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寵若驚•壞小子,別這樣,27、縱使相逢應不識(10月1日更新)
眼前風雲變幻,耳邊是小富狂怒的大喊。愛夾答列鬼媒婆方婆和她的手下竟然嚇得雙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抖如篩糠!
沫蟬卻沒驚慌,只是冷冷一笑,突然出手,用藏在袖子里的棍子將方婆和她的手下擊暈在地!
天地風亂,紅燈在狂風中呼號搖曳,亂紛紛染滿閉月大紅的衣襟。沫蟬立在紅燈里望向閉月,果然見他面色依舊平淡,可是雙眸中已是閃過幾縷疾光!
「你醒了麼?」沫蟬奔過去,抓住閉月的手臂。
閉月傲然點頭,「自然沒事。不然你以為,愚蠢的人類真的能把我變成行尸走肉?櫞」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閉月緩緩轉了轉頭頸,「他們給我打針。」
沫蟬垂下頭去——果然慍。
「這個游戲結束了吧?」閉月不耐地想要扯掉身上古怪的大紅喜服,「我答應你的已經辦完;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等下!」沫蟬扯住閉月手臂,「還沒完呢!」
閉月清冷睨著沫蟬,「別糊弄我。那老婆子剛剛說的話我都听見了,她說我喝下紙灰就算完事了。」
「老婆子的程序是走完了,但是我的程序還沒走完呢!」沫蟬死死扯住閉月的手臂,不肯松手,「反正你都來了,你就再幫我解開一個懷疑再走!」
「什麼懷疑?」閉月皺眉。
沫蟬盯著他,小心地表述,「……我找上你,不是一個巧合。時到如今,我越來越覺得,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你就是——小富等了100多年的,劉郎!」.
時空一寂,飄搖的紅燈仿佛落紅紛墜。
閉月怔愣一下之後忽地揚聲長笑,「你有病吧?真是愚蠢的人類——我是閉月,我是裝作是你要找的人罷了!你怎麼會愚蠢到,真的將我當成那個人!」
「是你自己根本就沒能力找到那個什麼牛郎,所以你就想硬塞給我麼?拜托,我對那個女鬼半點興趣都沒有!」
閉月用力甩月兌沫蟬,力道大得沫蟬都要支撐不住,「我要走了。我不會陪你玩兒下去了!」
沫蟬也急了,「閉月,難道你不覺得,你姓柳,可是听起來就像是姓劉?我覺得你就是劉郎,你給我機會證明一下,行不行?!」.
風又大了起來,沫蟬耳畔小富淒厲的呼號越來越厲,「劉郎呢?你為何騙我,為何沒能將我的劉郎帶來?枉我信你一場,你原來都是在騙我!」
「小富你閉嘴,給我安靜下來!」沫蟬望向身周盤旋的冷風厲喝,「你怎知我給你帶來的,不是你在等的人?!」
小富卻沒那麼乖乖听話,她的身影在粉牆上猙獰現形,「他當然不是!我的劉郎,我豈會認錯!而我眼前這個人,分明沒有臉!」
「哦?」沫蟬倒吃了一驚,再扭頭去望閉月。分明眉清目秀,清晰在目。
沫蟬忍不住沖小富爆粗,「你沒長眼楮麼?看不見不是你的錯,可是你錯在不該出來瞎嚷嚷!」
小富被沫蟬這麼一罵,也是怔住。粉牆上那猙獰的鬼影便也縮回了原來正常的比例,有點委委屈屈地頓住,「……我,我哪里瞎嚷嚷了?可是那個人分明不是劉郎,我根本看不見他的臉!」
沫蟬抱著手臂繞著粉牆和閉月前前後後走了三圈,忽地停步,「跟我一起去賭一把,敢不敢?」.
沫蟬帶著小富和閉月一同回到大柳樹下。沫蟬還從假山那條盜洞里拎出幾把鏟子,都讓閉月扛著。
結果一路閉月只瞄著小富,竟然都沒能發現莫邪就在大柳樹下頭蹲著。沫蟬也被打擾他們,小心觀察著閉月的神色。倒是小富不自在起來,「你看什麼看!姑女乃女乃是你能隨便看的麼?」
閉月也不客氣,「一個沒有臉的女鬼而已,我看你兩眼還是你的造化!如果不是因為你同樣也是無臉人,我怎麼會來跟你陰婚,又怎麼可能多看你一眼!」
沫蟬想攔著已經晚了。
小富果然激動起來,「你說什麼?你說姑女乃女乃是無臉人?你個兔崽子你是不是欠揍啊,你說誰是無臉人,啊?分明只有你才沒皮沒臉,你還敢這麼說姑女乃女乃?!」
沫蟬急忙扯住閉月。愛夾答列小富並不知她自己眉目早已模糊不見,這樣冷不丁听閉月吼出來,豈不是不能接受!
