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無香無味,完全比他平時扔出去喂狗的狗食還要差。
「這……?」風絡忍住失望,眼神摻著一絲哀怨看向少女。
「是新請回來的廚娘做的,這是新式的吃法,叫西式吃法。」
西式吃法?
風絡眯著眼眸掃了那碟連狗食都不如的東西,飛快地扭轉了頭,幽深眼眸里全是嫌惡之色。
東晟的西面是萬里黃沙,沙漠邊緣有些游牧部落,難道是那些野蠻的部落傳過來的吃法?可是,這些尚且稱之為食物的東西真能吃嗎?
東方語可不管風絡那懷疑嫌惡的眼神,更不理會他又在瞬間給自己設置了重重心理障礙;縴手一揮,立即有人將墨白那份西式食品也給端了上來。
風絡隨意扭頭一瞥,心里頓時平衡了。墨白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碟子,妖魅平靜的面容上,也倏地大變,那妖惑眼神里居然蕩漾著跟風絡一模一樣的嫌惡難耐神色。
少女笑意晏晏瞄了瞄臉色發黑的,姓風的堂兄弟二人。
笑吟吟轉身,招呼著周信跟她一起到廚房,分別端上了他們兩個的食物。
他們二人還在回廊外頭,風絡與墨白便遠遠聞到了隨空氣流動飄來那陣陣誘人的食物香氣。
雖然同樣是米飯混著菜肴一起倒進碟子的食物,但看那色澤,聞那香味,不用嘗那味道,就知道這兩碟東西分明是東方語自己親自動手煮出來的。
風絡一見,又黑又綠的臉忽地閃過一抹算計之意,眼定定盯著周信手里的碟子。近乎命令道︰「周信……」
「太子殿下,不可!」東方語可不給風絡任何機會,直接就飛快出聲打斷他,「這些食物,可是我根據各人口味與身體情況加了藥材進去烹制而成的,萬不可調換!」
聞言,風絡幽深的眼瞳里一瞬驀地暴出極端凜冽的煞氣與餒氣來。
看著東方語與周信二人吃得津津有味,還不時發出滿足的喟嘆聲。風絡與墨白二人看了看碟子里難以下咽的東西,又抬頭望望二人那歡快滿足的吃相,頓時垂頭喪氣地對望一眼,他們終于明白,東方語這是在刻意報復他們昨晚那頓惡性挾菜的晚膳事件。
兩個無論意見還是立場都相左的堂兄弟,互相又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那句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少女略略挑眉,眸光淡淡掃過苦瓜面二人組,心下悠悠樂著。現在就苦給她看了,嘿嘿,後續更精彩呢。
天剛濛濛亮,風絡就在極度燥熱難耐中醒來。這種熱並不是天氣的熱,而是——發自他血液里的像刻入了骨子般的熱,就像有把火苗一下一下卷燒著他的身體,他的意識卻無比清醒。
熱浪如潮,渾身骨頭都似被火燒著般,難受得令人撓心撓肺,滾滾熱流令他心里陣陣堵得慌,急切想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來宣泄這般灼人的熱度,他掀被,月兌衣,打開窗戶……但一瞬清涼過後,他感覺身體的熱度更加難耐了。
就像室內氣溫也驀然上升了好幾度一樣,他即使光著身子,仍然流汗不止,簡直像有把火直接在體內熊熊燃燒一樣。
又堵又熱里,他悄悄開了門,偷偷往院子右邊那棵大樹旁的水井探過頭去張望;因為在這個簡陋的農家小院,這口水井是唯一的水源。
小心翼翼瞄了瞄,再瞄了瞄,確定沒人之後,他穿著鼻犢褲「嗖」一下奔到水井旁邊,但從來沒從深井下打過水的太子殿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勉勉強強弄了半桶水上來,經過這一番折騰,他自覺自己的身體更熱了,比那要燒成灰的猛火還厲害。
嘩啦……,半桶水淋到身上,還沒流到腰際,水就沒了,于是又繼續彎腰為打水而奮斗;有了經驗,這次終于沒那麼吃力就弄了一桶水上來,嘩……!再打,然後再往身上澆……。
半個時辰後,風絡終于覺得體內那憋堵的熱浪散了不少,感覺舒暢了些,他躡手躡腳貓著腰飛奔回房;然而,他往身上套的衣服剛剛穿到一半,那燒人的熱浪又再度襲來。
無奈,他趕緊將衣服扔到一邊去,又飛出來打水……但是,這一回,他剛剛澆了一桶水到自己身上,門外忽地走進兩個妖嬈的女子,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徑直直往水井這邊走過來。
