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問均再次發呆的瞬間,繡著飽滿盛放蘭花的衣袖忽在眼前一遮,臉上再度承受了火辣辣的巴掌。
「啪!」
沉重的聲音不是來自李問均被摑的臉面,而是這頂軟轎前方的轎軸,經不起咱這位看似挺瘦弱,實則相當有重量的李公子狼狽一壓再壓,而斷塌下去。
轎軸一斷,轎子不由自主往前傾斜,剛才是李問均為逃避惡狗而撲轎里姑娘。
但現在,卻是那長著一張極佳面容,身穿上等錦緞,顯得無比端莊優雅的姑娘——被人盛贊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幽蘭郡主,以無比熱情奔放的姿勢迫不得已撲向了李問均。
然而,縱然美人撲懷,李問均這刻也無福消受;因為那只咬得他臀部露光的凶惡狼狗,這時再度搖著尾巴,呲牙咧齒從他身後撲過來。
被美人打巴掌總好過給惡狼狗咬,幾乎不用比較,沒有猶豫,李問均在壓塌了轎軸之後,那眼角無意掠見惡狗撲來的英勇雄姿,當即嚇得面如土色,也不管他接下來的動作能不能躲過惡狗襲咬,竟然直接跳將起來,整個人以熊抱的姿勢跳進轎內。
狠狠與冷蘭若撞在了一起,當然,他這一跳可不容易,因為他原本是半趴著的姿勢,這一跳,為了將自己整個身體縮進轎內,他下意識伸手去攀扶可以著力的地方,然而,他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這雙手本是往轎中的坐墊攀去的,卻因為冷蘭若突然前傾。
他一雙狼爪再次襲上了冷蘭若這個冰山郡主。
雙手所踫到之處是堅實的骨感,李問均心下一喜,以為他這次終于攀對了地方,雖然沒像他預想的那樣扶到坐墊,但也好歹攀到了人家姑娘胸部以上的肩頭。
然而,李問均這一分微末的驚喜還未維持夠三秒鐘,便被現實無情地打破了。
因為他撲得狼狽,撲得猛烈,腳下並不穩當,他這兩手剛剛攀上了冷蘭若肩頭,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將自己身體縮進轎內,外面那頭凶狠的狼狗卻已一口咬住了他露光的臀部。
它咬就咬吧,咬的同時,還不忘惡狠狠拽著李問均往外拖。
狼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它體型巨大,力量也十分驚人;它這一拖,這百來斤的李問均驚恐之下立時被它拽得往外倒退。
他這一倒退不要緊,要緊的是被他攀著肩頭的冷蘭若。
李問均對那頭凶狠的狼狗怕得要命,這會當然不會松手,非但不肯松手,還拼命想要借助冷蘭若往轎里躲。
所以,他兩手就那麼自然順著冷蘭若的肩頭滑下,一下到了冷蘭若胸前的衣襟上。
李問均這會早被嚇得三魂少了七魄,哪里還顧得上他的手扯到什麼,反正扯到什麼他便拼命拽著不松手。
結果,冷蘭若根本來不及反應,胸前的衣襟就被李問均這個驚恐萬狀的男人給生生撕裂開來。
「哧」一聲布帛裂開的聲響,響在秋日沉沉的午後,實在有點令人精神亢奮的作用。
響得冷蘭若真想就此暈過去,然而,她非但不能在這時暈過去,她還得倒霉的陪著李問均繼續在人前出丑。
衣襟裂開,胸前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就連里面粉紅的肚兜也現出大半。
轎傾,狗拖。
美人撲懷。
被狗嚇得面無人色的李公子,還被一位美得空靈月兌俗如空谷幽蘭的美人給壓出了轎外。
這位氣質優雅月兌俗的美人,還是一位熱情奔放的美人,瞧,她胸前露出了雪白的肌膚,渾圓高聳的酥胸雖裹在肚兜里,但那若隱若現的形狀,才更令人血脈賁張。
說起來話長,但這一切發生其實不過在眨眼間。
