衣。
白天羽和蔣平看見燕鐵衣,紛紛單膝跪下,拜道︰「屬下見過侯爺!」
燕鐵衣微微笑道︰「二位將軍辛苦了!」接著轉身對身後的楊麻子說︰「讓部隊在城外扎營,我們進去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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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殿的正廳中,已經燃起了兩排爐火。幾個將軍坐在爐火之前的一排桌子上,都放著一盤花生和一小壺熱茶,石浩和清涼各站在一邊,給大廳中的將軍們端茶倒水。
「喀山衛比我想象的還要冷哦!」坐在中間的燕鐵衣笑著說。
蔣千戶有些為難道︰「邊陲之地,條件艱苦了些,確實沒有什麼好招待侯爺您的,望侯爺見諒!」
「有句話叫跟著鐵衣走,到處喝花酒,什麼是花酒,花生米下酒。」燕鐵衣笑道︰呵呵,沒關系,有花生米就行了。」
他用手夾了一顆塞到嘴里,然後站起來,低頭緩緩走到後面掛起的一副圖上,用手指道︰「目前的形勢很危急,在我們北面的草原地帶,集結了大秦三個軍團共計十萬人,此次偷襲喀山沒有得手,但也沒有傷筋動骨,你們說蘭達下一步會怎麼做呢?」
蔣千戶回道︰「魔軍會不會再次大舉來犯呢?」他拋出這個問題後,還是有些後悔,起碼自己先得想清楚才行。
那姓楊的麻子臉端起茶水杯子,慢慢的咀嚼起來,好像那茶水很有味道,一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
那年輕書生倒是有些按捺不住,站起身道︰「爹,就算他反撲過來又有什麼了不起,我們那麼多人,還要怕他嗎?」
燕鐵衣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正堂議戰,沒有什麼爹不爹的,多听,少講話!」
清涼一听,差點笑出聲來,那書生鼓了他一眼,清涼立刻將頭低下來。
燕鐵衣轉過頭道︰「常老將軍,您年紀最大,相信能算得出魔軍的動向?」
那一頭白發的常洛抱拳道︰「燕大人,以老朽看,蘭達此次偷襲喀山衛未能得手,銳氣已挫,我軍初戰得勝,氣勢正旺,魔軍外線做戰,人地生疏,我軍內線作戰,人地兩熟,還背靠涼州和華夏城,物資儲備自是更勝一籌,魔軍若要強行來攻,只怕會犯兵家大忌。」
燕鐵衣嘆道︰「老將軍所言極是,蘭達這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此次出征不利,只怕已是班師回ch o了。」
此時,外面有一個鶴騎兵來報︰「稟大人,魔軍已從多爾蓋草原往北循去了。」
這時候,連正在給燕鐵衣倒茶的石浩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這燕鐵衣還真是神機妙算啊。年輕的書生喜形于s ,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蔣千戶總算長舒了一口氣,那白發的老將軍也微微露出笑容,只有那一臉麻子的還是端著茶水,一點點的咀嚼。
石浩只顧自己想著,卻不知燕鐵衣的茶水他只倒了一半,而他手提的那個水壺已經沒水了,但石浩那個倒水的造型卻擺了好一會兒。
燕鐵衣瞟了一眼石浩,他方才回過神來,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重新打一壺熱水來。」石浩好生尷尬,連連後退。
突然,燕鐵衣將石浩的手抓住,睜大眼楮看著石浩,表情一開始有些不可思議,口中喃喃道︰「你---你---你是---」
「怎麼了?」石浩問道。
燕鐵衣又仔細看了一會兒,才放開石浩,表情漸漸釋然,長舒一口氣道︰「哦,認錯人了!」
石浩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只好往後退下。
「等等,」燕鐵衣忽然又厲聲喝道,這一喝,大廳中原本還算活躍的氣氛,立時便的緊張起來,「你姓甚名誰,是何方人士?」
燕鐵衣這樣一問,眾人都有些吃驚。
石浩被這樣一喝,停下腳步,當下有些猶豫,心道︰這可怎麼回答,難道告訴他我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
燕鐵衣看出石浩有些猶豫,厲聲道︰「快說!」
