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淡淡看著眾小廝,問得平常之極︰「你們可全都會寫字?」
小廝里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霍平見狀,沉思了一下,又低聲與旁邊的文書交待了幾句。
然後,冷著臉,喝道︰「不會寫字也不要緊;現在,你們一個個到本官這來,各自說出自己收到荷包那天的日期與細節,記住,要是胡說八道,那就是誣告,同樣是犯法的行為,本官查清事實後,絕不會輕饒。」
霍平這話一落,眾小廝立時面色驚惶了。
他們緊張地看了看臉色同樣驚變的東方舞;又扭頭往群眾里那個一臉詭冷氣息的夫人望了望,但這當下,誰也不敢也不能給他們出什麼主意。
霍平見他們在猶豫不決,當即不悅地從鼻孔噴出一聲冷哼來︰「嗯?不敢過去?」
這時候,不敢也得敢!
眾小廝硬著頭皮,一個個輪流到了公案邊上,在文書的低聲詢問里,戰戰兢兢回答著問題。
十幾個小廝,很快都統統被問過了;文書將記錄交給霍平,又小聲說了幾句;霍平那本來就沉的臉色,這下更加變得沉里泛黑了。
他冷冷掠過堂上的東方舞與眾小廝,拿起驚堂木,重重往案上一拍,怒聲道︰「好啊!你們這群刁奴,當本官好糊弄是不是!」
東方舞與眾小廝都在那一聲清脆的拍響里震了震,隨即個個耷拉著腦袋,人人臉上露出死灰般的顏色。
霍平那意味幽長的目光冷冷掠過來,漠然問道︰「張生,你確定胭脂是在元和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寅時三刻,在東方府後花園里送荷包給你的,對嗎?」
那個叫張生的小廝拿眼角瞟了瞟霍平,見他虎目生威,氣勢迫人,心里止不住地抖了抖,顫聲答道︰「回大人,正是。」
「好!」霍平淡淡瞥了張生一眼,嘴角帶著沉涼的寒意,又將目光往另外一人移去。
「趙柒,據你所供實,胭脂也是在元和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寅時三刻將荷包親手贈給你的,對吧?」
趙柒想了想,小心翼翼答道︰「回大人,是的。」
「好啊!」霍平沉涼的眼楮里陡然激濺出一片駭人的火花來,「啪」這回不是驚堂木,而是他直接將手掌大力拍在了公案上。
「但是,胭脂贈你荷包時,卻是在東方府前院花園的涼亭角落,本官說的對是不對?」
「大、大人……說的對極了,小人記得胭脂就是在那里將荷包送給我的,那時候她還情意綿綿的對小人說……」
「夠了!」霍平大手一揮,冰冷的聲音里壓抑不住的翻騰怒意,「一派胡言,簡直愚蠢之極!」
「大人?」趙柒被罵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疑惑地抬頭;那邊的東方舞已經不忍郁卒地扭頭捂臉。
「誰來告訴本官,胭脂她是會分身術還是找了人冒名頂替呀!」霍平眼楮一轉,對準了面露尷尬之色的東方舞,「東方大小姐,不如你來告訴本官,胭脂如何做到在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同一個時刻里,分別出現在貴府兩個不同的地方?」
張生與趙柒對望一眼,即使再遲鈍,他們此刻也知道自己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
可是,他們不約而同望向了東方舞,這也不能怪他們,誰知道他們會突然被帶到公堂上,又被單獨審問,要求說出詳細的受贈日期與地點呢!
「來人,將這一眾小廝全部都給本官狠狠打上二十大板,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隨便誣告。」
簽令落地,公堂上兩列衙差立時出列,兩人成一組,一個負責數數,一個負責行刑。
「啪啪啪」的板子聲頓時在公堂上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東方舞縮在一旁心驚肉跳地看著這一幕,兩眼惶惶地朝人群里亂尋亂瞄。
找人求救?
