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傷記 第6章 懸掛著的人

作者 ︰ 漏電流

()周逢甲痛失愛子,心神大亂,沖著鬼船隱去的方向,聲嘶力竭的大喊︰「七傷……」

喊罷,卻不見半點回應,當即忍著手臂劇痛,向駕駛室奔去,他要駕船追趕那套中人,希望可以奪回周七傷。

眾伙計點亮燭火,打起燈籠,四下里亮堂起來,戰後的場景相當慘烈,周逢甲一一看在眼里︰他的伙計死傷過半,躺在地上個個都悶聲不響,顯是忍住痛苦的申吟,伙計們心里都清楚,這點苦頭算得了什麼?周逢甲平r 里常說︰「匹夫即使流血,也不可叫痛,否則能成什麼大事?」

這話眾伙計謹記在心,他們從心底里佩服他們的甲爺,所以才唯周逢甲馬首是瞻,這些人都是苦出身,是周逢甲多年來一手栽培起來,為自己賣命的。

不過與有些心狠手辣、喪盡天良的東家相比,周逢甲對他的伙計當真是仁至義盡,他最在乎的就是不許伙計向他下跪,是以當r 鐵橫肉盡管單膝下跪,周逢甲也是勃然大怒,這在明朝這樣的封建社會,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開船開船!把橫肉叫醒!」周逢甲邊跑邊沖伙計喊。

船艙底部的伙計們踩動船槳,漁船開始動了。

回到駕駛室,周逢甲親自掌舵,不住的催促伙計加快腳力,揚起所有的風帆,漁船高速向前疾駛,沖破眼前的黑暗,所見卻仍然是黑暗。

伙計提了一桶水潑在鐵橫肉身上,鐵橫肉一個激靈彈了起來,大罵︰「干什麼?干什麼?潑水給我作甚?」

那個伙計提著水桶呆立在一旁,一時不知怎麼接口,鐵橫肉又罵道︰「他娘的,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地上這麼多尸體?」

看樣子,鐵橫肉對之前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不等伙計給他解釋,他跑進駕駛室去,周逢甲看也不看他,道︰「告訴我你記得的最後一件事!」

鐵橫肉答道︰「甲爺,我發現前方出現一艘鬼船漂過來,二公子跑進來讓我改變航向,然後便沒了印象。」

周逢甲嗯了一聲,不再言語,眼楮還是看著前方,他知道在那個時候,鐵橫肉便被鬼船上的套中人瞧見了,攝魂術從那時起,便對鐵橫肉起作用。難怪鐵橫肉會神神叨叨,哆哆嗦嗦,全沒了平r 的粗獷野蠻。

鐵橫肉不解道︰「甲爺,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弟兄死傷?甲板上的是什麼鬼東西的死尸?太惡心了……」

周逢甲不答話,似乎覺得這不重要,此刻他心里只有那一件事。

鐵橫肉見狀,識趣的退出駕駛室,然而剛踏出兩步,卻被周逢甲叫住︰「橫肉,你來掌舵,有情況馬上告訴我!」

周逢甲走出駕駛室,又叫來三個伙計,低聲交代幾句,那三個伙計便進了駕駛室,顯然,周逢甲不放心鐵橫肉,至少擔心他再次被攝魂,所以多找幾個人陪著他,出事的幾率就會小很多。

周逢甲回房,叫船醫給自己看了下骨折,簡單處理了一下,便讓船醫出去,獨自躺在床上,閉眼深思。

有一點周逢甲非常肯定,那套中人率領眾多黑影前來叫陣的目的,便是要擄走周七傷。這個目的簡簡單單,然而令周逢甲心跳加速的是︰那套中人擄走周七傷的目的是什麼?

周逢甲心中亂極了,恨的咬牙切齒,有點後悔帶周七傷出來,然而即使自己這次不帶周七傷出來,難道那套中人就不會另外找時機前來要人麼?

難道這就是命?是周七傷的劫數?周逢甲心想,隨後他又破口罵了一聲︰「放屁!」他的一生,從來不信命。

然而周逢甲沒想到的是,那不是他的命,那是周七傷,是周七傷的命。

漁船行駛了三天,一無所獲,周逢甲徹底崩潰,期間若干次他立于甲板之上,沖著茫茫大海怒喝︰「賊老天!怎地對我周逢甲如此絕情!」

古人對天、地、神靈,是極其崇拜的,從不敢口出惡語,中傷神靈。但是周逢甲心神大亂,將一切憤懣悉數發泄在神靈身上,罵起「賊老天」來,更是心安理得,無所顧忌,有道是天不待見自己,自己還敬什麼天?

周逢甲大病一場,船醫知道甲爺這是心病,束手無策。

鐵橫肉卻急的滿頭大汗,喝罵船醫為什麼不給甲爺治病。船醫支支吾吾,看著鐵橫肉一臉的橫肉,呆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鐵橫肉把他打了一頓,邊打邊罵道︰「你個賊庸醫,甲爺白養你了……」

周逢甲知道這件事後,下了兩道命令︰

第一,轉變航向,開往目的地——北途島;

第二,將鐵橫肉打一頓。

鐵橫肉模著挨了毒打的,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周逢甲為什麼要打自己,不過識大體的他也不敢多問,只好與幾個副手專心開船,此後再也沒打罵過那個船醫。

※※※

那r 周七傷跳入大海,爬上右舷下的小舟,豈知那套中人緊隨其後也跳入了海中,情急之下周七傷只得棄船跳入海中。

在河南奇門宗掌門人許真仙面前,周逢甲只是一根蔥;而在周逢甲面前,周七傷同樣也只是一根蔥;現如今周七傷在套中人面前,卻連一根蔥都不是。

套中人入海,只一合便將周七傷擒拿在手。周七傷驚慌失措,連吞數十口海水,竟暈死過去。

暈過去之前,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畫面︰

他孤獨的置身于黑暗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對自己反復的重復著「不定期殺身之禍!」迷迷糊糊中他心里想道︰「難道我體內那人說的殺身之禍到期了麼?」