石浩向來受不了別人呵斥,也是個吃不得虧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和同學打架,搞到現在這個地步,剛才被燕鐵衣抓住手,一直忍著,現在又被這樣喝斥,全身的血早就翻了。
他大聲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艾爾肯•阿不來提•阿布來西提是也,自區梨國而來,幾個月前和師傅到中土,後來師傅病死了,我便和師弟清涼來喀山衛討生活。你若不信,我這里有一本書,上面都是區梨文!」說完,石浩將書從懷中取出來,示意眾人看。
白天羽走上去,看了看那邊燒得只剩一半的書,才道︰「好像確實是區梨文!」他又抱拳笑道︰「侯爺,您別看這個小子,卻是喀山之戰中,打到最後的一個士兵呢。」于是他將怎麼在空中看到石浩被包圍,怎麼和敵人一起掉下懸崖的情形給眾人講了一遍。搞得石浩很有些不好意思。
眾人紛紛夸獎石浩,只有那年輕的書生翹著嘴,看都不看石浩一眼,而燕鐵衣的表情終于又恢復了平靜,這事總算過去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打了一個勝仗,燕鐵衣並沒有顯得很高興,相反,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此行的目的是在雲霄嶺一線尋找蘭達決戰,爭取一舉解除大夏北面之患,而此次魔軍雖然敗退,但卻是主動的退卻,並沒有受到很重的打擊,我的目的並沒有達成,他r 魔軍來犯,只怕更不容易對付,此次勝利,來得又太容易,我一介寒衣,能有今天成就,全靠皇上看得起,這次如果皇上再嘉獎我,必然會引起其他世家大族的妒忌和猜疑,今後的r 子只怕更加難過了,嗨,我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心神不寧,難道說我從剛才的那個小兵身上,看到了以前的事情?難道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未真正放下麼----
白天羽看到燕鐵衣的表情,疑惑地問道︰「大人,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燕鐵衣回過神道︰「哦,沒什麼,既然敵人已經退兵,我們先祭奠一下戰死的將士吧,然後來個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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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浩是最怕喝酒的,以前在寢室和張兆龍他們喝酒,吐得是一塌糊涂,那次還真是上了張兆龍的當,他有一天回到寢室,看見張兆龍他們在喝酒,他添了一口,覺得很好吃,沒想到是白酒兌著雪碧這樣喝的,他被人一連灌了好幾杯子,最後吐了一地。
不過這里的酒似乎度數不高,石浩感覺就像喝米酒一樣,他旁邊圍著爐火的仙鶴騎兵,都呼嚕呼嚕睡著了,就連清涼也呼嚕嚕倒在正廳的大堂內。
石浩還是很清醒的樣子,他一個人來到城頭,看著這里連綿起伏的群山,看著低下的士兵都在帳篷里睡著了,心中無限感慨,自和母親分開以來,已經有半年時間了,自己身在異世,人海茫茫的,又要怎麼去找母親呢?石浩一陣心煩,便有悶了一口酒,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沒酒喝涼水!石浩自言自語地安慰起自己來。
「我說呢,《水滸傳》里說武松能喝十八碗酒,看來都是度數很低的,比米酒只怕也高不了多少,要不然,直接喝十八碗白酒,那不早酒j ng中毒了,施耐庵就會瞎掰!」其實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石浩也有些醉了。
忽然,側面傳出一個聲音,「小兄弟,我听白天羽說你很勇敢哪,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竟然有和敵人同歸于盡的膽氣!剛才在大廳里,是我一時激動,小兄弟你不會怪我吧?」
石浩回頭一看,竟是燕鐵衣,石浩連連笑道︰「沒關系,沒關系,那都是踫上的,你是不知道,我實在是被魔軍逼得沒有退路了,才沖上去的,沒想到腳底一打滑,兩個人一起掉下去了!」
哈哈哈,兩人都同時笑了起來。