以至于被李問均撲倒的轎夫們愣愣的沒有一點反應;眼睜睜看著李問均撲入轎里,將轎軸壓斷,又再扯著幽蘭郡主衣襟,將人從轎里帶了出來,還裂亂了衣襟,露出誘人的肌膚,以無比大膽的姿勢狠狠抱在一塊,因這轎子前傾的關系,而最終從里面滾出到了眾人眼前。
不過,眾人皆驚愕在這香艷的一幕時,那只凶狠的狼狗可不懂得欣賞,它看見李問均跌了出來,在他雙手還死死拉著冷蘭若被他撕破的衣襟時,它松開了尖牙,卻一頭朝李問均腰部撲了過來。
冷蘭若這會還撲在他懷里呢,看見狼狗凶狠的一撲,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忍不住當場尖叫起來︰「啊!」
一聲高亢驚恐的尖叫,終于將轎夫們的魂給叫了回來,那些跟在轎後面的護衛,也姍姍來遲的跑了過來。
有人驅狗,有人護著冷蘭若站起來。
「郡主?郡主?你沒事吧?」冷府的護衛將冷蘭若保護起來,他們身後,才有個丫環急急忙忙奔跑過來,她一眼只看到轎子塌陷坐地,卻並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一幕。
因為剛才,她臨時去上茅廁了,她看見轎子塌坐當場,因為關心冷蘭若,自然遠遠驚呼了起來。
然而,莫言不嚷叫還好,她這一叫嚷,立即引得周圍的百姓們對著一臉鐵青的冷蘭若指點著竊竊私語起來。
「啊,听到沒有,這位與男人在大街上抱在一起的姑娘居然是郡主!」
「去,郡主又怎麼樣,人家愛抱誰抱誰,你管得著嗎?」
「我管不著,可有人管得著呀!」
「你們看她那身繡著蘭花的衣裳,看看這轎子的標識,這位可是咱帝都有第一美人之稱的幽蘭郡主啊!」
「听你這麼一說,我也認出來了,听說她從小就與誰訂了親的……嘖嘖,眼下這事喲!」
……
百姓們指指點點的私語聲雖然不高,但卻句句戳心,還字字清晰入耳。冷蘭若听罷,臉色當即一陣青一陣紅。偏偏另外雇地轎子一時又還未到,她就是想躲也無處可躲。
冷蘭若氣恨之下,眼里戾毒之色大盛,目光轉向剛才嚷破她身份的丫環莫言,雙眼一瞬冒出火來,她氣急攻心之下,連優雅舉止也忘記保持了,居然自遮蓋胸前破裂衣襟的衣裳下伸出手來,對著莫言誠惶誠恐的臉,狠狠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聲音響得令旁邊竊竊私語的百姓們渾身都顫了顫,一時間皆目露驚恐,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
「阿黃,你又調皮了……嗯,你還給我闖禍了。」
就在眾人都怔在冷蘭若那凶狠的巴掌聲時,斥喝的聲音喘著粗氣從街道另一端傳了過來。
眾人抬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公子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斥責喝住那條模樣凶狠的狼狗。
「還不給我乖乖蹲好,給人家陪罪。」
原本凶狠的狼狗看見那年輕公子不悅的眼神,在听聞他斥責聲後,居然立時收斂了那副嚇人的凶狠模樣,而十分溫馴乖巧听話地夾臀收月復蹲坐在地上,雖然一雙眼楮還骨碌碌瞟著李問均不停轉動,但它卻十分听話地伸出前爪對李問均做出作揖道歉的動作。
李問均臉上仍露著驚恐的表情,心有余悸地看著那頭狼狗,因為雙腿發軟,半晌都沒辦法從地上爬起來。
「這位公子,你身上一定帶有霍莉香的香囊,對吧?阿黃一直對霍莉香的味道反感,但凡嗅到這種氣味,它都會瘋了般追著人咬去。」
「今天這事真是抱歉。」年輕公子身後,這時也接著跑了幾個人過來,看樣子,應該是護衛模樣。
