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楚天闊被一聲清嘯驚醒。
這七天,蓬萊五子都忙著練習劍法和五輪陣,尤其是凌雲鶴等人,見沈輕雲內功突飛猛進,劍法j ng進非常,遠超眾人,都感到有必要加倍用功練習,才能趕上。
凌雲鶴他們是在沈輕雲回來後第二天就發現沈輕雲的內功進步到了多麼匪夷所思的地步,那時候五人在練五輪劍陣,原本這劍陣是五人相互配合,同進同退,但那天陣法一轉起來,凌雲鶴四人就感覺被沈輕雲的劍勢帶著走,他們隨著這股劍勢把五輪劍陣使出了另一個境界,隱隱感覺有一股劍氣從沈輕雲的劍刃上發出,令整個劍陣合成一股靈氣,但這股靈氣是由沈輕雲召喚來的。凌雲鶴雖然因為劍陣的突破而欣喜,但他不願意自己的五劍之首的地位旁落,于是試圖去抵抗沈輕雲的劍勢,但發現一旦進入劍陣中,就開始身不由己,被劍勢帶動著去揮灑劍陣本身隱藏的威力,凌雲鶴這才知道沈輕雲的內功已經不是他所能望其項背。但他不甘心五劍之首的地位就此被搶,打算挫一挫沈輕雲的銳氣,于是就在五劍攻防互換的當兒,與喬晚一起帶動劍陣往沈輕雲劍上擊去,豈料沈輕雲輕輕一擋一震,就把凌雲鶴和喬晚的劍彈開,凌雲鶴喬晚被震得手腕酥麻,劍招凝滯,五輪陣就此停了下來,五人都靜立不動。
凌雲鶴強作笑顏地說︰「師妹好劍法,看來我們要一段時間才能跟上你這個劍陣,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七天後再與師父切磋吧。」說完,就轉身下山了,喬晚跟著凌雲鶴一同走了,淨嚴和宗伯駒則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宗伯駒問淨嚴︰「大和尚,我覺得今天練的挺好的啊,已經探到五輪陣的訣竅了,怎麼就轉不過去呢?」他和淨嚴比較熟稔,所以戲稱他為大和尚。
淨嚴說︰「因為心魔,這五輪陣也師父給我們的一道心魔,每個人都要除掉心魔,這個陣法才能達到最高境界。」宗伯駒似懂非懂,卻也不細究,但沈輕雲卻听明白了,知道自己侵犯了凌雲鶴作為首席大弟子的自尊,卻不知該如何彌補。
蓬萊五子忙著修煉,但楚天闊卻閑得很,他每天早上打坐練氣就完了,然後就是幫薛鵲料理那條巨蟒,剝皮、拆骨什麼都干,蛇皮要在草藥湯中連續煮個三天三夜,蛇骨則要和一些珍貴藥材熬制個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凝結成膏,楚天闊隨著薛鵲調配藥材,從中學到不少藥理,薛鵲也樂于傳授一些金匱要術,所以一般的藥x ng、病癥,楚天闊也大致能分辨得出來了。蟒蛇那塊金角被楚天闊從蛇皮中切了出來,楚天闊把角吊墜在他常戴的玉佩底下,一同佩戴在身上,倒也合適,那玉佩是莫北望撿到他時帶來的襁褓之物,所以楚天闊一直佩戴著,也許那一天還需要靠著這塊玉佩去尋親呢,楚天闊這麼想。
三天後蛇皮煮好,攤開來猶如一大匹布,經過藥水煮過後,腥味消散而且蛇皮變軟,剛好適于裁剪,一旦曝曬干後,這塊蛇皮將從此定型,成為水火不侵,刀槍不穿的軟甲。所以裁剪需要十分及時,薛鵲找來島上懂裁縫的僕人,在蛇皮上劃好剪裁線,然後就由楚天闊用軒轅寶劍裁開蛇皮,即便是經過藥草煮過軟化,也不是一般剪刀可以裁開的。楚天闊裁好蛇皮後,就用那塊蛇的金角尖按裁縫的要求在邊角上刺出小洞,最後將同蛇皮一同煮制的竹絲搓成細線,竹絲吸收了蛇皮的粘液變成韌x ng十足,用這種竹線來縫制軟甲實在是再恰當不過,歷時四天終于把五件軟件長衣縫制好,尺寸依照蓬萊五子的身材量身而做,五件長衣仿若睡衣,黑s ,縫制完成後,撒上藥粉曬干,就變得十分柔軟舒適,卻有堅韌無比刀槍不入,薛鵲滿意地看著這五件珍寶,仿若做出了好菜的廚師等著食客的品嘗。