東方語冷冷勾唇,露出明媚笑意,略略扭頭順著東方舞的視線看了出去,只見夫人姬氏寒著一張臉,兩眼詭冷地盯著公堂。
半晌之後,板子聲終于停止下來;那些小廝們低聲喲喲申吟著站了起來,但沒有霍平的命令,他們就算痛是開花,現在還是不能退下堂去。
「好了,板子打完了,本官早就告誡過你們,誣告也是犯法的;現在本官再來問你們,是誰指使你們集體誣告胭脂的?」霍平眼神平平淡淡,那語氣也不帶什麼怒氣,但在那些剛剛受過刑的小廝听來,只覺他的聲音就像那冷面閻羅的一樣,他嘴皮子一動,瞬間就能斷人生死。
他嘴里每 出一個字,小廝們就集體抖上一抖。
「嗯,若是從實招來,本官可以從輕發落,若是誰負隅頑抗,一扛到底的話,待本官查明實情,定將你們罪加一等!」
「大人,小的願意說實話……!」膽小的王明不經嚇,戰戰兢兢里,「撲」一下就跪了下去。
王明剛剛跪下去,一直隱身在群眾里听審的夫人忍不住越眾而出,走到了最前頭,漫聲幽幽來上這麼一句︰「王明,你可要小心說話,想想你的父母,他們可都希望你做個好兒子,都盼著你能給他們養老送終呢。」
王明聞言,看了看夫人那詭冷的眼神,臉色倏地變得煞白了,他跪在地上,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東方語皺了皺眉,看樣子,夫人已將這些小廝的軟肋牢牢握在了手里,是為了防止他們反咬一口。
有什麼辦法可以擊破夫人在這些小廝心中的障礙,讓他們說出實情呢?
妖魅男子看了少女一眼,立時輕聲問道︰「小語,這個王明是不是你綠意苑里的人?」
東方語點了點頭。帶著三分困惑看著他溫柔流漾的目光。
只見墨白在成剛耳邊小聲吩咐了幾句,成剛點點頭立時轉身走了出去。
「小語,以子之茅攻子之盾;效果奇佳!」
霍平兩眼幽幽放著寒意掠了過來,見王明那猶豫不決的模樣,立時皺起了眉頭,朝文書使了個眼色。
文書盯著夫人,立時喝道︰「放肆,竟敢擾亂公堂,來人,將她拖出去!」
夫人張了張嘴,正要報出名號,想了一會,終究沒有出聲,這時候,說出名頭來,不過為日後陡留笑柄而已。
「王明,你可還認得我是誰?」東方語朝王明的位置挪了挪,聲音淡淡的問。
「小、小姐……」王明看見少女那風姿絕世的容顏,迎上她坦蕩的眼神,一眼之後,立即自覺羞愧地低下頭去。
「很好,你還認得出我是你家小姐,起碼證明你的眼楮還沒瞎;可你為什麼心眼卻早瞎了!你難道忘了杜媽媽是怎麼死的?還有那個請假回鄉卻一去不回的楊媽媽,難道你也忘記了?」
王明听得臉色白中轉成了灰青,那兩個媽媽,之前一個是夫人身邊得力的親信;一個是大少爺倚重的女乃媽;可是自從她們來了綠意苑後,沒多久就……。
王明抬起青白交加的臉,看著目光流麗神色平淡從容的少女,眼底里閃過猶豫與掙扎;正在這時,成剛去而復返,附在墨白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又遞了幾張紙給墨白。
墨白朝東方語勾唇淺淺笑了笑,道︰「小語,事情辦妥了,你看看這個。」
東方語拿過來一看,頓時雙目放亮,清澈眼眸流轉出驚人的亮色來。
「王明,只要你實話實說,出了這公堂,我就讓你和你的父母月兌離奴籍,並且給你們一筆錢,讓你們可以到外面過自己的小日子。當然,如果你沒有好去處,我也可以為你安排地方,要走要留隨時都由你,你不用擔心那個人會報復你。有我在,就能保證你一家的安全。」
月兌了奴籍,過自己想過的小日子!
