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顆子彈穿透他的身體,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花色襯衫。
「白東陽,我不需要你為我擋子彈,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剛才的所作所為。」
小呆抱起他,坐在地上,神色慌張。
「還以為你會為我哭。」白東陽身體略微抽搐,面色也漸漸變白,「不過,能看到你的慌張也不錯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理智的女孩。如果,你的出現能早一點就好了。今天,作為老男人的我有點嫉妒葉清然這小子。殿下怎麼就不能早一點出現呢,遺憾呀。」
小呆見他還能說話,說出來的話還是這樣輕描淡寫,心不知怎的就開始疼起來。
她明白一個人守著一個秘密的痛苦。
「以後我會和你一起的,你不是一個人。來,我幫你把子彈取出來。」小呆準備把他翻過來,用真元力將子彈拽出來。
「你的自愈能力怎麼樣。剛才真讓你嚇死了,都忘記我們和人類不同了。」
「四顆子彈而已,我自己來。」白東陽看著眼前女孩又恢復理智模樣,突然就覺得自己挺犯賤的,年輕的時候沒栽在女人手里過,沒想到年至三十卻開始想讓一個女孩將他記到心里去了。
他的體質雖然已經不是人類可比,但也是肉做的,四顆子彈都打在了他的要害部位,對他造成的傷害很大。
四個血洞,血流了一地,之前又被小呆吸血差點休克,這會兒他的臉蒼白如雪,扶著地的手都微微的發抖。
他很克制,即使疼的要死,在小呆面前他表現的也如英雄似得。
小呆原本還想罵他死要面子,可轉念一想又作罷,就像這男人自己說的,女人對他的保護那不是保護而是侮辱。
這是個狂野自大極了的男人。
費了好大勁才靠向後面的石頭,他艱難的朝小呆扯了個笑弧,「等我一會兒,然後我們把這石頭偷走。」
小呆跪在他身邊,被滿目的紅刺激的雙拳緊握,「是我疏忽了,迷幻陣足夠對付所有的凡人,還能對付一部分修為中低等的修真者,四面牆上的機關大概是從安裝上之後就沒動用過,翡翠王對這部分的記憶很模糊。我想這四面牆上的機關是用來對付成功闖過迷幻陣的高等修真者的,是我的錯,我要是考慮的再詳細一點就好了。」
小呆說著話呢,白東陽卻慢慢垂下了頭,在他的背後,四個血洞貼在石頭上,那血就如江河決堤似得被石頭吸收,比用針管抽血的速度還快。
「白東陽,白東陽……」
「 —— ——」
小呆驀地住了口,眼楮死死盯著眼前這塊紅石頭。
剛才那心跳聲是從石頭里傳來的?!
石頭里有東西!
「白東陽,我們走。」小呆連忙撲上去要將他抱走,可就在這時,石頭里的心跳聲更大了,就像什麼沉睡的活物要蘇醒。
空氣似乎被凍結,地上的玉石,鑿刻工具,包括她,瞬息被凍住。
而白東陽垂著頭,整個人粘在石頭上,仿佛被獻祭的貢品,由著石頭吸食血液。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里他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有一個仙衣飄飄的妻子,他被小仙女們稱為帝君。
什麼帝君?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是帝君?
