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話里有話,誰都听得出他心中的強烈不滿,武戰輝的冷汗就冒出來了,他本就緊張,給段澤濤這麼一嚇,連話都不會說了,結結巴巴地道︰「段…段省長,對…對不起,讓…讓您受驚了,董…董書記電…電話打不通,我…我怕您…您出…出事,就…就先趕…趕過來了,……」。
段澤濤皺了皺眉頭,對武戰輝的印象更差了,正要發火,這時武戰輝帶來的那些老弱病殘的警察也到了,一個個氣喘如牛,那幾個女警干脆極沒形象地對地上的石板上一坐。
見此情形,段澤濤心中的不滿更是一下子到了頂點,指了指那些警察,怒極反笑道︰「這就是你帶來保護我的警力,,長山市的警察都是這樣的,,我現在真的很懷疑長山市的領導班子到底有沒有戰斗力,到底能不能掌控長山市的局面,,……」。
武戰輝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段澤濤的話正戳在他的痛處,心中的憋屈一下子全涌了上來,渾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拳能捏出水來,眼淚在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眼眶里打轉,強忍著才總算沒有掉下來。
風勁波對長山市的情況多少還是了解的,知道武戰輝這個市長是有心無力,當得十分憋屈,見武戰輝如此模樣,也有些不落忍,就走到段澤濤身邊,在他耳邊小聲地簡單介紹了長山市的情況,也幫武戰輝解釋了幾句,說長山市是市委書記董文水當家,尤其是公安局這樣的要害部門,武戰輝這個市長是基本指揮不動的,倒不是刻意怠慢段澤濤。
「哦。」,段澤濤眉毛一揚,面色稍霽,心中對武戰輝的不滿就少了一些,當初他自己在紅星市任市長的時候,也曾遭到過紅星市一把手市委書記朱長勝的排擠,深知這被排擠的二把手市長的苦處,再看武戰輝,見他面相方正,目光堅毅,倒不像是奸邪之輩,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一路狂奔才會如此狼狽,說明他確是本性純良之人,而剛才听風勁波介紹,這武戰輝平日里還是很務實肯干的,看著他就覺得順眼多了。
心中也暗暗警醒自己,作為一名高層領導,在考察下屬時不應該先入為主,憑表面印象來判斷一名干部的好惡,而應該結合他平時的表現和為人再做判斷,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的公正,不會冤枉好人。
「戰輝同志,對不起,有些情況我可能沒有完全了解,剛才對你的批評可能有些過于嚴厲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對事不對人,並不是對你個人有什麼看法……」,段澤濤拍了拍武戰輝的肩膀,微笑道。
武戰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官場上什麼時候有領導給下屬道歉的道理,就算是批評錯了,你也只能自認倒霉,他只覺心底一暖,之前的憋屈一下子煙消雲散了,眼淚卻終于落了下來,猛地抬起頭,感激地望著段澤濤,連忙道︰「不,段省長您批評得對,長山市政府的工作沒做好,我這個市長有責任,不能堅持原則,為老百姓主持公道,我心中有愧,……」。
勇于面對自身的問題,不推卸責任,這在如今的官員中算是難得了,段澤濤對這武戰輝的評價又高了一些,擺擺手道︰「戰輝同志,看來長山市的問題真是不少啊,你來得正好,你一起來听听咱們的老百姓是怎麼評價我們的政府官員的……」。
說著把武戰輝帶到柱子爺身邊,介紹道︰「柱子爺,這位就是你們長山市的父母官,市長武戰輝同志,我們今天就在謝家坳村開個現場會,你們有什麼需要政府解決的問題,全部提出來,我們一個一個問題幫你現場拍板,武市長能解決的就由武市長拍板,武市長解決不了的就由我來拍板,總之一定讓鄉親們滿意,……」。
柱子爺已經喝得滿面紅光,高興地對段澤濤豎起大拇指道︰「好,要是當官的都像小濤你一樣,咱們老百姓就有福了,……」。
一旁的武戰輝暗暗心驚,心說這老頭誰啊,,怎麼叫段省長‘小濤’啊,難道說段省長在這謝家坳還有什麼親戚不成,怪不得這麼著緊,一上任就巴巴地跑到謝家坳村來了。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柱子爺就招呼鄉親們把流水席給撤了,桌子椅子一擺,眨眼又成了個露天小會場,柱子爺振臂一呼,大聲喊話道︰「鄉親們,今天省長、市長都到咱們謝家坳村來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我相信老旅長的孫子絕不會糊弄我們,你們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但是一條,無理要求絕不能提,那是丟咱們謝家坳的臉,……」。
村民都喝了酒,而段澤濤又一點架子沒有,早和他們打成一片了,他們的膽氣就都上來了,發言很踴躍︰
「咱們村通往長山市的這條公路全被謝家坳煤礦的運煤車壓壞了,我們的農產品想往外運都運不出去,我們找煤礦,煤礦根本不管,政府也不來修,就是來修也頂多運幾車碎石填一填,敷衍了事,我們想知道到底什麼時候能徹底修好,……」。
「我們村在謝家坳煤礦打工的人因為礦難事故死了十幾個,煤礦最多的一個才賠了5萬塊就什麼都不管了,政府到底管不管,,……」。
「謝家坳煤礦的礦井打到了我們的山體里面,防護措施又不到位,如今山體都開裂了,好大一條的縫,山上的小溪里都沒有水了,政府再不管肯定要出大事,……」。
…………
武戰輝越听越心驚,他早知道村民們提的問題肯定不好解決,沒想到會這麼棘手,他一個也拍不了板,這些問題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第一次听說,有些他也曾試圖干預過,可謝家坳煤礦的幕後老板是西山省最大的煤老板謝有財,謝有財有省委副書記黃有成撐腰,根本就不鳥他這個靠邊站的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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