這是他以前從來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對于這種夢寐以求都難以實現的事,如今眼見他只要說幾句實話就能實現,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王明將頭一昂,再不懼那邊東方舞毒辣的眼神,挺直了腰板,望著一臉沉色的霍平。
緩緩道︰「大人,小的願意說出實情。」
「其實這些荷包,根本不是胭脂送給我們的;反而是大小姐身邊的丫環紅櫻交到我們手里的。」
王明此話一出,听審的群眾頓時發出一陣震憾的「嘩」聲,懷疑的目光更像雪片一樣紛紛飛向東方舞。人人眼里流露出三分驚疑七八輕蔑的神色。
群眾里有人不屑道︰「這不是赤果果的誣賴麼!難道因為自己是主子是大小姐,就可以隨意往一個丫環身上潑髒水!」
「嘖嘖,依我看,這位東方大小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將髒水潑到一個婢女身上,目的怕是要污黑那個婢女真正的主子吧!」
「對啊,我之前就听說,東方府的二小姐與大小姐不和,大小姐還搶了二小姐原先的未婚夫來著……難怪會有今天這一出了……」
「唉,真是家門不幸!丟人都丟到外頭來了!」
群眾那輕蔑鄙夷的竊竊私語聲,卻聲聲清晰入耳,字字如刺入心。
東方舞氣急了,脹紅著臉,立時沖王明恨聲叫道︰「你胡說!紅櫻根本連見都沒見過這些荷包,她怎麼可能……」
王明略略瑟縮了一下,但當他轉頭看見東方語那坦然從容的神態,立時直了直腰板,昂著頭對霍平道︰「小人是不是胡說,還請大人將紅櫻傳上堂來對質,大人只要一問,便知真偽。」
霍平淡淡瞥了東方舞一眼,漫聲道︰「傳紅櫻上堂。」
紅櫻很快被帶到公堂上;霍平按照王明的口供,要求紅櫻坦誠荷包究竟是不是她交給王明的;當然,開始的時候,紅櫻矢口否認,但當霍平要她交待在王明供實的時間里,她的確切行蹤與人證,她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
霍平見狀,當即冷冷喝道︰「本官看你目光閃爍,言辭不詳,一定不老實,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來人,先將她押下去,押她到刑房走一遍再回來。」
衙差立時領命將紅櫻押了下去。
刑房里擺放著各式刑具,有的刑具上面甚至還沾染著斑斑血跡,紅櫻越看,那臉色便越發蒼白得厲害;衙差還在一旁十分盡職地向她介紹,比如這種夾棍是怎麼用的,用在犯人身上會有什麼效果,人體哪個地方會覺得疼痛不止等等,一一將羅列在刑房的刑具都向她詳盡解說。
一名衙差負責向紅櫻解說,而另外一名衙差則裝模作樣拿起刑具往她身上比劃,還描繪著假如這些刑具用在她身上會如何如何。
紅櫻越听,雙腿打顫得便越發厲害。刑房走到一半,她已臉色煞白,不住地哀求︰「差大哥,求求你,別再說了,我什麼都招,什麼都招;求你帶我出去吧,我要去公堂,我不要待在這里……」
霍平看見她臉色慘青地回來,微垂眼底帶出滿意的神色,嘴角噙著一抹輕蔑冷笑,問道︰「嗯,紅櫻,現在你可是想清楚了當日自己去做了什麼嗎?」
「回大人。」紅櫻垂著頭,拿眼角悄悄瞟了下怒氣沖沖的東方舞,小聲道︰「當日,我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拿著胭脂所繡的荷包到府里東側花園的涼亭角落里,將它交給王明,並且交待他說,這是胭脂送給他的定情信物,讓他一定要收好。」
霍平略略斜著眼,冷冷地勾掠了氣急敗壞的東方舞一眼,緩緩地沉聲道︰「好,事實已經很清楚了。紅櫻你剛才說,一切都是你家大小姐東方舞吩咐你這麼做的,對吧?」
紅櫻不敢看向東方舞,她僵直著脖子,看了威嚴十足的霍平一眼,飛快點頭道︰「是的,大人。」
霍平淡淡掠了紅櫻一眼,隨即揮了揮手;衙差很快就將紅櫻帶了下去。
「啪!」驚堂木一響,那聲音足以令那個內心有鬼的人惶惶地嚇了一跳。
「東方舞。」霍平聲音陡地冷冷喝起,雙眼如鋼針般直射著東方舞,「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東方舞咬了咬牙,瞪大眼珠,氣憤道︰「大人,紅櫻她一個賤婢之言,怎足以采信!」
「哼!」霍平沉沉掃著她故作鎮定的神態,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再狡辯也沒用,她不但交待了你讓她分別交送荷包給他們這些小廝的具體細節;她連你是指使何人在何處買回這些胭脂所繡的荷包也交待得一清二楚。」
霍平冷冷嗤笑起來,盯著東方舞望了半晌,又沉沉道︰「本官已派人去核查,只要稍待片刻,事情就能水落石出。本官勸你還是痛痛快快地認了的好。」
「我沒有做過,我為什麼要認!」東方舞咬著牙根,仍舊 著高昂著她高傲的頭顱,她才不相信這個大理寺卿真那麼能干;況且,外面還有她娘親在。
她不能認,絕對不能認,只要撐一撐,這個官找不到別的證據,自然只能將她放回家去!
