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噗!」
離開死境腳跟方才著地,談無欲頓難壓制沉重內傷,俯身嘔出一口鮮血。
慕少艾趕緊上前一探,將事先準備好的丹藥取出,分與一步天履與談無欲。而在另外一邊,聞人然亦催動真力,替九方墀逼出體內淤血。
「黃商子……」
同修身亡,悲從心來,九方墀半跪于地,為黃商子梳理好遺容,心頭郁結難抒。
談無欲勸道︰「九方墀,還請節哀。此番雖未能鏟除閻魔旱魃,但對異度魔界造成一定創傷,也算為中原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失去三先鋒加上一批魔將,第一魔殿的力量必在一段時間內陷入低谷。閻魔旱魃雖是彪悍善戰,卻非是無智莽夫,不可能在兵力缺失、強敵環飼的情形下,仍舊執意高壓逼戰。
而與異度魔界纏戰多年,九方墀亦早對對手知根知底,縱是悲傷難抑,仍然勉強整理心情,道︰「有勞諸位關心,玄宗眾人早有舍身赴死之覺悟,只惜不能如期鏟除魔君。」
「黃商子的犧牲不會白費,先讓他入土為安吧。」
「嗯,吾準備送他回玄宗總壇,順道與諸位同修聯絡。」
視線停在熟悉的雷狼獸上,九方墀不由大為困惑,朝著聞人然問道︰「前輩為何不殺赦生童子?」
「因為某些緣故,他和螣邪郎暫不能擊殺。」
制造聖魔元胎的三魂,需要赦生童子與螣邪郎的魂魄。而赦生童子作為老棄家的種……聞人然又怎能隨手打殺了事?
畢竟,按照聞人然印象中的記憶,像赦生童子這等高等魔類,死後魔魂一定會回歸異度魔界。此刻將之誅殺,豈不白白少了掣肘手段?
眼見九方墀仍露不解,慕少艾卻是理解轉身,注目道︰「又是不能對旁人直言的話?」
「是。邪影傷勢如何?」
「那就算了……人是你抓的,你看顧就好。邪影重傷垂危。吾雖能暫解其性命之危,但更為棘手者乃是閻魔刀勁。」
閻魔荒神斬造成的傷勢,平常的醫療手段療效有限。思忖著燕歸人應尚未去往水晶湖,聞人然遂道︰「送他去水晶湖泡一泡吧。」
「嗯……如此亦好。」
談無欲與號昆侖熟識,對殘林亦略有了解,回憶起水晶湖的神效,當即出聲贊同。慕少艾自無不可道︰「你們兩人這樣講,那應該是沒問題了。不過在此之前,咱們是否該去一趟赤城?」
此刻想起雙方慘重傷亡,縱早過了傷懷的年歲,談無欲亦不由發出感慨︰「鐵常奐與三教罪人身亡,惠王亦傷勢沉重,其余兵將死傷無數。唉,此役雖取得一定戰果,但也令北域傷筋動骨。」
三刻未到,閻魔月兌困……那名奇人玉太傅,怕也為北辰皇朝,盡了最後一份心力。交淺緣深,又是一友魂落九泉,聞人然卻也只有嘆息道。
「那也沒辦法。瀚海恰與北域、中原接壤,而因龍氣之故,皇朝又不能隨意搬遷。魔威恐嚇之下,對北辰家來說,逃是逃不得,要麼降者生為奴,要麼就只有死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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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林梢,竹簫泣訴,哀埋忠骨。
北辰胤曾幻想過,通過任何方式,獲取北域政•權。卻從未想到得到權利的這一天……王朝興亡的重擔,會是經由這樣一場戰役落在肩頭。
北辰望重傷不治,再無人與他爭辯正統。玉階飛鞠躬盡瘁而亡,再也無人提防他所謂的野望。
異度魔界的威脅是天降橫禍,但亦打醒了無謂的爭權奪利。江山唾手可得,卻仿佛一朝失了滋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沒什麼比北域存亡更為緊要……
蕭然藍閣前,一身便服的北辰元凰,撇下了陪行的北辰胤等人,獨自仃立在玉階飛的墳前,默然無語,鈍痛難止。