「這樣吧,請問公子你府上在何處?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府,當然,你身上一切損傷,我都會賠償負責到底。」年輕公子一派文質彬彬的模樣,並沒有因為李問均狼狽不堪,而露出鄙夷或嘲笑的神色。
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注意到李問均的褲子被他的狗給咬破大洞,他略略側目,身後的護衛立時有人拿了一件長袍過去給李問均套上。
再然後,很快,又有人抬著一頂轎子飛步而來。
「公子,請你上轎吧,我讓人送你回府。」年輕公子十分好商量的模樣,禮貌周全對李問均噓寒問暖。
當然,對于另外一個間接受害者冷蘭若,他可就完全做到了視若無睹。
在他心里,那條狼狗傷的是李問均,所以,他身為阿黃的主人,理所應當對李問均的一切負責到底。
但冷蘭若麼,跟他可完全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所以,他自跑過來喝住那條模樣凶狠的狼狗之後,一直就將在轎子旁邊站著的冷蘭若給忽略到底。
李問均在那些護衛的攙扶下,巍顫顫站了起來,好半天才終于回魂了。
在那些護衛即將把他送進轎子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冷蘭若鐵青著臉,兩眼泛著詭冷陰狠的目光靜靜地一聲不響盯著他。
「這位小姐,真是對不起!」李問均想了一下,掙開了年輕公子的護衛,跛著足走到冷蘭若跟前,一臉羞愧之色,但語氣十分誠懇對冷蘭若道歉,「剛才我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咳,總之,對不起,今天的事我會負責到底的。」
「請問小姐府上是?」
冷蘭若陰著一張臉,雙眼隱隱泛著詭冷陰毒的目光,不動聲色瞥過李問均浮腫的臉。
她沒有理會李問均,一瞥之後,她將視線投向了那位正在低頭訓斥愛犬的年輕公子。
「你是什麼人?竟敢在帝都當街縱狗行凶!」
冷蘭若眼神一轉,她身邊的護衛立時走到那位年輕公子跟前,惡形惡相喝問起來。不過,他可不僅僅是冷喝那位年輕公子,他手里還對著那位年輕公子的脖子遞了一把寒光晃晃的長劍過去。
如果是普通人,被一個黑面神似的護衛拿劍架著脖子,此刻只怕早就嚇得雙腿打顫,臉色發白了。
然而,這位逗狗的年輕公子,非但臉色沒變,他簡直就當沒看到那柄架往他脖子的利劍一樣,繼續十分有禮地,微笑著,對李問均說道︰「這位公子,我的人就在這等著,如果你處理完了,他們隨時可以送你回府。」
冷府的護衛見他不鳥自己,當即怒不可遏,原本只是的虛張聲勢的長劍,突然便貫了力道,往年輕公子的皮膚壓去。
「大膽,竟敢對我們郡王無禮!」一聲斥喝伴隨的可不是一把長劍,而是數把反光刺眼的大刀同時齊齊架上了那名冷府護衛的脖子。
冷蘭若眼楮一轉,聲音冷漠無情,毫無半點溫度,淡淡響在了那位年輕公子耳邊,「不知這位公子是哪里的郡王?」
聞言,年輕公子眼里忽現奇異之色,這才第一次抬頭正眼望向冷蘭若。
一般人家的姑娘遇到眼下這種事情,只怕早就躲在轎里不敢出來見人了;她倒好,全然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當剛才那一幕沒發生過一樣,優雅冷靜地站在這里,微昂著頭,即使一身狼狽,仍不忘維持她優雅的姿態,以高傲的表情目空一切睥睨別人。
還用這等輕漫不屑的語氣問他。
嗯,他剛才似乎听到她身邊的婢女叫什麼郡主來著。
年輕公子目光在冷蘭若身上轉了轉,隨即嘴角勾出一抹恍然的笑容。
「我姓鐘離。」
「鐘離——!」冷蘭若低低重復著這個姓氏,垂下雙目,一瞬露出憤眼的冷芒,不過,這冷芒卻被她長睫十分嚴密地遮掩在眼底,她極佳面容上,仍是一派冷漠優雅的平靜模樣。
很好,他竟然是德昌王爺的兒子!
