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又做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了?」胡秋容眉頭一皺,眼里一瞬透出極端不耐。
眼角無意一轉,忽然掠見外面日光已高高掛起。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張嬤嬤低著頭,答得越發戰戰兢兢,「回胡妃,現在已接近午時。」
「快午時了?我竟然睡到這麼晚!」胡秋容皺起的眉頭一直沒有松展,「那外面的喧嘩是怎麼回事?」
「是世子妃她……她說胡妃你也很贊成大家一起用膳以促進感情,一大早的讓廚房按照你平時的吩咐做了早膳,又說為了體現我們安王府的節儉風氣;特意讓下人在王府大門外擺上桌子,還讓人將食物拿到王府大門去,然後邀其他的主子一起到那里用膳;說是好讓百姓們也了解了解我們安王府節儉生活。」
張嬤嬤不但頭越發埋得低了;就連聲音也在胡側妃那幾欲噴火的目光中漸漸低了下去。
「她竟然敢,假借我的名義讓府里的人做這種丟臉的事。」胡側妃瞪著眼楮,從齒縫里擠出這句恨極的話。
她冷冷瞥了張嬤嬤一眼,又命令道︰「繼續說下去。」
「府里其他主子哪里肯跟她一同到外面丟臉;自然沒有一個人出去外面用膳;後來她……她居然一點都不怕丟臉,拉著世子就坐在門口那里用膳了;還說食物準備過多;他們兩個吃不完,還當場邀路過的百姓與他們一起同食。」
「百姓听說安王府的世子與世子妃皆在門口與民同食;一時趨之若騖,這來的人是越發多了;這人一多,吃的東西自然也多;廚房早上所準備的早膳很快就吃光了;後來聞風而來的百姓見竟然失了與世子同食的機會,都覺得可惜;便有人在外面嚷嚷著要再拿食物……」
「世子妃說為了體現我們安王府的節儉風氣,也為了讓百姓了解我們安王府濟世的慈悲心懷;就擅自作主決定讓廚房的人再重新煮了食物,拿到外面分給百姓吃,而她與世子一直都待在那里與百姓們在一起。」
「百姓們現在都在外面對他們倆贊譽有加,反而有人暗中抵毀胡妃你、你浪費糧食……」
胡秋容冷哼一聲,笑得陰毒,從齒縫里擠出這句恨極的話,「這話又是怎麼來的?」
「奴婢……奴婢听說,不知是哪個人說漏了嘴;說是你讓廚房準備這些食物,其實只是給世子與世子妃吃的,自己則頓頓大魚大肉,豐富之極……」
張嬤嬤的聲音再度漸漸低了下去。
胡秋容的臉色這會已經比炭好看不了多少。
「好好,他們是節儉親民的好人;我就是那個奢侈浪費只顧自己享受的惡人!」
「哼,他們喜歡丟臉,就讓他們在外面丟夠去。」胡秋容怒極反笑,「還有,連午膳也給他們準備一樣的飯菜,還有,準備好之後就將飯菜送到大門外去;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丟臉丟到什麼地步。」
不是要表現安王府勤儉節約嗎?
那就有勞世子夫婦在外面好好表現吧!
