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和燕家父女躲在南宮璟的「玉鏡陣」中,雖然明知「玉鏡陣」能把聲息封住,但仍然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被南宮騏听出異響。只听得南宮騏在池子外面說︰「父親,您老安在?」聲音遠遠傳來,入耳清晰,用了內力送來。
南宮璟咳了一聲,說︰「哦,是騏兒啊,今晚什麼事情這麼不安生?」
南宮騏答道︰「孩兒剛才得到消息,底下大門有人翻過痕跡,怕是有那個不明底細的宵小潛了進來,孩兒正帥人從頂上搜下來,沒有發現賊人,我怕賊人在這里打擾父親清修,所以問候一聲。」
南宮璟說︰「如果能模到這第六層上來,恐怕不是什麼江湖宵小,不過不管是什麼來頭,只要不是我願意,沒有人進得了我這寒舍,所以不必擔心我,我這里沒人打擾。」
南宮騏說︰「如此孩兒就放心了,現在孩兒負責府里防衛,如果讓人打擾到父親,破壞父親幾十年閉關修煉,孩兒必將愧對父親。」
南宮璟說︰「你且忙你的去吧,如果只是一般不長眼的雞鳴狗盜,抓住了教訓一下就放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明天我再找你說話。」
南宮騏拱手領命說︰「是,父親。夜涼如水,深潭水寒,父親早點休息以免染上風寒,府里的事孩兒會處理妥當的。」
南宮璟點點頭,嗯了一聲,說︰「去吧。」
南宮璟轉身領著谷祈雨和賀霆往山下趕去,隱在暗處的南宮家高手也隨之飛躍而去,楚天闊看著南宮家這般陣仗,行事如此快速,反應如此敏捷,隱然有軍營之風,看來三國趙雲的家傳不僅僅只是夜間手印那般簡單。
南宮騏帶人走後,楚天闊知道時間無多,事不宜遲,轉向南宮璟意y 告辭,燕過濤說︰「上面還有人留守。」
楚天闊突然想起,風雨雷霆四大家臣只有兩個下去了,風、雷兩位並不見人影,可見還在上面守護,還有南宮驥,恐怕現在南宮驥已經知道自己返身回到南宮府了。
南宮璟說︰「苗定風和霍振雷在第七層,他們是我的人,你們拿我的槍頭去。」說完,從袖中拿出一只槍頭,閃著幽暗的藍光,似乎頗有年代,但仍然銳利得奪人心魄,南宮璟把槍頭遞給楚天闊,說︰「這是我的玄鐵槍頭,他們認識,你交給風、雷二人,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楚天闊雙手接過槍頭,說︰「多謝前輩。」
南宮璟說︰「只不過摘星樓應該還有一人,剛才沒看他下去。」
楚天闊說︰「前輩是指南宮驥?」
南宮璟說︰「你知道他?」
楚天闊說︰「是他給我們引路的。」
南宮璟說︰「那你應該知道他武功不低于南宮騏。」
楚天闊說︰「也許南宮驥願意放我們一條生路。」
南宮璟眉毛一挑,意有所指地說︰「他為什麼會放行?」
楚天闊說︰「晚上他送我們出南宮府時,提醒我們外面有埋伏。」
南宮璟點點頭說︰「那你們沒有問題了,也不枉我召集他來南宮府。」
楚天闊這才知道是南宮璟下令召來暗脈一系的南宮驥,恐怕南宮璟要南宮驥來助陣就是要約束自己的兒子,不讓南宮騏肆無忌憚為所y 為,只不過這話不能問南宮璟。
楚天闊拱手向南宮璟說︰「那晚輩先行告辭,如果僥幸逃月兌,下次再來向前輩拜謝。」燕過濤和燕子卿也抱拳施禮。
楚天闊轉頭走到亭子的廊橋入口處,抬腳就要邁出去,卻不料突然外面的池塘都變了,變回剛才所見的梅花林樣子,楚天闊趕忙抽回身子,四周又是亭台池榭的樣子,仿佛頭埋伏水中看到了不同的水下世界,頭抬起看到了陸上世界,一切轉變就那麼一線分界,這「玉鏡陣」果然厲害。