躲,躲不及!走,走不了!雖然他神智清醒,但他身體下意識的渴望與女子親近;似乎只要與那妖嬈的女子一親近,他身體的熱浪就能不請自退一樣;一時間,他提著水桶,目光向下瞄了瞄身上唯一穿著的一條鼻犢褲,兩眼冒火定定盯著那兩名妖嬈女子一步步走近。
兩名女子一路小聲說笑著,並沒有注意到水井這邊的情況,她們很快走到了水井的大樹下,再走幾步就是水井,風絡躲在那個地方手心手背都不停地冒汗,但眼楮似不受控制般直勾勾盯著那兩個越來越近的女子。
「小雲,他們要換洗的衣裳就在那邊的竹蘿呢。」
「嗯,我們過去吧。」
「啊……!」
「流氓!」
驚恐聲與尖叫聲,幾乎在她們看到那個近乎全果的男子,霍然從污衣蘿里站出來的同一時間里,從兩個女子嘴里驚天動地般 了出來!
風絡這一刻驚怒交加,想出手制止兩人的鬼吼聲,但他突然發覺自己竟然全身不能動彈,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就是嘴巴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兩個年輕姑娘驚慌過後,見這個暴露狂居然還毫不知恥站在原地直勾勾盯著她們胸前……,一時又羞又怒,兩人順手拿到什麼就把它往風絡身上扔。什麼污衣什麼板子什麼棍子……拿到什麼是什麼。
可憐風絡堂堂一國太子,平生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這簡直是他人生里最失盡顏面的奇恥大辱,他就這樣幾乎光著身子定定像根木頭般站著,任由兩個女人往他身上亂扔東西。
隱在小院暗里的侍衛們,吃驚地瞪著這一幕,他們目光遙遙相對里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是應該先沖出去救駕,還是應該留在暗處裝聾作啞,繼續看戲。
大約過了半刻鐘,那兩名女子已經將身邊可以往風絡身上扔的東西都扔完了;卻忽見那原本木樁似站著不動的登徒子驟然閃電般動了,不但動了,還雙目貫火,兩只大手同時伸過來,一手揪著她們一人的衣領,接著舉過頭頂,使勁往院牆外一擲,她們便如一只只斷線的風箏被直挺挺扔出了大路上。
霎時,外面隱約有兩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遠遠傳進來。
彼時,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看熱鬧的古怪少女,露出憐憫的眼神,心道︰還好她給工錢的時候讓周信多付了錢,那是她早替她們提前準備好的醫藥費。
風絡在將兩人扔出去之後,忽地發覺自己一身燒火燒肺的熱浪突然憑空減退至完全消失了。他當下惱怒中有些悻悻然瞄了瞄四下,隨即快步走回房里。
在這狼狽無比的清晨,他幾乎都沒有想起,為什麼他嘩啦啦在水井邊上淋水淋了那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人听到動靜,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這十分不合常理的事就在他自感大失顏面里被徹底忽略了過去。
幾乎與風絡感覺渾身發熱的同時,東邊第一間房里那個妖魅如雪的男子,卻有著與風絡完全相反的感受;風絡熱得受不了,而他卻是冰冷得直哆嗦。
渾身就如忽然掉進萬丈冰川下一樣,從頭發至腳底都冒著嗖嗖寒意,凍得他整個人動彈不得,然而意識卻又清醒無比。
墨白在心底苦笑的時候,根本連動也不敢稍動一下,因為他就是呼吸一下,都覺得渾身的冰冷又加深了一重。也不知道他直條條躺在床上忍受了那種劇烈哆嗦的情況,過了多久,才終于慢慢感受到那緊咬的牙關不再一個勁地打顫。
半天,那凍成冰的身體才似漸漸恢復了血液流動,他也才感覺自己又像個人般活了過來。
這一天的早晨,所有人似乎都特別好眠一樣,竟然到了辰時,才隱約听到有人打開房門,發生了低沉的「吱呀」聲。
兩刻鐘後。
那個絕世容顏上笑意嫣然的少女挑高兩道柳眉,朝著屋內歡快吆喝道︰「太子殿下,白世子,快來用早膳羅。」
早膳?
