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依文伊恩醒來的時候,這一天已經過去了大半,不過感覺上,太陽反而比開始更亮一點。
不過月亮的位置確實已經西斜,茶會已經結束,一切都已經恢復了正常,雖然種滿了銀玫瑰的草坪上依然有傷患在女僕的攙扶下緩緩地活動著身體,但是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各忙各的去了。
依文伊恩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然後旁邊恰到好處地遞來一塊擰濕的毛巾。
「艾歐菲塔嗎……」依文伊恩很自然地接過毛巾,用力擦了擦臉,「其他人呢?已經回公爵府了?培爾納德老師他們已經結束了嗎?」
「亞爾林總主教大人來了。」艾歐菲塔言簡意賅地說明道,「他帶來了聖城的反應。」
依文伊恩拎著濕巾,靜了一下,「哦。」
最後,他這樣點了點頭。
最終,教會的答復,讓依文伊恩感到有些意外。
原本他想著,既然聖城這麼快就把結果送了回來,幾乎連考慮都沒怎麼考慮,那麼八成是談崩了,然而當亞爾林一臉賠笑地向他迎了上來的時候,從他懷里拿出來的合約修訂案卻干脆利落得有些過了分。
「首先,2萬金幣實在是有些太多了。」亞爾林逐條向依文伊恩作著說明,「現在整個南嶺教會全部的積蓄加在一起,也不過1萬多金幣,然後再加上運轉所需,8千金幣不能再多了。」
「……」依文伊恩皺著眉,坐在亞爾林面前,輕輕地敲打著椅子的扶手,「1萬8千帝國金幣,然後總主教大人你拿走其中3千。」
「咳咳咳!」亞爾林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依文伊恩沒有在意,他很清楚,教會在南嶺的發展一直不怎麼樣,作為一名滑頭又有些自私自利的家伙,亞爾林在南嶺當了10多年總主教大人,卻是沒有撈到多少油水,這3千帝國金幣對他而言,應該算得上很大的一筆巨款了。
哼,愚蠢的異界人,大概是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著「回扣」這麼一個能夠在談判桌上撥亂反正,化敵為友的大殺器的吧。
果然,亞爾林一邊咳嗽一邊偷偷地看了看房間,又小心地施展了一個小神術後,卻是沒有在這點上繼續說什麼了。
這點同樣沒有讓依文伊恩感到意外,對于南嶺教會而言,1萬8千帝國金幣確實算得上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但是對于財大氣粗的中央教會,或者說法皇廳而言,光是帝國東部的那一大片領地稅收就不止這點錢。
沒有繼續就3千帝國金幣的問題進一步確認,咳嗽完畢後的亞爾林卻是輕描淡寫地將第一條一筆帶過了︰「另外免稅中,農稅與商業稅都好說,但是通行稅與募捐稅,對于教會的發展阻礙實在是太大了,所以這個法皇廳表示不能同意。另外爵士先生你也知道,教會在南嶺的發展很不好,在一些鄉下地方,傳教士辛辛苦苦募捐來的錢也就是勉強能夠糊口。應該說,這點小錢,對于擁有著整片文寧區工廠的您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依文伊恩面沉如水,卻是絲毫沒有放松︰「四個基本稅我可以免除一些,但是募捐稅卻一個子都不能少。我不希望我的領民中存在任何意義上的不勞而獲者。」
「這……」亞爾林一下子愣住了,他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依文伊恩的思路了。
「募捐來的錢吃不飽飯的話,就去種地吧,向諸神祈禱尋求心靈上的安慰,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做好自己的事情,貴教的教士作為諸神的代行者,應當率先做出表率才對。」
對于宗教,依文伊恩的態度一直很冷靜,他既不像是前世某些人那樣那麼敵視宗教,也並不會像是那些宗教必須論者那樣,過于推崇教會在穩定民心上的作用。對他而言,相比宗教,法律與道德唯一做不到的事情,便是來世論。
如果這輩子為善,死後會怎麼樣,如果這輩子為惡,下輩子會怎麼樣,這向來是他前世各大宗教賴以吸取教徒的重要因素。而就像是某新月教那樣,用死後的空頭支票驅使信徒成為聖戰狂教徒的教義也不乏于是。這些虛無的空頭支票,對于信徒的影響確實很重要,如果正確使用,對于信教者的價值觀與道德觀確實有著非常正面的作用。但是其他的玩意都不過是宗教糟粕,至于教士因為信神就要高人一等,不用勞作什麼的……更是依文伊恩要噴教會一臉的東西。
「這個……讓教士與其他教徒一起勞作……」亞爾林頓時糾結了。
依文伊恩輕輕地敲打著椅子扶手,視線若有若無地轉向了房間的角落︰「3千……」