張嬤嬤見胡側妃在火氣上頭,也不敢勸來著;只得應了胡妃這怒極之下的吩咐。
胡秋容當然不知道,她此舉正中了東方語下懷。
接下來,午膳也是極其簡單寡淡的飯菜,東方語與墨白也就真的留在外面與民同樂了。
其余人都覺得丟臉,連門口都不肯邁近一步。
午膳過後,東方語與墨白才回到流光閣休息。
不過,這件事經過百姓們大半天的宣傳,已經傳遍了整個帝都。
當天,胡秋容氣得連飯也吃不下,而晚上,她也沒有心思扒幾口便郁郁睡去了。
第二天,廚房沒有得到胡秋容改善流光閣伙食的命令;還是按照以往幾天的標準給東方語他們準備的早膳。
稀得幾乎清可見底的白粥,東方語沒有讓人送到她的餐桌上去;既然胡秋容還在繼續,她便也繼續下去好了;反正這事還沒有達到她想要的轟動效果。
大清早的,東方語讓人打開大門,又搬了桌子到王府外面去;她照例用胡秋容的名義去請其他的主子們與她一同到外面用膳;不過,人人都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堅決的不肯到外面與她一同丟臉。
這天清晨,也不用她特意招呼,便有百姓自發的過來要求分食。
東方語也不吝嗇,反正她特意還讓清荷另外多準備了一些食物;為的就是吸引更多百姓來安王府門前用膳。
好擴大影響,最好能震動到宮里某位。
那麼胡秋容接下來一定會後悔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對付她。
經過百姓們兩天熱烈的宣傳,安王府的側妃克扣世子夫婦伙食的事已在帝都廣為流傳了。
這條悄悄流傳的消息,很快也流傳到了深宮里。
東方語知道,皇後絕對不會理這件事的;因為皇後一向與安王府不聖盤;利益攸關,皇後巴不得安王府再多生幾件丟臉的事才好。
再者,這時皇後的臉,一定已經潰爛得讓她日夜都痛苦的地步;她求神問醫尚且不及;哪里還有余心去管這種事。
東方語等的是深宮中另外一個人。
在胡秋容還躲在暗處嘲笑東方語的時候;東方語這兩天與百姓分享節儉同食的轟動事情,已經悄悄傳到了宮里。
第三天,落霞宮。
「沈姑姑,你出宮到安王府走一趟,問問那丫頭到底想干什麼?讓百姓了解安王府的節儉生活?」太後眼楮低垂,然眼里凌厲之色不減,而且年老並無損她的精明。
太後一聲冷哼,喃喃道︰「哀家雖然老了,可還老到眼花心盲的地步。」
僅是听說了這件事,她便懷疑到東方語的用心;而不是安王府那位自以為是的胡妃。
沈姑姑平日也與東方語打過交道;對于東方語的刁鑽古怪,她也沒有把握猜測得出來,所以這會,太後吩咐她出宮,她便恭謹應聲,領旨出宮到安王府去。
沈姑姑到安王府去的時候,也沒有驚動其他人,按照太後的旨意,她只是悄悄求見了東方語。
東方語听聞她來訪;當時眉眼彎彎,笑意微微里,流泛著幾分耐人尋味與意料中的神色。
兩個時辰後,沈姑姑在東方語的挽留下,在流光閣一同享用了胡秋容安排的「午膳」,然後便告別了東方語,回到深宮里向太後稟告實情去。
沈姑姑回宮的時候,太後還在午睡;太後醒來看到她侍立在側,隨即便問道︰「她怎麼說?」
「回太後,世子妃的意思認為,胡側妃覺得王府開銷過大,有意從她的嫁妝抽一部份補貼;所以,每天交代下人給流光閣的伙食都極……極為素淡;奴婢今天在世子妃挽留下,用了午膳才回宮的,奴婢看著那些飯菜比靈佛寺的素齋尚且要素上三分。」
沈姑姑身為太後親信,自然知道從什麼點著眼可以打動太後。
「世子吃的時候也沒表現出嫌棄的意思,只是吃得很慢吃得也不多;就是奴婢、奴婢也覺得飯菜實在素了些,也難怪世子妃吃不慣。」
「這麼說,胡秋容有意刻薄墨白是真的?」太後沉下臉,眼里有怒火在閃動。
沈姑姑道︰「奴婢去見世子妃之前,先悄悄問過一些人,得到的信息幾乎相同;據說自從世子大婚以來這麼多天,他們的吃食一直都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丫頭想要奪主事權?」
「太後,奴婢揣測著,世子妃並不想奪安王府的主事權;奴婢看她只是想管好自己。」
「那個懶惰又率性的丫頭。」太後聲音仍是那般冷硬;然細听下來,卻隱約透著一絲笑意,「哀家就知道她不貪權;嗯,听說她的嫁妝的確挺豐厚的,也難怪惹某些人眼饞。」
「那麼太後的意思?」
「罷了,他們回安王府,也是哀家的提議;那丫頭想要自己獨過,這樣也好,既能更盡心的照顧墨白,又杜絕了那些人貪婪的心思。」