就在這時,冷府護衛終于雇來了另一頂轎子。
冷蘭若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李問均,也沒有跟他說一個字;仿佛李問均在她眼里就是透明的空氣一般。
轎夫輕輕壓下轎子,冷蘭若端著優雅步伐,微微彎腰坐了進去。
李問均看著轎子走遠,半晌還愣在原地發呆。
鐘離昊痞痞笑著,目光閃爍地瞥過李問均浮腫的臉;又不動聲色地瞟了眼冷蘭若所乘的那頂轎子。
隨後上前拍了拍李問均肩膀,淡淡道︰「這位公子,人已經走遠了,你身上的損傷得及早回去治療才行,不然會落下病根。」
被鐘離昊這麼一拍,李問均那醉得七八分的酒這才似乎完全清醒過來,對于這仿若荒唐夢一般的事情,他也才恍然記起,害他作盡丑人的罪魁禍首正搖著尾巴,悠悠泛著輕蔑的目光盯著他。
李問均怕那只蹲在地上的大狼狗,但他不怕鐘離昊。
「你這——」他咬牙切齒剛才大罵一頓鐘離昊,但混沌的腦子忽地靈光一閃,突然記起剛才他似乎听人說起這小子的身份是——
郡王?
這可是正宗的皇親國戚!
認清這個事實,李問均滿腔怒火立即噗一聲湮熄了。後半句咒罵的話也隨之被逼吞回肚子里。
鐘離昊似是沒察覺到李問均那陡然變來變去的神色般,仍舊痞笑著,十分友好地拍拍他肩膀,目光閃動著,透著幾分語重心長和味道,「兄台,我勸你以後最後不要再帶有霍莉香的香囊上街;否則難保哪天就會重蹈覆轍。」
他說完,也不理會李問均,自顧負手便離去了。
而他的護衛則盡職盡責將李問均請上轎,再將李問均送回李府去。
冷蘭若回到府後,立即召了人秘密調查李問均與鐘離昊兩人的底細。
之後,她立即花重金讓人暗中將那兩個背景復雜的人除掉;她在鬧市當中所受的恥辱都是因為那兩個人造成的,無論如何,那兩個人不能再活著。
不過,她一邊瞞著自己父親與祖父;一邊花重金聘亡命徒殺害李問均與鐘離昊時,根本沒料到,這件事情的發展已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
一個是忠勇侯之孫;一個是親王之子。
兩個同樣有復雜背景的人,根本不是區區幾個為錢拼命的亡命徒可以對付得了的。
在她得知暗殺失敗的消息後;又開始積極轉動她自詡聰穎過人的腦袋,飛快思索著下一步的對策。
紙終究包不住火。
太後的弟弟,冷蘭若的爺爺冷豐年很快就知道了在帝都鬧市區發生的這出荒唐事。
在冷豐年召了冷蘭若到正屋,正詳細詢問事情經過的時候;忠勇侯李昌盛不但早了解清楚事情的經過;而且還押著他那個不成材的孫子李問均親自到冷府登門謝罪來了。
李昌盛當然不會將責任推到一只畜牲身上;所以他見到冷豐年,第一句話就是放下老臉,替李問均賠罪。
按李昌盛的意思,李問均既然都與冷蘭若有過親密接觸,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李問均自然得對冷蘭若負起責任來。
冷豐年沒有一口答應;也沒有直接回絕;而態度模糊地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復;李昌盛以為人家姑娘不好意思羞于開口,但自以為是的認為冷蘭若已經答應嫁給李問均,隨後樂顛顛離開了冷府。
「爺爺,你怎麼能答應他?李問均那個人你也看見了,那個人就像這地上的爛泥一樣,你怎麼能!」
「再說,我從小就與六殿下訂下婚事,你明知道我心里除了他,再也裝不下別人,你怎麼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傾向要將蘭若嫁給那種人。」
