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滅 第十章 子卯山戰役之夙敵

作者 ︰ 龍潭ど子

()隆動的地平線上,高高低低,一上一下,左搖右擺,忽快忽慢,踏出七八條非人身影,向著亡天子這邊靠近。這些中等的魔道兵旃個個身高十丈,頭大如巨輪,冷冰著一張無神的神像臉孔,獠牙外翻,身披巨靈甲冑,手持各s 法器,眼耳口鼻齊噴黑煙、y n火、魔光,凶威赫赫,不可一世。一名渾身華麗錦緞纏繞,背插朱傘,頭縛密密麻麻之咒血繃帶,身材高挑的魔女正站在其中一架魔道兵旃肩上,正是判司朱邪。此女苦煉的兩把搜魂傘分別被破後,又被求艷趁機收去,忿恨之余,又重煉了一把,雖然功候不如之前兩把,也不差許多。

走在魔道兵旃之前的還有三人,一個步態裊娜的女子,身著類似絲綢與密鱗結合的奇裝異服,頗為大膽,行路之間,雙股時隱時現,右腿之上,似有火蛇纏繞。最奇的是,她的眼珠自瞳孔開始,有著一層又一層的光暈,不斷擴散而出,極具迷幻x ng,正是聖羽天國六神將之一——炎襲焚業。另一個玲瓏有致的女子,盡管長得極其美秀,面上神情卻不自然,老是回顧身後之人,滿是惶恐。盡管第三人形貌大變,且有意隱藏,但亡天子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不錯,王子淒。

不等他們逼上前,亡天子早已一聲令下,覆世滅道眾人及彌煙所借兵士竟不畏恐懼,沖殺而出。這些小卒多半沒什麼過人本事,本非魔兵對手,但他們各自都持有天卷宗所賜靈丹妙藥,尋常刀劍之傷服藥瞬愈,又都有一道靈符,乃轉機子所贈,可隱身形,出其不意。他們最終或許還是無法戰勝魔兵,但要牽制一時絕無問題。唯一的問題是那些魔道兵旃,不是凡兵可傷,要打發他們只有靠大將出馬。

兵對兵,將對將,不離對上天巧韻,奪命童子對上朱邪,亡天子卻消失戰場之上,留下落凰之一人獨對王子淒與炎襲焚業。

另外三處戰場,也都各自開戰。南方九拙四人對上戮者、忌者與泣炎凝,正是求之不得;西方冶金族與華翡學院則是對上投靠魔界的虹煉與紫胤師徒;北方天無相斷一夫當關,獨敵吞滅、絕行二將。

再回到東面,不離盡管短劍鉤鐮攻勢綿密,天巧韻卻是一改以往柔弱之態,手中長劍舞動間,所用竟是獨步清風之《獨步劍法》,霸道之勢,有勝無敗。朱邪痛恨叛徒,對奪命童子嗤之以鼻,手下不留情面,盡是毒辣之式。奪命童子本擅咒術邪法,比之朱邪只有更毒,彩球、落雷層出不窮,防不勝防。雙方各擅勝場,互有損傷,不提。

最艱難的戰場自然非落凰之莫屬,她雖練成獨一無二的《烈陽神訣》,但對手也不差,王子淒還在一旁伺機而動,光炎襲焚業一人,也已夠她招架,六神將豈是浪得虛名。幸而炎襲焚業來時本受祭司薩都叮囑,此戰不必太過出力,裝裝樣子即可,人間能勝自然最好,至不濟也得保得他們有重振雄風的戰力。此念縈繞在炎襲焚業腦海中,故而出手頗多保留。不過她也太小看了落凰之,認為對方只是一個黃毛丫頭,有甚可懼?所練又似乎是純陽法訣,對自己功體剛好無可奈何,所以盡情戲弄,j ng戒之心無意中放松不少。

落凰之神訣初成,又長久居住在熾焰宮中,尚未經歷過太多戰火,對自己實力心中也沒底,不知道究竟是強是弱,什麼樣的對手她可以戰勝,什麼樣的又必須回避,故而一上場亡天子讓她拖住王子淒與炎襲焚業,她還不覺得什麼,及至一交手,發現對方不是易與,便留了個心。炎襲焚業能對她步步進逼,處處戲弄,一半也是因為她初上場謹慎過頭了。

兩人糾纏許久,落凰之心中漸漸有了底蘊,反擊只在瞬間,兩把橙紅長刀勢頭一轉,刀速倏地加快,殺了炎襲焚業一個措手不及。後者慌忙後退時,臂上已經中招,當時心中一驚,原來對方功體不僅能傷自己,並還是自己克星,烈陽之氣入體竄騰,竟將本身炎氣點燃,險些克制不住。