「好,小兄弟,為了你的運氣,我們干一杯!」
一杯過喉,石浩的話多了起來︰「我跟你說,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到你們這個世界的,我來到這里完全是偶然,偶然的!」
燕鐵衣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真是喝醉了,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倘若真的有這樣一個世界,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去看看,好,就讓我們為了你的穿越,再干一杯。」
一杯過後,燕鐵衣又問道︰「對了,小兄弟,既然你說當兵是偶然的,那以後你若不在行伍了,有什麼打算嗎?」
「我要找我母親,我們失散了,她一個人漂泊在外,我很擔心她!」
燕鐵衣贊道︰「你真是個孝子啊,但人海茫茫,你可有什麼線索嗎,或許我能幫你的忙?」
「說實話,我母親跟您差不多大,四十歲樣子,年輕的時候是個美女,其他的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啦!」
燕鐵衣哈哈笑道︰「小兄弟吉人天相,自然會找到的。」但心卻道︰這卻從何找起,恐怕這小兄弟一輩子都找不到了。他心中這樣想,卻不願意說破,讓石浩難過,于是安慰道︰「小兄弟你的命比我好多了,至少你還有親人在世,你還可以去找親人,我從小是個孤兒,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這第三杯---」
石浩搶過杯子,笑道「這第三杯我來,敬比我更悲催的燕大人。」石浩將酒壺里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燕鐵衣模模腦袋,安慰石浩道︰「其實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你為什麼不反過來想呢,你可以讓你母親來找你啊?」
石浩笑道︰「侯爺,您可是是真的喝多了。」
燕鐵衣也不分辨,繼續道︰「今年在蓬萊島有中土武道會,中土武道會是大夏十年一次的盛會,比過年過節還要隆重,小兄弟如果能奪得桂冠,必定揚名天下,只要你母親建在,一定會傳到她耳朵里的,到時候你不用去找她,她自然會來找你的!」
石浩如醍醐灌頂一般,立刻跳了起來︰「對了,我怎麼這麼蠢,我怎麼這麼蠢,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沒想到呢?」說著,抱拳道︰「謝謝你,燕大人,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能當頭兒了,你果然神機妙算啊。」石浩別了燕鐵衣,開心至極地往前面的帳篷跑去。
石浩掀開帳篷,將自己懷中的那本殘卷翻開,將睡著的清涼搖醒︰「清涼,清涼,」
「做什麼?」
「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班楊院長的這本書,你一定要幫我翻譯出來,班楊院長那麼厲害,等我練好上面的功夫,說不定能在中土武道會上面一舉奪魁,到時候就可以找到我媽了。」
「哎呀,你拉倒吧,那些區梨文,我以前都沒好好學,現在就更加記不住了,昨天剛剛念了一句,結果就變成豬了,現在我好不容易變回來,你又想讓我變回去嗎?再說了,不是我小瞧你,就算你學會了上面的法術,你也不可能拿第一名的!」
石浩怒道︰「說一個逼!」抬腿往清涼踢了一腳。又走開了。
石浩跑到外面一處安靜的地方,自言自語道︰「你不肯教我,難道我還不會自學嗎,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自學成才?」說完,將書一頁一頁翻起來。發現上面有一些圖形,他一頁一頁翻起來,沒想到翻著翻著頭便有些暈,接著便睡著了。
燕鐵衣看著高興走開的石浩,笑笑搖了搖頭。他抬頭往了往天空,只見黑幕中,一只鴿子飛到他跟前,他將鴿子上綁著的白紙條取下,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這樣兩豎排字,皇上移駕涼州,侯爺請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