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利劍出鞘的聲音,很輕但同樣也很清脆,听起來絲毫沒有雜音,它出鞘那一霎所劃出的寒光,也一下令近在周圍的人眼前一亮,下意識便閉上眼楮要避過劍刃所發出的冰寒之氣。
「誰敢過來動語姑娘,先問過我手中這把劍再說。」夏雪連眼角也沒有抬,利劍出鞘,一下便成保護之姿橫在東方語身前。
那些受命于管正的衙差,還未靠近東方語,便可感受到夏雪與她手中那把長劍所發出的冰冷殺氣,一時腳步便有所猶豫,他們停下,自然回首看向管正。
管正一臉陰沉地盯著夏雪,緩緩道︰「這位姑娘,你護主固然忠貞可嘉,但你也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你以命相護,你可要知道,保護一個有罪之人,那便是與朝庭抗衡,與朝庭為敵,我勸你最好還是先想清楚,再決定護不護東方語不遲!」
「管大人,」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少女仍舊笑眯眯,一派雲淡風輕的從容鎮定,「我記得太子臨走前,似乎是將這案子交給古大人主理,而你只是從旁協助而已,對吧?」
「現在古大人還沒發話呢,你就如此急切地想要越俎代皰,是不是表現得有些過了?」少女眸光一轉,瞬間濺出幾縷森涼發肅殺之意凝落管正陰沉的面容,「還是管大人自問大得過太子,可以自作主張,不必听從太子的安排?」
她這話一落,管正的臉色立時鐵青一片,他若承認自己權力大過太子,估計再也不用看明天的太陽了。
大過一國儲君,那不是要造反麼?
「你……」管正臉色變幻不定,半晌,也只能咬牙切齒擠出個你字來而已。
「管大人。」古峰淡漠看了管正一眼,這時才悠悠然說道︰「二小姐說得對,即使在這里搜出這些可以制成七步倒毒藥的藥材,也不能證明她就是幕後主使。」
「呵呵……看來還是古大人比較明事理。」少女呵呵輕笑,眸光流麗如許,流轉過面色郁郁含著隱忍的夫人與冷蘭若,「管大人,如果說,我有毒害幽蘭郡主的動機,那她們也一樣有毒害耿大少爺與幽蘭郡主的動機;你怎麼能一口斷定就只有我一個人有嫌疑呢!」
她蔥白細長的縴指一抬,一下便飛快點過跟著來看熱鬧的三姨娘四姨娘東方秀東方妮等人。
哼哼,叫你們看熱鬧!
以為她的熱鬧是那麼好看的嗎?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她是很有共享精神的,大家一起快樂才是真的熱鬧嘛!
「先說三妹妹。」她縴指略停,便直直對準了站在夫人左後方,粘著三姨娘的東方秀,涼涼含笑道︰「先不說在三妹妹未嫁去耿府里,是如何抗拒抵觸嫁給耿大少爺;現在我們就說說,三妹妹嫁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
少女眼楮一轉,明亮目光便已從表情僵硬的東方秀臉上落到了耿原臉上,「耿大人,請問你對你的兒子耿祈耿大少爺有幾分了解?」
耿原被她極具震懾眼神盯著,一時有些心虛地垂下頭,輕咳一聲,道︰「這個……我自己的兒子,自然還是頗為了解的。」
「那好,既然耿大人聲稱了解你的兒子,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三妹妹在嫁過去這一個月的時間里,究竟遭遇了什麼樣的非人對待?」
少女神態淡漠,眼神透著一股令人驚心的亮,緩緩自耿原身上移到了東方秀身上;東方秀在接觸到透澈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臉色一下變得十分不自然。
耿原皺了皺眉,茫然反問道︰「能遭到什麼對待?她嫁進我們耿家嫁給了祈兒,自然就是耿家的大少女乃女乃。」