冷蘭若當時一直站在簾後偷听,眼見李昌盛爺孫倆走了,她便再也忍不住跑出來,將滿腔惱怒都發泄在冷豐年身上。
「蘭若,你一個姑娘家,開口閉口都是喜歡誰嫁給誰,平日你的優雅端莊呢?你知不知道羞恥?」冷豐年忽見她從簾後跑出來,當場就冷下臉,毫不留情地冰冷訓斥起來。
冷蘭若勾了勾嘴角,一臉委屈地看了她父親一眼,隨即眨著無聲落下的眼淚,咬著嘴唇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萬順。」冷豐年冷眼瞥過冷蘭若縴弱的背影,看著坐在一旁的兒子,沉聲道︰「這幾天,你讓人盯著蘭若,千萬別讓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免得到時產生一發不可收拾的後果。」
「父親,你放心吧。我會讓人盯緊她的。」
冷萬順想了一下,道︰「對于今天這事,父親你想怎麼處理呢?難道真要將蘭若嫁到李家去嗎?」
冷豐年默然嘆了口氣,道︰「你剛才也看見我怎麼對忠勇侯說了;這事——暫且先拖著他,先靜觀其變,只要不讓事態惡化下去,我們總有辦法推了李府這過份熱情的好意。」
「但千萬可不能讓這事傳到宮中;尤其不能傳到太後耳里;否則蘭若與六殿下的婚事只怕……嗯,眼下看來只好先緩一緩,等這場風波過去再說。」
冷豐年斟酌了一會,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父親,我覺得應該盡快讓蘭若與六殿下完婚才是正事,我怕事情拖得越久反而不知會生出什麼變故來。」冷萬順看著皺眉沉思的父親,想了一下,提出心中疑惑,道︰「而且,我覺得今天這事好生蹊蹺,李家公子喝得七八分醉,身上帶有霍莉香的香囊;那麼湊巧就踫上了小郡王鐘離昊那只聞不得霍莉香的愛犬。」
「萬順,你想多了;事情就是巧合而已;難道你認為還會有人故意安排這一切來玷污蘭若的聲譽嗎?」冷豐年不贊同地搖頭,兩眼滿是沉思之色,「你想當時她若是一直坐在轎子里不出去,沒有人會知道她的身份;若真有人苦心安排這一切的話,難道還能算定蘭若會走出轎外;還被莫言那丫環叫破身份,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若世上真有這麼一個人,能將每一步每個人的反應都算準的話,那這個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存在,那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就是針對冷蘭若而設計的;可這帝都有誰跟她有這麼大的仇呢?
冷豐年心下念頭電轉,蘭若平日足不出戶,就算出門也不會泄露身份;更甚少人知道她的真正容貌。
有誰會為了做如此冒險未必成功的事,而扯上一個郡王和一個侯府呢。
除非——那個人的目的,並不單純是想要玷污蘭若的名聲,而是想借此阻止蘭若與六殿下的婚事。
冷豐年越想,心里越發憂慮起來;如果是這樣,那麼在背後推動今天一切發生的那只手,只怕就隱在宮里。
冷豐年也是個見識過人的人了;他將事情往家庭利益的政敵上面想,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過這次,他並沒有意識到,他所推測的方向與事實相差甚遠。
而他越希望事態平息下來,情況反而越與他事與願違。