南宮璟見楚天闊慌張模樣,微微一笑,從圍棋棋簍中拈起一枚白s 棋子,算好方位,往池塘中彈去,棋子落在水面卻不下沉,亭子外的池塘不見了,又出現了梅花林,只是林子中還是跟他們進來一樣留有一條直路。
燕子卿好奇地問︰「前輩,到底你是把亭子池塘變成梅花林?還是把梅花林變成亭子池塘?」
南宮璟撫了一下胡須,哈哈一笑,說︰「時間萬物都是幻象,何必在意是池子還是梅花,池子就是梅花,梅花也就是池子,一切本來共相,一切也皆是虛幻,都是人心在感知萬物。」
燕子卿听得似懂非懂,南宮璟又說︰「鏡中花似是虛幻,但果真是虛幻嗎?會不會鏡子中的花才是真實,而我們這一邊才是在鏡子中的虛幻?」
南宮璟這一番玄論,不僅震懾了燕子卿,楚天闊也眼界大開,這等境界確實是自己未曾想象的,他隱隱感覺到這里有某種玄妙深奧的東西,和武學是相通的,但是一時還不得領悟,知道自己境界未到,只有記住這虛實之論,r 後再參詳一番,對武學境界必然有所幫助。
楚天闊帶頭走出亭子,燕家父女跟上,三人回頭,只見亭子模模糊糊隱在一片光波之中,似乎是倒映在水下那般飄搖模糊,隨時可能被湮沒,南宮璟在里面笑著看著他們。
燕過濤說︰「南宮先生,請恕在下唐突,你為何選擇此處閉關修煉,布下如此厲害的迷局?」
南宮璟笑著說︰「果然瞞不過你這個老江湖,因為這里就是南宮家始建之處,那里頭的木屋就是先祖創業之地,這里也是‘棲霞老人’修煉的地方,這里也是諸葛武侯埋藏《龍甲神章》的地方。」說完,南宮璟的影像就消失了,亭子變成了一顆高達的梧桐樹,南宮璟不知去向。
楚天闊這才驚呼,原來這里就是應天府龍脈的命門所在,命門處必定也是龍息盛熾之地,乃是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難怪南宮家要建立在這里,因為可以得蒙龍息垂澤,福蔭後人,無怪乎南宮家建業幾百年來名重江湖,威震武林,也許不無這個風水寶地之功,南宮璟在此閉關修煉,必定是為了守護龍息,增延南宮家氣數吧。
楚天闊領著燕家父女沿著梅林小路直走,走到盡頭景致一邊,竟然已是南宮家的石板山路,回頭一看,儼然又是水榭亭台,一片漆黑,但他們三人知道南宮璟就在里面看著他們,這種讓人暗中窺視卻又不知道敵人身在何處的感覺讓人如針芒在背般不舒服,于是楚天闊招呼了一下燕家父女,連忙往山上趕去,必須趕在南宮騏回來之前翻過山去。
知道南宮騏已經把守衛高手都帶走搜查去了,楚天闊就疾步往前趕去,絲毫不顧腳步生風會被人察覺。轉眼間就跑上了南宮家第七層,楚天闊只管趕路,知道南宮家的另外兩位家臣自會出來阻止。
果然,楚天闊他們在第七層山路中走到一半,旁邊一座院落門口的石獅子後面走出一個深s 衣服的人,說︰「你們到此為止吧。」聲音嘶啞但語氣沉穩卻透著剛毅,仿佛在沙漠中多r 沒有水喝還一路堅持走出來,絕不屈服,楚天闊知道這種人勢必勇猛難擋,南宮家果然藏龍臥虎。
這里,另一邊石獅子上不知道何時也站了一個黑衣人,說︰「南宮家多年沒有這樣的客人了,上得來這麼遠,你們是少主今晚的客人吧,出門而後又不請自來,恐怕不符禮數啊。」
楚天闊抱拳說︰「敢問是否風、雷二位壯士?」
第一個出聲的人說︰「好說,我是苗定風。」走近來,一個虯髯大漢,身量高大,四十多歲樣子,濃眉闊嘴,髯須已有銀絲,不是歲月風霜,大約是像胡掌櫃那樣,練功j ng化亮了胡須。
石獅子上的人說︰「我是霍振雷。」說完跳下獅子,到苗定風身邊,一個清瘦矮小的人,稍微年輕一點,眼楮尖細,應該是常年輕功奔逐風吹的後果,看此人落地無塵,應是輕功高手,上次楚天闊看到輕功這麼厲害的人,估計就是賓江城的「青面書生」施玉祿了。
楚天闊看著這兩人,心中想這兩人名字真應該換一下,霍振雷這個名字更適合苗定風那樣魁梧霸氣的人,而苗定風似乎也更像輕功高手的名字,只是名字是父母給的,也不定就符合各人的模樣氣質。