太後一聲輕嘆,大抵已經從心里開始接受東方語;畢竟木已成舟,她再反對也不能改變事實。
「你明天再出宮一趟,就拿哀家的旨意去,讓胡秋容每月按規定將銀子撥到世子妃手里,讓世子妃自己主理自己的院子;還有讓胡秋容明白,安王府所有開銷皆從王府中公出帳,休得染指他人的財物。」
「是,奴婢明白。」沈姑姑輕聲應了,心里在默默感嘆世子妃真是料事如神,知道她這一回宮,太後必定肯達成世子妃的願望。
那樣一個冰雪聰明的人物,就盼世子日後身體能健健康康了。
第二天,沈姑姑拿著太後的懿旨到安王府去宣讀,胡側妃接旨的時候,氣惱得鼻子都歪了。
她這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將流光閣單獨劃給世子妃管理,流光閣一應開銷俱按規定給足,不得有克扣延誤……。
胡秋容看著這份無比諷刺的懿旨,就覺得眼冒金星。
「那老太婆也管得太寬了吧?以為這還是她的皇宮嗎?竟然……竟然……什麼都偏袒著那個女人!」
回到房里,胡秋容氣恨之下一把將懿旨摔到角落去;若非撕毀聖旨是死罪,她立刻就要將那惹她心火直冒的什麼懿旨給撕了去;免得礙她的眼。
「婆婆,太後從前一直就偏袒著世子;如今他重新再搬回王府來,她自己是護著他的。」大郡王妃靜雲在旁幽幽的勸。
「若不是她有心阻攔,這麼些年,何至于你還上不了皇家玉碟……,夫君他也沒有資格去爭那個位置,媳婦看,你不如暫時忍耐一下,我們總能找到法子對付他們的。」
胡秋容挑了挑眉,眼里隱約有冷芒閃動,她扯了扯嘴角,陰惻惻道︰「不錯,當年大夫就說那個病怏子體內的毒……,哼,他的命能不能拖到正式受封世子還難說,我不能著急。」
「婆婆說得對,有些事我們應該從長計議……」
大郡王妃靜雲陰陰一笑,聲音在漸濃的夜色下慢慢低了下去。
流光閣。
這一夜,東方語顯然興致不錯,不就是清幾天腸胃,便借著太後的懿旨將流光閣給獨立出來了,這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小語,既然這是件值得慶賀的事,那我們今天晚上不如小酌一番?」
墨白微微含笑,眼神泛著淡淡誘惑與算計,看她的目光也閃亮閃亮。
東方語警剔而狐疑地看著他,訝異道︰「慶賀?小酌?我看你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娘子,為夫怎麼會得意忘形呢,我說的小酌不是酒,而是水,是清水。不是有句話說有情飲水飽嗎?我們只小酌一下,那也不至太飽,以免影響運動。」
墨白仍微微含笑,笑意眼眸里隱約有火光跳動。
東方語對上他的眼神,心一下捏了起來。繼而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明亮眼眸便有了恨恨的表情。
這一夜,漆黑如墨,星兒也躲進雲層深處安眠。
這一夜,那妖魅冷漠的男子卻用他如火的熱情燃亮了這黑暗的夜,讓那個被延長的新婚花燭在這一晚得到了圓滿。
春色旖旎,流淌盤桓這一室黑暗,風過處,依稀有曖昧嬌吟低吼自那紅燭明燃的房間飄出。
這一夜,某人似一只饞嘴而得到飽食的貓,在夜色極濃的黑暗里露出了極為滿足的笑容,他妖魅的笑容綻放在黑夜里,讓迷離的春意更加蕩漾生輝。
而次日清晨,那風姿卓絕的少女似乎在一夜間更加瑩潤如玉,光澤流轉。
而寧楚在看見她的時候,只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同;以前的她,就像一塊被人精心雕琢的美玉;靈動而純澈;眼前的她,卻多了一層瑩潤光澤,似是被萬年時光悄悄打磨一樣,不經意間她舉手投足便自然流露出萬種魅惑風情。
果然,美人如玉,因為有了滋潤而更加靈動絕代。
寧楚看著她眼角眉梢無意流露出來的無限春意,眼神便不禁微微一暗;一暗之後,迷離笑容里添一分寂廖,卻也含著釋然。
既然這件事遲早會發生;他心里早就做好了接受的準備,這一刻,看見她如此鮮活美好的模樣,心雖然微微刺痛,卻也是由衷的為她感到高興。
為她的幸福而歡喜。
東方語為寧楚把完脈,又是慣例的嘮叨了他幾句。
寧楚淡淡含笑一一點頭應了;他眼神溫和,目光幽遠,每次听著她幾乎同樣內容的叮嚀,不覺厭煩,反而倍覺珍惜。
他的傷在逐漸好轉;他能夠堂而皇之留在這里的日子便也日日縮短。
