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嘛去嘛……」戰荳荳的雙手從後面纏繞上來,攀上了夏非寒的脖子——呃,應該說是掐上了夏非寒的脖子,以撒嬌之名行恐嚇之實。
「想死啊!」這黑漆漆的山里,背後忽然伸過來一雙手繞著自己脖子,很可怕啊,更何況他剛剛還在神游。夏非寒的車一個S型,幸好是小s不是大s。
「那就去嘛。反正我已經留條子了,他們明早起來就看到了。萬一這個時間點兒回去,吵醒我爸媽和爺爺不說,他們肯定還要把我拎出來訓一頓,大家一晚上都別想睡覺了。」
怎麼都覺得她這話邏輯性不強很有賴皮嫌疑,但是鬼使神差的,夏非寒就順著戰荳荳的指揮,呼嘯而過,錯過了前往戰荳荳家的方向。
「哦也!」戰荳荳樂得一坐下去,興高采烈的指揮︰「一直開一直開,前面還有兩個三岔路別忘記了,先往左再往右……」
讓女人指揮方向永遠不要指望有太強的邏輯性,夏非寒把她伸到前面影響他視線的手拍掉︰「你病好了?廢話真多。」
他可是因為她生病才來的。至少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也打算用這個理由來應對爸媽和夏致可能的疑問。
「病這種事情,你不能把它當回事,你把它當回事,它就真的成事了。」戰荳荳一點都沒有病人的自覺性,只要不是暈過去,能站著她就把自己當個健康人。難過啥的,跟她從小練武所受的辛苦相比,根本都是小意思。
活該女金剛!夏非寒恨恨的想著,有點恨鐵不成鋼,女人就不能正確對待一下自己的性別嗎?這麼強悍,讓男人還有用武之地嗎?以後活該沒人要,找個娘娘腔配她才互補。
娘娘腔?夏非寒驀然又無語了,他忽然想起來有個人經常被她稱為娘娘腔,那個人就是自己。
「下面一段路听我指揮啊,」戰荳荳意氣風發︰「這兒我熟!」
我熟的意思,不代表我懂。在兩次開過岔路口兩次倒車之後,車子終于開到山頂,一片開闊的大廣場盡頭,隱約可見恢宏的建築物,不過車子被圍牆擋住,根本就進不去。
「怎麼這構造呀!」戰荳荳嘀咕,她自己也沒來過,記得隔壁阿嬤說這里免費,是開放式的嘛,怎麼還銅將軍把門?
繞著停車場來回走了一段,終于確定要過去的唯一辦法就是翻牆。戰荳荳隔空朝佛祖膜拜了一下,讓他原諒自己如此大不敬,然後拉伸了一下筋骨,搓了搓手,一個助跑姿勢出來,就打算蹬牆而上。
一只手很及時的出現,拎住了她的後衣領,制止了她不文明的行為。
「夏非寒,你干嘛啦!我要進去拜拜佛祖嘛!很靈的!你不去你在外面等我。」
夏非寒皺起眉頭,看著她隔空張牙舞爪,某人剛才好像是說來看星星的吧?「你確定他會保佑你心想事成?有人三更半夜翻牆進你家吵你睡覺,你會給他好臉色看?」
呃?這個好像說得也對啊。戰荳荳愣了一下,然後中肯地點了點頭︰「夏非寒,難得你這麼聰明啊!」她本來也不是特別虔誠的佛教徒,剛才本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想祈福的,但是這半夜三更的,還偷雞模狗,好像確實褻瀆神靈啊!不要到時候佛祖一生氣,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啊。
拜托,他一直很聰明只有她一直很笨好不好。看她消停夏非寒都懶得理會她。早知道她精神這麼好,就應該讓她騎著自行車一路過來的,剛好磨磨她這好像永動機一樣的活力。
「夏非寒!你去哪里?」看著夏非寒回到車里,她立馬跟上來。開玩笑,都到山頂了,比她原來從家出發還要遠,她可沒法再重走長征路。
「看星星。」他冷哼,想嘲諷某人剛才吹牛不打草稿信口開河。
可是某人思想單純所以很輕易的就信以為真了︰「嘿嘿,是呀,山上風光獨好啊,小時候我在家屋頂上看星星的時候就想著有天能爬到這山頂上。」
夏非寒無語,隱晦的打擊對于她來說根本就是感覺不到的,對她,只有罵的直白有力才有作用。
笨,豬頭,豆芽菜,矮黑搓,發育不良,沒品沒內在,這類型沒有內涵的詞語才比較符合她的智商。
車子停在山頂中央,全景天窗完全打開,兩個人一前一後仰躺在車座中。
「哎,夏非寒,你看你看,天上好多星星唉!我來給你普及一下星座知識怎麼樣?」某人找到了新樂趣。
星座?她懂?她的天文地理考多少分他還不知道?
