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的溫暖和紋理,讓她在這樣涼風徹骨的初冬夜里,掃盡了心底的膽怯和猶疑。
她知道她勇往無前,以他所崇拜的那位前輩當年的勇氣和果敢。
她便笑了,在萬千五彩燈影里,笑得純淨如素色琉璃,「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小邪,要了我吧。」.
去見喬治,之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沫蟬並沒辦法預料覷。
喬治是個強大的對手,如何與他對抗,對于沫蟬來說還是全新的領域,她不知道自己的勝算有幾分。
——于是在赴約之前,她要將最純真的自己,交付給莫邪。
「不要。欖」
沒想到莫邪竟然抿緊了嘴唇,說不要!
沫蟬驚愕地盯著他,有些不知所措,「小邪怎麼了?難道是我會錯了意?我以為,你一直都是很想,很想,要我的……」
「沒錯。」
莫邪在褲袋里攥緊了手指,攥得生疼,「我當然想要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而且能忍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我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要你。」
他黑瞳漆黑,黑得燙人,「蟲,我不要你飛蛾撲火前的決絕。我要你好好地去,好好地回來。要你的事,我早晚都會做,不急于這一時。」
沫蟬听懂了,垂下頭去,因心底的甜而微笑。
然後抬頭,望向他灼燙的雙眸,「可是小邪,我不想等了。反正我在去見喬治之前必須要找個男人……呃,如果你真的不想的話,那就算了,我也不能勉為其難。「
沫蟬故意還認真想了想,「反正莫言還住在我家里,我想似乎可以利用一下這樣的近水樓台……」
他沒法不上鉤,惱怒地瞪她,「夏沫蟬,我明知道你是故意在氣我,可是我還是真的很生氣!不許你再這麼說了,听見沒?」
沫蟬笑,柔柔抱住他的腰,仰頭深深看他,「那就要了我,別再猶豫。」
他在夜色里閉上眼,帶著點狠狠的力道,「……蟲,我們還沒好好談過戀愛。我知道人類的女孩子,都很在乎這個。我總不能直接先帶你上.床……」
「我不在乎。」沫蟬輕輕抱著他搖,「因為我愛上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頭公狼。總不能指望一頭公狼能耐心地談情說愛,然後再直奔主題吧?」
「再說,」她面頰飛紅,「我覺得我們早已經開始談戀愛了呢。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從在青岩的火車站月台上,你霸道地吻了我;從在青岩的山間,你為我點亮漫天的螢火……早就開始了,小邪,我都知道。」
「我不是一個滿心不知足的女孩子,我知道我平凡,所以我從小就學會珍惜自己所有細小的擁有。我明白你當日對我所做那些的意義,我當時雖然百般閃躲,可是我心底早已刻下烙印。」
「還有現在啊。」沫蟬明麗地笑,「你現在守在我身邊,在我出現任何危險的地方一定有你的身影。你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幫我完成那些超乎我能力的願望——我們一起送走小兔,完成河童的遺願,幫小雪重新回到她父母身邊;還有,我們一起還給思歸一個交待,幫思歸弟弟降生;我們一起掀開袁家的罪惡,讓他們再沒有機會為害人間……」
「小邪,這些林林總總,不都是我們在談戀愛麼?」
「誰說談戀愛非要一定是看電影、逛街、吃飯?誰說談戀愛不能是在這樣的並肩戰斗里,不能是在成功時刻的彼此目光交融中?小邪我更喜歡我們的戀愛,我覺得我們的戀愛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戀愛,是這世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比不上的。」
「所以小邪,我已經非常滿足;你給我的愛,你帶我走進的瑰麗世界,你幫我實現的願望,給我這個原本蒼白而平凡的人生,添加了無法想象的魅力。這已經是你給我的,最好的愛,最滿的愛。」
她踮起腳尖,更鄭重凝望他眼楮,「這已夠了。如果你還要給我更多,只會慣壞了我,讓我更貪心。」
「小邪我不要更多了。就這樣,要了我吧!」.
長街流火,莫邪立在風里,發絲輕揚。
他漆黑的眼珠子將天地間所有的星光燈火都聚攏了來,將天上那一輪趨圓了的月亮都比了下去。
沫蟬仰頭看他,從他神情中緩緩綻放的光芒便知道,他被她說服了。
他馬上,就要點頭了!