楚天闊也很滿足,畢竟也替蓬萊島出了自己的一份心力,縫制好衣服那個晚上,楚天闊心滿意足地睡了一個好覺,早晨時分卻被一聲清嘯驚醒。楚天闊醒來後,立即奔出房外,只見一道青影從游任余的閉關密室中飛身而出,直往山頂奔去,那是游任余。接著就看見五道人從五座竹樓中飛身而出,跟著游任余往山頂飛去,這是蓬萊五俠。楚天闊揣測是游任余出關,約弟子們切磋武功,一則看自己的功力恢復如何,而來考教弟子的劍法。
楚天闊無意去看蓬萊島的武功絕學,準備去找薛鵲,豈料薛鵲就已經迎著他走來,說︰「走,上山頂去,看看游老的功力恢復沒有。」楚天闊還在猶豫,薛鵲就大聲斥他︰「島主的個x ng你還不清楚,他根本沒有門派之見,不在乎外人旁觀,走。」听薛鵲這麼說,楚天闊就跟著往山頂奔跑去,邊跑邊問︰「游島主這麼快就能恢復功力?最快不是還得一年嗎?」
薛鵲頭也不回地說︰「島主的武功已經達到參造化驚鬼神的地步,這十幾年雖然是養傷,但武學境界不斷上升,這次得到你送來的‘九元還神丸’,再加以我的調配,閉關七天,極有可能完全恢復,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只顧著飛身而上,慢慢地,楚天闊就被甩在了身後。
等楚天闊跑上山頂,薛鵲已經好整以暇地看著場中游任余與蓬萊五俠的相斗了,楚天闊慢慢走到薛鵲身邊,不發一言盯著場中劇斗,薛鵲眼中光芒四sh 極為興奮,楚天闊料想可能游任余恢復得不錯。
場中六人還是如上次切磋一般,人影交錯,游任余這次使的不是竹枝,而是一柄寶劍,劍氣凌人,揮舞之下猶如浪ch o洶涌,楚天闊料想這是他的「驚濤劍」。六柄寶劍光芒四sh ,劍光流彩,即便如此,卻也很少听到寶劍相撞聲,彼此變招十分快,往往還沒有相撞就知道這一招無法收效,就改變了劍招。游任余如同魅影般在劍陣中穿梭,但這次的劍陣卻隱隱有劍氣籠罩,五輪陣發揮了前所未有的威力,一股靈氣慢慢在劍陣上凝聚,莫非這就是劍靈。
楚天闊看得出來,五輪陣的威力是在沈輕雲的帶動之下揮發出來的,但一旦劍陣轉動起來,每個人都能達至這樣的境界,實在是極為巧妙的劍陣。隨著劍靈慢慢成形,游任余的驚濤劍也隱隱發出一道劍氣,宛若游龍,與劍靈爭鋒。雙方都已經把各自絕學使得淋灕盡致,五子的優勢在劍陣巧妙,而且沈輕雲內功奇高,而游任余則在于劍法已經臻至化境,而且對劍陣了如指掌,五子要取勝則需要發揮出劍陣中隱藏的訣竅才行。
雙方僵持了一陣,游龍與劍靈不相上下,突然,劍陣發生了變化,似乎活了起來,游任余感覺到了劍陣的升華,長嘯一聲,劍氣大盛。薛鵲听到游任余的長嘯,不禁皺了皺眉。就在這時,五輪劍陣的靈氣像被劈成兩半似的消逝而去,接著游龍盤旋而過,一道青影月兌出劍陣出來,蓬萊五子臉若死灰,站定不動,每個人衣服上都被劃開了一道,