「哦,大少女乃女乃……」少女漫不經心的語氣,透著一股明顯的諷刺之意,她笑意晏晏地看著東方秀,道︰「三妹妹,請你捊起袖子,讓耿大人好好看看,他的好兒子是怎麼對待你這位耿大少女乃女乃的!」
少女這話一出口,東方秀那原本不自然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一片,眼楮更是一瞬流瀉出驚恐的難以置信之色。
當然,東方秀驚慌過後,下意識將衣袖捂得更緊了。
耿原一見她閃躲的模樣,心下登時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而古峰見狀,默默看了看笑意嫣然的絕色少女,兩眼隨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三妹妹,你怕什麼呢,這有剛正的古大人在,還有古道熱腸為民請命的刑部尚書管大人在,你將手臂上的傷痕露出來給他們看看又何妨,總好讓他們看到證據,才好用東晟的律法為你捍衛正當權益呀!」
「你……你少胡說,我手臂上哪有什麼傷痕!」東方秀囁嚅了一下,卻不敢直視少女明亮透澈的眼楮,而咬著嘴唇佯裝鎮定,意思的反駁了一句而已。
「呵呵……我有沒有胡說,三妹妹你這個當事人其實最心知肚明了。」少女懶洋洋撇了撇嘴角,笑容越發燦爛甜美,「現在可是身為姐姐的我,心疼自己的妹妹,想要為你討些公道呢,不過……你不領情就算了……」
她一句「算了」,懶洋洋落下,東方秀方微微松了口氣;耿原懸著的心也緩緩落地;但就在他們都開始放下心來的時候;只見少女跟前那原本橫劍守護的冰冷女子身形一閃,接著只見她以閃電般的速度,一下滑到了東方秀跟前,托著東方秀手肘,便將那寬大的衣袖往上面一抓一捊。
東方秀藕白的手臂一下便似一塊搶眼的玉般呈現在眾人眼前;但眾人立時便驚覺那原本該讓人賞心悅目的藕臂,卻布滿了形狀各異的各式傷痕。
從疤痕結枷的程度,還可以明顯看出這些疤痕受傷的新舊日期不一,但唯一令眾人沒有懷疑的是,那些疤痕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按著一定的形狀規則被強行燙上去的。
待眾人驚愕的瞬間,夏雪又「嗖」一下將東方秀的衣袖放下來,然後再以眨眼的速度掠回到絕色少女跟前。
「諸位,剛才可是都看清楚了?」少女笑吟吟開口,那燦爛明媚的笑容真令在場某些人恨得心癢癢,「三妹妹,現在你可要說說手臂上這些疤痕都是怎麼來的?」
此刻的東方秀除了一臉羞憤與尷尬之外,眼眶還隱隱起了水霧。她是很想大聲告訴他們,這些疤痕都是那個人令兩個人強行按住她之後,笑兮兮一個一個燙上去的。
但,她眼角掠轉,一下便驚見了耿原陰沉夾著懇求的眼神;更同時看見了三姨娘那微帶哀求的神色。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也將眼眶里打轉的苦澀淚珠給逼了回去。
然後,她強逼自己露出坦然的目光,直視少女明亮透澈的眼楮,緩緩搖頭道︰「多謝二姐關心;不過這些疤痕……」
「呵呵……」東方語不待東方秀說下去,徑直驟然涼涼笑了起來,「三妹妹該不會想說,這些疤痕都是你自己燙上去的吧?而且還是為了好玩?哦不,或者是為了證明用燒紅的煙斗燙在自己手臂上,試一試會不會疼?」
「古大人。」東方語才不想再听東方秀的廢話,直接便轉了頭,目光 亮地盯著古峰,道︰「三妹妹手臂上新舊不一的疤痕全都拜耿府那位大少爺所致,你說,她是不是也有嫌疑與葉氏合謀毒害耿大少爺的可能?」
「當然,葉氏之前雖然也說過,她是為了報復當年三姨娘對她的不仁,這才用七步倒毒害耿祈耿大少爺的;但誰知道這里面,三妹妹是不是早與葉氏謀劃好呢?」