風絡頂著一張青綠交加的俊臉怏怏從房里出來;墨白淡淡動了動仿若兩撇青羽的眉梢,妖魅而蒼白的臉似乎更加蒼白了,只見他嘴角隱隱透著一抹無奈的苦笑,也姍姍自房內走了出來。
還隔著屏風,隔著一道牆,遠遠便可聞得空氣中那淡淡流動飄來的縷縷食物香氣。
風絡與墨白聞著這股香氣,皆怔了怔,然後喜色悠然漫上眉宇,本來拖沓的腳步悠然加快了。
看見兩人走入飯廳,東方語笑吟吟招呼道︰「嗯,你們來了,快坐下吧,這是我親手煮的百合銀杏淮山咸骨粥,快來嘗嘗,合不合口味。」
墨白與風絡飛快在空中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抹類似于心有余悸的目光;兩人又同時轉頭看了看那笑意晏晏,殷殷為他們勺粥的少女,一時竟然無人起筷。
「怎麼?怕這粥里有毒?」少女見狀,停下手里動作,黛眉一揚,清亮眼眸便滲出無形卻極具壓迫感的冷意來,只听得她輕輕一嗤,涼涼道︰「還是你們比較喜歡吃新請那兩位廚娘煮的東西?」
墨白深深看了眉宇染了怒意的少女一眼,隨即低下頭緩慢卻優雅地吃起粥來。
風絡見狀,只略略想了一下,淡淡睨了墨白一眼,也同樣慢條斯理安靜用膳。
東方語看著他們安靜而極為滿足地吃著她的銀杏百合淮山咸骨粥,眯起眼眸,露出森森白牙,見眉不見眼般燦爛笑開了。
這兩家伙,還算腦子轉得快嘛!
要知道她若想加料,可不一定非得加在食物中;只要她願意,她隨時隨地都有辦法讓他們吃苦頭。
粥是真的好滋味,百合的清甜、銀杏的苦中帶甘、淮山的粉、骨頭的脆,風絡與墨白越吃越覺得有滋味,正在意猶未盡時。
忽地有人匆匆走了進來。
「稟報太子殿下。」那個小兵用眼角瞟了瞟一同坐在席上的那雙俊俏男女,有些欲言又止頓下了。
「有什麼事就說,少在那吞吞吐吐。」風絡正吃得滋滋有味,見狀,淡淡瞥了那小兵一眼,眼神里透著絕對威壓。
那小兵垂著頭,想了想,道︰「有個姑娘在悅來居打探白世子與東方姑娘的下落。」
「姑娘?」風絡疑惑中兩眼忽地放光,眼角無聲瞥了那邊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在有滋有味吃著東西的俊俏男女。
「什麼樣的姑娘?」
「很年輕的小姑娘,扎著兩條辮子,穿著色彩斑斕的裙子,看起來就像……就像……」
少女眼楮一轉,笑眯眯看著那個詞窮的小兵,閑閑接口道︰「看起來就像一只輕盈飛舞的蝴蝶,對嗎?」她說這話時,那明澈目光有意無意透出一絲譏笑的味道飛向那個妖魅如雪的男子。
「對,就像一只蝴蝶。」那小兵略略抬頭看向少女,眼里流露出一抹驚訝。