游任余收劍,嘆了一口氣對著他的五個弟子說︰「你們已經初窺了五輪陣的奧妙,如果剛才繼續發揮下去,我早已不是對手,但你們心魔未除,不能同仇敵愾,各有私心,所以導致劍陣毀于一旦,我已經沒有其他東西教給你們了,那蛇皮軟甲就當是為師送你們最後的禮物,以後就看你們的修煉和造化了,很快你們就能回中原了。」五大弟子一听大驚,以為游任余要驅逐他們,紛紛說︰「師父,我不走。」
游任余說︰「是時候進入中原抵御魔教的暗中活動了,你們現在需要的是歷練,只有在和高手的切磋中,才能更進一步,領悟武學至高真諦,最後你們的劍陣才會突破。」五大弟子聞言,默默不作言,不知道是因為要離開蓬萊島的感傷,還是由于五輪劍陣沒有學好的慚愧。
游任余說完之後,就轉身走了,也不等薛鵲,身影一縱轉眼就不見人影。
楚天闊看著憂心忡忡的薛神醫,問︰「怎麼了?」
薛鵲說︰「剛才島主那一長嘯,中氣很足,顯然功力已經恢復。」
「那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元氣不足,年紀畢竟大了,不比壯年,不過以他的劍法造詣,武林已經很少有人能接他三招了,辜滄海也不會是對手,真希望辜滄海現在就來,而不是兩年後。」薛鵲擔心兩年後游任余的身體開始衰退了,此消彼長,游任余可能不是辜滄海的對手。
蓬萊五子還在剛才打斗的地方站著,沒人想動,似乎在想著未來。薛鵲拉著楚天闊自行下山,回到「補闕園」,一問才知道游任余在茶室中,薛鵲讓楚天闊帶著五件蛇皮軟甲,一同前去茶室。兩人剛走到茶室門外,就听見游任余在里面說︰「神醫,楚兄弟,請進。」
薛鵲拉開門,兩人魚貫而入,薛鵲反手拉上門,楚天闊把五件軟件放在小桌子上,游任余帶著贊賞的眼光打量這五件寶物,說︰「神醫費心了。」
薛鵲說︰「哪的話,蓬萊是中原對抗魔教的希望,我自該盡力輔助。」
游任余說︰「恐怕真正的武林宗師,不是靠這種寶物栽培出來的。」
薛鵲說︰「江湖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五子已經學成出山,加上這件軟甲,闖蕩江湖必然更加得心應手。」
游任余說︰「學成出山?神醫你太抬舉他們了,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擔心他們的武功,擔心他們的心x ng,沈輕雲功力大增後,破壞了原本的平衡,五人出現了微妙的裂痕,這是考驗他們見識器量的時候,這就不是我所能傳授的了,希望他們在江湖可以覺悟得到。」
薛鵲說︰「那沈輕雲呢?」楚天闊心念一動,也想听听沈輕雲的修為到了什麼地步。
游任余說︰「輕雲天賦不錯,假以時r 或者可以趕上我,但我更希望五子能恢復平衡,五輪劍靈需要由他們來喚出。」
薛鵲點點頭說︰「中原有望了,」說著拱手向游任余,「島主你的功力也已經恢復,我的使命也已經完成了,現在可以向島主告辭了。」
游任余點點頭,略嫌疲態地說︰「難為你了,這麼多年跑來跑去,得你照料我才能恢復得這麼快。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薛鵲說︰「就這兩天。」
游任余說︰「這麼快?蛇骨膏不是還得八十一天方能煉好嗎?」語氣寥寥。
薛鵲說︰「藥材我已經配好,剩下的老齊可以主持做完,我不用多留了。」
游任余說︰「你也覺得我內功完全恢復了?」
薛鵲說︰「功力更勝之前,只是……歲月不饒人,這是天道,我們醫者也無能無力。」