東方語定定盯著古峰,語速略停,又飛快道︰「況且,三姨娘之前的證詞也明顯前後矛盾,她一會是自將葉氏逐出院子之後,便沒有再理會過葉氏,但一會又說,她一直暗中留意葉氏,你說,她若是與葉氏串通,毒害耿祈耿大少爺,然後再借著舊怨為由,讓葉氏一個人將罪名全背了,這不也很有可能嗎?」
「你……你……你休要在這胡說八道!」三姨娘似乎被氣得不輕,喘粗氣喘了半天,仍舊沒法一下說句完整的話出來。
東方語懶洋洋睨過她脹紅的臉,忽又伸出縴手,微微向上一抬,便直直指向了四姨娘,隨即她閑閑道︰「再說四姨娘你;難道你就沒有串通葉氏毒害耿大少爺的嫌疑嗎?」
「我記得四姨娘有一套名為鳳凰朝日的珍貴首飾,你自己多年來都不舍得佩戴,平日總是如珠如寶的珍藏著;只是在偶爾重大的節日里才會拿出來佩戴一番。」她目光一轉,卻直接凝在夫人泛著隱忍之色的陰沉臉龐上,「但如今,據我所知,這套鳳凰朝日,現在卻在夫人手里。」
「嗯,你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感謝夫人什麼的,所以忍痛割愛將這套名貴首飾轉贈夫人。」她忽而含著嘲諷輕嗤一聲,才又慢悠悠道︰「你若真那麼大度,早在多年前,在夫人看上那套鳳凰朝日時,你就將它雙手奉上了。」
聞言,四姨娘驚訝之色立現眼底。
但東方語卻又道︰「那你為什麼將一直珍藏,連自己都不舍得佩戴的首飾,突然轉贈給夫人呢?四姨娘,這個中耐人尋味的原由麼,今天在這里,我倒是可以給你留幾分顏面;不過這事,總之是跟四妹妹還有耿祈耿大少爺是月兌不了關系的,嗯,我記得剛一開始的時候,夫人不是屬意將四妹妹嫁進耿府當大少女乃女乃的麼?」
少女眉眼略垂,美妙嘴角自然彎出嫵媚動人的弧度。
這個四姨娘,她好心幫東方妮解圍,四姨娘竟然敢在背後捅她一刀,將她讓東方秀出面攪黃夫人暗中將東方舞嫁入耿府的如意算盤之事,隱約透露出去,企圖做個隔岸觀火,兩袖不沾腥的漁人;還是悠然看著她與夫人鷸蚌相爭,再做個袖手得利漁翁!
四姨娘也不想想,這得利漁翁是那麼好當的麼?
「嗯,古大人,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的話了吧?」
她目光悄然掠了過去,這次選中的目標人物卻是一直臉色沉郁的夫人。
「再說夫人你,別以為你就可以推月兌嫌疑;其實認真說起來,最有可能要脅葉氏做出毒害,耿祈耿大少爺與幽蘭郡主之事的人非夫人你莫屬。」少女涼涼淺笑間,看著夫人瞬間急促起伏的胸膛,心情實在愉快極了,「東方府里的人,誰不知道,今天我們的大小姐因病在綺香苑靜養,不過,大小姐這病究竟從何而來?」
「只怕追溯根源,大小姐的病得直接追到天香樓那次的事件呢!」東方語冷眼睨著無法出聲反駁的夫人,笑意嫣然中,慢騰騰道︰「而那一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說起來還真少不了幽蘭郡主你的份呢。」
「那愛女心切的夫人你,若在心里對幽蘭郡主生出些什麼不應該的情緒來,或再做出些什麼過激的行為來,也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夫人冷眼一瞪,便要喝斥東方語。
不過,東方語可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眉宇寒光閃現,便又飛快道︰「說完幽蘭郡主,我們再說來來耿祈耿大少爺未娶我們三妹妹之前的事情,你面上似是十分滿意耿府的婚事,心底其中也是含恨不已吧!」
「我記得你在繼三妹妹之後,第二屬意的,是想將久病的大小姐嫁到耿府去的;但因為耿大人他們無意撞破大小姐的病情,對她起了不滿之心,你之後才不得不另選她人來代替大小姐。」