東方語見狀,與墨白靜靜對視一眼,嘴角勾出涼涼笑意。
墨白輕輕撫了撫少女滿頭柔順光亮的黑發,溫醇嗓音含著淺淺憐惜,輕聲道︰「小語別擔心,她以為外頭會有人安排好一切;她卻不知道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
東方語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我從來就沒擔心過;我相信霍平的手段;更相信他能坐在這個位置,絕不是虛有其表而已!」
大理寺卿最主要便是主理帝都各類高級犯罪案件,沒有水平,霍平怎麼可能在上面坐得穩。
按道理,像今天這種芝麻大的案子,換在平日,霍平根本不會受理;今天,他會親自帶人趕去臨時刑場,將東方舞等人帶回大理寺親自審理,說穿了,不過是看在墨白那不同凡響的身份與背景,才插手此事而已。
想到此,東方語微微笑著,朝東方舞投去憐憫又諷刺的一瞥;將胭脂傷成這樣,她起碼也要讓東方舞出點血才行。
就在東方語和墨白小聲議論的時間里,很快有衙差從外面走進了公堂,並附在霍平耳邊低聲說著什麼;說完,還遞了一張紙給霍平。
霍平飛快看了一下,隨即冷聲喝道︰「東方舞,現在已經有人指認了,就是你派人將胭脂所賣出去的荷包暗中收買回來,然後再指使你身邊的丫環將它們交到小廝們手里,對于這事,你認是不認?」
東方舞目光煥散,焦急里四下亂轉,但轉了半天,也沒看到那個人,半晌,她干脆將頭一昂,把心橫了,打定主意抵死不認,她才不相信霍平敢拿她怎麼樣。
「大人,我沒有做過的事,你讓我怎麼認!」
「事實俱在,證據清晰且確鑿,你還敢 著不認?」霍平挑高了眉,眼楮里濺出片片冰冷不耐的火花,「哼,你以為扛著不認本官就拿你沒辦法!」
他是不贊成濫用刑罰,也不會隨便對疑犯用刑,但若是證據確鑿,事實明,犯人仍舊堅持不肯認罪,他也不會介意讓這些人吃點苦頭。
眼神一沉,他從竹筒里抽出一支簽令,輕飄飄往地上一扔,不帶任何慈和的眼色輕輕瞟了東方舞一眼,冷冷吐字,道︰「打!」
那是一支紅色簽令,一支便是打二十下的意思。
衙差見狀,立時有負責行刑的人上前將東方舞強自按在地上,一會兒,「 啪啪」的板子聲,便在公堂上清脆有節奏地響了起來。
才幾板子下去,東方舞已經痛得忍受不住,哎喲哎喲地大聲申吟起來。
東方語懶洋洋瞥了一眼,心道︰這不過五下,距二十板還遠著呢,嗯,不知道二十下能不能讓她開花,流出點好看的血花來。
她瞟了瞟東方舞那上翹的臀部,目光閃閃里支著手點著自己腦袋,顯然在打著什麼主意。
站在她身旁那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見狀,附在她耳畔,低聲問道︰「小語,你身上有沒有帶那種能加速皮膚裂開的藥粉?」
少女聞言,立時眉開眼笑從身上掏出包粉末來,心下不禁美滋滋想道︰哈,知我者,墨白也!
她不過眼珠一轉,這人立時就明白她想打什麼主意。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她隨身帶有這種稀奇古怪的藥粉呢?
墨白拿過藥粉,微微蘸了些在指尖,當即十分隨意地往東方舞那被打的位置彈了彈。
然後,他輕輕吹了吹指尖,才慢悠悠對少女柔聲道︰「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就喜歡研制這些東西,所以猜,你身上肯定帶有各和各樣特效的藥粉才對。」
少女聞言,眯起眼眸瞟了他一下,眼神里微微透出郁悶的神色,這人能不能別將她的小心思都模得那麼透行不行!
