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空間,聖魔詭氛激蕩,天閣亙古而存。一道飽經歲月的石約,仃立在大殿中央。幽綠的光電閃爍不定,蒼涼的雕像散發聖潔的氣息,宣示著自相矛盾的神秘。
驀然,不知來由的光路架向大殿,隨之踏落的身影卻非聖魔相關之人。守護兩旁的聖魔石像受到外力干擾,頓時化作人型傀儡一並撲上,夾攻突來的不速之客。
「怪異的地方……自己小心,我們一人一個。」
「嗯,直線。」
聖魔石像存在年代久遠,初時攻勢雖如狂風暴雨,卻終究不若活人靈變。而與劍靈心思互通,風隱仙雖是重創未愈,分對聖方傀儡,仍然穩佔上風。
反觀另外一方,因知風隱仙來意為何,暮秋筠並未先落重手,當即再祭神通妙法,一探禁地虛實。就在魔方傀儡撲身剎那,白衣少女倏然輕叱,身似迷花幻影,消散無形。
魔方傀儡一擊不中,穿過幻影前沖不止,忙欲剎停轉身。熟料慣性之下,恰與被風隱仙同樣設計,反向而來的聖方傀儡迎面相踫。兩者猛然撞作一團,霎時間,但見兩具傀儡同時消散,化作相互沖突融合的聖魔之氣,早有設計般一同飛入中央石印。
「這個東西有什麼用?」
來歷莫測的裁決石約緩緩開啟,頂蓋內壁之上,刻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奇形文字,令人倍生警惕。但因天時不待延誤,風隱仙略一斟酌,還是取出《死國年紀》,邁出了接近的步伐。
不論當初死神是否說了實話,抑或另存著其他目的……有女媧經手,年紀剩余的這點力量肯定奈何不了自己。而死神術法之詭異堪稱苦境第一,風隱仙頓覺不合理利用手頭的資源,才是愚蠢至極。
不過……
走到之戰之印之前,風隱仙沉默片刻,回身說道︰「這里交我,秋筠你趕緊去天荒山脈,如果看到有人從玄機門內走出,記住不要和他硬踫。救人為先,千萬不要執著對敵。」
山脈地氣異動的頭幾天,硬踫六禍蒼龍太不劃算。皇龍之氣躥升之刻,誰去和他正面爭斗,都要折損相當的運數。加上丹青見又是血角三青龍骨所鑄,止不定和身懷三青龍氣的素還真一樣,被命格鼎盛的六禍吃得死死的。
風隱仙的話自然是得听的……晃了晃長馬尾,暮秋筠點點頭又問︰「回來?」
「咳,不用了。此地詭異莫名,我未必能撐到出去的時間。而且,如果梵天前輩身受重創,你得先用神通替他穩住傷勢,接下來回家取出造化之鑰。」
「哦。」
乖巧地听從了吩咐,暮秋筠亦不拖拉,抬起右掌揮出一片迷離花影,下一秒人已御劍跳入通道。
沒了後顧之憂的風隱仙見狀頓時松了口氣,這才安心觀察起之戰之印,皺起眉頭道︰「這東西怎麼用?難道直接等到時間按下蓋子?」
「哼,怕你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驀然,一本三尺見方的厚重書冊從天而墜,蠕蟲般的丑陋怪人,從天閣盡頭慢吞吞地挪移至十丈處停下。
「剛剛那兩個不算,你才是這里真正的守關者?」
「守關者……嘿嘿呵呵,聖魔的僕人,勉強算是吧。」
刻意營造的怪異腔調听在耳內,風隱仙只覺渾身寒毛直豎,像是被什麼惡心的東西盯住了一樣。
略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風隱仙望向稍微賞心悅目一點的巨書,隨嘴胡扯道。
「那似乎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這里的東西我要定了。正巧我也帶了本書,雖然沒你的大,但是應該比你的能打。而且……我比你長得好看,在這個看臉的時代,你沒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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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公理英靈,一為私怨執念,不能妥協的戰火,在刀劍錚然間,愈發熾烈。
金光爍爍的刀鋒,引動白雲化龍,翻攪雲端。為證自尊的價值,金鎏影一鼓作氣,雲龍斬刀刀凶狠,是斬攀之不及的高峰!