「你說,你心里頭對這事,對耿府甚至對耿祈耿大少爺,難道連一點點不滿也沒有嗎?」少女口齒伶俐,字正腔圓,加之聲音悅耳又清晰,語速亦快極,根本不容別人有插話的機會,在場眾人除了神色各自不同靜靜听著她滔滔不絕說話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打斷她一下。
「無論是誰,身為父母的,都會覺得自己的子女是全天下最好的;這是人之常情,面對被耿府嫌棄過的大小姐,你作為她的母親,怎麼可能心中對耿府對耿祈一點怨恨也沒有?」
「既然你心里有怨,那麼今天你是不是同樣月兌不了唆使葉氏出手毒害耿祈與幽蘭郡主的嫌疑?哦,說唆使這個詞或許還輕了,準確的說,你應該是要脅葉氏為你做下這一切惡行才對。」
「我相信古大人與管大人兩位,一定不會忘了之前夫人讓人帶明易生出來受刑的事罷!」東方語繼續冷冷嗤笑道︰「只要將明易生牢牢捏在手里,夫人你想讓葉氏做什麼,她都一定會听命于你的,這事想來不用我在這再浪費口水嗦說明一遍了。」
「嗯,還有幽蘭郡主你!」少女涼涼不帶溫度的輕笑中,縴手略抬,竟然連在場最自恃矜貴驕傲的冷蘭若都不放過,「你這人除了霸道,就是獨佔欲也強于別人,你甚至看不得別人比你好;我記得你今天剛進府時,在看見三妹妹與耿大少爺之間恩愛互動的情景時,還曾不小心露出過忌恨的目光呢。」
「當然,對于六殿下麼,相信郡主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你也完全有動機有可能要脅葉氏對他們二人下毒;而你自己也會中毒,那純粹是為了蒙混我們的視線而已。」
冷蘭若自然沒有東方語的口才與急才;她听罷東方語這番相當于顛倒黑白的言論,激動得連一直努力維持的優雅儀態都出現崩潰之狀。
東方語只是笑眯眯睨了她一眼,便立即做了個深呼吸。
而將說話對象換成了神色流露出若有所思之意的古峰,吟吟笑道︰「那現在古大人你看看,這在場的所有人,都有毒害耿大少爺的嫌疑,既然現在已經搜了我的院子,為了公平起見,你是否也該一視同仁,一起搜搜她們的院子?」
「當然,對于幽蘭郡主麼,且不管她是為取信我們做出的苦肉計,還是真的被葉氏記恨毒害;我們暫且將她當成受害對象好了,只意思意思搜搜她的家奴所攜帶的東西,便算是搜過,這也算對大家有個交待。」
夫人與幾位姨娘一听,竟然要搜她們院子,頓時臉色紅的紅,黑的黑,綠的綠,而冷蘭若極佳面容上那一直端著的優雅完美微笑,也在這一瞬變得猙獰破碎。
「不行,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胡亂捏造,要搜我的院子,我萬萬不同意。」夫人眉睫一沉,便已冷冷嗆聲反對。
三姨娘與四姨娘隨即也紛紛附和,表示堅決反對搜她們院子。
唯有冷蘭若,在她面容猙獰一閃而過之後,她便冷眼看著東方語,除了她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泄露出她內心真實的情緒,其他表情一概不顯山不露水,讓人根本看不出喜怒來。
就在這時,再度有一名行色匆匆,神情焦灼惶惶的公差快步走到古峰旁邊,附在他耳邊飛快說了幾句。
隨即只見古峰雙目一冷,面色泛沉,神色隱忍間,還透著無奈的咬牙切齒,情緒有些失控地對那名公差低吼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讓他們自己處理,什麼事都讓我親自出面,那他們天天就只會張大嘴巴吃干飯嗎?」
公差嘴皮動了動,還想再說什麼,但一見古峰眉宇間自生剛正浩氣,那冷沉面容下不怒而威的氣勢,他只能垂著頭,隨著古峰不耐的揮手動作,而怏怏地退了出去。
