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你們做得很好。」
闍城聖堂大殿,西蒙穩坐皇位,斜視著下方陰陽師與禔摩,目露贊賞之色,旋即又轉肅穆,道︰「禔摩,下一個任務,帶回柳千韻與邪之子。」
「哼,吾身體不適,先行回房休息了。」
「你又在任性?」
「闍皇難道不知,何為嗜血族的愛憎之心嗎?」。
西蒙的些微贊賞,都能讓禔摩喜悅歡欣。但在听到令其不快的命令之後,禔摩卻登時變了臉色,冷冷拋下一句便自行離開了大殿。
「仍是一貫不識趣的禔摩呀。」
並未因此而動怒,西蒙溫和一笑暫按追究之意,又道︰「希恩,此事就交你與陰陽師去操辦吧。」
「謹遵闍皇之令。」
目光閃爍不知在思考著什麼,陰陽師微一欠身,道︰「經此一役,吾雖借舊部之手鏟除強將王隱,更將極道天權與滅輪回帶入闍城。但如此一來,闍皇此舉無異將闍城推至前台,恐受正道針對。」
「陰陽師,邪能境當真無人了嗎?」。西蒙明里不答,反問無關之詞。
陰陽師平靜答復︰「邪能境有別于冥界另外兩境,尚有幾位長老不曾入世。但照邪能境當下狀況,必以修養元氣為先,已無涉世可能。」
「嗯……哈,看來本皇替中原解決了好大一個後顧之憂。」
左手交按右手背上輕輕摩挲著,西蒙語帶玩味道,「不過群龍無首的所謂正道,又能做到什麼呢?」
「闍皇的意思是?」
「葉口月人不成大器,卻也並非無用。听聞臥江子其人屢次協助正道,想必那位九幽皇該是對其恨之入骨了吧。」
口中說著,西蒙卻無直接插手的意思。尋找盟友對等的條件乃是必要,葉口月人在當下的闍城面前,弱勢顯而易見。九幽再蠢,也不會將自己送上虎口。若是操之過急,反有可能令葉口月人放棄與中原的敵對。
西蒙淡道︰「九幽需要一個機會。」
「若無適當之機,則暗中創造?」
「呵……世上有幾人能猜測得到西蒙真實的心思呢?」視線輕拂陰陽師面容,西蒙似笑非笑。
「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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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潺潺清溪之畔,昔日王隱閑游垂釣地,今朝突兀豎起新墳。手掬一抔黃土埋義士,徒留生者遺憾。曾有入世翻雲志,而今僅剩孤身漂泊,無人再會登臨意。
四下無風,天高雲淡不解人愁,沐流塵定視著身前墳頭,默然半晌方才開口︰「此次邪能境齊攻不染凡塵致使王隱身亡,嗜血者下一步的動作必是針對中原了。」
「嗯。之前我去不染凡塵看過,場內無陰陽師幾人的尸體,闍城又添新助力,確無繼續畏首畏尾的必要。」
燒香祭拜插在墳前,此刻亦無閑暇感懷。聞人然道︰「但西蒙現在還要時間解碼突破嗜血極限,培養最強的邪之子也需《寧暗血辯》為助,應當不會正面與我方發生沖突。」
「那他就更需中原內部的混亂。」
強自抑悲冷靜明思,沐流塵半閉雙目,一邊調息內傷,一邊分析道,「三教頂峰雖是地位超然,卻無實質領導中原之意願。而傲笑紅塵縱在苦境有非凡人望,惜無籌謀擘劃之能。若是雲濤夢筆,除中原智囊必是首要。」
「臥江子麼?」
瀟瀟當年因化星星靈移轉天策真龍之故,功力喪失過半並未入世。此回無繡墨之變,臥江子命劫若起,卻是難料從何著手。畢竟真要針對臥江子個人,闍城擁有太多的機會。不過……
聞人然眉頭一挑道︰「臥江子既稱臥龍,自不會輕易受人算計。除非因為人情之故,才有殺他的機會,你是指葉口月人?」
「錯了。就算九幽覬覦天下之心不死,但以如今葉口月人的能力,對上三教先天任意一人均非易事。」
暫拋胸中悲意,沐流塵搖頭答道︰「而對九幽而言,當下與中原交戰全無益處,更為重要者,乃是提升己方的實力。」
「要麼繼續找尋邪帝黑蟲,要麼尋找他方援手結盟?」
九幽可能會尋上疏樓龍宿,聞人然心下自是一清二楚。前後聯系略作思考,聞人然道︰「栽贓嫁禍?」
「闍城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臥江子死于葉口月人的既定事實。而以嗜血者的獨特體質,暗中取代幾個葉口月人中堅力量,又能算得什麼難事?屆時死無對證,以邱霍蛉葉的傲慢個性,你認為憑九幽的手段,能壓服整族葉口月人?」
九幽有沒有那種能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更何況苦境還有其他暗流伏藏。一旦發生意外,就算明知有詐,聞人然自覺也無時間分心旁顧。