風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淡淡瞥過墨白妖魅而蒼白的臉,目光靜靜凝落在少女嫣然帶笑的眸,隨即又轉了去。
「就這事?」風絡想了一下,眼神冷淡掠向小兵,「你們不會蠢得將他們的行藏隨隨便便泄露出去吧?」
小兵偷偷舉袖拭了拭汗,飛快道︰「屬下們絕對沒有將這事泄露出去;不過……那個姑娘她……她……」
風絡眉宇一沉,冷聲道︰「有話快說,支支吾吾的像什麼樣。」
「太子殿下」小兵不敢猶豫了,「我們的人不會泄露白世子的行蹤;但是,那個姑娘一直在東林鎮的藥鋪與客棧打听,這位姑娘打听得多了,終于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那個人特意來客棧與那姑娘搭訕,說是他知道白世子的下落。」
「哦,那個人是什麼來頭?」風絡淡淡掠了那小兵一眼,幽深波譎的眼神里濺起陣陣令人驚心的寒意。
小兵低著頭,戰戰兢兢里飛快道︰「听說那個是東林鎮的大名人,叫什麼馬袁。」
「馬袁?」少女听見這個名字,可沒有剛才那副雲淡風輕的淡定模樣了,「你是說那個人主動到客棧跟那個姑娘搭訕了?」
「是的。」小兵不敢遲疑,答得飛快。
風絡見她神色不對,皺了皺眉問︰「這個馬袁是何許人也?」
東方語眼含譏諷瞄了風絡一下,輕輕嗤笑道︰「東林鎮上有名的白皮公子。」不是說你滯留在此是體察民情嗎?連這個東林鎮的名人都不知道。
風絡心頭略略不悅,少女的眼神……。
「為什麼人稱馬袁為白皮公子?」風絡掠過少女那譏諷的眼神,將隱忍復雜的目光冷冷瞟向小兵。
「因為、因為他長得白淨,人也長得斯斯文文,又是東林鎮里數一數二的大戶……所以……」
風絡臉色微微染了寒意,眼神一橫,道︰「說重點。」
「重點……重點就是」小兵吞了吞口水,不敢抬頭對上風絡涼意嗖嗖的眼神,「據說他常以斯文風流自稱,最喜歡誘拐一些外地來的年輕姑娘到他府上,然後……然後……只有人看見那些姑娘跟他進府,卻從沒見到有人再出來過。」
「我吃飽了。」少女擱下碗筷,淡淡看了眼墨白,流麗眼神里隱隱透著擔憂。
那個白皮公子馬袁,她遇上也不止一次兩次了,當然那個自詡風流斯文的敗類,沒能從她手里討得一絲便宜,但陽晞——一個一直隱居在深山的小姑娘。
她想,就是一頭豬,假若那頭豬能說人話的話,陽晞也會相信,被騙是肯定不用懷疑的事,更何況還是馬袁那個嘴上抹油的二流子。
她慢悠悠站了起來,作勢就要往外走。
卻又忽地回首,眨著明亮眼眸,閃亮眸光直直凝落風絡面上,笑眯眯道︰「太子殿下,你吃飽了吧,想要你的腿疾快些好利索,飯後就該多到外面走動走動。」
這算什麼?
風絡怔了怔,邀請還是威脅?