炎襲焚業初下天國,入世第一戰,本意輕松拿下,不料馬失前蹄,竟會為一名不見經傳的後生晚輩所傷,不覺犯了火x ng,怒不可遏,雙眼瞳孔一層層擴散開來,當真是雙眼冒火,火冒三丈,股間靈蛇也變化為實體,盤繞在她身上,一顆巨大蛇頭吞吐著火信,蛇眼緊盯落凰之,凶光遠sh 三丈開外。落凰之被這蛇眼一注視,立時覺得身上多了一層無形壓力,揮之不去,行動受了制肘。炎襲焚業趁勢走向前,雙爪一分,攫住落凰之雙腕,肩頭靈蛇隨即向其面上撲去,血盆大口,腥臭撲鼻。落凰之不由一慌,掙扎無用,雙手似被鉗住,動彈不得。關鍵之時,手中雙刀忽然同聲異嘯,化作兩只小巧的火猞猁飛起,一只四肢並用,撐開靈蛇闊口,不令近身,另一只飛躍至蛇頭之上,伸爪便抓蛇眼。

靈蛇被猞猁突襲,蛇眼頓瞎其一,奇痛非常,當時怒嘯一聲,將頭狂甩。兩只猞猁也知進退,一擊得手便丟開靈蛇,轉而向炎襲焚業雙手撲去。炎襲焚業幾時吃過這等大虧,仗著本身功力j ng純,還未將兩只小畜生放在心上,任由它們啃咬自己雙臂,直如未覺,心中只想著拗斷落凰之雙腕,稍解惡氣再說。

落凰之不知自身功體正克對手,猞猁原身更是凶猛,再過片時,炎襲焚業想不松手都辦不到,以為對方真個厲害,不畏咬噬,心中害怕,不覺將所有功力都放了出來,當時周身爆發出滔天火勁,硬將炎襲焚業雙爪震開,人更是連連後退。

炎襲焚業還以為對方只是剛好在功體上克制自己,若論修為,與己相差必定不少,不料落凰之內功竟也如此雄厚,等到清楚地意識到這點,對她重新評價時,肩頭靈蛇半截蛇身已化為灰燼,被焚風一吹,便自消散無蹤了。炎襲焚業痛失至寶,悲憤異常,將後半截蛇身重新化作圖騰纏繞股間,自己則伸開雙爪,指尖不時有岩漿滴落,對落凰之怒目而視,y 前又怯。

落凰之將猞猁重新化為雙刀,分握手中,無懼炎襲焚業怒視,睜著內含火紋的雙眼將目光迎上,絲毫不受對方眼中光暈動搖。剛剛的打斗讓落凰之堅定了自信,她終于又找回了神訣大成之時心中升起的睥睨天下之感。相對的,炎襲焚業卻是越戰越心驚,覺得對手深不可測,此時面上展現出來的自信與周身散發的莊嚴氣態,配上絕美容光,簡直神聖不可褻瀆,無懈可擊,不由膽怯起來。

陣陣冷笑響自身後,炎襲焚業一回身,竟是利刃穿心,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雙刀分尸,立成兩截。渾身焦黑、血痕錯落的王子淒不由哈哈扶額,狂笑不已,不一會兒又鄙夷道︰「什麼六神將,呵呵呵哈哈……」笑聲未止,炎襲焚業尸身忽然灰化,那半條靈蛇擁著一塊橘s 水晶如閃電一般朝著遠天飛去。王子淒輕哼一聲,道︰「符拔,它是你的了。」話落,一只同樣焦黑的猛獸比電還快,從王子淒體內竄出,幾乎在靈蛇上升的同時將其追上,爪牙並用,粉碎了半截蛇身,隨即一口吞下水晶,重新鑽回王子淒體內。

堂堂六神將之一,竟然瞬間灰飛煙滅,並還死于同黨之手,看得落凰之一陣心寒。如果戰場之上,連死生與共的戰友都無法信任,那實在是太悲哀了。想到此處,落凰之不禁看了一眼高空之中的亡天子,對這個恩公,她卻是無法完全信任。

同樣是雙刀,落凰之的「舍利子」卻是直的,刀長三尺,寒鋒略帶橙紅s ,隱隱然有聖氣透出。而王子淒的「風火雙輪」則是兩柄彎刀,刀背相對時,可以組成一輪滿月,刀身並無異s ,卻散發出一股邪氣。兩幅雙刀都是又薄又利,拿在手中輕若無物,一經對敵,便是沉重莫名,似有異力加持。不僅在兵器上,甚至在所練法訣上,落凰之與王子淒都極類似,或許他們注定要見一場輸贏。