閉月還不肯罷休。莫邪終于在被無視中找見了一點存在的價值,他輕輕發聲一吼,閉月听見了,猛地扭頭看向大柳樹的方向,然後便驚得趕緊閉嘴,走上前來跪倒在地,「不知主上在此!」
莫邪懶洋洋地擺擺手,「起來吧。」然後指指沫蟬,「都听她的罷。」.
小富沒心情搭理莫邪和閉月,只扯著沫蟬的手臂喋喋不休,「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隨便給我弄個什麼沒臉的人來,然後不由分說就給我舉行了陰婚?我說你是不是欠馬鞭子抽你啊?」
旗人的姑女乃女乃果然都個個潑辣,這回算是領教了……沫蟬只能哄她,「奧茉莉你乖哦,還是懷著身子的人呢,這麼胡亂發脾氣,會傷到孩子的……」
小富咬唇,「那你得給我一個交待!怎麼能不明不白就將我許了人!」
沫蟬也以牙還牙,掐腰瞪眼,「我說過我不給你交待了麼?我這麼靠譜兒的人怎麼可能把你不明不白許了人?我這不是就帶你們回來找證據呢麼,你痛快兒把你那點子大小姐的脾氣給我收回去,別耽誤正經事兒!」
沫蟬吼完了,轉眸子去瞥莫邪,正撞見他捂著嘴偷樂呢。沫蟬剜他一眼,再去橫閉月,不意外看見閉月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看什麼看,哼!別看你們一個個不是狼,就是鬼,就我一個大活人;可是你們都得乖乖听我的,否則我一個一個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沫蟬豪氣滿滿地仰起小下頜。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給人類爭口氣是不?
莫邪藏不住一臉的笑,自動起身,「女主,要干活兒了不?」
沫蟬沖他瞪眼,「你怎麼知道我要讓你們干活?」莫邪嘆了口氣,指了指閉月扛著的幾把鏟子,「你讓他當力工扛鏟子回來,豈不是要在這棵大柳樹下動土?」
沫蟬扁嘴,「又被你猜到了,沒意思。」
莫邪笑著從閉月肩上卸下鏟子,二話不說就去柳樹底下刨土。閉月看見了趕緊搶過來,「主上,小的來。」
莫邪卻笑著攔住,「別介。她的吩咐,還是我自己動手。」
閉月一臉驚訝地再回眸來望沫蟬,仿佛不可思議。沫蟬瞪他一眼,「現代的人類社會已經講究紳士風度,凡事都得lady-first,不懂麼?你趕緊更新你那顆數據庫去!」
小富這回終于跟著沫蟬一起樂了。
沫蟬扭頭瞟她,「不跟我大呼小叫了?肯跟我樂了?」說罷上下打量小富,「其實,你還是笑笑好看。」
小富微微一怔,隨即害羞垂下頭去,「劉郎也說過,我笑的時候最好看。」
沫蟬悄然回眸望閉月。月光清淡,照著他淡遠的眉眼。沫蟬自信沒看錯,他听見小富這樣說的時候,眼底滑過一抹淡淡的悵惘。
惟願一切,如她所願。
轉眸望大柳樹下用力刨土的莫邪,心里幽幽地說︰小邪,這一切就都拜托給你了。只有你親手動土,我方能安心.
