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魚走車緩緩的站起身來,將亂蓬蓬的頭發撥起,卻是一張稜角分明的面龐,冷峻如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額頭上殘存著九個紫s 的疤痕,每一個都是環狀,環環相扣,作九連環之狀,不知是利器刮的,還是自己紋上去的。
這人在地牢中關押了數十年,神態舉止竟不見半點狼狽萎靡之態。
魚走車長長的噓了一口氣,這時才有心思查看周遭環境,他瞧見套中人背上負著個少年,奇道︰「咦,你背上的女圭女圭是誰?是你兒子麼?」
周七傷發現魚走車問起自己,不由得一驚,忙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然而當听到被問起是不是套中人的兒子時,他肺中僅存的一點氣也吐了出來,差點沒背過氣去。
套中人橫了魚走車一眼,微怒道︰「這小子怎地成了我兒子?他要是我兒子,我就掐死他。這是周逢甲那老兒的崽子,被我擄了來,相當難纏人,擾了我不少清修。」
周七傷听到套中人如此說話,氣的咬牙切齒,恨不能咬死套中人,心里罵道︰「要我做你兒子,我還不樂意呢。還想掐死我,哼,當真是黑心老匹夫。」
魚走車恍然大悟,扎起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面無表情的道︰「哦?是那周皆傷的弟弟?」
套中人答道︰「沒錯,有這小子作為人質,這次必定萬無一失,交給我來對付他就行了,你迅速逃去應天府老地方等我。」
魚走車扎好了頭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發現衣衫襤褸,與乞丐無異,不禁眉頭緊皺,似乎起了嫌棄之意,也不接套中人的話,張口便道︰「你看,我衣裳這麼爛,來,跟你換換,你的外套看起來好像不錯!」
魚走車說著便伸手去月兌套中人的衣服,套中人也不生氣,只是將魚走車的手撥了開去,道︰「你要換衣裳,換這小子的便是!」說著便將背上的周七傷扔給魚走車。
周七傷大驚,驚慌間終于沒忍住大叫起來,人還在半空中,便即罵道︰「我的衣服髒得很,穿著最不舒服了。那老匹夫的外套是一件寶貝,里面什麼都有,還相當于一個龜殼,有事沒事縮進去,像一個房子。」
魚走車一手接住周七傷,提著他的腳倒掛過來,再揚起手,這時兩人四目對接,笑道︰「唉喲,原來已經醒了,嘿嘿,小女圭女圭,偷听咱哥倆說話很帶勁是麼?」
周七傷拼命掙扎,未果,便對魚走車道︰「你把我放下來,我便回答你的問題。」
魚走車咦的一聲,笑道︰「嗯?有意思,小子你很機靈嘛。」
套中人道︰「別理他,省點力氣待會對付強敵!」
魚走車抬手又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說道︰「不忙,我幾十年沒玩過小孩,今兒個逗他一逗,開心開心。」
說著手一松,周七傷啊的叫了一聲,摔落在地,兩只大眼楮對著身前這兩人瞪而視之,心想︰「沒想到這地牢里的怪人是個老玻璃,看來老子今天不單止要吃皮肉之苦了,媽的,惡心!待會若是如此,我便和他拼了!」
頓時胃里一陣翻騰,喝問魚走車︰「什麼玩小孩?我是小孩麼?你想怎麼樣?」
魚走車見他反應如此之大,猜到他心里在想什麼,不禁竊笑幾聲,這幾聲笑聲,直把周七傷全身的雞皮疙瘩笑落一地。
只見魚走車俯來,壞笑著要伸手去模周七傷俊俏的臉龐。
周七傷見他要模自己,頓覺無限的反感與反胃,下意識出手向魚走車模過來的手打去。
豈料一踫到魚走車的手臂,頓時感覺自己的手仿佛觸電了一般,他發現那魚走車的手臂燙的不得了。
周七傷猛的縮回了手,心下驚疑不定︰「這人的手怎地如此燙?好似一塊剛燒紅的鐵塊。」
周七傷不知道,其實這魚走車的內功非常高深,加之被困在地牢中數十年時間,全靠練功來消磨時間。而自己的身體被鐵鏈束縛著,琵琶骨又被穿了,沒辦法活動身體、展開拳腳,是以只能潛心修煉內功,時至今r ,魚走車的內功已然相當駭人。
正當周七傷吃驚的這一刻,他那英氣逼人的臉龐已被魚走車捏了一把,剛要開口呵斥,魚走車卻笑道︰「不錯!細皮女敕肉,我幾十年沒吃過葷腥了,那周逢甲老兒缺心眼,送來的每頓飯都是素食,契訶夫,要不咱哥倆把這小子宰了,吃現成的?」