「臥江子如果出事,傲笑紅塵絕不會忍氣吞聲下去。不過咱們也沒必要悲觀到,認為臥江子必死一樣。畢竟,他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反倒是重傷未愈的你,此時若是與嗜血者會面,恐怕下場堪危。」
「吾明白。」
未雨綢繆也只是有個事先有個提防,不可能將未來變化一一算盡。而要替王隱一償血仇,沐流塵心知以當下的心境與身體狀態,均屬天方夜譚,當以療復傷勢未優先。
長出一口氣定下心,沐流塵思索片刻,道︰「《寧暗血辯》現在在你手中?」
「禔摩抓人很準,剛巧就把蒼白奇子抓走了,茶理王又有老友落在西蒙之手,《寧暗血辯》等用完了,說不準還得交換出去。」
不是一個好消息,可自身亦無阻止茶理王換回故友的權利。但見聞人然仿佛並不太將此事放在心上,想必已從《寧暗血辯》之中取得所需。
腦中迅思瞬定,沐流塵低嘆一聲,忽而語意不明,道︰「任何人與西蒙交手,就算實力相當,亦難免久戰疏忽。而要最大限度的減少傷亡,聞人兄你認為對付嗜血者,最好的方式是什麼?茶理王是個絕佳的合作對象,莫要錯放了,請。」
時間拖延越久,百姓傷亡越眾,嗜血者族群擴散越大。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淺顯,雙方內心清楚即可。
沐流塵所指,往白了講便是拿頂尖高手的個人性命去換,直接斬了西蒙絕了禍根,所謂滅絕希望的黑暗末日,自然而然就無從談起。
而若照著聞人然了解,日後四分之三能夠重創西蒙,也是佔了驅魔人先天克制,以及借助嗜血者王族遺功進化,不懼創傷的便宜。而今闍城實力更為龐大,四分之三想要闖入王者之墓,一點傷亡都不付,基本上不大可能。
「若能做到,一定是最有效……問題是不能啊。」
橙衫遠去,清溪水畔獨留聞人然低聲自語。沐流塵提出的方法,自然有一定的可執行性。只是其中的問題在于,沐流塵並不知情,還有其他幾個糾結的家伙,很有可能會跳出來攪局搗亂,冒進說不準反會增加變數。
尤其是魔龍啊,赤龍啊,紫龍啊什麼的,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種種情況限制,注定聞人然沒法選擇這種方式,直接摧毀闍城勢力。
沐流塵臨走之前,眼中曾流露一絲遲疑,莫名又住口不提,反而說起了茶理王。但既然明白是斬首的建議,聞人然又怎會猜不到更為有效的方式,自然是和蜀道行有關……不過倒也難怪他沒法將之說出口。
「唉,咱們既然有沙羅,也沒必要做得那麼極端……邪之子要取得邪兵衛,又哪有那麼容易?」
邪子誕生之日就是邪兵衛解封之時,不過若讓沙羅先一步取得完整的邪兵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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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了,你可以拿它去交換你的朋友了。」
血堡教堂密室內,聞人然好不容易把快忘得差不多的鳥語撿了起來,才將《寧暗血辯》的意思猜了個大概。至于其他翻譯得不大準確的字句,就留給專業人士去解決好了。
畢竟就算聞人然曾經過了六級,用來參悟《寧暗血辯》這種古早讀物,也實在是太勉強了一點——有些地方分開都認識,連起來完全不明白……不過用來幫助茶理王救治沙羅,倒是已經足夠。
茶理王驚訝道︰「這破爛書無法謄錄,你是怎麼記下來的?」
「記住了里面的單詞,自然就明白了啊。當然若是讀不懂的人,似乎確實有法術限制,防止人強行記憶。」
好歹也是嗜血者古寶,《寧暗血辯》要是沒什麼稀奇的地方,也配不上它的地位。將書合起,聞人然道︰「對了茶理王,我準備等沙羅的病治好之後,帶她去一趟西佛國。」
「這……以前可以,但是治好之後,沙羅說不準會有一定程度的嗜血化,再去西佛國恐怕不行。」
聞人然搖頭道︰「沙羅與邪之子不一樣,小活佛梵剎伽藍是個講道理的人。」
「問題不在這。跟你明說了吧。西蒙若是解碼,整個嗜血族都能感應到。邪之子若是誕生,必有雙月同天的異象。听說那個邪什麼兵衛,也會隨之解封?」
「你的意思是……沙羅會像大燈泡一樣,引起西蒙的注意?」
茶理王雙手一攤,厚著臉皮看向一旁︰「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聞人然忍不住拍桌︰「這麼重要的事,你之前為什麼不早說?」
「老年人健忘,作為晚輩你要體諒。」
「我能說那不雅的兩字嗎?」。
「不就臥槽嗎?哼,本教父替你說出來,那又怎樣了?!」
聞人然一口氣險險沒上來。茶理王,你霸氣就霸氣在這個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