無論她是嬌是嗔,哪怕一個背影,于他,都是永無替代的珍貴。
就在這時,夏雪忽然進來道︰「世子妃,門房通報,說是有位段姑娘求見你。」
「段姑娘?」東方語微微一怔,隨即歡喜道︰「一定是西嶺,我記得成親前她就離了帝都,現在她可回來了。」
對于那個長相甜美的少女,東方語心里是真心歡喜的。
朋友易得,但真心相交,不圖任何東西,又能意趣相投,還能不畏強權,在逆境的時候對你伸出援手的朋友卻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所以對于段西嶺,東方語是真心將她當朋友,對于她們之間的友誼也是格外珍惜。
她成親的時候,段西嶺不能回帝都參加她的婚禮;她還在心里引為憾事呢。
沒想到,今天段西嶺突然就上門來找她了。
「快快將人迎進來。」東方語心里一高興,便快步走了出去。
她臨出門的時候,忽然回頭對寧楚道︰「寧楚,你有沒有興趣見一見我的朋友?」
「我看你們應該久未踫面了,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就不去擾你們的興致了。」寧楚淡淡一笑,神態仍是那麼溫和與善解人意。
東方語頷首一笑,點點點頭便出去了,「行,那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先去見見她。」
流光閣客廳。
「小語……哦不,應該叫你世子妃了。」段西嶺輕笑,臉頰便呈現出兩個淺淺梨渦,她一眼瞥見那笑意如靨的少女走來,立時便出聲打趣。「說起來,我該向你行禮呢。」
「行了,西嶺,你別在這跟我來這套了。」東方語疾步走來,眸光閃閃中微微怔了一下,她當場打量起段西嶺來。
但見那長相甜美的少女,衣著素淡,就是平日最愛綴在裙擺處的小鈴鐺也突然不見了蹤影;而再往上,少女雖然面容帶笑,面色卻透著幾分誤哀傷憔悴,憔悴中反而顯得她的目光透著堅韌,眸子轉動時,便帶出一片堅定之色。
東方語心中一緊;數月不見,西嶺看起來變了。
「小語,真抱歉,你大婚我都不能來參加。」段西嶺淡淡一笑,臉頰兩個淺淺梨渦便呈了出來,為她本就甜美的笑容更添幾分光彩,「我前天才剛剛從綏城回到帝都;今天特意到府上送上我遲到的賀禮,希望你一定笑納。」
東方語握起她雙手,關切道︰「西嶺,你這一走就是半年,我只知道你走得突然,是綏城發生了什麼事嗎?」
段西嶺笑了笑,笑容藏著一抹淡淡哀傷,「是我外婆,她染了重病,我娘親知道消息之後急急忙忙就趕回綏城;我不放心她;自己想見見外婆,就陪娘親回綏城去了。」
段西嶺微微嘆了口氣,「人生在世,總得經歷生老病死的過程,我勸慰娘親,一路疾趕,總算趕得及見外婆一面;後來,我知道你成親的時候,正在熱孝期……所以,小語,請你見諒。」
「西嶺,我們是朋友,何須說這種客套話;不過,你也別傷心了,你外婆走之前能得見她的女兒與外孫,我想她心里已了無牽掛,我們活著的人,應該好好過好每一天才是。」
段西嶺笑了笑,點頭道︰「嗯,在我心里,外婆她人雖然去了;但她永遠都會活在我的回憶里;所以我不悲傷,真的。」
東方語也笑了笑,笑容隱去,她輕輕松了口氣,這種經歷生離死別的沉重,若非親身經歷,別人說什麼都顯得膚淺。
切身之痛當然是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不過,她相信西嶺是個豁達樂觀的人;她相信西嶺說的是真的。
一個人消逝與否,並不僅僅看在。
「好了,不說我了。」段西嶺眨了眨眼楮,笑容清明透亮,語氣十分誠摯,「我今天是特意來送禮的,你可別嫌棄喲。」
她說著,讓丫環將東西拿了過來。
「這是我為你將來孩子親手做的衣裳,春夏秋冬各兩套,你看看可還合意?」
「孩子?」東方語臉上一紅,忽然想起昨晚他們補回的洞房花燭夜。
「嗯,我覺得你一定什麼都不缺,我送什麼禮都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而且……我覺得我親手做的禮物最能體現心意,你不會覺得這禮輕了吧?」
段西嶺微微一笑,笑意含著幾分促狹。
東方語隨即也笑著點頭,「你說得對,其他什麼金銀玉器的東西多了也是擺設,自然不及你親手做的能體現心意,我來看看啊。」