第二天,幽蘭郡主與忠勇侯家李公子在大街上因狗追結緣的事,悄悄在帝都每個角落不脛而走,不出一天的時間,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了這件十足狗血卻又透著香艷氣息的故事。
太後是最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為此,她還特意召了冷豐年進宮,詳細詢問了一番;又數落了冷蘭若一番。
出了這樣的事,冷蘭若的名聲算是毀得差不多了,而她與風昱的婚事自然被無限期後押。
太後與冷豐年一致想辦法欲要將這事壓下去,然而這種不是流言卻勝似流言的事,你越壓,別人便越傳得厲害。
到最後,太後亦只能頭疼地任由它自生自滅,期望時間能夠逐漸降低它的新鮮感,讓人們漸漸淡忘這件事。
然而,在事情還未淡忘的時候,忠勇侯李昌盛卻再也坐不住了;因為這件事不但關系到李問均,更多的影響到了他整個忠勇侯府的聲譽;甚至連皇帝都曾以玩笑的語氣半真半假地向他詢問過此事。
這天,李昌盛親自再度登門冷府,與冷豐年商討是否將兩個小輩的婚事給辦了。
冷豐年仍舊以打太極的態度敷衍著李昌盛。
待李昌盛一走,他立馬進宮與太後商量到底如何處理這事。
太後的意思便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拖。
無論是她或是冷豐年,都沒有人認真想過將冷蘭若嫁到李家,嫁給李問均那個一事無成的紈褲子弟;冷蘭若自她被賜為幽蘭郡主開始,一直就是為風昱準備的新娘。
日子又悄然過了十天,就在太後為這件事漸漸淡忘出眾人視線,而終于松口氣時;也不知是誰從何處傳出的消息,說是有人無意拾獲了冷蘭若寫給李問均的書信,書信上的內容竟是幽蘭郡主措辭強硬的語氣,在逼迫李問均早日將她娶回李家。
一石激起千層浪,好不容易平息的風波,因為這封信而再度甚囂塵上。
事情傳來傳去,傳到後面冷蘭若顏面全無,名聲掃地;簡直就成了追著男人上床的無恥女人。
而她與李問均之間,更被說成了倒貼,李家也不願意接納;再然後,百姓話題的重點從最初那個香艷的故事,轉變成了聲討冷蘭若個人品質的義憤會。
至此,冷蘭若徹底名譽掃地。
昔日高高在上,被稱為帝都第一美人的幽蘭郡主,從此成了**蕩婦的代名詞。
到了這一刻,太後再也無法堅持讓冷蘭若嫁給風昱了。
一個皇子,若娶一個名譽掃地的郡主回去,這對于他日後的前途除了抹黑之外,再沒別的好處。
而李昌盛再三上門與冷豐年商討冷蘭若與李問均兩人的婚事。
最後,冷豐年不得不低頭同意這門逼出來的婚事。
「不,我絕不會嫁給李問均那個渾身掉爛泥的男人。」冷蘭若知道冷豐年的決定後,沒有直接到他面前大吵大鬧反對;而是安靜地坐在自己院子里,十分冷靜地說出這句話。
「可是,郡主,老太爺已經將你的生辰八字交予李家合庚貼了,這事怕是……」莫言畏縮地看著一臉沉靜的冷蘭若,戰戰兢兢將她所到的事實說了出來。
「李家只是要給冷府一個交待,要娶一個當天在鬧市被李問均輕薄的女人回府,以保全他忠勇侯的名譽。」
冷蘭若平靜地答了這句。她說這話的時候,眼楮一直靜靜看著莫言;眼神里盈泛著陰毒而瘋狂的光芒。
莫言被她靜靜地盯著,心底突然沒來由的涌出一股不安,毛骨悚然的感覺隨著冷蘭若的目光凝視時間越長,而越發濃重起來。
綠意苑。
「語丫頭,好消息,好消息。」
清冽的聲音含著無比興奮歡喜,總先他的人一步進入到綠意苑。
東方語放下手里的藥材,抬頭看向那身形俊美的家伙。
略略挑了挑眉,打趣道︰「你撿到金山還是銀礦了?如此興奮?」
「金山?銀礦?」風昱瞪大勾魂桃花眼,掛著邪肆笑容的俊臉上露出十分夸張的表情,朝笑吟吟的少女擠眉弄眼,道︰「你將我看成什麼人;錢財這種俗物能進入我的眼嗎?」