妖魅男子睨了風絡一眼,已悠然站了起來,跟隨著少女往外走。
風絡見狀,想了一下,眼神芒動里,也跟著東方語走了出去。
「太子殿下,你看東林鎮這里民風純樸,他們的笑容多和善多真實……」少女看似隨意的東走西逛,還不時對著路人點頭微笑。她在這里住了一陣時間,認識的人可不少。
風絡若有所思與她並肩走著,不時用眼角瞥一下那個冷冷淡淡,永遠教人看不出情緒喜怒的妖魅男子一眼。
兩刻鐘後,少女帶著他們在一所氣勢宏大的宅院外停了下來。
兩只威武雄壯的石獅分踞大門兩邊。飛檐綠瓦處只見馬府二字安靜卻張狂地掛在府門正中。
風絡望了眼那緊閉的朱紅漆門,「我們就這樣進去?」
「當然。」少女笑晏晏盯著那兩扇大門,她才不做飛檐走壁的梁上君子。
在風絡訝異的目光中,少女掠了掠雲鬢,又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後含笑信步走到那朱紅漆門前,一下一下叩響了碩大的銅環。
「誰呀?」懶洋洋的聲音含著一股輕蔑的味道,門在幾人眼前漸漸敞開。
「這位大哥,我是受馬公子邀請到府上獻舞的。」少女略略垂首,那明媚眼神里含羞中帶著三分怯意。
這眼神!別說是看門的光棍王二瞪直了眼,就是略略站在她身後那兩個人間龍鳳的男子,也頓時覺得心里一陣激蕩。
那王二好半晌回不過神。
少女那嬌而脆的聲音又困惑響起︰「這位大哥,怎麼不請我們進去?莫非是不相信小女子嗎?」她說著,有些委屈地點了點頭,略略翹起紅唇,明亮眼眸透著哀怨瞟了王二一眼,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到新來鎮上的六福戲班打听打听。」
王二露出眼饞的表情直勾勾將少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越看那眼神猥瑣之色越盛。
這般水靈的臉蛋,這玲瓏有致的身段……嘖嘖,管她是不是受邀來跳舞呢!公子見著一定不會放過的。
他看著看著,那雙枯黃的手不知不覺往少女胸前伸過來。
身後兩個男子眼神一霎寒意森森,不約而同眼風如刀飛了過去,兩人甚至默契十足地彈了彈手指。
少女卻笑吟吟退了退,避過那只令人發嘔的咸豬手,眸光微微閃了閃,指尖隨即動了動。
王二只覺自己身上突然又痛又癢,兩只手還無端的傳來一陣刺痛。
「這位大哥,到底是放不放我們進去呀?」少女待得久了,嬌聲里隱隱透了幾分薄怒。
王二嘿嘿笑了笑,想要湊近少女香氣芬芳的容顏,妖魅男子不動聲色將少女隔在了他身後。
「阿福,快領這位姑娘去見公子。」王二親近不了少女,有些訕訕往里面高喊了一聲。忽地眯起眼楮盯著墨白與風絡,道︰「他們不能進去。」
「這位大哥,我的舞姿需他們二人配合,若是他們不能進去,看來我也不用進去了。你還是告訴你家公子,就說這舞我不跳了。」
少女嬌怯媚艷動人的容顏陡然起了冷色。
王二聞言,不由得有些心頭忿忿地瞪了那兩個令世間男人見之羞愧的相貌,皺眉哼哼道︰「那好吧,讓他們一起進去。」
公子既然想親近美人,留兩根刺讓他除除也是好的。
在王二忿忿不懷好意的目光中,小廝阿福應聲而來,將他們一行三人帶了進去。
七拐八曲的,阿福帶著他們在大得令人咋舌的馬府里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將他們帶進一間幽靜的房子里,道︰「三位請稍坐,小的這就去稟報公子。」
阿福一個眼色下,立時有婢女進來為三人奉茶。
東方語看了看那綠意幽幽的茶水,眸光閃閃里,頭一仰,將茶水悉數喝了下去。其余兩人也眼光閃動在杯子上凝了凝,隨即也將茶水一飲而盡。
茶水入肚,三人意識很快模糊起來,頭無力一歪,便齊齊軟倒在桌上。
「嗯,手腳利索點,將這兩個男的抬到小姐房里;這個女的,送到公子的永春居。」阿福冷冷瞥著三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男女,不帶溫度地指揮門外魚貫而入的僕人。
永春居!
沒有人留意,那個倒在桌上的絕色少女嘴角居然隱隱噙出一抹森寒的譏笑。
就在那些僕人全部進入里面,準備對他們動手的時候,少女忽地揉著眼楮跳起,迷糊道︰「這是哪?我怎麼睡著了?」
這情景?阿福與其他人同時呆了呆。他們明明看著她喝下那杯茶,怎麼可能眨眼就轉醒了?