「夏非寒!看看,那北斗星哎,北斗星懂不懂?咦,好像有個歌叫做《北斗星的愛》,我來想想怎麼唱的哈……」「戰荳荳你給我閉嘴!再說一個字把你扔山下自己回去。」夏非寒本來還想忽視她的存在,但是某人顯然非常沒有自知之明,不斷挑戰他的極限。他現在的功力也就能抵抗她的巧舌如簧,唱歌?饒了他吧。
她難道就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唱歌有多麼的催人命?宋丹丹那句話怎麼說的?人家唱歌要錢,她唱歌要命。
背後戰荳荳輕輕切了一聲,不听拉倒,反正她也不記得怎麼唱,還省得她現編了呢。不跟他說話自己又不會死,有多了不起啊。
重拾安靜,夏非寒才放心感受。遠處可以隱約看見一條條馬路邊上亮著的路燈,不過更多的是在月色中黝黑的大山輪廓。這個地兒,在這個時間點兒,往下看基本啥都沒有,也就只能往上瞅瞅,看她所說的星星。
是因為海拔高了嗎?這一刻,好像覺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離自己好近呢。
夜風輕微,樹葉沙沙作響,山里的鳥兒和小獸,不時發出陌生的歡歌和叫聲。安靜的夜里,人的靈魂好像也掙月兌了身體的束縛,感知格外的敏銳,卻忘記了身處何方。
明天自己一走,看的,和她就不是同一片星空了吧?
怎麼會,覺得有點可惜呢?
到了國外,他可以追求學業,可以追求更完美的改裝技術和計算機技術,可以依舊和夏致作伴,可是日子里沒有了她,會很無聊吧?
不會再有一個和她一樣臉皮厚的人了吧?不會再有一個人敢頂著他的脾氣和他對著干了吧?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夠在實力上和他勢均力敵了吧?不會再有一個人,不管他怎麼罵,怎麼說,怎麼發脾氣,怎麼擺臉色,過了一陣,就能馬大哈的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了吧?
還能再找到一個他不需要刻意控制自己脾氣就能隨性對待的對手嗎?
還沒離開,為什麼,他好像已經開始想念了?
忍不住回頭,黑漆漆的車里,可以看到一個歪七扭八的身軀,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勢。
睡著了嗎?好快啊,剛剛還嘰嘰喳喳的。夏非寒忍不住習慣性的想勾起嘴角嘲諷,誰剛才說自己身體好的?——對了,她還在生病呢。
輕輕打開車廂燈光,幽蘭色迷離。他轉身看著她,看的肆無忌憚。
只有她睡著的時候,他才敢這麼的看她。上一次?是輔導她作業的時候吧,她趴在桌上流口水那時候。
好想再給她拍一張照片,可是光線太暗,閃光燈怕吵醒她。夏非寒細細的看著她在燈光里朦朧的眉目,想把她用記憶刻在腦海里。
他一直說她丑八怪呢,其實她長得清秀可愛。明明只是巴掌大的小臉,但看上去兩頰還有點嬰兒肥,他很羨慕夏致可以經常捏捏它們,手感一定很好吧?那狡黠明亮的大眼楮此刻緊閉著,配上那彎彎的柳葉眉,整個人頓時顯得恬淡文靜很多,和白日大相徑庭;他其實最喜歡她的膚色,健康的,紅潤的,明明天天風吹日曬,老天爺卻好像特別寵愛她,依舊給了她柔女敕和光滑。
夏非寒忍不住輕輕伸手,緩緩的,柔柔的,手指溫柔的觸踫她的臉頰。
睡夢中的戰荳荳似乎有點癢癢,抓了下臉蛋,仰天打了個打哈欠,拱啊拱換了個姿勢又睡著了。
……哪有女孩子打哈欠這麼不雅的?嘴巴大的都可以裝下鴕鳥蛋了。也只有她了吧,這麼的男孩子氣,這麼的大大咧咧無所顧忌,這麼的率真隨性,這麼的……可愛?