可就在此時,他忽地別開了頭,悶悶地哼了聲,「還是不行!」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沫蟬都要抓狂了。
拜托,以她這處.女的自尊,能夠這樣主動地邀請,還替他將各種理由說得足足的,她已經都夠漢子的了吧?他分明已經被說動了,眼看就要答應了,怎麼這個節骨眼兒上又磨嘰開了!
沫蟬有些掛不住,轉身就走,「好,不要拉倒!我倒貼都不行,那我還是回去繼續囤積居奇好了!」
沫蟬這是小女生賭氣的節奏,一邊走一邊隱隱觀察後頭,就期待他能追上來,抱住她,哄她,說他錯了,說他想要她,說他立馬就要她……
可素,可但素,她都走到公車站了,他竟然一直都沒跟上來!
沫蟬惱了,猛地轉身回去,想跺腳指著鼻子罵他——可是長街寂寂,原來那個地方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毛線?
他就這麼走了?
他竟然膽敢,就這麼丟開正在發脾氣的她,就這麼走了?!
沫蟬氣得當場灑下淚來,狠狠地在心里吼,「夏莫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再也不要!」.
回到家,秦雅正跟莫言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別看莫言性格偏冷,可是對秦雅是真心實意的好。平素沫蟬很少有時間陪媽,多虧有莫言在身邊。秦雅也私下里跟沫蟬夸贊了莫言好多回。
于是看見這樣一幕,沫蟬便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微笑起來,「在看什麼啊?」
「美劇!」秦雅開心得跟小孩子似的,朝女兒揮動遙控器。
「莫言真是太棒了,用這樣一根線,就能把電腦上的美劇放在電視上看。哦,這樣終于能看清字幕了!」沫蟬從前也帶著媽一起上網看電視劇,但是秦雅從來不看美劇,就是嫌電腦上的字幕太小了,看不清楚。
這不過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在老人們的眼中卻仿佛多了不起的高科技似的。莫言坐在那里就有些臉紅,努力在沫蟬面前表現出沒什麼,可是臉卻偏就是不爭氣地紅。
沫蟬笑了,走過去輕輕拍了他肩頭一下,「Good-boy。」
沫蟬換好衣服出來去洗手間洗臉,莫言無聲地跟過來。電視那邊的聲音開得很大,秦雅看電視看得那叫一個目不轉楮,莫言便低聲問她,「這一天都去哪里了?電.話也不開?而且,還哭過。」
沫蟬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沫蟬便嘆了口氣,「莫言,沒事的。我白天去跟關大哥忙了點事兒,你也知道我畢竟當時也在杜松濤的命案現場。」
沫蟬從鏡子里看他,「倒是你,今天干什麼去了?」
他早晨憤憤然離開,害得沫蟬擔心,還以為他晚上都不回來了呢,卻沒想到還有時間和心情陪媽看美劇。
他抱著手臂,斜倚在門框上,也從鏡子里回望著她,「你知道該怎麼殺死吸血鬼麼?」
他就這麼說出吸血鬼這個詞兒來了!沫蟬驚得連忙瞅了一眼媽那邊,差點伸手去捂他嘴,「在家里,不許說出來!」
莫言聳肩,「別擔心,你也沒看我給六嬸找的是什麼美劇。」
「什麼美劇?」
「《吸血鬼日記》第五季。」
莫言慵懶地張了張肩膀,「所以就算六嬸听見我們在討論吸血鬼,也只會以為在討論劇情罷了。」
沫蟬長出口氣,忍不住向他豎起大拇指來,「好小子,有你的啊!」
這個外殼冷硬的家伙,她越發看得明白,在他黑色外殼底下,實則藏著女敕軟的溫柔,以及不動聲色的智慧。
他眸子一閃,就勢捉住了沫蟬的大拇指,「到底因為什麼哭,嗯?」
沫蟬張了張嘴,扯開手去洗臉。
自然不能告訴他,她是主動要求莫邪要了她,結果遭到拒絕而羞憤得。
莫言眯起黑瞳,冷冷地盯著她,「女人的內分泌,是有味道的。」
「哎你說什麼呢你!」沫蟬驚得扭頭瞪他,嘩啦甩他一身水花。
「就算有味道,內個,你也不能隨便說出來啊!」沫蟬真是囧,「哎你出去出去,怕有味兒還跟我進洗手間來干什麼!」
她誤會了……
莫言犯了個白眼兒,「我不想討論你們女人的體味兒。我說的是——我聞見你發.情的味道了!」
「啊?」沫蟬有點傻。想起當初剛在青岩見到莫邪的時候,他混小子也說過這麼一句。不過她當時以為他是故意輕.薄的,卻沒想到,原來狼鼻子真的能聞見?