少女揉著迷離眼眸,隨意的將手往空中抖了抖,那帕子飄動的方向迎著阿福與站在他身後那幾個僕人,那麼悠然的揚了揚。
「 啪啪」,那幾個人隨即像疊羅漢似的整整齊齊倒在了她面前。
「唉,真是沒長腦的東西,你們以為姑娘我是吃素的嗎?」少女懶洋洋拍拍手,搖著頭踢了踢那一疊整齊的羅漢。
「喂,你們兩個,裝夠了吧,裝夠就出發吧。」少女眼眸淡淡掠過,聲音里隱隱含著鄙夷。
兩個大男人,居然將這種體力活留給她干。
風絡與墨白很一致從桌上抬起頭,默默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淨是困惑,他們將事情留給她解決,還不是因為剛才她自己用眼神制止他們動手的!怎麼到頭又變成他們的錯?
換了馬府家丁特有的服飾,走在諾大的庭院里,居然難以撞見一個僕人。不過這也難不倒他們,他們目的明確,直奔永春居而去。
在馬府最南面,他們終于找到了僕人口中的明月湖,永春居就建在明月湖的人工島嶼上,碧水連天的湖面上,只有一座蜿蜒孤橋架設連接島嶼和岸邊。
在走上那座孤橋前,他們首先得通過一片繁盛的桃花林。
東方語心下有些焦急,怕他們耽擱的時間太長,陽晞會遭了那白皮公子的毒手。當下一見明月湖,便加快了腳步,想要穿過桃花林踏上孤橋前去。
一路靜默伴在她左側的男子,望了望那片桃花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已踏入林里的少女,溫醇嗓音透著一絲擔憂喚道︰「小語,先等等。」
東方語沒有停下腳步,只略略偏頭看他,「怎麼了?」
墨白有些無奈,跟著她也踏進了林子里。
「這片桃花林是按照奇門遁甲來布陣的,並不是一般的觀景性的林子。」
「這是陣法?」趁著少女訝異回首瞬間,妖魅男子長臂悄然挽住她腰際。
「你這是做什麼?」東方語臉色微紅,有些嗔惱地盯了眼牢牢放在自己腰上那只白皙如玉的手。
「小語,我記得你不懂陣法吧?」墨白扣著少女腰際,與她同步而行,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溫醇嗓音里語氣篤定,而且理直氣壯,「我這是對你的安全負責,在八卦陣里,你只要稍有一步偏差,都有可能永遠被困在里面出不去。」
少女想了想,驀地記得曾經那個叫高某某的琴伶,被風昱那廝扔進墨白別苑那花園陣法里的情景,頓時斜著眼楮瞟了瞟男子正經的臉色,眼神浮著半信半疑之意,但再凝了凝那只蒼白清瘦的手,終沒有再堅持讓他拿開。
風絡反應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二人踏進林子里,瞬間不見了蹤影。
當下觀察了一會,這才踏入了桃花林里。
「墨白,我們就這樣進來,不等風絡嗎?他懂不懂什麼陣法的?」少女被妖魅男子帶著,安然在桃花林里穿行。
「你放心吧。太子即使不精通陣法,這個小陣還是難不倒他的;身為皇室中人,各種陣法是每個人從小必學的功課,如果他幼時偷懶得厲害,估計頂多也就在這林子里多逛一會而已。」
「這樣啊!」少女眼楮一轉,明亮眼波里便漸漸流轉出幾分嫣然透澈誘人的媚與艷。「那我們趕緊走,別等他了。」
墨白淡淡凝望著少女那嫣然流轉的媚艷眼眸,柔柔含笑道︰「嗯,我這就帶你走出這片林子。」
奼紫嫣紅的桃花里,只見男子以飄忽的步伐摟著少女柔軟的腰肢,飄逸身形在林里回旋起迷亂人眼的美景,那一身如雪白衣在點點嫣紅的桃紅花瓣里,穿梭來去,挽著絕色少女那輕靈純淨的天藍,更為這如畫景致描添幾分鮮明媚艷的美。
幾番縱躍旋轉,高低飛舞,在東方語一連串驚喜歡欣訝異里,墨白挽著她以飄渺艷絕之姿飄然出了那個八卦陣的桃花林。走上了那座連接明月湖與岸邊的那一彎蜿蜒孤橋。