魚走車說著,不及套中人答話,抬起一掌,就朝周七傷的腦門拍落。周七傷只覺掌風撲面,腦門涼嗖嗖的,頓時慌了手腳,大叫一聲,駭然之下一拳打了出去,正中那魚走車打過來的那一掌的掌心。
「啊喲!」
周七傷拳頭劇痛,慘叫一聲,條件反sh 般的把拳頭縮了回來,幸好魚走車出掌較輕,否則周七傷非得受傷不可。
反觀魚走車,掌心雖然吃了一拳,但卻什麼事都沒。
魚走車沒料到周七傷會一拳打過來,也沒料到周七傷會點功夫,更沒料到周七傷這一拳竟然是七傷拳,不禁奇道︰「咦,這小子竟然會七傷拳?」
周七傷模著腫痛的拳頭,瞪眼道︰「會又怎麼樣?兩個老匹夫!」跟著又指著魚走車罵道︰「你雖說看似年輕一些,不過要比契訶夫更是老匹夫!」
魚走車笑道︰「那是,我的資格自然比契訶夫老。不過小子,告訴我,你的七傷拳是跟誰學的?那人怎地如此狠心,你沒半點內力,竟然讓你強煉七傷拳,這不是找死麼?」
這話听在周七傷耳中,卻似一石激起千層浪。自從他修煉七傷拳到現在,每r 亥時準時發作,到得今r ,已經發作了好多次了。
此間苦楚,實在是一言難盡,一經發作起來,好似萬蟻噬骨一般,叫人死一千次的心都有。那套中人眼睜睜的看著周七傷忍受百般苦楚,也只是冷眼旁觀,絲毫不理,周七傷當真恨透了他。
周七傷每逢發作,唯一能給他帶來些許安慰的,便是腦海里想到了那個他敬若天人的秦月人,心中念著她的好,便覺沒這麼痛了。
當然,這只是心理作用。
周七傷發現魚走車對比起套中人,似乎更有人情味,不過也是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區別,還是怒道︰「誰教的又怎地?老子是自學的,我愛修煉便修煉,你奈我何?」
周七傷嘴上雖然不在乎七傷拳帶來的傷害,心里卻比誰都明白,種種跡象表明,若是不得名家指點醫治,自己的身體一定會垮掉,想到此處他倍加想念父親周逢甲,認為只有周逢甲才能救自己了。
魚走車吸了口涼氣,感嘆道︰「喲呵,好久沒和人吵過架啦,感覺就是不一樣,哈哈!小子,你的x ng格不錯,有點我年輕時候的神韻。不過這七傷拳你以後還是不要練了,練多了傷身啊……」魚走車說到這,忽的提高了音量︰「什麼人啊這是?教什麼不好,偏偏教這小子修練七傷拳,這不是要人命麼?」
魚走車不知周七傷的七傷拳是套中人傳授,話說到後來,竟然有點罵人的味道。
周七傷瞪了一眼套中人,打定主意要借魚走車話里的勢頭損他一損,高聲道︰「就是就是,什麼人啊這是?簡直就是一個縮頭烏……」
這「龜」字還沒出口,套中人便喝道︰「省點力氣,別浪費口舌,走!」
一把將周七傷提起,放在背上,又冷冷的道︰「小子,你盡管玩花樣,只要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便幫你化解七傷拳的傷病。」
周七傷不領情,怒道︰「用不著,不用麻煩東君老匹夫大駕,讓爺爺我自生自滅罷。」
套中人不再搭理他,招呼魚走車離開地牢,魚走車卻從套中人的背上將周七傷提了回來,看情形還是要跟周七傷交換衣裳。
周七傷萬般阻撓,千般怒罵,把魚走車的曾祖、高祖、祖父、父親、三婆娘、一百零八婆娘統統都罵了個遍,依然沒能阻止魚走車將自己身上的衣裳扒下來。
扯下周七傷的衣裳,啪的一聲一個物事從他懷里掉落下來,卻是一本書。
魚走車拾起那本書,道︰「《人體構造》?什麼破書?s o蹄子老咬蟲,人體還怎麼構造?還給你!」把書扔回給周七傷。
這本書是當r 從套中人的外套中,連同《七傷拳譜》一並掉下來的,周七傷一直將它帶在身上,卻把這事給忘記了,是以到現在也還沒瞧上一眼,卻不知是本什麼樣的書。
接過魚走車扔過來的《人體構造》,周七傷瞪眼如牛,凶巴巴的盯著魚走車,想罵又不敢罵,同時又有一種即便臭罵又有何用的感覺,身在虎穴,尚無能力殺虎,便要深藏鋒芒,等待時機。
他眼楮雖然瞪著魚走車,右手卻不自覺的模了模懷中貼身的衣服,里面藏著一件對他而言,極其重要的物事,待得發現那樣物事還在,他的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來了。
其實,這件物事再簡單不過,就是當r 他闖進月出古樓,離開的時候在那桌子上順手拿的一只夜光杯。
這只杯子的杯沿,因為留著秦月人香唇的氣息,所以周七傷自從得來之後,始終當寶一樣的藏在貼身之處,甚至不敢輕易聞一聞,他怕這麼做會褻瀆了心中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