楚天闊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說︰「晚輩三人是今晚少主的客人,迫不得已需要借道到後山去,請兩位通融一下,這是一點信物。」說完,亮出手中的玄鐵槍頭,雙手托住。
霍振雷一看槍頭,驚呼︰「這不是……」話未說完,被苗定風喝了一聲打斷了。
楚天闊說︰「請代為轉交給此物主人。」說完,運氣一推,槍頭慢慢送到苗定風眼前,這一手顯然也讓風、雷二人吃驚不少。苗定風一手抄住槍頭,湊近眼楮一看,然後交給霍振雷,霍振雷看了一下,交給苗定風,點點頭,苗定風接過槍頭,背著手,說︰「既然如此,三位請吧。」說完,往路邊一讓。
楚天闊三人抱了個拳,然後急匆匆地向前趕,轉眼就把苗定風和霍振雷拋到身後了,轉角就上了第八層山路,第八層的守衛是谷祈雨和賀霆,兩人已經隨著南宮騏下山而去,楚天闊加快腳步,疾走而過,不一會兒就饒上了第十層,轉眼間就來到了摘星樓前面,只見摘星樓前面站著南宮驥,看到楚天闊三人前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南宮驥說︰「好計謀,只是你們怎麼躲過南宮騏的搜山?」
楚天闊說︰「所幸在第六層有高人相助。」
南宮驥聞言一驚︰「第六層,你是說……」
楚天闊點點頭,南宮驥喃喃自語︰「這就難怪。」
南宮驥說︰「你們是早有計劃要翻山而去,還是听我勸告後才出此策?」
楚天闊說︰「事先已經定好如有埋伏就這麼走,只是沒有想到南宮家雄踞半山,無奈之下只有潛入府內,之前沒有相告,還請南宮兄不要見怪。」
南宮驥說︰「我不知道也好,免得在南宮騏眼前露出破綻。那你們到後山渡口,怎麼走?」
楚天闊說︰「如果順利,燕家的船已經到後山江面附近等候了。」
南宮驥點點頭說︰「果然天衣無縫,走,我送你們下去,山後是一個奇門八卦陣,沒人領路你們走不過去。」
楚天闊說︰「不敢麻煩南宮兄,高人已給我們指了路,我們可以走下去,倒是你,如果你不在這,南宮少主回來見不到你必然起疑心。」
南宮驥沉思了一下,說︰「郭兄說的有道理,既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你們自己保重。只是今晚渡口似乎有動靜,我剛才听南宮騏和賀霆說話,似乎今晚有人從渡口登船離開,賀霆把今晚渡口的守衛都調走了。我猜測極可能是萬掌櫃,他來讓南宮騏把你們留住之後,然後從後山渡口搭船走,你們可以借這個空隙,趁渡口沒有守衛,趕緊登船離開。」
楚天闊心想真是天助我也,果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月兌身,這招回馬槍就殺得南宮騏胡掌櫃一伙連脾氣都沒有,恐怕南宮騏都不知道自己三人是怎樣憑空消失的,說不定會氣得跳腳。
楚天闊對南宮驥說︰「一路承蒙南宮兄相助,不應該再瞞你,郭楚天乃是我的化名,我真名楚天闊,化名一事說來話長,r 後相見再與你解釋清楚。」
南宮驥說︰「原來是楚兄才是,多謝楚兄相告,不過我結交的是你這個人,至于你叫什麼都無關緊要,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楚天闊說︰「南宮兄真x ng情也,今r 一別,我們後會有期。」燕過濤和燕子卿抱拳為禮。
南宮驥抱拳說︰「三位,後悔有期。」
通往後山的路要再往山上走一點才能繞過去,楚天闊領著燕家父女沿著山路繼續往前走,走不過幾丈遠山路就折往上走,就等到了棲霞山最高峰,山頂上有一個亭子,走入亭子就可以游目騁懷,把揚子江盡收眼底,只是夜s 已深,只是隱隱看到水光波動似在流淌,江面中有一處沙洲,邊上停靠著很多船只,燈火闌珊,像個集市。反觀棲霞山腳下這邊南宮渡口,卻只有零落幾盞燈,昏昏暗暗,想來是南宮家不允許其他船只隨便停靠過來。