「哦,那請問我們高貴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不是人的六殿下,」少女眨著促狹意味甚濃的眉眼,笑眯眯道︰「到底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當然是——李家即將舉行的婚事了。」
「李家?哪個李家?帝都那麼多姓李的,哪個跟你六殿下扯上了關系?」
「語丫頭,你少在這裝糊涂了。」
風昱恨恨白了她一眼,眯著眼楮,不滿地瞪住她笑意絕麗的面容,道︰「就是忠勇侯府李家。」
「哦,原來你是高興被人搶了老婆。」少女懶洋洋昂起頭,百無聊賴地數著天空漂浮幻變的雲朵。
「老婆?」
風昱怔了怔,隨即自動將這個詞換成他明白的詞。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這事到底成不成還要看最後的結果呢。」東方語收回視線,淡然瞥過他笑得張揚的臉,毫不留情地將一大盆冷水兜頭潑了下去。
「不成?都到這份上了,不成也得成!冷蘭若那個女人肯定得嫁給李問均。」
風昱心下沒來由的有絲慌,但,他凝定少女笑意明媚的眼神,隨即十分決絕地吐出這句**冷冰冰的斷語。
「那就走著瞧吧!」東方語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噙出一抹隱隱的帶著莫名意味的笑容。
她所認識的冷蘭若,除了是個佔有欲極強的人;還是個十分驕傲自負的人;那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乖乖認命嫁給一個她看不上眼的男人。
風昱,還是過早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居然漏做了一件事。
「語丫頭,你怎麼知道鐘離昊那小子愛養狗?」
東方語沒有看他,而是蹲下來看著牆角處成列爬行的螞蟻,還順手拿了小棍子試圖攔住螞蟻前行的路。
「你看,這些螞蟻雖然被我攔了路,可它們自有一套方法辨明方向,我將它們撥得再遠,它們也能去到它們想去的地方;同樣的道理,只要你有心,想要知道一個人的愛好又有什麼難呢!」
在她確定了自己心意,知道以墨白的身份不可能獨善其身之後,她平時便有意識的收集很多資料,未雨綢繆才能做到有備無患。
她不但知道鐘離昊愛養狗,她還知道他最愛的那條大狼狗,曾被某個居心叵測的人以肉投毒試圖誘殺;那個人沒有得逞,但那條大狼狗從此卻記住了那個人身上的霍莉香;不管去到哪,只要它一嗅到霍莉香的氣味,它立刻就會追上去撕咬身上有這種氣味的人。
少女忽似想起什麼,看著被她撥散的螞蟻又再排成線狀往既定的方向爬去,她扔掉手里的小棍子,拍拍手里的灰塵,站了起來,兩眼亮光盈盈看定風昱,笑眯眯道︰「你也不賴,想必與醉夢樓的薇薇姑娘春風一度,滋味美妙吧。」
「什麼春風一度?你趕緊收起心里亂七八糟的念頭。」風昱俊臉一紅,卻瞪大眼楮盯著她媚光瀲灩的臉,訕訕道︰「我不過就是花點錢,讓她將裝有霍莉香的香囊送給那個人而已。」
「可憐的幽蘭郡主,被自己的未婚夫賣了還不知道!」東方語嘻嘻笑著,目光瞟過風昱緋色蕩漾的俊臉,忽然臉色一肅,垂下眼楮大發起感嘆來。
風昱見狀,張了張嘴,卻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主意明明就是她出的,這會裝模作樣可憐那個女人,他沒听錯吧?