仰頭,重新仰望星空,眨眼,星星似在閃爍。有些東西明明從未改變,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似乎又都不一樣。
境由心生。
他的心此刻就如這深邃的蒼穹,靈魂月兌離,似與天地融為一體。他的心底涌動著一些暖暖的情緒,如繁星點點,環繞在她身邊。
她如明月。
好奇特的感受,好喜歡這樣的感受。
夏非寒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雙眸才又倏然睜開,明亮的讓星空黯然失色。
他輕輕下車,小心的扶著車門不讓它制造出聲音,而後,慢慢而小心翼翼的打開後備箱,從風火輪下面拿出一條薄毯,然後又躡手躡腳的打開後座門,坐到戰荳荳身邊。
小心的捏著被角,輕輕把毯子覆蓋在她身上。她縮成了一個小團子,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掖被角,嘗試了兩次,兩次毯子都滑下來,急得夏非寒額角隱隱有汗珠冒出來。
他可不要被她發現自己居然會做這種事情,被她笑死,自己也接受不了。
哪怕現在自己心中已經不得不承認,他一直以來都是那麼的關心她,可是真的要承認,卻還做不到。
個性和相處的方式不是一日養成,哪是這短短的日子就能改造完成的。
山上的夜風很涼,他不能讓他就這樣睡著。在他嘗試第三遍的時候,戰荳荳扭了一體,換了個方向,頭剛好往這邊一歪,靠在夏非寒肩膀上。
夏非寒嚇了一跳,有那麼幾秒鐘,身體就僵硬在那里,不敢動彈。
然後,看她沒有進一步反應,他才輕舒一口氣,被他壓著的右肩膀和右手不敢再動,就這麼安安穩穩老老實實的當她的柱子,左手繼續,把她圍在毯子里。
這麼小小的事情,對他來說卻好像一個無比浩大的工程,比跑完五公里還累。
夜空里,他們就這麼安靜的依偎在一起。
夏非寒的身體慢慢柔軟下來,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力道和坐姿,想讓她靠的更加束縛。她這樣手會壓到吧……拿個抱枕給她……她這樣明天會落枕……自己肩膀應該下去一點……她這樣……
他在有意識的細微調整著,而某個人在睡夢中,似乎也有這個想法,身體無意識地扭了扭,就這麼整個人半躺在他懷里。
頭枕在他懷里的靠枕上,上半身壓在他雙腿,一張小臉幾乎就正面對著他。
一睜開眼楮就能看見彼此。
戰荳荳的呼吸略微有點粗短,听著像是小小的鼾聲。夏非寒輕輕用手背觸踫她的額頭,才發現,她的額頭依舊有些滾燙。
真是讓人擔心的豬頭啊!她還發燒幾度?她晚上吃過藥了嗎?她應該好好休息的,結果居然還敢玩離家出走,而且試圖騎自行車趕上近一百公里的山路?
