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市老城區,一個罕有人至的偏僻小巷子里,陽光似乎都不眷顧這兒,使得整條巷子陰森森的。
韓先澤在牆角陰暗處,雙手扶著斑駁,滿是青苔的石磚牆,緩緩蹲了下去。
屁屁離著地面尚有十幾公分的距離,卻已然能感覺到厚重的濕氣從菊花處涌入。韓先澤趕緊挪了挪位置,挪到一塊廢棄的干燥的大石灰板上邊坐了下去。
伸出頭瞄了幾眼,見無人亦無動靜後,緊繃著的神經這才松懈幾分。
雙腿往前伸,卻怎麼也伸不直,一直哆嗦著。
韓先澤苦澀一笑,彎著腰強行用手把腿按直,然後揉了起來。
跑了一晚上,韓先澤的腿早已滿負荷運行,此刻不按摩一下,待會要是跑起來怕是不給力。
按了約莫一分鐘左右,變故突生。
一抹雪白的,能把人眼楮晃花的金屬光芒掠向韓先澤的脖子,寂靜無聲地巷道彌漫著濃郁的殺機。
韓先澤頭皮發麻,出于動物天生對危險的警覺,腦子還未反應過來,身軀已經條件反射般向後一躺,躲過了這催命一刀。
韓先澤身子剛一著地,就勢一滾,隨即敏捷得魚躍而起。
不經意間一瞥,卻整個人怔住了,滿臉的不可置信與痛苦之色。
剛剛欲置他于死地,無情揮出致命一刀的人,竟然是他一直深信不疑的……阿木!
「為什麼?」韓先澤臉色蒼白,面目猙獰。「是不是韓先河?」
阿木不是個話多的人,平日里一天下來難得說上十句話。他臉上復雜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變成了狠辣與堅決。
阿木不言不語,手中明晃晃的唐刀一豎,直直朝著韓先澤劈了過去。
即使生龍活虎時,韓先澤都不是阿木的對手,更別提現在近乎油盡燈枯的時候,所以他第一時間選擇了扭頭就跑。
至于那些電視上演得,每每這種情況下,主人公會停留在原地閉上雙眼大喊幾句「你想殺便殺吧。」的傻叉事情,韓先澤是不屑一顧的。
古人都說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而且,萬一那刀真砍下去怎麼辦?
即便對方真的心軟了,回心轉意了,可萬一要是失手了怎麼辦?
他可不是孫悟空,腦袋掉了還能接回去。他腦袋要是掉了,一準被野狗叼了去當晚餐……
人哪,無論什麼時候,靠得住的也就只有自己。
韓先澤經過一夜的亡命狂奔,對人性有了更為透徹的明悟——在背後插你的,不是情人,就是朋友。
韓先澤跑著跑著,跑了一晚上的後遺癥終于出現了,一雙腿腳突然變得不利索起來,一瘸一拐的,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來。
韓先澤不敢回頭,即便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前方是一個拐角。
過了拐角,再跑幾十米就到了人群擁擠的地方。
這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就在韓先澤距拐彎處不足一米距離時,身後阿木靈巧的身影帶著一抹泛著無盡寒意的噬人光芒,呼嘯而至。
就在這時!
拐彎處突然出現個凹凸有致的身影,一手抓著油條,一手端著杯豆漿。身影主人滿臉的驚愕,一時之間竟忘記了躲閃。
而想躲閃的韓先澤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直直的撞了上去。
「砰——」
鋒利的刀刃險而又險的從韓先澤的頭皮搽過,帶起一捧發絲,頓時韓先澤由朝發蓬勃的騷年變成了地中海。
「啊……呀……」
凹凸有致的身影跌倒在地,發出一把**痛吟,緊接著痛吟變成了破口大罵。
「孫子,走路用的哪個眼啊。」
……此人正是燕飛,她麻溜地爬起來,右手一伸,朝躺地上的韓先澤攤開手掌。左手坐著捻錢的手勢︰「陪我油條跟豆漿錢,還有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
韓先澤哪有這功夫陪燕飛玩,要知道此刻的他腦袋可是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有墜地的可能。
韓先澤眼尖的發現了一條「救命通道」,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兒爬去,那速度快得跟四腳蛇一樣。
嗖的一下,就從燕飛胯下鑽了過去,然後又嗖的一下,招呼都沒打一聲,跑掉了。
燕飛怔在那兒,眼神呆滯。
一個大男人從自個兒的褲襠底下過去了?
為了不賠油條跟豆漿錢,就過去了?
就這麼毫無心理壓力的過去了?
燕飛一腦門子的拜服。
見過要錢不要臉的,但沒見過把臉丟這麼干淨利索的。
但是……這樣就想不賠老娘的油條跟豆漿錢?
門都沒有!
于是燕飛果斷扭頭便追。
但是還沒跑幾步,就被人從後面一腳踹飛到一側,呈倒人字形貼在長滿青苔的石磚牆上。
然後,伴著不間斷的「哧溜」聲,慢慢滑落下來。
悲催的是,滑下來的時候,還是臉先著的地。臉上、身上倒是沒有哪兒擦傷啥的,就是一臉的綠色看上去很環保,很接地氣。
待燕飛站起來時,只能看到罪魁禍首漸行漸遠的背影。
燕飛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邊跑燕飛心里邊納悶著。被人一腳踹飛,身上竟然沒有一處地方感覺到疼痛或者不適,相反,被踹了這麼一腳後,精神頭好像更足了。
莫非自己的任督二脈被一腳踹通了?
不合理啊。
一心二用的燕飛竟然沒有發覺,此刻她邁開的步子比往常大了那麼少許。
雖然是少許,但往常她就極擅長跑路,少許是對她而言,對尋常人而言,這少許就是很多。
不知不覺間,燕飛竟是越過了阿木,到了他前邊去,而燕飛對此竟毫無所覺。
當燕飛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前邊竟無人影,奔跑的動作不禁一滯,來了個急剎。
緊隨她其後的阿木眼見就要撞上,身子突然一矮,一仰,竟是貼地從燕飛胯下滑了過去。
燕飛這時正好低頭,瞧著從自己胯下滑過的人影,越看越眼熟。
尤其是那個後腦勺。
這不正是自己追了老半天,踹自己的賤人嗎?
念及于此,燕飛毫不猶豫地原地一蹦,朝正欲起身的阿木躍去。
以阿木的身手,哪會讓燕飛那宛如小朋友跳繩子的動作得逞,輕輕松松一個鯉魚打滾就躲過了燕飛的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