冷府,幽蘭苑。
李冷兩家婚事敲定,就連良辰吉日都已擇好;而今日就是舉行婚禮的日子。
幽蘭苑里,喜娘與侍侯梳妝的丫環媽媽們,看著冷蘭若穿上大紅嫁衣,上好妝後,原本優雅空靈月兌俗的空谷幽蘭,這會成了妖艷迷蕩的新娘。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和莫言說會話。」冷蘭若沒有在意她們艷羨的目光,眼楮微轉,目光不帶情緒掃過眾人。
「是,郡主。」
冷蘭若漠然看著喜娘與其他人出了她的閨房,示意莫言關上門。
然後眼神鋪出汨汨逼人冷芒凝落莫言臉上,上勾的唇角滲出一絲冷冽瘋狂的笑意,莫言被她詭異的目光盯得心里發毛,忍不住渾身哆嗦著緩緩後退。
一個時辰後。
炮竹聲聲,瑣吶喧天,熱鬧的氣氛自冷府大門一直延續轉移,直到幽蘭苑。
冷府里處處張燈結彩,整座府邸皆洋溢著洋洋喜氣。新娘子被喜娘簇擁而出,人們皆沉浸在喜悅的氣氛,沒有人注意到新娘的身體略顯僵硬,而她雙肩竟還微微顫抖著。
大門外,新郎一身醒目耀眼的紅,滿臉泛著春風得意的笑容,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新娘子被送入花轎,喜娘與丫環扶著轎子伴嫁。
李家一眾迎親隊伍在恭賀聲與 啪的鞭炮聲中,迎著花轎浩浩蕩蕩往忠勇侯府李家走去。
一路上,扶著花轎而行的丫環都將頭垂得極低,低到幾乎沒有人能看清她的樣。
迎親隊伍到了李家大門,新娘李問均自馬背上躍下,按照習俗踢開轎門,與新娘一人牽著花球一端,在眾人的祝賀聲喧鬧聲里進入府里,再緩步走到正堂。
一路上,因為新娘頂著紅蓋頭,所以她旁邊一直都離不開貼身丫環的攙扶,出了花轎後,她的身子比在冷府的時候還要顫抖得更厲害。
攙扶的丫環自然明顯感受到她的不安,于是湊近新娘耳邊,以僅兩人可聞的聲音,低而迅速道︰「成親是喜事,你不用緊張,如今一切就看你的;只要行過禮,送入洞房,這件婚事就算完成了,今後所有人都會平平安安。」
新娘聞言,身體驀地僵了僵,連腳步也停滯了一下。
李問均一直微笑接受著眾人的祝賀,他握著花球另一端;新娘這一僵腳步一停滯,他立時就感覺到了,他略略扭頭,困惑中含著一絲關切,道︰「怎麼了?為何不走了?」
新娘旁邊的丫環在他扭頭的時候,將腦袋垂得更低了,然而她攙扶新娘的手,卻暗暗使了力道催促新娘前行。
新娘邁開的腳步走得十分緩慢,步伐也很小,似乎不太情願地往那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喜堂走去。但,攙扶著她的丫環,卻不容她退縮,暗中緊緊拽著她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氣將她半拖半拽的送入了喜堂。
新婚暗下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到了此刻,木已成舟,根本容不得她退縮或反悔;更何況,她此際,渾身軟綿綿的,除了能勉強站穩之外,連邁大步點都覺得沒有力氣;就算丫環放開手讓她跑,她也跑不出這個明亮寬落人頭攢動的喜堂。
這麼想著,她原本抖得厲害的身子這會似乎終于好了些,她看著自己大紅的繡鞋,抖動的身子慢慢平靜了下來。
一對新人站定後,上座的忠勇侯李昌盛滿臉歡喜看著他們,一邊眉開眼笑道︰「好好好,問均今天成了親後,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了。」
他說完,微微沖旁邊點了點頭,司儀接過他的眼色,激亢的聲音很快響亮地傳遍喜堂。
「吉時到,一拜天地。」
……
「禮成,送入洞房。」
隨著司儀喊聲一落,賓客中立時有人轟一聲起哄道︰「去去,鬧洞房去。」
鬧洞房的自然是平日與李問均交好的那幫公子哥們。這些人對于他突然攀上了冷府的婚事,娶了帝都第一美人的幽蘭郡主,個個心里都羨慕妒忌恨的,早就商量好要在婚禮當天,好好折磨李問均。
陪著新娘的丫環,看著李問均露出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看他被一眾紈褲子弟捉弄,卻還自得其樂洋洋得意的模樣,低垂的眼角不自覺地濺出一縷似有若無的森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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