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繁華的都城,成了一片死氣沉沉的廢墟,城牆與道路之上,滿是紛亂的雜物,木屑木片散了一地,瓦片又碎了一地。
邊軍在暴亂之後逃離,同時也卷走了這座都城中所有值錢的東西,甚至連牆壁上一些建材都被拆了下來,梁廣死了,家人又在屠刀的威脅之下,最終囤積在都城之中的十數萬邊軍歸心似箭。
長刀營從大開的城門走進都城的時候,恍惚間失神其中,他們中,有不少人來自這座都城,人去城空的破敗景象讓他們心里很是難受,自己的家人失去了音信,只能等到梁國穩定之後,才能請求君上一紙詔書告訴他們的家人,自己在都城等著他們,屆時希望能夠見到自己的家人吧。
所幸,梁廣死了,一場兵戈消止于無形,他們看著滿眼的斷壁殘垣,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想要收拾舊山河重建新家園的想法,這是他們在苦難中堅強之後唯一的想法,哪怕他們並沒有經歷堅固卓絕的戰斗,但是從梁國滅國直到如今,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和自己的心作戰,沒有人能夠體會他們心中的苦澀與擔憂,如果不是心中還有信念,他們很早之前就已經崩潰了。
他們,是真正的勇士。
梁曦下達了命令,讓長刀營接管都城,大亂消弭,卻留下了無數的隱患,長刀營接管都城,也能很好地將都城排查一遍,以防萬一。
梁廣的死十分的離奇,無論是時機還是死法,全都大大地出乎意料,他要去看一看梁廣的尸體,嘗試從中找到一點線索。
秦天跟在梁曦的身邊,他也想去看看梁廣究竟是怎麼死的,根據哨兵打探出來的消息,梁廣的尸體應該還在都城的王宮之內,並沒有人給他收尸,那種情況下也沒人能夠給他收尸。
都城的王宮,還是梁曦記憶里那個樸素的樣子,只不過年久失修,看上去更加暗淡了,這大半年的時光無人照料,更是加速了王宮的破敗,沒想到從這里出來,再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是孑然一身,那個驕傲的男人已經永遠離開了他,連听他叫一聲「父王」的機會也沒有了。
梁國的宮殿並沒有七拐八拐的復雜結構,從大門直入,都是筆直的通道,一路直通主殿,主殿之後有幾間副殿,再後便是寢宮,整座王宮只有十余間宮殿,可以說得上十分的寒酸。
梁曦和秦天此時心急,所以並沒有沿著通道慢慢走進去,兩人直接出現在了主殿之內,梁曦發覺主殿內除了跪在地上沒了氣息的梁廣之外,還有一個人,心下一驚,就要做出防御的動作的,但是很快,他馬上發覺那個人的實力很是低微,幾乎都威脅不到他。
秦天也是如此,兩人都很是好奇,梁廣一死,已然是樹倒猢猻散,竟然還有人守在梁廣的尸體一邊。
「你是何人?」
梁曦對面前這個守在梁廣尸體邊的人並不反感,那人略顯蒼老的臉龐上並沒有其余的神情,這份坦然就如同看破了一切,等候在這里,只是想要了卻一樁心願。
「罪民曾亦風,叩見梁王陛下。」
本就失神地跪坐在梁廣尸體邊的曾亦風,說話的時候已經彎下了腰,向梁曦跪了下去,他在梁廣身邊出謀劃策,早就已經熟識了梁曦的長相,連秦天他也在第一眼的時候認了出來,只不過他完全忽略了秦天,哪怕秦天貴為秦王,這個時候他也已經顧不上了,曾亦風此時已經沒了半分野心,縱然是死了,也沒有什麼後悔的。
「你就是曾亦風?」
梁曦微微蹙眉,明知故問地看向眼前跪在他面前的人,在他想來,曾亦風等候在這里,是算定了他得知梁廣死了之後就會馬上趕來,此時跪倒在地就是想要投靠他,由此可知,曾亦風確實是一個聰明人,才干也許不在周運之下。
但是梁曦本意並不想收容他,他想要的是一個涅火重生的梁國,而不是一個改頭換面卻本質不變的梁國。
「罪民正是曾亦風,罪臣罪念深重,只是有感于梁廣知遇之恩,願為其收尸,比及梁廣下葬,罪臣指天發誓,願自刎謝罪,望梁王陛下成全,梁廣已經受了千刀萬剮之刑,梁王陛下縱是鞭尸也是無趣。」
曾亦風氣態雍容,面對死亡依舊坦然,倒是讓梁曦悻悻然。
「梁廣死得蹊蹺,等我查驗之後你自可帶著梁廣的尸首安葬。」
梁曦已經不願再去管曾亦風,誠然如曾亦風所言,梁廣死都死了,他就算鞭尸也是毫無樂趣,就好像是一個人一天到晚盼著另一個人死,結果那人真死了,心里的感覺並不是那種快樂,梁曦寧願親手斬下梁廣的項上人頭,也好比現在看著梁廣冰冷的尸體跪在自己的面前。