畫面很雜亂,荒無人煙的山地上,一個看不出全貌的獸在捧著石頭啃,它頭上長著雙角,鱗甲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金屬光澤,看起來威風凜凜。
畫面一轉,在一片碧色如煙的湖面上,一個青絲曳地的女子在一片碩大的荷葉上跪坐彈琴,仙音渺渺,引得楊樹葉那麼大的彩色蝴蝶停駐在荷花上駐足聆听,岸邊流鶯鳴唱,隨著柳枝裊裊擺動,仿佛在隨著琴聲跳舞一般。
一朵大如小船的白色荷花從荷花蕩里飄出,碧翠的蓮蓬上面躺著一個胸膛敞露,衣衫不整的俊美男子。
跪坐彈琴的女子看見他之後,眉眼中流露出的笑意更甚,曲聲更纏綿。
倏然,一陣白霧將彈琴的女子包裹,片刻之後,霧去煙散,荷葉上已然沒有了那女子的身影,而那朵白荷上則多了一個臉頰緋紅的女子,她將臉輕輕埋入男子的胸膛,那男子恣意暢笑,袍袖一揮,白荷花瓣緩緩閉攏,擋住其中春光無限。
那女子模樣,分明是、分明是……他猛搖頭,怎麼做夢也會夢到她,他自認為還沒有那麼喜愛她,對她,忠心和利用更多于愛。
碧湖河畔,他們建起飛檐斗拱的宮殿,男子不知道從何處籠絡來無數美貌的女子服侍自己的妻子。
琴瑟和鳴,鳳凰于飛,他們在一起了很多年,到底有多少年,就連白東陽也數不清,因為這里就像是仙境,年年四季如春,沒有絲毫的變化。
滄海桑田,他都把這里的景致看膩歪了,只覺得他在這里呆了好久好久,久到深愛磨滅,久到夫妻成仇。
那一日,做妻子的好像應邀出去赴宴會,做丈夫的就留在家里,他似乎很無聊,叫了家里的侍女來給他彈琴唱曲。
也許酒喝多了,他上了一個品貌極為出色的侍女,讓中途返回的妻子逮個正著,他們夫妻大打了一場,都是厲害的角色,他們這一場架打的日月無光,連天都似乎被捅了個窟窿,引得一架架由仙獸拉的馬車都跑來勸阻。
最後紛爭平息了,他們夫妻又恢復以前的生活,可這男子卻像是食髓知味似得,又一次趁著妻子不在家和幾個侍女曖昧不清。
發展到最後,他欲罷不能,家里的侍女玩遍了又跑出去勾三搭四,妻子和他吵也吵了,鬧也鬧了,最後沒有辦法了,就放任不管。
白東陽作為一個外人看的很清楚,那妻子還是很愛自己丈夫的,要不然也不會原諒了丈夫一次又一次。
擁有如此長的生命,要是日日夜夜只對著一個女人,雖然這個女人容顏不老,也難免會膩歪吧,白東陽思索著,可是那男子這樣又太過分了些。
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那男子和女子的長相看起來和某兩個人很像。
終于有一日事情來了一個大爆發,這女子月復中孕育了仙胎。
千年難成仙胎,這女子很高興,吩咐了侍女去外面找丈夫,可是禍不單行,另外一個看起來很有身份的女子找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對這女子大打出手。
夢里的人修為都很高,打起架來都天昏地暗的,這一次也不例外,甚至比上一次夫妻打架更甚。
碧湖水傾,花草灰滅,瞬息萬變間,這方天地崩塌了,而這女子動了胎氣不敵那情敵,被打暈過去之後,沒跑得及,被壓在了里面。
奄奄一息之際,這女子的丈夫找了來,見妻子狀況,慌了手腳,連忙來救。
這女子卻絕望落淚,一掌打出去,彷佛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招來一朵祥雲直奔一個方向而去。
男子重傷,倉皇追去,就看見女子跳下了一個深淵,深淵內,叫聲淒厲,陰風狂暴。
他毫不猶豫跟著跳了下去,下面景象,鬼氣森森,一方是地獄火海,一方是冰山大川,一方又是烈火烹油,而那女子直奔一座石橋,在一個白發婆婆那里要來一碗茶,一飲而盡,隨後直奔一處散著紅光的洞穴。
那男子瘋了一般刮過來,將原本排隊站在橋上的鬼魂都撞下了黑河,惹得那白發拖地的婆婆沖著他就是一陣大罵。
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女子走的頭也不回,只留下男子對著那紅光黑洞怔怔發呆。
法身落輪回,五行孕育上古神再也沒有傳承記憶的能力,她是想徹底忘卻。
畫面再轉,男子失魂落魄,將碧湖河畔的家搬來了黑河岸邊,每日等在橋下,每日都抱著一張琴在那片紅如火的彼岸花叢中彈奏。