套中人把周七傷擄到鬼船,喚回僅剩的幾個嘍,便駕船扎入黑暗中,周逢甲再也找不到周七傷了。

鬼船乘風破浪,在漆黑的海面上長驅直入。

船艙中四五個黑影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好似冬r 里蜷縮在樹洞中彷徨而又不可終r 的小鼠,似乎在害怕什麼。

周七傷筆直而又生硬的躺在這些鬼東西身前,依然昏迷著。

那些個鬼東西,瞪著一雙雙y n冷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周七傷的軀體。忽的其中一個黑影張開嘴巴,滿口污血落將下來,打得地板吧嗒、吧嗒作響……

只見那個黑影動了,緩慢的向周七傷爬去,眼神之中,寫滿了貪婪和y 望。

看樣子,它終于按捺不住,開始對周七傷的身體發起最後的進攻。而另外的幾個黑影,看到同類有了動作,紛紛蠢蠢y 動。

顯然,它們打算分食周七傷。

「啪!」

船艙牆壁木板上破開一個洞,一粒石子sh 了進來。

剛好打中離周七傷最近的那個黑影的一只眼楮,那黑影慘叫一聲,連同身後幾個黑影,如ch o水般退回船艙的角落,繼續瑟瑟發抖,再沒了半點分食周七傷的主意。

透過石子的來處——船艙牆壁木板上的那個小洞,可以看到外面的甲板。

只見甲板的盡頭,立著一根碗口粗細的柱子,柱子上端有個鐵鉤,鐵鉤上掛著一件黑s 的外套,外套垂將下來,幽靜深遠,彌漫著憂傷的氣息,在淒神寒骨的黑夜中晃晃悠悠。

海風起,呼嘯而來,似乎是y n風。

突然,在那件掛著的黑s 外套的袖口中,冷冷的伸出一只蒼白干枯的手,沿著柱子,緩緩的向上模,直至模到那個鐵鉤,枯手終于停下。

那枯手五指一縮,猛的抓向那個鐵鉤,竟然把鐵鉤中掛著的外套提了起來,忽的手一松,枯手縮進外套中,外套便落將下來……

外套落下,無聲無息,半空中啪的一聲響,外套的兩只袖口猛的伸出兩只手,下方憑空蹬出兩條軟綿綿的腿,再看領口,卻幽幽的冒出一個腦袋……

一聲悶響,兩腿落地,卻又不是軟綿綿,反而顯得特別有力,這便是那個套中人。

只見套中人腦袋上套了一個帽子,帽子卻是與外套連在一起,整個腦袋都被黑布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黑s 的眼楮,這套中人神秘莫測,當真是名副其實的套中人。

套中人舉步向船艙走去,行如一陣風,沒有一絲矯揉造作。他低頭鑽入船艙,漆黑的船艙仿佛光亮了一些,然而還是那麼的漆黑。

角落里的那幾個黑影s o動起來,套中人並不理會它們。他從身上取出一個物件,對著那物件輕輕吹了口氣,周遭便亮堂起來,卻是一個火折子送來了光明。

套中人點亮船艙四周牆上的燭台,這時艙中才顯得正常了一些。

有了一分光明,便少了一分黑暗,但是此時如此光明,黑暗卻好似穿透船艙,悉數sh 了進來,y n森,深入骨髓的y n森。

套中人一步步走到周七傷身前,俯來,伸出一手,在周七傷額頭上撫模了一下,繼而那手又往下游,到得模到周七傷的嘴巴側邊,套中人竟然幽幽的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周七傷雙眼一睜,下意識就咬住套中人的手,套中人悶哼一聲,另一只手便朝周七傷腮幫子打了下去。

「啪!」

周七傷啊的一聲松開了口,腮幫子竟腫的像半個豬頭,他看到身前的套中人,以及縮在角落里的黑影,心中害怕極了。

那些黑影背過身去,身上披著件黑袍,仿佛很怕光明。

此情此景,周七傷明白自己已然身陷敵手,叫救命似乎已經沒用,他瞪著套中人,強自鎮定,然而還是哆嗦道︰「你……你想干什麼?」

套中人冷哼一聲,霍然起立,背過身去,冷冷的道︰「不想干什麼。」

周七傷一頭霧水,還是哆嗦道︰「不想干什麼,是想干什麼?」

他的問題提的莫名其妙,潛意識里他就認定,這套中人必定要對他下手,百般折磨,千般虐待,恐怕在所難免,是以心中害怕得緊。

套中人不再言語,袍袖一揮,四周牆上的蠟燭霎時便熄滅,周遭恢復了黑暗,角落里的黑影又s o動起來。

套中人無聲無息的走出艙去,周七傷看到角落里的黑影蠢蠢y 動,不由得心中恐慌,下意識問道︰「你……你要去哪里?」

至少周七傷知道,那套中人是個人,只要是同類,自己心里就能安然一分,他心想︰「我不能跟那些畜生共處一室,指不定什麼時候我會被它們吃了。」

豈料套中人並不搭理,周七傷眼見他出了船艙,立馬起身提腿跟了出去。一出船艙,放眼望去,甲板之上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套中人的身影?

只看到甲板盡頭立著一根柱子,柱子上端有個鐵鉤,鐵鉤上掛著一件黑s 的外套,外套在海風中晃晃悠悠,周七傷認得這件外套,就是那套中人穿的。

他心中一驚,心想︰「那人該不會把自己掛在鐵鉤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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