游任余明白薛鵲是說自己年紀大了,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神情十分落寞,不知道是因為薛鵲要走了,還是因為自己的老態龍鐘。
薛鵲看著這個為中原武林而始終拼斗的老人,心中不忍,說︰「你真的要讓五子回中原了嗎?」
游任余點點頭說︰「這麼多年他們都很少回自己門派,也該回去了,只要他們在,七大派的實力會大增,對付魔教也有力一些,等到辜滄海來約戰,我再召集他們前去助陣。」
薛鵲見游任余都安排好了,五子離開無疑會加重游任余的落寞,但為了武林和五子他不能留下他們,薛鵲為游任余感到難過。游任余和薛鵲都不再說話,楚天闊沉吟一下說︰「游前輩,此間事已了,晚輩也要向你告辭了,晚輩想與薛神醫一同回中原。」
游任余神情似乎更加落寞,卻也不挽留,點點頭說︰「也該回去了,回去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楚天闊小心地說︰「晚輩準備先去尋訪一下柳忘簑老前輩,向他稟明一路經歷,也算對楊氏夫婦有個交代。」楚天闊說到這里,斜眼瞥了一下薛鵲,薛鵲神s 不變,「拜會完柳前輩後,我準備回一趟淮y n,向漕幫幫主說明這一路的經歷和義父之事,接下來再去尋訪一下有沒有良藥可以療傷的。」游任余听完點了點頭,似乎對楚天闊的安排很滿意,打起j ng神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該走的總是要走,但我們還會見的,來,今天我們不說其他的了,就喝茶論道。」說完就動手添炭燒火煮水,薛鵲和楚天闊正身而坐,不再言語,看著游任余慢慢的煮茶,一切都仿佛變得十分緩慢起來。
這次的茶卻不像前次直接開水沖泡,游任余先將茶葉倒入一個大陶碗里,然後拿一只竹刷粗粗地把茶葉刷碎,水開後一邊往陶碗里倒水,一邊拿竹刷子輕輕涮茶葉,將茶葉在粗糙的缽壁上刷過,茶葉碎得更碎,芬芳四溢,竹刷刷過陶碗上的聲音竟也十分別致,令人心ch o平定安靜下來,游任余說︰「這是唐朝的飲茶法,不是沏茶,而是涮,將干枯的茶葉中的芬香都溶解出來,每一道工序都非常講究,每一步都令人沉靜,這才是茶品、茶道。」楚天闊對游任余的技藝十分佩服,每一次听他講東西都別有一番見解。
游任余停住竹刷,只見茶碗內一片純綠,光顏s 就已令人清涼心靜。游任余將碗中茶水連同茶葉渣分倒到三人的茶碗中,茶香在此飄逸,楚天闊望著眼前這一碗純綠的茶,茶末在中間打轉,雙手端起向游任余行禮,以示謝賜,然後輕呷一口,頓時遍體生津,如飲甘醇,妙不可言,放下茶碗回味不已。
游任余也呡了一小口茶,閉著眼說︰「這是竹林中種的茶葉,清幽飄香,由于地熱水冷露水充沛,茶中甘、苦、香、醇皆有,不算極品,倒也算佳品。來來來,大家喝多一些。」
薛鵲有意要逗游任余說話,問︰「這茶是五輪中那一種?」
游任余哈哈一笑,說︰「茶是火之x ng,是成熟之征,茶葉采收後必發酵炒菁而後成,這是一個成熟的過程,人飲之有平心靜氣之效,是成熟之x ng,所以是火大。」
薛鵲撫掌而笑道︰「妙論妙論。」
游任余輕輕一笑說︰「這不是妙論,是密宗的真諦,萬物的玄機實在是不可思議,不可言說啊。」薛鵲和楚天闊喝了一口茶,閉上眼去感受游任余所謂的玄機,只覺時間仿佛滯留了,這一方茶室內無限擴大開去,變成了無限的須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