曲調寂寞惆悵,引得來來往往的女鬼都淚灑當下。
這處地界同樣沒有四季變化,天是灰的,月是血紅的,草,是妖綠色的,等了一日又一日,轉眼百年過,這一日他終于高興起來,因為他從閻王那里得知了妻子即將歸來的消息。
他在橋下等到了她,而她再見他時,手中已握住了另一只男鬼的手,途徑他身旁時,將他視若無睹。
那份陌生讓他瘋狂。
他不甘心就此結束,一氣之下將她身邊的男鬼打落黑河,將她強行帶回家中,甚至對她用強。
此時她不過是一只普通的女鬼,法身自入輪回時她便放棄了永恆的生命,她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被強之後恨他至死,一日趁他不注意跳下了黑河。
黑河即為忘川,忘川之水,毒。
鬼入則魂飛魄散,仙入則修為盡散,肉消骨融。
為了救她魂魄,他耗盡一身修為為她重塑,而他也變成最初的五行模樣,長著雙角的黑甲獸。
終究,再也不能挽回。
可他還是日日守在奈何橋下,只為能看一眼從橋上走過的她。
然而,此界的環境不適合他修行,堅持不了多久他的獸形便維持不住,這樣下去他只能回歸虛無,生于五行,歸于五行。
一日,來了個頭戴金冠的帝君模樣人物,袍袖一甩將他覆蓋,袍袖一收將他帶走。
畫面到此驀地結束,粘在石頭上的白東陽緩緩睜眼,與此同時,紅色石頭身上出現裂紋,就像小雞破殼,嘩啦啦一陣之後,紅色外殼掉個干淨,露出里面青色透明石頭里包裹著的獸。
空氣再次流動起來,小呆原本被凍住時是撲向白東陽的動作,這會兒能動之後,由于慣性,小呆噗通一聲落在了白東陽的懷里。
他下意識的緊抱住她,口中長吐一聲悵然。
剛要掙扎的小呆驀地看見了破殼而出的青色透明石頭,不,是青色石頭里面包裹住的獸形。
「白東陽,你快看,這是什麼東西!」小呆激動的從白東陽懷里跳出來,手模著水晶石,「我怎麼看著像年畫里面的貔貅。對,可能就是貔貅也說不定,傳說里面不是說貔貅吃金銀珠玉嗎,它生在玉石之中,看樣子是貔貅的可能性很大。」
白東陽失血過多,此時腿都是軟的,緩了緩勁之後,撐著地站了起來,卻不看水晶石,而是看小呆,目光復雜又懷疑。
小呆終于發現了他的異樣,奇怪的問︰「你看我干什麼?」
白東陽將目光轉向水晶石,「貔貅就貔貅吧,傳說傳到現在,什麼真相都沒了。」
小呆繞著水晶石轉了一圈,剛要說出方才遇到的被凍住不能動的事情,就听見外面有動靜,「翡翠王回來了,我們要趕緊走。你還能走嗎?」
「可以。」白東陽模了模自己中彈的血口,發現子彈已經被弄了出來,應該是方才被那塊石頭吸血的時候弄出來的。
小呆在這間工作室找來一塊大帆布把水晶石一蓋,一包,直接背在了身上,這石頭的重量對她來說就像大人抱小孩,完全不是問題,還能空出手來幫白東陽一把。
兩人沖出這間賭石場的時候,正對上趕回來的翡翠王,雙方距離隔著大約有一百米,天色黑,他們又隱在暗處,被人發現之後,小呆拽著白東陽就跑了。
她的速度,就算背著一塊大石頭,拽著一個男人,普通人輕易也追不上。
酒店內總統套房,費無極和麗薩已經離開去滾床單,曲歌霸佔了電腦玩網游,葉清然看了會兒財經頻道覺得沒意思,然後就和史老交談了一下明天要購買的石料,以及他們這次帶來的資金,和所要承擔的風險,就讓史老去主臥室去休息。
他則心里癢癢的,好想去敲小呆的房門,看了一眼沉迷游戲的曲歌,又看了一眼在主臥睡覺的史老,覺得沒人會注意他,就興沖沖跑去敲門,結果敲了幾次都沒人應。
「難道睡暈過去了?」還是說不想給他開門?
臭丫頭,剛才在酒店櫃台那里是撩撥著他玩的啊,這會兒到睡得跟小豬似的。
不定,不能讓著丫頭得逞,要讓她知道知道他的厲害,還要讓她知道,男人,是不能隨便撩撥的!
「小呆,開門!」語氣假裝的很生氣。
耳朵貼在門上听了會兒就發現,里面靜的掉針可聞,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這不可能,他親眼送她進房的。
難道暈了?!還是被人綁架了?!
想到此他就慌了,「小呆,快開門,要不然,我可撞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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