東方語發覺,管正的目光自那名公差急匆匆走到古峰旁邊開始,他便一直在密切注視著古峰的變化,誰知到最後古峰還是堅守此處;管正眼里不由一瞬閃過失望與猙獰。
少女見狀,心中一動,再隱隱听聞古峰氣憤夾著惱怒的低吼,她那明媚容顏上,便緩緩流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管正冷眼瞥過古峰泛沉的冷臉,沉默了一會。
道︰「古大人,這事我也反對。」他緩緩掃過眾人變幻神色,忽然開口提起意見來。他那下垂陰沉的嘴角殘忍之色極濃,他冷冷掃掠了絕色少女一眼,復又道︰「二小姐剛才所言,表面上看,她們人人都有嫌疑,但實際上,我覺得她不過是想將水攪渾,讓我們辯不清方向而已。」
「古大人,你看,首先,葉氏曾受過她亡母的恩惠;假如葉氏心甘情願為她驅使去毒害六殿下他們,那是最符合情理的事;其次,她一定是因為我們在她的院子里搜出這些可以制成七步倒毒藥的藥材,心虛了,才會想著將矛頭引到別處,企圖混肴我們的視線。」
「管大人,」少女懶洋洋看著已難掩急燥的管正,悠然道︰「我說的這些可都是有根有據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讓人去查。」
「古大人,太子殿下既然將這案子交由你做主理,那眼下別人的院子,你說搜還是不搜?」東方語眼楮一轉,閃亮眸子那熠熠光輝直直凝在古峰臉上,任誰在那樣明亮透澈眼神注視下,都會自生狼狽感。
古峰略略避開她平和中透著懾人光芒的眼楮,道︰「二小姐所說的種種疑點,證明她們人人都有嫌疑;既然二小姐的院子已經讓我們大大方方搜查了,那她們各人的院子自然也得搜一搜。」
「咱們做事要公正,你說是吧,管大人?」古峰這話听似在征求管正的意見,不過那已經是結論性的詢問,不過是給管正一點面子,讓他有台階可下而已。
「好,古大人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吧!」管正掀起幽沉眼楮,皮笑肉不笑地瞟了古峰一眼。
夫人與其他人聞言,一時齊齊臉色發黑。
但古峰既然已經發話,她們只能強忍著怒氣,讓人搜她們的院子了。
「古大人,為了節省時間,我建議不如這樣︰由大人你分別指派幾名公差;再從她們當中抽幾個各自信得過的媽媽,同時一起交叉到各個院子去搜。」東方語眼眸微眯,緩緩看過在場眾人,笑意微微里一眼便將所有人憤恨不甘收盡眸內。
丫丫的,個個都成包公了,臉黑得跟炭似的;搜她的院子時,沒看見她是多麼興高采烈,只差拍掌撒花夾道歡迎嗎?
古峰只略一沉吟,便點頭贊同道︰「二小姐這法子極好,既節省時間又保證了公允。」
嘿嘿……,東方語听到古峰不吝嗇的稱贊,暗自在心里邪惡地冷笑了一下。她就是為了防止這些夫人姨娘們轉身打時間差,所以才提議同時交叉去搜。
「對了,古大人,她們的院子沒有人搗亂,可干淨整潔得很,我看也不用費時每個角落都去搜,反正眼下不過是要證實她們各人的院子里有沒有可疑的藥材而已;我覺得讓人直接搜各個院子平日擺放雜物跟放置藥物的地方就可以了。」
古峰眼楮一亮,立即點頭同意;更立時開始著手安排人員到各個院子搜查去。
一個時辰後,負責去搜查的公差與各院的媽媽們都回來了。
夫人、三姨娘、四姨娘包括冷蘭若在內,在看見公差們面無表情地拿著東西向古峰復命的時候,俱齊齊臉色大變。
面面相覷的同時,心里又是狐疑又是緊張。
東方語看著她們那花容失色的模樣,暗自在心里笑得實在痛快極了。
她垂下眼眸,任由濃濃長睫掩飾住眼底閃爍暗芒。
然她輕揚的唇角,還是無聲向眾人宣示著她當下的心情是多麼愉快。
哼哼,栽贓陷害這種把戲誰不會!
她們以為,若沒有她的允許,憑耿祈那個傻子,真能那麼順利地爬入她的綠意苑,將里面的東西搗個底朝天嗎?