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什麼叫做量力而行?以前他只擔心她的正義感爆棚會闖禍會受傷,但是現在看來,需要擔心的遠比想的還要多。
她就算會鐵人三項她也不是無敵女金剛,她會受傷,她會生病,這些已經夠讓人著急。更讓人上火的是,她似乎根本就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這個意識。
「再瞎折騰下次揍你,」夏非寒對著那張清秀恬美的睡顏,低語︰「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我不在的時候,老實一點,不許再受傷不許再生病,听到了沒有?」他輕聲威脅。
略微頓了一下,他補充了一句︰「不然揍你。」
睡夢里的戰荳荳只是傻兮兮的抽了一下嘴角,然後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夏非寒輕聲嗤了一聲,怎麼有人睡覺都這麼傻。
懷抱溫暖,夏非寒陷入沉默,仰望星空,靜謐。
這一夜,銘記。
怪不得看日出都要到山頂,山頂的太陽,出現的似乎特別早。
戰荳荳睡意朦朧,輕微的轟鳴聲中,身體在大聲叫囂著「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起床,起床以後有起床氣」,可是映入眼簾的光線又在摧殘著她的神經,讓她無法再沉醉于黑暗的召喚。
唉,原來每天起床可是小老虎一樣的,從沒賴過床啊。現在身體跟不上自己思想,就覺得起床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兒啊。
戰荳荳慢慢睜開眼楮,又打了個哈欠,雙手習慣性的揉揉自己的眼楮順便擦擦嘴角,模糊的視線里傳遞來的是一副車里的畫面。
還有某個很熟悉的人的背影。
昨天晚上的一切迅速出現在腦海里,即便當時捏了自己好多下確認是真實的,但是當時黑暗中發生的事情,現在要代入白天,還是很有違和感,怎麼都覺得有做夢的嫌疑。
「夏非寒,你真在這里啊!」戰荳荳下意識的就問出來了。哇,都是真的哎。
也就是說,昨天自己真的發神經想騎自行車去送夏致哥哥?沖動是魔鬼哇。幸好夏非寒這個冰山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來接自己。昨天自己好像問過的吧,他沒回答,還把自己罵了一頓?算了算了,有這種好事兒,還何必刨根問底呢,會享受就行了。
總不能自己中了五百萬彩票,還捶胸頓足的問︰問什麼是我中獎,為什麼是我?
偷著樂就不錯了。
二百五的白痴問題,睡了一覺就這智商和德行?他不在這里在哪里?夏非寒懶得理她,自顧自的開著車。現在趕回去,剛好爸媽和夏致他們起床。
「哇,五點半了,這麼晚,」戰荳荳看見中控台指示燈,頓時想起今天大事,精神抖擻起來︰「夏非寒你開快點啊,不要來不及啊!」
急個毛啊,要走的人是他啊,他還在給她當著司機,她這麼著急趕去投胎啊?夏非寒實在忍不住執意她的智商︰「你是怕來不及送我飛機?」
「當然……」戰荳荳說出去才有點反應過來,有點訕訕然,不過被他說扁了她怎麼可能就此罷休︰「哼,當然不是,我是想和夏致哥哥多呆一會兒。」
果然。他的好心在她眼里全是驢肝肺,不過不要緊,他也不稀罕給她知道。「要早點就系好安全帶。」
坐後排還那麼小心干嘛。戰荳荳剛想發表自己不怕死的宣言,車速卻陡然一個提升,強烈的推背感瞬間就把她貼在椅背上。
「夏非寒你要死啦!」戰荳荳手忙腳亂的系著安全帶︰「山路限速六十懂不懂?我還青春貌美正當年少,我不要死啦,而且出車禍死的很慘的好不好!」
童言無忌。夏非寒把車速降下來一點︰「不是你要快的嗎?」
「夏非寒你故意的是不是?」戰荳荳一叉腰,氣勢洶洶,果然他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故意和她作對的本性一點沒改︰「我讓你快,是適當的合法的快懂不懂,你超速,你違法,你小心我舉報你!」
夏非寒挑眉,聳了聳肩︰「要不要送你去交警大隊?」
「夏非寒你去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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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哥無限美好,可惜愛你在心口難開啊。這麼別扭,唉唉唉,扇子親娘都捉急啊。今天扇子生日喲,有沒有什麼額外的驚喜送給扇子啊哈哈哈哈,好期待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