「謝梁王陛下成全。」
曾亦風沒想到梁曦真的會成全他的請求,磕了好多個響頭,卻發覺梁曦正一臉凝重地盯著梁廣的尸體,仿佛發現了什麼十分驚詫的事情。
秦天瞥了一眼凝思的梁曦,照他的想法,此時正是上好的機會,只要說上幾句勸慰的話,也許就能讓曾亦風為其效命,有了曾亦風的幫助,梁國的重整工作將會很快得以落實,對于此時的梁國來說,穩定是最為關鍵的,而且曾亦風本身就是一個不錯的謀臣,縱然要小心提防,但是收服曾亦風終歸是利大于弊的。
只不過秦天猜不透梁曦的想法,因為這條路,是梁王生前就鋪好的,梁國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如果不能夠完成集權,那這麼許許多多的人,就白白犧牲了。
而梁曦,此刻正盯著梁廣的尸體發呆,曾亦風大概是因為沒有忍心多看梁廣淒慘的尸體,所以沒有發覺梁廣尸體的異常,但是這異常,也太過詭異了,梁廣被千刀萬剮,體內的鮮血卻受到了一股力量的約束,並沒有流出來,而且,梁廣體內的靈力也沒有隨著他的死亡消散。
梁曦伸出手來,離梁廣額頭還有一寸的位置將自己體內的靈力外放到梁廣體內,他要查探一下,梁廣體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梁曦的靈力進入梁廣體內的時候,梁曦渾身一顫,他感受到了梁廣的元魂!
梁廣難道還沒有死?梁曦猛地一驚。
很快,他就感受了不同,梁廣的元魂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僅僅是透露著痛苦的本能掙扎,但是,那股約束梁廣體內血液、靈力的力量同樣將梁廣的元魂給束縛了,此時的梁廣,就像是在接收無止境折磨的玩偶。
是誰?竟然如此毒辣,讓梁廣受了千刀萬剮的罪還不放過,竟是要這般做,就算是自己的父王,對梁廣的仇恨恐怕也沒有這麼深吧。
「怎麼了?」
秦天看到梁曦面色有異,出聲詢問,他顯然也已經發現了梁廣尸體的不同,只不過他還沒有深入到梁廣體內探查,所以不知道梁廣究竟被怎麼了。
「梁廣的元魂被囚禁在了尸體之內,接受著無止境的折磨,我不知道梁廣的意識是怎麼消散的,如果沒有出錯的話,應該是被這種痛苦逼瘋的。」
梁曦低聲將他的發現告訴秦天,他現在心情很不好,能夠將梁廣悄無聲息地殺死已經相當不易,還要將其元魂禁錮受盡折磨,這手段,已經超出了大乘修士的範疇,也就是說,有一位真仙修為以上的存在來到了這里,將梁廣誅殺,而且,是敵是友也無從分辨。
「咦?」
梁曦輕咦一聲,他此時又有了新的發現,他本想用自己的靈力將梁廣體內的靈力沖散,這樣興許可以解除梁廣元魂的束縛,但是,當他靈力之中夾雜的那股由識海中血氣化成的特殊能量接觸到梁廣體內的元嬰的時候,血氣陡然變得粗壯起來。
一如當初淨化尨在黑陽界留下的黑氣一樣,梁廣尸體內收束成團的靈力被快速地吞食。
這是怎麼回事?這血氣緣何會自動吸收能量化為純粹的靈力收回體內?
已經也不見這血氣會跑出來快速吞食靈氣,這個時候卻仿佛見到了難以想象的美食一樣,再用少許時間,梁廣體內雄厚的靈力竟然就要被吞食干淨,梁曦體內的靈力再度暴漲,而且連隱患都沒有,這部分吞食轉化而來的靈力純粹無比,就和自己辛辛苦苦修煉而來的靈力一模一樣。
結合當初吞食黑氣的場景,梁曦不自覺地產生了一種聯想,難道這血氣可以將不受控制的靈力吞食?
梁曦思考間,梁廣體內的靈力被吞食一空,那無形的禁錮在梁廣元嬰消失之後,也隨之消散,梁廣體內的鮮血從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中涌出,很快就流了一地。
如此的一幕落在曾亦風的眼中,讓他不禁面色一白,同時他也發現了自己的疏漏,梁廣之前受了千刀萬剮的刑法,竟是沒有流血。
秦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看著一個死人突然體內流出大量的血液,也是一件很難習慣的事。
而梁曦卻注意到,梁廣飽受折磨的元魂也隨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