「嗯哼。」莫言雙眸更冷,「我們公狼,就是依靠嗅覺來判斷母狼是否發.情的。這有什麼奇怪麼?」
沫蟬急忙打手勢,「你給我打住!」
她當然在關關家目睹過汪星人彼此聞聞PP什麼的……呃,可千萬不敢聯想到她也被這樣!
沫蟬調整了下情緒,「我們回到正題上來。你之前問我知道不知道怎麼殺死吸血鬼?」
莫言點頭。
沫蟬忍不住皺眉,「你不會這麼無緣無故問我這個問題……莫言你老實回答我,你今天白天是去干什麼去了!」
難不成,莫言竟然是單槍匹馬去尋找吸血鬼,想要殺死它們?!
莫言眯眼凝望沫蟬,「你只需要告訴我,灌你喝下血的,是其中的哪一只。」
「旁的小鬼,還不值得我動手;我只要親手殺死灌你血的那一只!」莫言緩緩露出狼牙,「他是我的,誰也不能搶。」
「莫言你千萬別莽撞。」沫蟬小心勸阻,「吸血鬼當然該教訓,那只殺了杜松濤的也該償命。只是這件事不該你自己去做。我們不知道它們的深淺,不能操之過急。」
莫言深深凝望沫蟬,沒說話。半晌忽然說,「如果有一天,我被他它們殺死了,你會為我難過麼?」
「沫蟬你給我閉嘴!」沫蟬驚怒回頭,將手里的梳子猛地擲向莫言,「我警告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不然我發誓,我絕對會忘了你,再也不會回憶你起。就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你的出現!」
已經有一個江遠楓離去了,她絕對不要,再看見身邊的人為了她而冒險!
「哦。」莫言卻莫測高深地淡淡轉身,什麼都沒說,便離去。走回秦雅身邊去,繼續坐下來安靜看電視。
他們這都是在干什麼?莫邪忽然一聲不響地悄然離去,莫言也來這麼一通?
沫蟬扯著毛巾擦臉,用作遮擋地踱到沙發背後去,不著痕跡問,「殺死吸血鬼的方法,到底是什麼?」
倒是秦雅搶先回答,「電視劇里有火燒,還有削尖的木頭刺入心髒。」
莫言補充,「還有說用大蒜,十字架,還有匕首沾上灰塵……反正,莫衷一是。」
沫蟬點頭,「既然莫衷一是,那就證明這些法子也許根本就不管用。想要殺死吸血鬼,必得找到最確定的法子才行。」
秦雅和莫言都扭頭來望了沫蟬一眼。秦雅笑,「沒想到我女兒比我還迷。」
沫蟬嘆息了聲走回房間。
坐在幽暗的房間里,再度想起江遠楓。
吸血鬼不同于東方的鬼魂,吸血鬼給人的感覺更像某種程度的貧血癥患者,必須要大量鮮活的血液來支撐。所以它們不同于東方的虛無的魂體概念,反倒更像是有實體的。
在沫蟬看來,真正能殺死吸血鬼的辦法,一定還在血本身上。譬如控制住吸血鬼,不讓它們補充血液,也許有機會「餓死」它們;
或者干脆在血食本身想辦法,或者下毒,或者找到與吸血鬼本身血型相克的特殊血液,讓吸血鬼造成溶血癥而死……等等。
不過這些全都涉及醫學範疇,都不是她能了解的。這樣的時候,如果遠楓還在世,那該有多好。尤其喬治已經將目光盯上了江寧醫院,如果遠楓還在身邊,該多好……
沫蟬睡熟了,莫言還立在她門口。她的夢境全在他眼前,讓他心里無法聲張地疼。
江遠楓死了,卻還活在她心中。每當遇見危險,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江遠楓。那個普通的人類江遠楓,那個其實根本沒什麼能力保護她的凡人江遠楓——卻成為她心上的念念不忘。
莫言苦笑︰與江遠楓那個軟弱無力的凡人比起來,他這頭黑狼反倒始終被沫蟬遺忘。她遇見危險的時候,不會想起他,而只會去找小爺;她心靈脆弱的時候,寧肯想念江遠楓,也不願打開門扉,就只有一門之隔的他聊聊。
莫言咬牙。他竟然連江遠楓都比不上……他這樣活著,都還不如死了。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猛然覺得身邊一股莫名冷風吹過。
此時門窗都關著,冷風從哪里來?莫言渾身警惕繃緊,猛地轉頭望身邊。
月色清冷,蒼白的牆角,仿佛極淡極淡的煙霧般,緩緩勾勒出一個朦朧如夢的人形。
可是就連莫言,也看不清.
