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稀薄了,儼然快被即將沖破雲層的光亮給扯破。
素葉下了樓,一眼就看到丁香樹下停靠的黑色商務車,有紫色花影凋零在車頂上,那車,穩穩地停靠在那兒,一如剛剛她上樓時的位置一樣,未曾移動過。
年柏彥站在車外,西裝革履下的頎長身影與車影混搭在一起,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股子上流社會的奢華氣。他點了一支煙,夾煙的手指骨節修長干淨,偉岸身子倚靠在車窗旁,一條手臂略顯悠閑地搭放在旁邊。
他的身後是大片紫色丁香花影,再後面是藍綠色還透著一絲鵝黃色的天際,繚繞的煙霧如妖媚女子的身影,在他周圍繾綣纏繞,他那張看似嚴苛英挺的臉頰線條也似乎柔和了些。
這一幕竟令素葉的心里迅速竄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雖說陌生卻又有那麼一點熟悉,究竟是什麼她卻難以分辨。
年柏彥見她下樓後便直接熄了煙,剛毅唇角似乎躍過一絲欣慰。
空氣中浮蕩著繁春花香及淡淡的煙草味,與他身上好聞的甘冽氣息交織在一起,素葉靠近他的瞬間,吸入肺腑的也沾染了這層看似略含悸動的春季味道。
「年先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不好?」她仰頭對他對視,語氣似真似假,這個角度正好能將他倨傲的下巴輪廓看得更加清晰。
「哦?」年柏彥微微挑了挑劍眉,眉心之間形成好看的紋絡,他看上去不像是個擅長開玩笑的人,看著素葉,似乎真的就在等她的答案。
素葉聳聳肩膀,好心提醒,「你是個時時刻刻都會讓人感覺到壓迫力的男人。」
「包括你?」年柏彥听懂了,臉色依舊平靜,卻意外反問了句。
「猜測別人的心思是件很可恥的事。」素葉間接回答了他的問題,「當然,心理分析師除外,例如我。」
年柏彥竟意外地笑了,笑容很淡,細不可聞,似乎縱容了她的「詭辯」。
「言歸正傳,當事人在哪兒?」
年柏彥沒馬上回答,轉身走到車子前,拉開副駕駛的門,口吻不咸不淡卻透著雷厲風行,「上車。」
素葉反倒不著急了,清澈眸光對上他的臉,一字一句道,「這樣的口吻實在令人討厭。」
年柏彥眉宇閃過一絲征楞,很快低笑著輕輕搖頭,再開口時連語氣也變得略顯柔和,倒是多少減輕了命令感,「請。」尊口多出了一個字。
素葉無奈地翻了一下白眼,有機會她倒是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年柏彥,受了什麼刺激這麼不苟言笑金口難開的。
上了車,年柏彥卻沒馬上開車,而是從後車座上拿過一盒東西遞給素葉,她略感奇怪,接過打開後竟是一些早點。
「早餐在車上解決。」年柏彥落下這話後發動了車子。
車窗外的街燈熄滅了,一束耀眼的光終于擠出了雲層散落在車窗上,玻璃折射出的淡淡光暈打落在他挺拔猶若山川般的鼻骨上,將他的臉頰分割得更加完美。
早餐還是熱的,連同瓶裝的牛女乃都是燙手的。素葉若有所思地盯著早餐,好半天又抬頭看著年柏彥,櫻唇微啟,「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去做心理分析師。」這個男人算準了她會改了主意,也算準了她會下樓找他,連早餐都提前預備好了。
這種人,做不成同行必然會成為敵人,因為,他的洞察力和揣摩人心的本事實在太可怕。
「我自認為成不了這個領域里的專家。」年柏彥穩穩握著方向盤轉了個彎,車子穩速上了東三環,朝著長虹橋方向駛去。
素葉淡淡冷哼一聲,「真是謙虛了,年先生揣摩人心的本事令我都不得不折服。」
年柏彥聞言這話後下巴的弧線微微放松,語氣卻似真似假,「揣摩倒是談不上,我沒那麼多的時間,相比揣摩人心,我想我更擅長的是,謀算人心。」
最後四個字落下時風輕雲淡,听上去還透著一絲謙虛,卻足足令素葉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好一句謀算人心!
「你準備帶我去哪兒?」良久後她才壓下心頭暗涌,刻意平靜地轉了個話題。
「到了就知道了,先吃點東西。」年柏彥的語氣清淡得如天際雲線,無聲調的起伏,無情感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