江風很冷,但拂在臉上卻平息了連夜趕路的焦躁與疲乏,令人為之神清氣爽。亭子邊上有石碑記錄,此處就是當年秦始皇東巡時駐足以觀揚子江的地方,史稱「始皇臨江處」。盡管有這樣的夜景和古跡,但楚天闊一行三人實在沒有心思多停留,稍微休整一下就動身往山下走去。山的這面朝北,雖說已經進入ch n天,但北風依然強勁,刮得山間草木嘩嘩響,楚天闊心想這樣反而有利自己逃月兌,別人沒那麼容易尋得到足跡聲音。
往山下走了不到兩里,就看到兩棵高大的冷杉樹立在路旁,彷如門柱,杉樹後面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楚天闊知道從這里就進入南宮璟的竹林鎮了,回頭向燕家父女示意,燕過濤燕子卿點點頭,楚天闊就率先走進了竹林。
剛進入竹林就只是一條路,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但是越走越深,就開始出現岔路,從第一個岔路開始楚天闊就默默在數,等到第八個岔口就退步返回上一個岔口,左轉,依照南宮璟的口訣,不敢有絲毫草率,一步步的在竹林中走,但見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致,滿眼盡是密布的竹枝,不辨東西,連剛才滿耳風吹入林聲都听不見,想來是被南宮璟的陣法擋住,讓局中人無法靠風來的方向辨別方位。
燕子卿說︰「為什麼一定是要逢八退一,直接走七個岔口不就可以了嗎?」
燕過濤趕緊打斷說︰「萬萬不可,我想走七步和走八步退一步,在這個陣中是會牽引不同的變化的,不然南宮先生的口訣只要說成‘逢七拐彎,先左後右’,南宮先生說‘逢八退一’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燕子卿說︰「爹你是讓南宮先生那‘玉鏡陣’嚇怕了吧?」
燕過濤見女兒取笑自己,訕訕地說︰「這等天地玄黃的東西,難道你不怕?我從來沒有踫到過這樣的東西,想想都心有余悸。」
燕子卿嘿嘿兩聲不再說話。
楚天闊說︰「當家的,你說南宮前輩為什麼要放我們一條生路?只是為了讓我以後放南宮騏一馬嗎?這樣還不如把我們困死在‘玉鏡陣’中來的方便。」
燕過濤說︰「恐怕南宮先生是見自己兒子明珠暗投,與胡掌櫃一伙坑壑一氣,怕兒子作惡太多,所以放我們一條生路;另外一層意思,是想借你的武功,打敗南宮騏背後這伙人,這樣才能及時挽救南宮騏,不至于積重難返。」
楚天闊點點頭說︰「原來南宮前輩用心如此良苦。」
燕過濤嘆了一口氣,說︰「有時候做父親的和兒子難得說到一起去,如果老子出面克制兒子,趕走胡掌櫃,恐怕父子就要決裂,為人父這點為難,你以後才會懂。」
楚天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三人依著口訣穿過竹林,轉了兩盞茶左右時間,就來到一條小溪邊上,正常人下山肯定是順著溪流方向走,但口訣上偏偏是「臨溪朔流走」,這就可見南宮璟高明的地方。于是三人沿著溪流上游方向走,走幾丈就看到一顆松樹,樹冠形狀往右指,三人在此處右轉進入竹林,沿著路直走,過八個岔口,退回一個,這回該左轉,左轉而入,頓時眼前一片開闊,三人站在跟入口處一樣的兩棵冷杉之間。這里離江邊很近,山路隨勢而下,盡頭有一個木板搭就的大渡口,伸出江面約有一丈遠,渡口的門架上高懸兩盞黃s 燈籠,照著旁邊的牌匾「南宮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