這座橋修建得頗具特色,蜿蜒回旋里,如果有人在孤橋上走,無論是明月湖中心島嶼還是岸邊,皆無法窺見那橋中人的蹤跡,實在是個絕妙的設計。
也正因為這樣獨特的設計,墨白與東方語並肩而行的時候,神態悠然自在,就像在信步閑游一樣,絲毫不用擔心會被馬府的人發現。
也許是馬袁自認為他那個孤橋前的桃花林能夠擋住所有外來人,墨白他們二人踏上明月湖的島嶼,走了一大圈,居然沒遇見一個僕人。
明月湖雖說是人工湖,但上面築起的島嶼可不小,所以上面建的房子更是不少,那格局多是相似又連綿相接成片。
墨白與東方語二人費著心神尋找了好一會,還沒找到那個馬袁的所在之處。
「墨白,你看看這些房子是不是也依著什麼陣法來建成的?」
「小語,其實我早注意到這個事情了,這些房子的確是按照某個陣式來修建的,但是這個陣式有些奇怪,我一時半會竟然參透不出它的陣眼所在,所以破不了它。」
「陣眼?」少女看著男子那妖惑眼眸淡淡流轉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倏地眼楮一亮,道︰「那你找個最高點觀察一下?」
墨白淡淡搖了搖頭,道︰「你看看這些房子,全部都一樣高,根本沒有最高點。」
「沒有最高點?」東方語見他微微沉吟的眼神,當下咕噥道︰「那也許這個陣式是反其道而行的,嗯,沒有最高點,不如找個最低點倒過來看?」
「小語,你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嗯,你整個人就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墨白淡淡揚起的眉梢,隱隱流瀉出一分歡喜來,「這個陣式的陣眼所在一定是與人的慣性思維相反而行。也就是說,它的最低點就在……」
「水里!」
兩人同時月兌口而出,同時相視歡喜而笑。
話落,只見妖魅男子一抖那一身如雪白衣,往湖里縱身一躍,霎時便如一條鮮活的魚,眨眼,他迎風抖了抖那繡著暗紅木樼花的袖沿,頎長俊美的身影便滴水不沾地再度站在少女跟前。
「哇,你的衣服居然是干的?」東方語似發現新大陸般,兩眼閃著熠熠亮光瞅著他迎風自動的雪白衣裳打轉。
「小語,這沒什麼,不過是我在下水的時候,用內力逼開了湖水而已。」男子語氣淡淡,看著她興奮的神情,眉宇也微微染了幾分喜悅。
「不過,我們得趕快了。」
「對啊,那只白皮豬什麼人不惦記,竟然誘拐了陽叔叔的女兒,嘿嘿,我待會一定要送點東西給他嘗嘗。」
妖魅男子淡淡含笑,長臂一攬,又將少女摟在臂灣里帶起,直往這連綿成片的房子中央偏左處掠去。
「陽姑娘,你先喝杯茶,且在這稍坐一會,我這就親自將墨白公子請過來與你相見。」十分斯文溫和的男聲,禮貌與誠意都表現得恰到好處。
連伏身屋頂那對俊俏的年輕男女,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真面目,當即都不禁要對他那絕對夠火候的聲音生出一分好感來。
確定了人就在下面,墨白輕輕揭開幾塊瓦片,少女削尖了腦袋從瓦片往下面望,只見精美的楠木長桌旁正端坐著一個年輕女子,看她那兩條黑順的辮子,再看她那身絕對標志性的色彩斑斕衣裙,東方語幾乎在一眼,就立刻確定下面那個陽姑娘就是陽晞無疑。
「喂,你的紅顏知己都追到這來了,你還是趕緊下去英雄救美?」確定了下面那被白皮公子誘拐的少女就是陽晞,東方語心底霎時涌出一股莫名滋味,斜眼睨了眼旁邊淡漠的妖魅男子,忍不住涼涼地開口挖苦。