妖魅男子迎上她的眼神,好笑地略略揚了揚眉梢,薄薄的唇微微彎出一抹惑人弧度來。
板子還在繼續,東方舞果然越發叫得大聲了。
不到二十板,她那上翹的臀部就開始有血跡在斑斑點點地滲出來。
東方語見狀,那雙明亮的眼眸里終于透出點歡快的神色來;胭脂都被毀容了,這點血算是微末的利息。終有一天,她也要東方舞以臉還臉。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衙差數板子的聲音很好听,東方語發覺她都快愛上這個數板子的聲音了。
「好,板子打完了。現在,東方舞,本官再來問你,對于誣賴胭脂行為不檢,敗壞家風之事,你認還是不認?」
板子雖然打完了,但東方舞痛得呀呀鬼叫里,半晌沒法從地上爬起來。
待她好不容易搖搖晃晃爬起來,站還未站穩,又立即迎頭迎來了霍平這毫無溫度的冰冷催命問話。
一時間,她哭喪著臉,那張艷麗的臉再也不見原先那不可一世的高傲與拔扈之態,她喲喲申吟著,垂著頭,咬著牙根,幽幽地滿臉羞愧道︰「我……我認了。」
能不認麼?若是再來一頓板子,她這條命可能就斷送在這了!
認了,霍平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在東方舞的認知里,覺得她爹東方夜大將軍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就連她這個東方府的大小姐,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樣,誰見著她,都要讓她三分;她壓根忘了,霍平剛剛才令人打過她板子。
還是毫不留情,打到她皮開肉綻那種。
事情順利出現逆轉性的定案,在堂下听審的群眾頓時再度一陣嘩然。
無數目光含著鄙夷射向東方舞,無數輕蔑的議論聲句句入耳,那指指點點的目光與聲音,令東方舞寧願自己剛才已經被痛打得昏過去。
霍平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大手一揮,拿起驚堂木拍了拍,高聲喝道︰「肅靜,肅靜,旁听者不得喧嘩,不得擾亂公堂秩序,否則一律不準到此听審。」
群眾見狀,漸漸安靜了下來。
霍平雙目透著冷意在堂下眾人臉上環視了一眼,然後慢慢道︰「好,東方舞,現在既然你認罪;那麼由于你私自佔地點胭脂天燈的行為所造成的一切損失與後果都將由你承擔。」
「這第一,那塊空地之主楊開告你私自佔用他人私地,要你賠償損失。現在你服是不服?」
東方舞撐著腰,冷眼瞥了下那個叫楊開的男人,撇了撇嘴角,惱怒道︰「不就是想要銀子麼,我賠。」
霍平半掀眼皮瞟了下楊開,又懶懶望了眼東方舞,道︰「好,既然你願意賠償,那本官現在就判定,你賠償楊開白銀一千兩,以作清理那塊空地上的殘跡之用!」
「一千兩?大人,這是不是太多了?」東方舞想也沒想,直接表示反對。她就是去買一塊地,也用不了那麼多錢,當她是冤大頭訛詐她呢!
「多嗎?」霍平冷眼盯著她,目光落在她那白女敕的雙手,緩緩道︰「你若是嫌多的話,本官還有個折中的辦法,你要不要听上一听?」
「大人有話請直說!」東方舞皺著臉,扶著腰在死撐,她相信霍平想說什麼才不會征求她的意見,這麼一問,肯定不懷好意,她自然是非听不可的。
「那本官就直說了;你不願意出這一千兩白銀做賠償給楊開,對吧?那你就自己親自到那塊空地將那些殘跡給清理干淨吧!記住,是你自己一個人,而且是在一個時辰之內清理干淨,如果你同意,本官馬上就可以派人到旁邊監督著你清理。」
霍平眼光一轉,落在楊開身上頓了頓,道︰「嗯,不知楊開對本官這個提議有沒有什麼意見?」
楊開畏畏縮縮垂著頭對霍平拱手道︰「回大人,草民沒有意見,絕對沒有一點意見,大人說什麼是什麼。」
霍平側目,沉涼的目光掠在東方舞臉上,冷聲問道︰「嗯,那麼,東方大小姐,現在你的意思呢?是賠錢還是自己去清理?」
一千兩!