她說著,拿起了其中一套冬裝細細看起來,「衣裳的布料是極為柔軟舒適的棉布,圖案顏色鮮艷,嗯,這款式也好看,針腳鈞勻細密,連線頭都藏在了里面,不用擔心會咯著小孩嬌女敕的皮膚……」
「西嶺,看來你的女紅也是一流之列啊,這禮我喜歡極了;小孩子的衣裳就需要這樣的,不必奢華,著重舒適親和,才是對孩子最好的。」東方語拿著衣裳翻來覆去的看,感覺有些愛不釋手,「可你怎麼想到親手為我未來的孩子做衣裳呢?這可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大可以替我做兩件的嘛。」
她笑得眉飛色舞,明光閃閃的眼眸含著一抹促狹。
「你和白世子既然成親,孩子遲早會有;我也想過替你做兩件來著;不過……時間趕不及,所以呢,就先偏心未來的小佷子了。」
「時間來不及這話怎麼說?」東方語笑吟吟看著段西嶺,眼里寫滿了困惑。
說起孩子,她心里微微有些發緊。
曾經,她為了救風絡,在歡樂谷里也染上了瘟疫,還迫不得已服了大量附子……,想要孩子,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呢。
「就是我擔心未來你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我也來不及送禮啊;如今你成親,我已經錯過了一次;未來佷子的禮我怎麼也得搶在前頭才顯得我這個做阿姨的對他看重啊。」段西嶺狡黠一笑,不過笑容隱約的透著落寞,落寞之余又閃過淺的堅定。
她這種奇怪的表情看得東方語心頭越發的疑惑。
「你倒是會討好未來小的;可這也太早了吧。」東方語笑眯眯看著她,眼神 亮而筆直,似乎要透過這樣的眼神看進段西嶺內心去,「可說實話,西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段西嶺眼里顯然轉出一抹掙扎,她沉吟了一下,看定東方語,認真道︰「小語,你知不知道風昱他……他悄悄離京的事?」
東方語愕然看她,「風昱悄悄離京?什麼時候的事?」
段西嶺看她的表情,一瞬露出又是苦笑又是釋然的神態,「看來你是不知道。據我所知,他就在你成親之後第三天悄悄離開的,至于他現在去哪也沒有人知道。」
東方語心下一瞬滋味雜陳,她隱約有些明白段西嶺親手做孩子衣裳的用心了;她看定段西嶺的目光越發清亮,認真道︰「西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段西嶺看著她,淡淡笑了笑,「你是想問我是不是真心喜歡風昱?」
東方語挑了挑眉,點頭默認了;她向來知道段西嶺冰雪聰明。現在看段西嶺挑明了這事,也就是打算向她坦露心跡了。
「是,我的確真心喜歡他;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在何時何地發生的;當我驚覺自己喜歡上他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喜歡就是喜歡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不過,我知道自己心意的時候,他……他的目光從來就不曾在我身上停留。」
段西嶺停頓了一下,看東方語的眼神也是定定而晶亮的,晶亮之下又暗藏著幾分求不得的痛苦,「每次我見他,他的視線只會追逐著你的身影;以前我曾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忘卻他;可我越是想要忘記;對他的記憶反而越加清晰。」
東方語張了張嘴,剛想解釋兩句;段西嶺卻笑道︰「小語,你別急著說,先听我說完。」
「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勉強;以前我暗中看見他痛苦難過的時候,還曾偷偷的想過要勸你接受他;可我看你與白世子之間的感情根本不留一絲別人插足的縫隙;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小語,說實話,我是真的羨慕你,你勇敢善良且大膽,知道自己要什麼,從來就不會畏首畏尾,而直接大膽的去追求。」
「西嶺,在我眼里,你也同樣是個聰明寬容勇敢的姑娘,與其羨慕別人不與自己努力爭取。」
段西嶺聞言,眼神亮了亮,淺笑梨渦里更呈松口氣的姿態。