一聲嬌叱,落凰之果然還是看不慣王子淒的做法,雙刀一舞,騰空而起。王子淒單腳一蹬,一躍而起,風火雙輪揮動間,威風八面。兩人在虛空之中展開一場刀法上的對決,一個渾然天成,人刀合一,行動間,颯爽果敢;一個妖異邪詭,刀走偏鋒,攻守綿密,變幻莫測。雙方你來我往,打的難分難解,格外激烈,正是棋逢對手,難分伯仲。

每處戰場都有對決,武林中,江湖上,每天也有無數的生死之斗,但一場決斗是否好看,卻非功力所決定。當雙方實力相差甚遠時,通常就只能看到實力較高的一方單方面的表演,也就夠不成一場好戲。若想看一場j ng彩的對決,雙方實力不但要相差無幾,功體屬x ng更需接近,往往老對手之間的對決最是快意,就是這個道理。落凰之與王子淒這場,就屬于j ng彩的對決。各自風采的刀法,各自閃耀的法訣,各自堅持的信念,是舍利子與風火雙輪的交鋒,是烈陽神訣與風火神訣的較量,是落凰之與王子淒j ng神的撞擊。人說水火不容,火火亦不相容,今r 便要分個旺滅。

久攻不下,王子淒也頗心驚,光是觀戰還不清楚,親身一試才能體會到落凰之的強大。那種強大毫不浮夸,並非基于表面,而是有更深層次的力量在支持著。感覺到了自己刀法上還是欠了點火候,王子淒不甘怒吼,周身火起,透過堅厚的焦黑表皮猛烈燃燒,瞬間逼退對手。落凰之雖然退卻,卻印證了自己的刀上修為,逐漸積累的自信挖掘出她更深的潛力。此時的她,光華內斂,秀外慧中,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 之豪情,與飛揚跋扈、怒形于s 的王子淒截然不同。

動靜之機,把握只在毫厘之差,正在雙方準備二次勝負,將動未動之間,一聲詭異音波穿透戰場。遙望虛空,亡天子面帶黑斑異紋,手握非吾邪兵,逆弒三決之斬龍一決裂地而起,巨大邪兵如刀似戟,劃過戰場,伴隨著濃濃邪焰與銳不可當之勢,將七架魔道兵旃一一斬破,碎裂成土。一招勝負,奠定勝局,亡天子的不出手,只為出手之時一鳴驚人,挫一挫魔軍銳氣,他做到了。

覆世滅道兵將一見道主如此神威,氣勢大振,沖殺更勇,尋常魔卒大有難以招架之態。整個東方戰場也被這一擊所打斷,無論正邪,都紛紛看向亡天子,有人驚恐,有人欽佩,有人忿恨,有人崇拜。

王子淒怒哼一聲,竟仗著自身四氣共生已經凝煉,別說刀槍不入,哪怕神兵利器也不是說破就破,兀自拋下落凰之,轉而向亡天子而去。亡天子示意落凰之先去幫助奪命童子拿下朱邪,自己則收回非吾邪琴,靜等王子淒上前答話。

王子淒見亡天子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似乎並未將自己放在心上,這與他之前預想的完全不同,不由納悶起來。亡天子知他所想,點破道︰「我不恨你,失望嗎?」

王子淒果然失望,但他還是問道︰「為什麼?」

亡天子反問道︰「重要嗎?」

王子淒嘖了一聲,不再言語,他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正邪會戰之時,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對方卻絲毫不以為意。原本的他自尊雖然受挫,還是一派天真純良,並不怎麼恨亡天子,心x ng一變後,想起前事,不由引為奇恥大辱,對亡天子恨之入骨。王子淒對亡天子的恨,並非只因過去種種,或許可以說是天生的敵意,無法共存。後來得知亡天子真名後,更為惱火,這不是擺明了佔他便宜嗎?如何讓人不恨!