天將破曉,沫蟬又莫名地醒了過來。身子奇異地燃燒起來,熱得讓她無法自控。
難道是受涼發燒?
沫蟬極力控制著自己,讓自己冷靜。將琉璃珠扯下來鎮在眉心——有一絲清涼滑行而下,讓她頭腦清醒了些。
那熱,從周身各處匯集而來,在心窩處聚合,然後轟然地齊齊沖上額頭而來。
那熱,應當是來自血管。血液如同燒開的沸水,咕嘟嘟鼓著氣泡在血管里竄行,仿佛要沖破她的理智,燒融她的靈魂!
疼——被撕.裂一般地疼!
血出現了問題,不用想,也能明白怕是喬治的血開始起了作用……
沫蟬死死地攥住琉璃珠,不讓自己被神智屈服于昏熱,不讓自己被喬治控制!
不敢想象,如果此時手邊沒有這顆小富相贈的琉璃珠,她該怎麼忍下。
沫蟬不敢呼痛,拼命忍住。心中凝成一聲嘶吼︰舞雩,如果你真的有一縷靈魂在我體.內,拜托你,一定要幫我!
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被吸血鬼控制,決不能成了它們的傀儡!.
門忽地被撞開,卻沒出聲。
是莫言听見了沫蟬急促的呼吸聲,闖了進來。
莫言推開了房門便怔住。房間中月光如銀波瀲灩,窗外燈影染進橙橙金黃,在這一片光影里,沫蟬盤腿端坐在床邊,黑發如瀑,雙眸閃亮。
她望著他,一點都沒驚訝,更沒有往常那樣直接趕他出去。她只是望著他笑。
明亮的眼瞳里,漸漸揚起柔曼如絲的迷離,她伸手喚他,「你來……」
莫言如中魔咒,不能自控地向沫蟬走去,點點看清她媚眼如絲,紅唇微綻如春花。
莫言的心狂跳了起來,他周身的血液同樣因為她而沸騰!
他聞得見她的氣息,她發.情的氣息,在邀請著他,逗引著他,渴望著他……
可是心里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當空喝止他︰不,這不可能是沫蟬!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剛剛嚴詞拒絕了他!
——可是,就算這不是全部的她,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是她在邀請他,反正是她在發.情……莫言剛停下的腳步,再度超前。
沫蟬笑著望著他,在他短暫的猶疑里,她柔媚解開自己的衣衫。
本就單薄的長袖睡衣滑下,里面只是吊帶背心。而且里面並未再穿別的,于是隱約能看見她凸起的柔女敕峰尖兒,羞怯地將吊帶背心頂起……
莫言一聲嘶吼,猛然將沫蟬撲倒在床上!
他急切俯下了身子去,伸手去扯她褲腰上的帶子。
他要逆轉順序來,寧肯暫時放棄其它的美好,先佔/有了她再說!只要她成了他的,只要她的第一次被他奪走,那麼就算小爺也沒有辦法跟他搶了!
莫言周身狂熱,他再不需要人類的那些規矩,他只要當他的狼就夠了!
嗤嚓——,布料撕開,沫蟬浸在月色里,柔美如玉,卻猛地扭頭,滿眼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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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內個,大家別怕。眼前這是欲揚先抑的節奏,乃們能看得出來吧,咳咳。
還有,沫蟬跟梨花見面這段,莫邪為啥非說「臭魚爛蝦」,而梨花為啥說沫蟬也臭……這幾句看似幼稚的對話,里頭蘊著的深意,大家現在能想明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