「小語,你不責怪我?」
「我責怪你什麼呢?對于風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對他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我對他從始至終都是朋友;你也是我所珍惜的朋友,若能看見我的朋友都幸福,我心里自然是高興的;再說,我有什麼理由責怪你;你雖然私心也曾希望我接受他;可你畢竟沒有這麼做不是嗎?」
「我很高興,你沒有做出傷人傷已的事情;真的,西嶺,人都有私心,可能夠戰勝私心,還有勇氣將它說出來的人卻不多。」
「我希望風昱能夠得到幸福;也同樣希望你得到幸福。」
段西嶺有些急切地握著東方語雙手,眼神也透著幾分需要確定的急迫,「這麼說,你支持我去找他?」
「當然支持;幸福不會突然從天而降;想要自己幸福,首先得自己努力去爭取;不管結果成敗如何,只要自己努力過,以後再回想想來,起碼自己無怨無悔。」
段西嶺眼定定看著那笑意如靨的女子,一瞬眼眶盈淚,「小語,我……我真是太高興了;听到你這麼說,我真的太高興了。我來之前還擔心著你會不喜歡呢。」
「西嶺,風昱只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我有什麼權利阻止你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呢。」東方語目光耐人尋味,笑意促狹,「不過,原來你早有預謀了,難怪只肯早早的做好孩子的衣裳送來,敢情你心里早就定下追夫大計了。」
段西嶺被她說得臉頰泛紅,垂下眼眸,小聲反駁道︰「我……我哪有;我做衣裳的時候人還在綏城;心里就是想著你什麼都不缺,可我也不知送什麼才好;就想著親手為未來佷子縫幾套衣裳,好歹也是我的心意;至于他的事,我也是回到帝都偶然知道的。」
「我如今見你與白世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想著他的心思也總該過去了;才決定親自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西嶺,你大膽放心的去追吧,我也只是說說笑而已;你別放在心上;你待朋友的心如何,我從這幾套衣裳上就看出來了,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風昱在我心里,是一輩子的朋友;你也是一樣;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得到幸福。」
「小語,听到你這麼說,我真的太高興了。」
東方語狡黠一笑,「我支持你,放手大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衷心希望你回來的時候,是兩個人成雙成對的回來。」
「對了,你父母他們知道你這打算嗎?他們會不會不贊成?」
段西嶺羞怯一笑,「他們起初並不贊成,不過後來被我說服了。」
東方語吁了口氣,「這就好;只要他們贊成,你就無後顧之憂。」
家人的理解與支持是最重要的。
東方語心下不免有些感慨起來;覺得段西嶺的父母還真非常人,也許只有這樣思想開明的父母,才能教育出段西嶺這樣豁達寬容優秀的女子來。
接下來,東方語又與段西嶺閑聊了一會,留著段西嶺用過膳後,段西嶺便告辭了。
夜里,墨白回來的時候,東方語泛著若有所思的神情看他,「墨白,你是不是有意瞞著我什麼事情?」
墨白模了模她秀發,眯著眼眸,露出滿足的神情,「我就知道段西嶺來過,你一定听說昱的事。」
「我並不是有意瞞你;只是覺得這事你知或不知,于他也無礙,不是嗎?」
東方語垂下眼眸,輕輕撇了撇嘴,這人當她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呢。
不過,確實,就算她在風昱悄然離開的時候,立刻就知道這事,她也不能做什麼。
想到這,她忽然想記一件事來;風昱離開帝都,太後一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那太後也應該或多或少會將風昱的悄然出走與她相聯系一起才對;既然這樣,太後為什麼後來還肯出面給了她一道懿旨?