莫邪揮舞下去的鏟子忽地一停,起身回眸望向沫蟬,鳳目里滑過耀目華光,「找到了!」
沫蟬一聲歡叫撲過去。
莫邪卻伸手攔腰一擋,沒讓她近前。沫蟬抬眼望他,莫邪已是會意點頭。沫蟬便笑了,扶著他的手臂,悄聲說,「就算是淒慘白骨,我也不怕。讓我看吧。」
莫邪這才放開手臂。
沫蟬深吸口氣,這才低頭去看那洞口——果然可見森森白骨,卻不是完整的骨架,而是散亂無章。
沫蟬心里難過,想起民俗學老頭兒講過的喪葬禮儀,說故人事死如事生,所以對于死者遺體一定是極為尊重的。而眼前的白骨已經凌亂如此,可見下葬的時候全無半點敬意,甚至有可能是尸體也曾遭受過許多的非禮……
沫蟬努力吸氣,轉頭去望小富,「你家劉郎,身上可有什麼表記?或者你送給他過什麼信物?」
小富忸怩了下,終究還是灑月兌回答,「劉郎走的時候,我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交給他。我是要告訴他,不管這一去是否合婚順利,我都已與他有了結發之約。」
「那頭發上,又有什麼特征?」
小富臉紅了紅,「是紅繩扎的,紅繩上墜了顆黑珠子。」
沫蟬無聲從莫邪掌心接過那縷頭發。抬眼望莫邪,已是淚眼婆娑。莫邪伸手拍她手背,柔聲哄著,「……是了。」
沫蟬垂首望掌心的青絲,心頭潮頭翻涌。時光易老,皮肉可腐,可是這發絲拴著的心意,卻不會消逝。
「你找見什麼了?」小富也敏銳地輕顫,遙望著樹下的沫蟬,「你倒是告訴我啊!」
礙著中間有莫邪攔著,閉月不敢如小富般直接問,可是面上分明也亂雲飛渡。
沫蟬卻沒急著回答,只擺了擺手,「你們倆都先給我消停點兒。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自己靜靜。誰都不許打擾我,听見沒?!」
小富驚愕地扭頭去,跟閉月大眼瞪了下小眼。等兩人都意識到這也屬于眉來眼去的範疇,便都各自惱怒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步調一致地轉過身去。
莫邪又在樹下蹲下來,守著那坑不讓那兩只看,順便從地上抽出一株小野花來叼在嘴上閑適地咬著。
沫蟬則不理他們三個,自己轉到大柳樹那邊去,也學著莫邪的樣子,蹲在樹根底下。隔著大柳樹,倒像兩人背靠背蹲著似的。整個場景就是「月上柳梢」版本的kappa。
沫蟬也不嫌棄,將那出土的頭發按在自己太陽穴上,屏息凝神,將自己腦海中翻騰的各種頭緒一一整理。整個故事,就像被梳順了的發絲,一根一根順滑地呈現出來。不知過了多久,沫蟬終于睜開了眼楮。睜眼的那一剎那,有一滴又大又圓的淚珠,隨之一同滴落下來,像是一輪透明璀璨的琉璃月.
沫蟬起身走回去,將那頭發舉到小富眼前,「你看,這你還認得麼?」
小富一看便驚了,「這這就是我給劉郎的頭發!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里。」沫蟬回手一指大柳樹下,「小富你沒有白等一場,你一直等待著的劉郎,他沒有棄你不顧,他千里迢迢地趕回來了……只可惜他沒能走過這棵大柳樹,就差咫尺之遙,沒能走回到你眼前。」
「你說什麼?」小富一個踉蹌,「你該不是想要告訴我,劉郎他就死在大柳樹下;而你們剛剛刨開的那個坑,就是劉郎的葬身之所!」
沫蟬難過,點了點頭。
小富一頓,腳步卻毫不猶豫地奔了過去,垂首望向坑內凌亂白骨。月光清淡,勾著她淺淺一抹的身形,能看出她的肩胛一直要強地繃直,她沒讓自己落一滴眼淚。
沫蟬反倒忍不住,蹲到地上就將臉藏進臂彎里去。
「告訴我,後來還發生了什麼事?」小富嗓音倏然沙啞,如同百歲老人一般地蒼蒼,「夏沫蟬你都猜到了,是不是!」
「是!」沫蟬抹干眼淚,立起身來,這一回目光卻是瞥向呆立一邊的閉月,「有人殺了他,趁著夜晚將他草草地埋在這棵大柳樹下,毀尸滅跡!更加令人發指的是,凶手為了讓人認不出劉郎來,還在殺死劉郎之後,削去了他的面容!」
「你說,什麼?!」小富痛得一個搖晃。
閉月听了也是一怔,一雙眼楮森然凝注沫蟬,「我希望,你說這個故事,不是在影射我。」
沫蟬走到閉月面前去,高高仰頭望他淡遠眉眼,「閉月,我沒在‘影射’你,我說的就是你!」.