「天波怒潮曲。」
白虹出怒滄,神劍嘯風雲。心知地氣動,龍氣升,情勢急轉危殆,六弦之首收起最後的忍耐,琴音剎如驚濤怒浪,伴隨雄渾莫測的道元,轟然震爆雲龍。
「雲龍斬天蒼!」
蒼,蒼,蒼……玄宗從來只有蒼,永遠都是蒼。四奇之首的稱謂,也是赭杉軍謙虛退讓而來。難道上天當真注定,金鎏影永遠不如他兩人?!
肩頭濺起的血花,宣示不利的戰況。然而,自尊不允失敗。超出負荷的執著,已成根深蒂固的心魔。不甘加催怒氣狂涌,金鎏影猛一咬牙,翻身半空,雲龍再起,騰吟九霄,盡顯至死不願忍氣吞聲的堅持!
「不知悔改!」
劍虹刀影,劃出懾影流泓。蒼雖面若古井,卻是怒到極致的平靜,翻手旋起利光如雨,閑庭散步般避過斬身之刀。
不到一息的間隙之後,赫見黑色道子輕掃拂塵纏劍柄,剛柔並濟的劍式揮灑,怒海蒼流乘風破浪而出,登時再挫半空金龍雲刃。
「已到這一刻,你仍求轟烈而死嗎?」。
定立如山的蒼之背影,有若無可攀越的矗天之壁,高的令人無奈絕望。
無法理解封印的數百年,蒼怎還能保持超出自身的進益。胸月復受劍的金鎏影,持刀拄地,低頭急喘,寧可亦不松口︰「不到最後一刻完結,豈知最後的結果?」
「唉,冥頑不靈!」
「來吧,最後一招。操天道•化兩儀•天光雲海現鎏影!」
撥開天光雲海,之後的昭穆尊,卻仍舊還是金鎏影,逃不過天蒼的光輝……無法死心,難以咽氣,只剩爭一口氣的堅持不肯放卻!
哪怕撞破南牆,亦不願認敗回頭。痛恨的執念,催發極致的狂怒。金鎏影奮起最後一式,最終一招,雲龍綻放霞芒萬千,璀璨絢爛的刀光,宛欲劈出畢生的決意,永不退讓止步!
「玄宗道威•白虹貫日。」
豁命而發的決死之招入目,縱使身處道之巔峰,亦不得輕心怠慢。
足下罡步連踏,六弦之首斂容肅色,仰首發出一聲清喝,左掌運化一股兩儀真元,右掌舉天凝合清聖法光,劍流灼灼耀目,正是三光合會現道威,白虹貫日破鎏影!
「金鎏影……」
雙光交擊剎那間,爆塵飛沙掩天日,紅塵只聞一聲斷。遲來的人,望著斷裂的雲龍,刺入胸口的白虹,痛怒失神。
鮮血淌滿身下的泥土,氣力將盡的金鎏影,伸出無力的右手,指向畢生難以企及的道影,口出最後的惡劣之詞。
「呵呵呵哈哈哈哈,蒼,吾對你與玄宗的厭惡,永遠也不會消逝!呃……」
逐漸擴散的瞳孔,卻帶隱晦的釋然。強行拔離穿心的白虹,金鎏影身往後仰,倒入原本早不該奢求原諒的摯友懷抱。咽氣的剎那,究竟是已悲涼地放下,還是至死不棄的固執,永遠難明了。
「紫荊衣……」
「如何,你還要清理門戶嗎?」。
無論是誰背叛在前,哪怕情誼煙消雲散,過往的記憶泛上心頭,猶然使人格外悲傷。托著金鎏影的軀體,腦海空空落落,紫荊衣語出,便是心灰意冷的極端。
「吾無此意。」
「那就走你的陽關道,相見不如不見。你要動手,紫荊衣奉陪,就怕一頁書拖延不起!」
拋下最後一句冷嘲警告,紫荊衣轉身喚出斷極懸橋,橫架向遠方的斷魂崖上。
六極斷魂……不曾想過雙橋的最後,竟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合一。踏上斷極懸橋的紫荊衣,逐漸消失在雷霆雲海之上,徒留復雜入心的唏噓一嘆。
「這樣,你就值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