一代奇人,天生淡泊機深,本性寧靜致遠,始終心牽黎民,宿命歸于北嵎,勞心戮力奉獻一生。
師恩深重難忘。縱然皇者心思不同以往,北辰元凰對玉階飛的感激敬仰,卻是分毫不得作假。
「凰兒……」
「並肩王不必多說,朕知曉該怎樣做。」
王者終究為王。收斂了表面的悲意,北辰元凰復歸平日,虎步龍行,姿態威儀離開蕭然藍閣。先是微一怔神,北辰胤旋即倍感欣慰,吩咐道。
「神堪鬼齋,一切準備得如何了?」
「作為影子替身,郢書的實力已然足夠。只是,王爺當下有必要這樣嗎?」。
「防患于未然。北辰胤總得為北辰皇室,留下一條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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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一役終結,魔城逐漸恢復平靜。躬馬不停蹄忙里忙外,將魔城方圓重新整頓完畢,方才帶著別見狂華,前往正殿面見閻魔旱魃。
「別見狂華傷勢如何?」
「稟魔君,別見狂華八虛受制,另有一股獨特清聖之氣,遺留體內不去。縱有魔氣沖刷,亦難將之祛除。」
「哦?」
作風利落干脆,閻魔旱魃並不追問遺招特性,俯視著別見狂華,徑直問道︰「別見狂華,你的選擇呢?」
「唔。」
若無法祛除鉗制,別見狂華短期內便無法恢復魔力,乃至永遠成為廢人。而對異度魔界而言,當下最需彌補高等戰力的缺失。
耳聞閻魔旱魃之問,別見狂華不假思索,抽出神無化刃,眸映決然冷色,魔魂自歸閻魔掌中秘寶魔瓶,人軀卻已石化失去生息。
「好,這才是屬于本座屬意的愛將。」
將手中魔瓶拋出,閻魔旱魃道︰「躬,短時間內指望不上天魔池,準備血之華復生元禍天荒與別見狂華吧。」
躬上前直諫︰「魔君,利用此法復生元禍天荒,將消耗頗多魔龍源能。如此一來,異度魔界扎根苦境的進程,恐會因此大為減速。」
「魔卒雖能無窮無盡制造,卻無法對中原正道造成有效殺傷,再多又能如何?至于消耗的魔源……北辰皇朝之龍氣,正是用來喂養魔龍的最好養分。」
簡單的命令,非是不曾思考,僅因早有盤算。令下不容辯駁,閻魔旱魃又道︰「邪後怎樣說?」
「赦生童子可以戰死,但絕不能落入正道之掌。」
「哦?」
赦生童子與九禍是怎樣的關系,沒人比閻魔旱魃更為清楚。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見九禍是懷著怎樣痛苦的心情,卻又不得不以魔界事務為優先考量。
並不擔心赦生童子背叛,又見著台階下螣邪郎蠢蠢欲動,閻魔旱魃道︰「異度魔界不受威脅,權當赦生童子已死。」
「魔君……」
「螣邪郎,本座此刻的心情,你可能體會?」
「……螣邪郎明白。」
反問打斷不甘。撇開那名不能提及的戰神……赦生童子除了修業時間,一直追隨在魔君左右。螣邪郎又怎會不知,閻魔旱魃對勇將赦生的愛惜?
「可是,小弟落入敵人之手,丟了本大爺的顏面。還請魔君允準螣邪郎處理此事。」
「量力而行。」
不刻意阻止,是在允準範圍內最大限度的容情。閻魔旱魃揮手令螣邪郎退下,面向冥見道︰「在處理他之前,北辰皇朝這根芒刺,不該存在了。」
冥見贊同道︰「除非正道願意失去了無之境,否則絕無可能時時時刻留守北域。而有任沉浮在,消息的回傳必然準確。不過,惱人的螻蟻自該拔除。但是練峨眉呢?」
閻魔旱魃沉聲問道︰「邪慧的犧牲,換來怎樣的卦言?」
躬恭聲道︰「翳流能為臂助,罪惡坑亦可利用。」
「嗯,據汝等所報,南宮神翳曾牽制聞人然可是事實?」
「絕非虛言。」
「躬,便由你一行翳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