她們以為,墨白訓練出來那些隱衛只會每天睡牆頭曬月光數星星喝露水嗎?不就是弄點可以制成七步倒毒藥的藥材到各個院子,對于他們來說,那簡直比喝水還簡單。
古峰一一看過公差們自各院搜出來的東西,又一一向大夫核實過之後,他看夫人、三姨娘、四姨娘包括冷蘭若這四人的眼神,一瞬就像寒光閃閃的鋒利刀刃一樣,無聲刮過,便是淋淋血痕一片。
只一眼,便足以令她們各自雙腿打顫,心底發寒。
除了從冷蘭若貼身奴婢所攜帶的東西里,搜出來的是成品的七步倒毒藥外,其余各院的俱與在綠意苑搜出來的一樣,都是鍘成段的幾種藥材。
這樣一來,她們的嫌棄反倒比東方語更大了;人家二小姐習醫,她弄些藥材制藥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她們幾人的情況則大不一樣了。
「夫人,三姨娘,四姨娘,還有幽蘭郡主你,」古峰極力忍耐著,沉沉透寒的眼風刀一般飛過幾人臉龐,「現在,麻煩你們跟本官好好解釋解釋,這些藥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夫人掀開眼楮,冷冷剜射了東方語一眼,張了張嘴,半晌,才怏怏道︰「古大人,各院平日備些常用藥物那也是有的事,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三姨娘與四姨娘立時附和地點頭,直道是是是。
古峰冷冷一笑,並沒有說話質疑夫人。
誰會拿一些還未制成藥的草藥做備用?他可不記得這里的人,除了東方語外,還有別人習醫。
古峰眼角一瞥,掠過仍舊努力維持優雅完美微笑的冷蘭若,緩緩道︰「那麼請問郡主你,對于這包從你隨行婢女身上搜出來的,七步倒的藥粉又有何解釋?」
「古大人,」冷蘭若微昂著頭,拿她的眼角睨著古峰,不緊不慢道︰「你都會說,這是從我婢女身上搜出來的東西,這完全可以是她自己的東西,那跟我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系,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東方語聞言,佩服地眨了眨眼,好!做郡主果然有做郡主的架勢與氣派。一句話就將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哦,這會倒是奇怪了。」古峰微微彎起嘴角,露出嘲諷冷笑,「剛才在二小姐院子里搜出這些藥材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說她罪證確鑿,怎麼到了你們各自頭上的時候,就全都是下人們的事了?」
管正皺著眉頭,在一旁干著急起來。
這情勢怎麼越來越失控了。她們的院子怎麼會同時出現那個本來可以作證物的東西?
他目光一轉,無意撞落絕色少女漫不經心的嫣然笑臉,一瞬心如明鏡, 透亮起來。
難怪從一開始,東方語就無懼他們前來搜院。
「古大人,現在你看該怎麼辦呢?」少女看著眾人黑得僵硬的臉,笑眯眯建議道︰「既然大家都有毒害耿大少爺的嫌疑,不如請大人將我們一起帶回衙門,再逐個詳細審問?」
開玩笑!
古峰聞言,差點驚嚇得要跳起來。將東方府一眾家眷帶回衙門,若是這事傳到陛下耳里,他丟官掉腦袋是小事;萬一這事傳到邊疆去,那不是要造成東晟邊境不寧嗎?
管正暗暗在心里嘆了口氣;默然看了看東方語與古峰,恨恨地握了握拳頭,卻不得不上前對古峰道︰「古大人,眼下這情形實在太過復雜,依我看,今天這案子就暫且查到這吧,先將葉氏帶回衙門好好審問,再來定案不遲。」
古峰想了想,覺得眼下唯有這樣了。
不過,他眼楮一轉,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耿原,詢問道︰「不知耿大人你覺得如何?」
耿原目光幽冷地緩緩掠看眾人,一時心緒起伏難平,半晌,才慢慢道︰「這事既然是太子殿下交由古大人你主理,那一切皆由古大人你來定奪。」
冷府的與宮里的一直等候消息的人,知道這事的結果,最後是因為嫌疑人眾多,而一時難以定案,只能先將凶嫌先押回衙門,暫且不了了之時,皆黑著臉怏怏不快離開了東方府;而那些被管正羈押不放的賓客們,也終于可以逃出東方府這個牢籠了。
在他們搜查院子的時候,耿祈已經醒過來了,這時,耿原正想著帶上兒子打道回府。
東方語卻似一抹游魂般突然出現在他跟前,笑眯眯道︰「耿大人,我們之間還有點事需要商量商量。」