見王子淒不言語,亡天子卻也有心拖延,只笑看著他,並不主動發難。王子淒越是沉默,越是蓄怒,最後抬眼時,周身已火燒如煉獄,向上冷冷道︰「你的說話方式真是討厭至極,沒有人教過你禮數嗎!」

亡天子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就在他們兩人僵持之時,朱邪已在奪命童子與落凰之的夾攻之下敗象畢現,一邊朝著王子淒怒嘯連連,一邊且戰且退,狼狽已極。另一邊,天巧韻雖然勝券在握,但初經戰場,無意傷人,偏偏獨步劍法是如此的霸道,火候不足時尤難駕馭,一不留神,不離已經遍體鱗傷了。天巧韻還在擔心對方傷勢,y 前又止,生怕對方情急反撲時,自己出于本能做出反應,又傷她更深,心中為難,只求不離知難而退。不離本也想退,只是王子淒還在,她一個人不敢先走,心中也是百般無奈。

正當東方戰場即將告捷之際,一條黑影忽從魔軍之中竄起,捷如飛豹,直撲天巧韻而去。亡天子首先發現,立時大喝j ng告。天巧韻听見亡天子呼喝,頓時一驚,百忙中回過身來,還想追問時,黑影已經上身,當時神智一昏,搖搖y 墜。這原本是魔軍中有道行的魔物見情勢不妙,拼舍肉身不要,將妖魂飛出害人,一經附身,敵人按自身功力做出反應,功力高者可以完全無事,相反,功力低者可能立時暴斃。

不離見天巧韻昏昏y 睡情景,面上一喜,鉤鐮霎時飛出,直取敵人首級。亡天子見狀,喝得一聲︰「妖孽敢爾!」無我劍已自飛出,不愧神兵一流,一擊便將鉤鐮斬碎。聲動人動,亡天子跟著施展身法向天巧韻靠近。王子淒卻看出了便宜,一道風火劃過黑夜,已先一步出現在天巧韻身邊,風輪反握,刀尖拖住天巧韻下頦,得意而笑。亡天子輕哼一聲,瞬間做出回應,舍了天巧韻,卻向不離狂飆而去,無我劍一出,短劍月兌手,順勢封其咽喉,克敵制勝只在行雲流水間。

王子淒一見亡天子如此反應,又驚又笑,同時腦中飛速旋轉,衡量著利弊取舍。亡天子見他不動,迅速開口道︰「不用琢磨了,交換。」

王子淒邪笑道︰「喔,憑什麼?」

亡天子沉著道︰「你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便是錯誤,在我面前現出猶豫更是錯誤,她若對你完全沒有意義,你便不會去權衡了,所以,何不痛快一點。」

王子淒靜靜听罷,不屑道︰「冠冕堂皇的便宜話倒是會說,分明是那女人自己露出破綻,卻怪在我頭上,哼哼哼,你或許覺得我卑鄙,但你自己更狡詐啊!」

亡天子不為所動,面上表情稍冷,又重復道︰「交換。」

王子淒不甘地哼了一聲,一手推出天巧韻,亡天子同時放走不離,一把將情況不妙的天巧韻抱住,沖天而起。王子淒血絲密布的雙眼緊盯他的夙敵,直到對方身影沒入高空雲層之中,肉眼無法再追為止。心知亡天子要施法解救天巧韻,無暇他顧,王子淒惡狠狠瞪了右手虎口震裂、正留鮮血的不離一眼,沒好氣道︰「沒用的女人,回去再收拾你!現在給我滾到一邊去,別成為我的累贅!」不離大概被他罵習慣了,聞言便乖乖躲進山林去了。

高空雲層之內,亡天子施展《溯明訣》上層心法,為天巧韻化去妖魂糾纏,將其救醒,因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不便久離,便囑咐道︰「此處原本是天卷宗之人設下的療傷門戶,有法陣防護,天師姐且留下,不必再出。」話落,不俟天巧韻答話,飛身而去。

甫回戰場,亡天子高空遙望,人間兵士方才的氣勢已經大減,實力上與凶x ng上畢竟魔軍要高一籌。我方兵士靈符與靈丹大半用完,漸漸被魔軍壓制,敗象已現。再看主將,王子淒重又牽制住落凰之,朱邪壓力減少,y n威重振,與奪命童子又斗在一起。亡天子略一思考,覺得落凰之作為覆世滅道一名奇兵,將來還要派大用場,此戰旨在培養其自信以及對自身修為有一個初步評估,不宜暴露太多,以致被敵人做出應對之策,便傳音與她,教她去幫助兵士斬殺魔軍,王子淒交給自己。落凰之應了一聲,舍下王子淒,一蓬烈火閃過,身已落向萬千魔軍之中。王子淒倒是對落凰之相當執著,剛想追去,卻被亡天子攔下,只見對方沉靜道︰「來,你應該更渴望與我一戰才是。」

王子淒聞言,抓臉狂笑,笑得周身風火顫抖不已,他的人格已轉變為瘋狂與冷漠共存的狀態,造成這種狀態的,除了自身遭遇與天x ng,《心意明訣》與《風火神訣》同修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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