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酒鬼師父回來了,帶著一身的晨露和對她的一如既往的漠視。
她聳聳肩不以為意,反正她已經習慣了,師父就是這樣的性情。
「女乃女乃,你準備好了嗎,我隨時可以出發了。」敲了敲房門她問。
「小呆啊,你再等一會兒,女乃女乃做完面膜就出來。」
「好。」真是一個愛美的老太太,她不知不覺便笑起來,這樣瑣碎而平淡的生活也沖淡了一點她對天道組織的擔憂。
大廳里沒有旁人,劉嫂給花瓶換了水之後就去後面花園給她父親送飯了,這會兒就只有一個玉淨寂坐在沙發上,鐵葫蘆不離身,一直在喝酒,她的感覺很敏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師父在注視她?
就像現在她本來打算回樓上去拿點東西,可是扶著樓梯欄桿她就覺得背後黏著一道冰冷徹骨的目光,好像恨不得凍死她。
玉淨寂的目光總是淡漠的,對任何人都不會有過多的情緒,今天他是怎麼了,難道是她得罪他了?還是說因為她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原因,讓他擔心了?
不,玉淨寂不是一個會主動關心徒弟私生活的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想到這里她回過神走過來,打算問清楚。
「師父,听說我走之後你也走了,是不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坐在沙發上的姿勢是盤腿而坐,就像很多電視劇里演的那樣雙盤打坐,配上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深刻俊美的五官,從不離身的鐵葫蘆,周身的氣場,縱然他穿著T恤牛仔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子發自內心深處的古代味道。
他身在現代,可融入不了現代,他仿佛就是一個穿越遠古而來的老古董,身上有古代人的頑固,也有古代人的君子風氣,如果他穿上長袍,配上寶劍,腰間掛上玉佩,那就是魏晉名士。
這樣的師父新奇而讓人信賴,更別說他還救過她那麼多次。
玉淨寂不和她廢話,揮手間小呆手上的繃帶便飄落在地,小呆微驚,反射性的要將自己的丑態藏到身後去,她害怕被人當做妖怪,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可還是晚了,她覆蓋著金色鱗片的雙爪還是落入了玉淨寂的眼楮,剎那間,他的瞳孔驟縮,凝結成黑夜一般的墨色,期內彷佛有冰火在相斗相融,最後都化作一聲淡淡的毫無感情的判決,「你,非我族類。」
悲鳴炸響在腦際,她自然而然的想到後半句話,其心必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可她從未想過要顛覆人類,又或者稱霸世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尋求真相,想跳出這詭異的圈子掌握住自己的命運而已,難道為了活著而反抗也是錯嗎?
委屈怒火也同樣在她的胸膛里積聚,她很想他一聲,激烈的和他爭辯,然而這個人是救他多次的師父,每當她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都是他在她最為難的時候救她一命,她敬重他,信賴他,縱然他用一句話判處了她的罪行她也決定理智的同他說。
「師父,我活了十七年都是人,突然變成這樣我也始料不及,可是師父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的心是人心,我從始至終都是人。」
字字鏗鏘,表情堅決,只為讓他相信她說的話。
玉淨寂低垂著眼,望著那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鱗片,他厭惡。
小呆的身體緊繃著,一顆心高高懸著,她現在最怕听見的是︰你我師徒緣分將近。
她舍不得這個師父,如果他們解除了師徒關系,是不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就沒有人會幫她了。
明明決定要靠自己的,可是內心深處她也惶恐不安,天道組織那樣神秘,勢力還不知道有多大,她害怕自己真相還為求出就已經步了前生的後塵,再次被人扔進青銅鼎。
被活煮的滋味,她拒絕品嘗!
那種痛苦,只要想一想就讓她毛骨悚然。
「師父……」低啞哽咽的嗓音,帶著祈求的味道,玉淨寂轉開了臉,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小呆一咬牙跪了下去,抱住玉淨寂的腿就哀求,「師父,出身,血脈,真的不是我能選擇的。」
玉淨寂握著鐵葫蘆的手攥緊,鐵葫蘆的口一瞬發生了癟曲,由圓形變成了橢圓,而另一只手則幻化出了一把金黃的刀刃,正對著小呆的脖頸,冰寒的氣息讓小呆的毛孔收縮,她人也瑟縮的一下。
趴在玉淨寂膝蓋上的小呆打了個冷顫,她感覺到了,可她不相信師父真是殺了他。
師父雖然待人淡漠了些,可他的心是好的,對自己這個半路上認的徒弟也盡心教導,相處的日子不久,可也有了感情,她就不信師父會那麼狠心的殺死她!
時至今日她並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嗎?
「師父,我需要你。」
女孩的聲音嬌女敕,依賴,她的小臉噌著他的大腿,讓他感覺那被她磨蹭的地方微微的癢,淡淡的暖,就像女兒依偎在父親的懷抱,不自覺的釋放著對父親的親昵和孺慕。
這只是一個女孩罷了,柔弱嬌女敕。
可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夜她化身為妖斬殺蛟龍的樣子,妖氣上達天空,紅雲蔽月,滿目戾氣,彷佛不殺盡天下人不甘休。
玉淨寂的手在抖,金黃的刀刃時隱時現,威脅著小呆的冷汗氣息時有時無,小呆心里一暖,師父在猶豫!
狠心掐了自己大腿內側一把,疼的她立馬掉下了眼淚,嗚咽可憐,「師父,都是師叔欺負我,你不知道他有多壞,用四條石頭龍對付我,差點把我打死,要不是我奮力反抗,師父你就看不到你如此乖巧听話的徒弟了。」
抱著他大腿的縴細手臂撒嬌的晃了晃,他的身體也隨著晃了晃,心也晃了晃,像羽毛擦過臉頰,那種感覺他從未體驗過。
活了那麼久,他的大腿還沒有一個女娃抱過呢。
玉淨塵說的話他從來不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眼楮,那金色的鱗爪就在他的眼前,時刻的提醒著他,他收了一個半妖為徒,而這個半妖還極有可能是神族後裔。
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修煉成仙,逍遙天地,暢游仙界就那麼被打破,他失去了方向,難道修行數百年,他要的就是變成那樣一副半人半妖的鬼樣子?
「師父,你可不能相信師叔說的話,他最會挑撥離間了。」小呆不遺余力的抹黑玉淨塵。
玉淨寂默然,說是不相信玉淨塵的話,可他內心深處卻也受到了影響,不自覺的便把他的理論當成了真。
如果漫天諸神都非人,如果他虔誠追尋的大道就是妖孽的世界,那他再修煉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他面無表情,無喜無悲,可心內早已經翻江倒海,怒不得,吼不得,真元力紊亂,最後一口血噴了出來,染紅了那潔白的布藝沙發,彷如雪地落紅梅,艷麗酴醾。
「師父!」小呆大驚,猛的望向玉淨寂時便發現他眉眼下的黑氣,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吧,她還不太懂,可是她感覺到了師父的氣息混亂。
「師父你在想什麼,要是你心里不舒服你打我吧,但是別都把事情憋在心里啊。」小呆急的跳腳,爪子在亂揮就是不敢靠近踫他,怕自己鋒利的爪子弄傷了他。
「師父我要怎麼幫你。九尾,臭貓,你死到哪里去了。」
玉淨寂一把將小呆推個踉蹌,聲線冷的凍人,「不用你管!」
聲調提高了那麼一階,雖然淡含怒氣,卻滿是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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