東方舞咬了咬牙,滿心不甘道︰「我……我願意拿銀子賠償他。」
「好,既然解決了賠償的問題;那接下來就該說說你濫用私刑的事情了。」霍平目光一轉,瞟過堂下靠著別人攙扶才能站穩的胭脂,冷冷道︰「第一,你誣賴胭脂行為不檢,這事極大的侵害了她的名聲,為了消除這種消極的影響,本官就判你到菜市場的刑台上向她公開道歉。」
「什……什麼?要我上刑台向她公開道歉?」東方舞瞪圓眼珠,忿恨加震驚的表情里滿是錯愕,「霍大人不會是弄錯了吧?她只是個下賤的奴婢,而我——堂堂大將軍的千金大小姐,要我公開向她道歉;請恕我做不到。」
「東方舞,本官姑且念你是初犯,才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你竟然在這跟本官說做不到!」霍平揚著眉毛,嘿嘿冷笑了幾聲,繼而冷冷道︰「你不願給她公開道歉,那也行,本官還有第二個方法,而且本官相信胭脂一定會樂于接受這第二個方法。」
東方舞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霍平,她總覺得霍平那眼神不懷好意,充滿奸詐陰險的味道。
霍平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胭脂,慢慢道︰「第二個方法就是︰你不用道歉,不過得由大理寺將你塞住嘴巴,綁在刑台上示眾半天,這樣就算你對胭脂道過歉了。」
示眾半天?
東方舞一听,臉色頓時都鐵青了,這不是比讓她上去公開道歉還丟人。
「霍大人,難道沒有第三個方法嗎?」
「東方舞,你以為大理寺是菜市場呀,任由你挑來揀去討價還價?告訴你同,本官若非看在東方將軍的面子上,就憑你點天燈這種行為在帝都造成的極惡劣影響,本官斷不可能讓你有得選一選二。」
霍平冷聲一喝,東方舞頓時啞聲了。
可是,一想到要上刑台公開向一個賤婢道歉,她怎麼想都不甘心。
霍平等了半晌,也不見她吱聲,登時露出不耐的神色,冷聲道︰「本官看,你也不用選了,完事後就直接將你綁在刑台上示眾半天,這法子最好,既可以達到以儆效尤的目的,又可以為胭脂平怨憤。」
「大人,我……我願意上去向她公開道歉。」沒辦法,在霍平言語施壓之下,東方舞無奈地咬著牙選了。
「哦,你可要想好了,這道歉也不是一句兩句話的事;為了表示你誠心悔過,你必須在刑如上站夠兩刻鐘,並且要在兩刻鐘內說夠一千遍道歉的話。」
「兩刻鐘?一千遍?」東方舞喃喃重復著,兩眼散發著崩潰之態。
但她轉念一想,她口頭上應下這事又如何,只要到時她稱病,霍平總不可能強迫一個病人到刑台去道歉吧!
哪知東方舞念頭一起,霍平立時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像湖水,但卻教人無端感受到強烈的寒意。
「東方舞,本官勸你不要動歪腦筋,不要想著假裝生病之類的借口,以為可以逃避過去;本官今天可以把話明確地告訴你,不管你有病沒病,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本官都一定會讓人監督著你完成這件事不可,如果你明天不能開口道歉,那就換另外一種,將你綁在刑台上示眾半天,我想,就是你病著,這也不影響執行。」
東方舞驚愕的同時,簡直在心里默默將霍平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位官老爺難道有讀心術不成,她心里打著什麼小九九,他一眼就能將她看穿。還一句話就將她美好的算盤拍散,直接站她的如意願望變成泥沒入塵埃里,連點星渣都找不著。
霍平看了她一眼,冷冷掠過她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道︰「好了,接下來,還有第二件事。」
「還有?」東方舞極度舉沮喪里,只是下意識有氣無力地問上一句。
「當然還有!」霍平挑著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目含譏諷掠了她一眼,道︰「你除了污蔑胭脂行為放蕩之外,你還將她打傷了,還放了火,將她燒傷了,難道這些你不用對她負責嗎?」
「好,我負責,大人你說吧,要我怎麼負責。」東方舞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再爭辯了,她總算明白民不與官斗,就是斗,她也斗不過人家,官字兩個口,官老爺怎麼說她怎麼做就是了。
此際,她只覺得渾身疼痛,全身力氣都在莫名地慢慢消散,她只求能讓她快快離開這個人聲嘈雜的公堂才好。
「文書,你算算,醫藥費、誤工費、生活費、青春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共計該需要多少銀兩。」
霍平聲音並不高,但是那些什麼費什麼費卻讓東方語听得個清楚明白;她驚愕了一會之後,突然露出激動的神情望向霍平。
難道她遇到知音了?