「行!」亞爾林一咬牙,反正按照法皇廳現在的條約來看,他的離職已經是必然。作為一名年齡已經不小的牆頭草派,與其期待回到聖城後,法皇廳給他弄個什麼新的職位,倒不如一心一意地把依文伊恩許諾給他的這3千金幣吃進肚子,再加上之前十幾年來一點一點撈到手里的積蓄,回家養老已經足夠了。
這世道也要大亂了,急流勇退,抽身離去,不在世間留下爺的哪怕任何一片傳說。這才是他這種在夾縫中生存的小人物的浪漫。
「至于登記……」
「3千……」
「這個也沒問題了!」
三條下來,亞爾林整個人都像是跑了五公里一樣,雙眼怒睜,氣喘吁吁。兩只眼楮都有些赤紅,頗有些「誰斷我財路,我斷他子孫!」的凶狠氣勢。
不過依文伊恩很清楚,前三條根本沒有觸及到教會的根本利益,亞爾林最後談判出什麼樣的結果,最後會受到影響的,只有他自己的前途,而後三條,才是雙方所看重的真正的重點。
「不過第四條不能再讓了!」似乎是害怕依文伊恩繼續拿「3千……」來堵自己的嘴,亞爾林一上來就飛快地明確了主題,「勞役說什麼都不行!兵役更別說了!」
「教會建立幾千來,從來沒有世俗地領主可以凌駕于教會之上,即便是帝國初代皇帝,見到教皇大人,也不得不敬稱一句‘大老師’,這個先河絕對不能開,如果你非要堅持這條的話,教會會與你戰斗到底!」
依文伊恩歪著腦袋看了亞爾林一會︰「那麼教役呢?也就是說,你們教會派人來我的學校當老師。」
「老師?」亞爾林稍微愣了一下,卻是沒想到依文伊恩居然是打這個主意,不過這不是利益不利益,合適不合適的問題,而是關乎教會在帝國的臉面與聲譽,沒有任何退讓的可能。
所以他最後還是斬釘截鐵地說︰「不行,無論是任何形式的苦役,工役都不行!」
「唔……」依文伊恩沉思了一下,考慮著措辭,教會不可能會答應這點,這他一開始便已經知道了。不過他在整個南嶺,建了大大小小將近三十多所學校,而按照計劃,接下來的五年里,學校的數量還會更多,但是更多的學校除了足夠的生源之外,更重要的是需要足夠的教師。通過培養教師來擴充教育體系,從他前世的例子來看,既是成功的,又是失敗的。這種利滾利的模式看起來一時爽,但是對于他所需要的真正的人才而言,卻極具抹殺性。
所以他一直在考慮,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招募一些有實際戰斗或實際工程經驗的人進入學校,替他引導學生在法術與藝術方面的知識,同時抽出手來,編撰教材,制定教學計劃,完善整個教育體系。
而這些事情,對于依文伊恩手上已有的法師與學者資源而言,卻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所以他也一直在考慮開闊新的教師渠道,而這個主意打著打著,就打到了這幫成天吃著募捐,研究著神術與神學,除了神神叨叨地拜拜神,一天到晚就閑著沒事干的教會神官身上了。
他倒也不害怕這幫神父把他的學生拐帶成諸神的信徒,教人的事情他找不到人手,但是若是說起監督他們,新模範軍里對他個人崇拜到狂熱的軍憲官卻是不少,這些經過最嚴苛的思想教育與政審選拔武裝起來的憲兵團體,一直是整個新模範軍的士氣發動機,想要讓他們轉投教會?這得先問問軍憲官里那幫被教士欺辱,跟教會苦大仇恨的孤兒苦主們才行!
就這樣好了!一位神父先生陪兩個軍憲官隨從!說不準回頭弄出來兩個一手戰錘一手《資本論》,狂呼著馬克思,「piupiu」亂丟神術的神官大人,連政委的科技樹也一並點出來了。
想到這里,依文伊恩對亞爾林說道︰「那麼這樣吧,之前你不是說有教會的神職人員吃不飽飯嗎?那麼你告訴教皇廳,讓他們開放南嶺教士的自由雇佣權,他們給我工作,我會給他們工錢。至于名義上也好說,你在南嶺總教會下增加個掛名的教團,到時候我會把工錢直接撥進這個教團,名義上就是募捐了。「
而亞爾林愣住了︰「這樣嗎……好像也不是不行,我回去會告訴教皇廳的諸位至高主教們大人的。「
「至于主教罷免權……」亞爾林沒了之前的氣勢,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下條約,「這個……」
「接受我罷免總主教職位的要求,但是再往下的主教、大主教人選卻不可能接受嗎?」
依文伊恩直接把條約上的這條背了出來,這也是他之前之所以感到驚訝的原因。
「是的……」亞爾林苦笑了一下,一看到這條,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被徹底放棄了。
「還有最後一條……」說到這條,依文伊恩的神情很復雜,「如果不對第四第五條有異議的話,教皇廳可以答應將我的修士籍加入教籍的要求……」。五十萬字!聖徒遠征終于點入正題!歡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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