「小語,我從來就沒有將她當成我的紅顏知己;你知道在我心里,只有一人當得上,那個人的名字,難道你非要我說出來才明白嗎?」男子扭頭直直盯著少女流麗媚光艷絕的眼眸,淡淡的語氣里是不容質疑的確定。
少女臉上莫名紅了紅,遂扭了頭避過他那柔意溺人的視線,望著下面,小聲嘀咕道︰「好吧,先不討論這個問題,可下面的人——你看她已經開始喝那個白皮公子端來的茶了喲!」
「嘖嘖,要是再不出手,我想她支持不了半刻鐘就要倒在人家柔弱的胸膛里了。」少女涼涼的聲線里,沒有一絲擔憂,她說罷,又含著邪惡笑容眨著亮晶晶的眼眸盯著男子平靜的面容,瞟呀瞟。
「我的頭好暈……」陽晞那嬌中帶甜的聲音含著不解緩緩吐出這幾個字,隨即人有些軟綿綿的趴在了楠木桌子上。
「頭暈呀,頭暈就對了……小美人,哥哥已經等不及了,快到哥哥懷里來吧!」仍舊是斯文溫和的男聲,但那嘿嘿笑聲里明顯透著不加掩飾的猥瑣。
陽晞有些軟弱無力地看了那個白白淨淨的斯文男子一眼,小聲問道︰「馬……馬公子,你剛才說什麼?」
「說什麼?嘿嘿,哥哥直接做給你看就好,什麼也不用再說了。」
「你、你……你不是好人!」陽晞直至此刻,看見馬袁猴急地朝她撲了過來,欲要抱住她,才明白自己誤信他人。
她驚恐叫聲里,卻沒有什麼力度,那低弱婉甜的聲音反而更激起了馬袁那血液里的激動獸欲。
「嘿嘿,哥哥那麼心疼你,怎麼能說哥哥不是是好人呢!」馬袁不加掩飾的邪念笑聲里,一步步緩緩朝陽晞靠近。
「嗯,墨白,還不出手,難道你想讓我跟你一塊在這看他們上演活嗎?」東方語並不著急,閑閑的語氣里,將腦袋又往瓦片那個小洞湊近了些。
墨白掠了眼遠處起伏跳躍的人影,沉吟了一下,道︰「小語,要救人也不一定得我們親自出手相救的。」
東方語懶懶抬頭往四周掠了掠,隨即無聲勾唇明媚淺笑起來。
看來墨白是和她想到一塊了,若是他們露面救了陽晞,日後被陽晞纏上,他們休想再清靜,這也是她為什麼力邀風絡一起出來的真正原因。
「嗯,你打算怎麼做呢?」少女眸光流轉里,明麗目光往下面瞟了瞟,再拖下去,下面那個陽姑娘可就真撐不住了。
妖魅男子略略抖了抖那繡著木樼花的袖沿,淡淡道︰「小語,這事得你配合。」他說著,附在少女耳畔低低說了幾句。
少女听罷,雙眉斜斜一挑,雙目含著涼涼笑意睨著男子妖魅的容顏,上下不住地瞟了瞟,不懷好意道︰「為什麼一定是我,其實,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少女嘿嘿低聲笑了笑,附在妖魅男子耳邊輕聲說著什麼,只見男子拼命地搖頭表示反對,後來只見少女眉眼一瞪,男子便漸漸不再堅持了。
「 當」瓷制花盆落地破碎的脆響聲,頓時令房內那欲抱住陽晞猛啃的斯文男子動作一滯。
「誰在外頭 當當,敢擾爺的興致,活膩了是不是?」即使噴著厭惡的惱怒,那男聲仍舊難改斯文溫和,讓人一听心頭就覺得別扭得要命。
門略略被推開了一道縫,白衣少女微微彎腰誠惶誠恐道︰「對不起公子,奴婢一時手滑,這花盆摔到地上就破了,公子息怒,奴婢不是有心的……」
她戰戰兢兢低聲細氣的聲音里,仿佛流瀉著一股誘人的魔力一般,令人聞之不禁心神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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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感冒了,喉嚨痛,頭痛,持續低燒,難受得要命,親們有什麼好法子,讓我不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