「我們?有何事好商量的?」耿原看著她目光熠熠的眼眸,一時不明就里,雖然眼下不能確定就是她唆使葉氏毒害他的兒子,可這並不表示她就摘清了嫌疑,所以耿原對她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他眉頭一皺,透著不耐道︰「二小姐你莫不是弄錯了。」
「嗯,耿大人,錯不了,錯不了。」少女懶洋洋地不停搖頭,直搖到耿原頭昏眼花為止,她才含笑慢悠悠道︰「耿大少爺之前在我的院子里砸得可痛快呢,那眼下我的院子如何,耿大人你剛才也是親眼所見,你是否怎麼著也該有所表示呢……?」
耿原聞言,怔了一下,隨即明白她在向他討要賠償。一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又無法對眼前笑意嫣然的少女撒氣,只得將一口悶氣憋在心里,差點將自己憋成內傷。
半晌,他咬著牙根,十分不情願道︰「麻煩二小姐你列張損失清單,耿府到時照賠就是。」
「耿大人真是通情達理。」少女彎起眉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她忽然向身後揚了揚手,高聲歡快道︰「胭脂,將東西拿過來給耿大人簽字吧。」
她聲音剛飄出唇畔,那個圓臉丫環微微透著興奮之色,手腳極快地跑了過來。
耿原定楮一看,胭脂手里還抓著紙張與毛筆,當即忍不住胸膛劇烈起伏。冷眼瞥了東方語一眼,隨即搶過毛筆,刷刷地在胭脂手里的宣紙上揮毫。
他寫好之後,凶狠地將紙與筆一把塞到東方語手里,冷冷道︰「二小姐,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耿大人的人品,我暫時還是比較放心的;」少女笑意晏晏凝望著氣得渾身發抖的耿原,慢悠悠道︰「不過要真正放心,當然得看到耿大人的誠意之後。」
「哼!」耿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剜了她一眼,轉身拂袖而走;他這一轉身,平地帶起了一股刮人的寒風。
「小姐,小姐,我們發財了!」胭脂接過東方語手里的宣紙一看,當即興奮得原地亂蹦亂跳。
「這有什麼。」少女笑得懶洋洋,姿態隨意閑散之極,她瞥了眼耿原怒氣沖沖的背影,涼涼道︰「我早說過,我的院子可不是那麼好砸的,這不,至少利息得先討回來。」
「對了,風昱那家伙現在還昏迷著嗎?」少女想到這事,突然忍不住眉頭一皺,那個潔癖男,真受不了他,個個都清醒過來跟沒事人一樣了,就他還死賴在床上不肯睜眼。
這不是擺明了跟她過不去,要砸她一品醫聖的招牌嗎?
「小姐放心吧,有段小姐在照顧著他呢。」胭脂看見她皺眉,以為她為風昱擔憂,連忙道︰「奴婢之前去看過了,段小姐將他照顧得挺好的。」
說起段西嶺,東方語突然心情大好。眉目流轉間自顧盼生輝成一段驚艷人眼的明麗華彩。
「走,我們看看去。」少女笑吟吟轉身,便往風昱靜養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進入到房間的時候,那長相甜美,臉頰上有兩個酒窩的少女見是她,立時輕手輕腳迎了出來,道︰「小語,那葉氏招認了嗎?到底是誰指使她干出這種事?」
「西嶺。」東方語有意捉弄她一番,她先是沉下臉,斂了笑意,露出無奈的神情,幽幽嘆氣道︰「葉氏招是招了;不過——她說是我指使她毒害風昱的,眼下我只怕要有牢獄之災了,現在回來就是想確定一下風昱的情況怎麼樣。」
「什麼?她真這麼說?」段西嶺一听頓時著急了,她一急,動作便失了輕柔,綴滿裙擺處的鈴鐺立時便因她晃動踫撞,而響起了清脆的叮叮聲,「她跟你有什麼恩怨嗎?她為什麼要害你?」
東方語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總之,現在是我求著古大人讓我回來看一看風昱;然後就……」
「嗯,以後風昱他就拜托你了。」少女皺著眉頭,幽幽嘆著氣,一副生離死別、一去不復返的淒慘模樣。
段西嶺听聞這話,不知心里想到了什麼,她略略垂下頭,避過東方語含著窺探之意的目光,臉頰忽然便紅了紅。
良久,她才聲若蚊叫般,道︰「他——我看他好得很,你大可以放心他。」
東方語見狀,眼楮一轉,眸內浮出幾分玩味光芒。
當即在心里嘖嘖稱奇,暗道︰莫非風昱這廝,在昏迷的時候對段西嶺做過什麼?看段西嶺這眉眼之間含羞帶惱的,這模樣可是十足的春心蕩漾呢!
難不成風昱這小子,閉著眼楮裝昏迷?還化身為披著人皮的狼吃了段西嶺豆腐……?