她總算能體會到人生四大樂事里,他鄉遇故知是件多麼令人激動人心的事了。她現在可不是他鄉,而是異時空啊,如果她剛才沒听錯的話……霍平……。
激動興奮里,少女簡直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樣,忽地邁步走向霍平,她根本都忘了現在是在公堂之上,她眯起眉眼,笑意如花壓著聲音湊過頭去,飛快問道︰「霍大人,還記得零八年的北京奧運會嗎?」
「東方姑娘?」霍平驀然看見少女湊過來的頭,當即被嚇了一跳,困惑道︰「你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對本官說嗎?對,你剛才說的什麼北京奧運會?是什麼東西?新證據嗎?」
失望,突然滿懷歡喜的激動興奮,卻在霍平這一句疑問里,變成了直落谷底的絕對失望。
少女那眉眼上揚的如花笑容倏地,便似被人定格在臉上一樣,剎那垮了下來,臉上那歡喜的表情僵成了最難看的神色。
她垂下眼眸,半晌,艱難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慢慢走到人群里,回到墨白身邊神思恍惚地站定。
「小語,你怎麼了?」突然如此失常?墨白擔憂地凝視著少女那絕世容顏上一臉的沮喪。
東方語沒有說話,她突然覺得自己連一點說話的**都沒有,懶洋洋地看了墨白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大人,卑職已經算出來了,按胭脂現在的年齡來計算,東方舞一共需要賠償胭脂白銀四千零六十三兩。」
霍平點了點頭,道︰「嗯,好,我知道了。」
「東方舞,本官粗略算過了,各種費用加起來,你一共需賠償胭脂白銀四千零六十三兩整。」
東方舞雖然恨不得能快些離開公堂,但霍平這平平淡淡的語氣,仍然將她激怒了,她冷著臉,失聲道︰「四千多兩?大人,你不如讓她直接到錢莊去搶還來得快。」
霍平冷眼瞟了她一下,沉沉聲道︰「東方舞,本官看在你是東方將軍的千金,本官才將你從輕發落,你若不願意賠償,那好,本官就判你讓胭脂暴打一頓,然後再讓你試一試被人點天燈的滋味,本官相信只要你願意這樣,胭脂她一定不會再向你討要任何費用作賠償。」
東方舞咬牙再咬牙,她發覺霍平每一項判決都在偏頗著胭脂那個賤婢,這實在讓她難以吞下這口惡氣;但現在……她環視了听審的群眾一眼,見那些人除了鄙夷的眼神外,所有人的同情心都向著胭脂。
而她的娘親,東方府的夫人,卻一直不見蹤影。
沉默半晌,她的臉從鐵青色已經變成了灰黑色。
「大人,我賠,四千兩就四千兩;現在,這歉我也同意向她道了,這錢我也同意賠償給她了,請問大人,我現在可以離開這了嗎?」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忍受那些人輕蔑的目光,還有那聲聲听似不高,實則句句都清晰入耳的指點責罵聲。
「哦,還有最後一點,只要你也同意這最後一點,你馬上就可以離開公堂。」
東方舞迫不及待地點頭,急聲道︰「請大人你說。」
「最後一點嘛!」霍平似乎故意與東方舞唱反調般,東方舞越是著急想要離開公堂,他越是慢條斯理,又是端杯喝水,又是與文書竊竊私語半天,然後,才慢吞吞道︰「胭脂是僕,你是主,胭脂屬于弱勢群體;為了保障她今後的人身安全;你得先在本官這寫下保證書,保證你以後不會借故報復。」
弱勢群體?人身安全?
天,她又穿越回去了嗎?
東方語听罷,頓時被霍平口中吐出這兩個現代詞給劈得風中凌亂!
驚愕得目瞪口呆中,她幾乎忍不住想當堂跑過去揪著霍平的衣領問個明白,你丫丫的到底是從哪學來的這滿口現代感的詞?
但是……,東方語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環顧了一處的環境,目光再掃過胭脂,掠過神色沮喪的東方舞,她那激動得亂七八糟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東方舞顯然也被霍平口中那些新鮮的詞匯給雷到了,半晌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想了又想,最後東方舞不得不放棄折磨自己腦袋的蠢事,怔怔望著霍平,問道︰「請問大人,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嘿,听不明白嗎?」霍平斜著眼楮,涼涼瞥了東方舞一眼,半晌,緩緩道︰「你放心,本官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地解釋給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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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個大理寺卿究竟是什麼來路呢?
東方舞到底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