東方語偎在他懷里,懶洋洋地笑了笑,隨即擔憂道︰「他就這樣離開,安全不會有問題吧?」
她也听說最近朝中政事有變,皇帝似乎有意易儲;風昱這個時候出走;豈不是等于放棄機會;同時也給太子機會暗中對他下手。
「你放心吧,我的人尚且找不到他的蹤跡;換句話說別人也是一樣;這也算是壞事中的好事。」
「是這樣嗎?」東方語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語氣呢喃地低了下去,「這樣我也就放心了一半。」
「小語,為什麼是放心一半?」
男子久未听到答案,低頭,卻見她已在他懷里像只慵懶的貓,窩得舒舒服服地閉著眼楮甜美安睡了。
他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看她睡顏甜美,只得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動,輕手輕腳替她墊好枕頭,讓她睡得更舒適些。
天亮,又是春光明媚的一日。
這天辰時過後,墨白早已離開安王府;而東方語才悠悠然在流光閣用早膳。
這個時候,安王府迎來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她身份尊貴,容顏不算特別出色;但她氣韻極好;眉目溫婉親善看起來十分溫和可親,並且貴氣十足。
胡秋容與梁婉居然親自到門口相迎;在她們身後,連兩個郡王妃也一同出現;看這陣勢,全府的女眷除了東方語之外,都在門口出迎了。
由此可見來人的身份絕對不低。
那華貴的轎子在安王府門前一停,胡側妃便率眾到門口迎了上去。
「恭迎太子妃。」
眾人齊聲迎駕;聲若黃鶯,十分動听;太子妃尤如虹跨出轎子,對眾人微微一笑,神態溫婉動人。
「眾位平身。」她含笑,蓮步款款而行,越眾直接往安王府而入;她懷里抱著一只全身純金毛發的小狗,與她貴氣天成的神態倒是十分相襯。
「太子府肯蒞臨府上賞花,真是我們的榮幸。」胡秋容趕緊跟上去,笑得和氣,恭維得顯淺。
不過尤如虹似乎並不介意,兀自含笑信步而行。
「太子妃,這邊請,府里花園靠東邊的芍藥眼下開得正盛。」胡秋容笑著走在旁邊亦步亦趨跟著,一邊走一邊向尤如虹介紹。
眾女眷則跟在太子妃身後,眾星捧月般往安王府的東花園走去。
在東晟國,無論是建築還是座位,皆以東為貴。
在安王府里,除了王爺的院子在正東外;便是安五妃的院子;不過安王妃早身故多年,她的靠東邊的院子也就空置了多年;此外,在東邊的院子便只有墨白的流光閣了。
東花園里,該開的鮮花自然是繁盛開放的;有專人打理的園子,鮮花也開得格外嬌艷。
太子妃一行走到東花園之後,一路贊嘆一路歡談,遠遠看來,眾美游園一幕也是相處甚歡的和諧。
其中,只有胡秋容的小女兒風無雙對太子妃那端著矜貴,偏又愛裝平易近人的溫和親婉表現得極為不屑;而被胡秋容暗中悄悄勸退;其他人還是小心翼翼陪著太子妃游園賞花。
她們這一游,說說笑笑;便是一個時辰。
太子妃似乎仍意猶未盡,眾人陪著笑臉,自然也不敢說累。
花園里當然也設有供小憩的亭子與回廊。
胡秋容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在亭子里上些點心與茶水,讓太子妃在興致未盡的時候,先到亭子小憩一下。
太子妃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安排,當下微笑著步入亭子坐下。
享用點心,自然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不過,她坐得舒心;她懷里那只被她抱著悶了一路的小狗倒顯得有些狂燥不安了。
就在太子妃用點心的時候,那全身純金毛發的小狗忽然一扭身子,便呼一下跳出她懷里,小狗跳下去之後,一溜煙的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哎,小汪,你去哪里?」
太子妃見狀,點心也不吃了,立即起身要去追。
婢女見狀,當然也不敢怠慢,有人扶著太子妃,有人不等太子妃吩咐,便自動自覺朝著小狗跑去的方向追去。
小狗四肢雖不長,但它跑的速度卻絕不慢;也許跟它被窩在太子妃懷里一上午有關,它身為動物好動愛追逐的本能被壓抑得久了;所以跑起來如飛一般的快。
即使有婢女不等太子妃吩咐就追了過去;也沒能及時追上它。
「哎,小汪,你等等呀,這可不是自家,不能到處亂跑的。」太子妃心急說著,自然也顧不上再吃點頭,當下居然提著裙擺要朝那小狗追去。
胡秋容等人見狀,都知道太子妃緊張那只毛發漂亮的小狗,當下只得陪著太子妃也急匆匆追了過去。
她們跟上最先追小狗那婢女時,只見那婢女在一座院子大門前站著,神態猶豫著,眼神發呆。
太子妃抬頭,眼楮微眯,冷冷看向牌匾上的大字。
紅唇微張,淡淡吐字︰「流光閣!」
這時,日光明媚,襯著她微微笑意,更顯得她面容溫婉,她聲音雖低,卻也清晰透著溫婉動人的韻味。
但她眼底,剔去那層溫婉面紗之後,卻是森然的詭算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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