閉月猛地一震,面上卻努力保持淡然的笑,「你瘋了麼?」
「我當然沒瘋。」沫蟬回手一指小富,「閉月,她方才說你是無臉人,你也听見了。你更改知道,今晚的你根本就沒有使用閉月術,你的五官眉眼是我跟方婆等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可是為什麼單單只有她說看不見,一再地強調你是無臉人?」
閉月冷然一哂,「我從沒將一個女鬼的話當真。她看不見我的臉,說不定是她的眼珠子早就爛沒了!」
「不是這樣的!」沫蟬打斷閉月,「以你閉月的心智,你不會完全想不明白——她看不見你,就是因為你死後被人鏟掉了面容,凶手想要的就是要讓她再也認不出你來!甚至有可能還請人下過咒的,讓你死後就算變成鬼,也是一個沒有臉的鬼;就算鬼能回到富察家,回到她面前,她也再不能認出你來!」
沫蟬走上前去,從莫邪手中接過顱骨,將面頰那面依舊留有鏟平痕跡的展示給小富和閉月看。月光清冷,顱骨無聲地悲愴肅穆。
「如此,他們的陰謀便無人能識破;而你和她,便這樣被永生永世地,狠狠隔開!就算有絕配的生辰八字又如何,你們縱使相見卻不識。」.
「是誰干的?!」小富悲呼著撲過來,死死扯住沫蟬的手臂,「你說啊!是誰害了劉郎?是誰要讓我們生生死死都不想見!」
沫蟬心臆痛得鼓脹,轉眸望向小富,「我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我也能給你答案。試想當日,最不希望你跟劉郎在一起,而且在你的世界里最有權威的人,是誰?」
小富一震,「我阿瑪?!」
沫蟬點頭。能使出這樣狠烈手段,還能忿恨到鏟掉劉郎的臉?只有富察家的那位大家長,曾經在朝中為官,使慣了各種手段,而且決不準有人違抗他命令的!
「阿瑪!」小富一聲悲呼,仰天跪倒在地,「阿瑪,你害女兒害得好苦啊!」
閉月愣怔看著眼前一幕,緩緩走過來,凝著沫蟬,「那我呢?現在的我,又是個什麼?!」
沫蟬忍住淚,依舊回手一指那大柳樹,「你姓柳,你又被葬在柳樹下,帶著不願死去的執念。于是你不自覺吸收柳樹精華……」
沫蟬仰頭,望那兩人合抱粗的大柳樹。從這樹干直徑便能猜到,這柳樹怕是已經活了幾百年,而且日日受游子想念,夜夜被月華籠罩,于是它有足夠的精華供養劉郎這死去的靈魂。
「閉月,你雖然在綠蟻手下做事,可是你不是狼族,你甚至不是活人。你是柳鬼——寄托在柳樹之上,憑借柳樹精華而生的鬼魂!」
「我不信!」閉月一個踉蹌,朝著沫蟬搖頭,「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莫邪這時走上前來,並肩立在沫蟬身畔,望著閉月輕輕點了點頭,「冬家善于以咒御魂。他們選中了你,抹掉你所有記憶,所以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魂體。」
莫邪都這樣說,閉月無法不相信。他一張清秀的面容倏地蒼白,「那就是說,我真的就是她在等的人;我真的,就是那劉郎?」
沫蟬忍著淚,抓過包包,從里頭掏出化妝盒與一管毛筆,遞給閉月,「她沒有五官,你替她畫上試試。答案自然會自己浮出——去吧。」.
閉月接過化妝盒與毛筆,有些遲疑。小富收住淚,也惱怒地吼起來,「我不準!從來我的相貌,只允劉郎勾畫。他算是什麼東西,他不是我的劉郎!」
沫蟬忍著心痛厲喝,「小富你給我閉嘴!有膽量就試試看,到底是我對還是你對!你連等待100年的勇氣都有,難道怕賭這一回麼?!」
沫蟬上去猛推閉月,「去啊,還站著干什麼!」
閉月又望了莫邪一眼,抿緊唇角走上前去。小富遲疑著,想要反抗,卻終究還是放下手去。
殘月繞過柳梢,幽光照亮小富那張沒有眉眼的大餅臉。閉月細細打量了兩眼,便下筆如有神助——小富的眉眼,于那張大餅臉上,一點一點呈現出來。那樣顧盼生姿的閃亮雙瞳,那樣神采飛揚的細細長眉,那樣嬌俏的鼻梁,那般嫣紅秀美的唇……
沫蟬捉住莫邪的手臂,使勁將臉埋進他衣褶里去。
是了,這就是答案。她的直覺,果然成真。
「當啷」一聲,閉月畫完,手中的筆也是跌落在地,他愕然凝望眼前的容顏,喃喃地,「你,是,奧茉莉?……」
小富一听,忽地哇一聲哭出來,「你怎麼知道我的閨名?」說著一指沫蟬,「我告訴過她的,是不是她又跟你串通好的?這世上,除了我家人,只有劉郎知道我的閨名;如果不是夏沫蟬告訴你的,那你,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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