「小語,你沒有辦法擺月兌嫌疑嗎?」段西嶺臉紅過後,突然想起正事來,立時抬頭緊張地看著東方語,「這毒害郡主與皇嗣……罪名可不輕。」
段西嶺說著,有些擔憂地轉頭看了看安靜躺在床榻上的俊雅男子,暗含擔心道︰「可惜他還沒醒來,不然……古大人他……」
「嗯,西嶺你別太擔心了,我會想辦法擺月兌嫌疑的。」東方語見狀,立時掩飾說道,「對了,你先讓我看看他,這家伙為什麼睡那麼久都不醒。」
在確定風昱情況無礙之後,段西嶺拉著東方語,又細細叮嚀了一番。
東方語再三將風昱交托給她之後,才忍著悶笑一口氣狂奔出去。
夏雪見狀,除了無奈搖頭之外,真不知說她什麼才好。
「小姐,你這樣欺騙段小姐,不太好吧?」胭脂看她在無從的花園里狂笑夠了,才不太認同地皺著眉,上前為段西嶺抱不平,「奴婢看,她好像很擔心你的樣子!」
「嗯,放心啦,我只是打算騙她一會而已。」少女眉目一轉,明亮眼眸透出幾分狡黠,「讓她與風昱那潔癖男多相處一會,說不定日後呀……」
「日後?」胭脂听得一頭霧水,睜著一雙迷糊眼看她,「這天都黑了,段小姐這下再回府可就……」
「放心吧,自有美男相送。天黑又有什麼關系呢!」東方語笑嘻嘻答道。她覺得段西嶺與風昱這兩個見面就互相冷嘲熱諷的冤家,其實挺相配的。
起碼風昱看見段西嶺,沒有見到冷蘭若那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對了,夏雪,知道我的好大哥大少爺他人去哪了嗎?」東方語眉宇一沉,忽然想起墨白被人匆匆叫走的事情來。
她也是驀然才記起,似乎從耿祈被葉氏毒倒之後,她一直就未見過東方賢露面。
這事實在太不尋常了。
夏雪想了一下,才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據說,在耿祈毒倒後,有人看見他悄悄地從側門出了府;至于出府後去了哪里,去做什麼事情,至今還尚未有消息傳回來。」
「是這樣呀……」少女托著下巴,長睫掩映的眼眸里閃動著明亮光芒,一雙漫然流轉的眼瞳隱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對了,那個葉氏的兒子明易生現在被夫人關到哪去了?」東方語想起葉氏的托孤,心下突生一股隱隱不安。
雖說葉氏的供詞令她成為毒害郡主與皇嗣的眾矢之的,但她覺得葉氏所說的原本便是實話,葉氏本意無心害她,只是感恩于她的亡母而已。
夏雪皺眉想了想,才含著不確定道︰「這個……好像有人看見他被三姨娘的人帶走了。現在興許就在三姨娘的竹綿軒里。」
「竹綿軒?」東方語下意識喃喃重復了一下,突然臉色一沉,冷聲道︰「不好,三姨娘只怕要對明易生不利,我們趕緊過去看看。」
當東方語匆匆去到竹綿軒,在听說明易生就在里面的時候,她根本連通報也等不及了,直接便往三姨娘的內院里闖。
三姨娘記恨葉氏,今天葉氏又令她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這會不逮著葉氏的兒子來出氣那才怪。
「哼……這個傻子,你們給我狠狠地打,打完了再撒兩把鹽花上去,然後再灌他兩碗辣椒水,讓他熱呵熱呵。」
東方語急急腳奔進來的時候,恰巧看到三姨娘面目猙獰地指揮著下人將明易生剝了上衣,強行將他按在地上甩著鞭子。
她看見下人們打得起勁,而三姨娘笑得痛快淋灕,她看三姨娘的表情,應是覺得命人鞭打明易生,實在是件相當解氣的事。
看到這場面,東方語一時反倒不急著奔進來了。
而是抱著雙臂悠然漫步而進。
「嘖嘖……三姨娘,對付一個傻子,只是單純的打鞭子,撒鹽花灌辣椒水,你不覺得這有點太輕巧了嗎?」她笑吟吟將頭湊近三姨娘眼前,登時嚇得那正全神貫注欣賞明易生痛苦狀的三姨娘給嚇了一跳,「不如我給你提供幾個更過癮的法子,讓你解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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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努力早點更新。
嗯嗯,這三姨娘也挺狠的,傷口上撒鹽,那可直接痛入骨的。
不過,看我家小語怎麼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