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開普敦又恢復了平靜,喧囂落去,霓虹騰起,而海邊公寓也被燈光染上了低調奢華。
素葉為年柏彥清洗傷口,準備換藥。紗布拆下時,那道傷疤已在慢慢結痂,傷勢恢復不錯,但她每每看著這道傷口心里就痛楚個不停。白日對他的怨懟也瞬間煙消雲散,他曾經是那麼不要命地護著她,光是這點就足夠了,她還有什麼奢求的呢?
小心翼翼為他處理好傷口,紗布遮住了受傷的位置,她也小心翼翼在不踫觸傷口的前提下從身後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這話著實令素葉的心口扎痛了一下,抬眼凝著他,「不,你不能這麼說……」
素葉抿嘴笑著,笑完後還沒忘正事,「對了,你要去哪兒?」
她的發絲纏繞著年柏彥的胳膊,如同她整個人似的柔軟,他的唇角勾著笑,許是怕驚擾到她,他的嗓音一再壓低,而對方似乎也察覺出了端倪,聲音也轉小。年柏彥的嗓音原本就充滿磁性,如此一壓低,听上去就更有催眠效果,素葉又開始昏昏欲睡,臉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像是只懶貓似的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葉葉……」良久後年柏彥輕喚了她的名字,很顯然他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入了夜的葉家老宅被籠罩在一種怪異的氛圍之下,自從阮雪曼在花園中看到紅裙子女人後就變得神經兮兮的,一到晚上就開始莫名緊張,因為葉鶴峰不跟她同屋,她便要求下人們輪流守在她的房門前,一有動靜就得開門進去看看,如此一來弄得下人們也緊張兮兮,開始瘋傳葉家老宅鬧鬼的事。
「去醫院。」年柏彥典型行動派,馬上拿過手機就要安排車。
他盯著她的臉,眸底有思緒散開。
宅子外,那抹影子轉眼就不見了,阮雪琴抖了一子,小心翼翼地跟著拐了彎,發現那影子消失的地方正是花園!
「鶴城……我真見鬼了。」阮雪琴緊緊扯著葉鶴城的胳膊,戰戰兢兢道。
素葉再次酸了鼻頭,主動窩他懷里,「我寧可你罵我一頓。」
清晨的陽光如細碎的金子,鋪滿了地毯,有海風也鑽了進來,清冽得很,這般悠哉,素葉真想永遠這樣下去不要醒來。
南非,開普敦
突然頭頂上響起嘶啞的叫聲,阮雪琴嚇得猛地抬頭,這才發現是只烏鴉飛過,松了口氣後方覺全身都被冷汗打濕了。
不經意想起阮雪曼的話,難道,真的有鬼?
良久後她又道,「有件事早就應該跟你說了。」
「是。」素葉沉了沉氣,直截了當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期待孩子。」她盡量安撫著他,因心底的惶惶而將他摟得更緊,「現在才跟你說這件事也是我的不對,我只是希望能給孩子創造個好的條件,你能明白我嗎?」
年柏彥被她的模樣逗笑,邊听電話邊低頭看著她,見她臉頰紅潤,睫毛縴長,嫣紅的小嘴兒,心頭騰起滿滿的愛意。
年柏彥的臉壓近她,笑道,「只喜歡我們倆的。」
花園中靜悄悄的,因為太過安靜,阮雪琴才更能听清楚飄來的歌聲,還有曲調和歌詞,一字一句盡數進了她的腦袋。
葉鶴城一听更是不解,「唱的什麼?」
「我怎麼舍得?」
年柏彥緊摟著她,低喃,「難得你終于承認我對你的好,平時誰總罵我是殲商了?誰總嫌我嚴苛不講人情了?」
回了臥室,阮雪琴才找回了七零八碎的魂魄。
她只顧著回憶,壓根沒察覺到葉鶴城在聞言這個歌詞後臉色突變,他瞪大了雙眼,也如同見了鬼似的。
隱約可听像是許桐的聲音。
「難道,這個宅子里真有鬼?」阮雪琴喃喃自語,又很快搖頭,「不,不可能,這世上根本就沒鬼,一定是有人在搗亂,一定是……」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素葉在迷迷糊糊間听到年柏彥說了句‘我馬上會趕過去’時冷不丁清醒,水眸還帶著剛醒的懵懂看著年柏彥,見他掛斷手機後轉過身抱著抱枕,重新閉上眼抱怨了句,「真是令人討厭的電話,害得我的好夢都接不上了。」
這一晚阮雪曼又早早地躲回了房里,阮雪琴一人待在樓下大廳沏茶,下人們也早早地睡去了,大廳里十分安靜,只有座鐘的指針跳動的聲音,還有幽幽的茶香,她失了眠,因為葉瀾的事,因為發現最近葉瀾紅光滿面,所以在懷疑她是不是又跟那個素凱走得很近,一來二去,直到午夜了她都沒有困意。
素葉在他身後抿抿唇,沉吟片刻道,「有關孩子的事。」
「不,柏彥……」這下子素葉的眼眶真的紅了,將臉埋在他的懷里,動情道,「我只要跟著你就好了,我不要什麼名分什麼承諾,別為了我讓你左右為難。」她開始痛恨自己,真正自私的人是她才對,他是那麼渴望個孩子,她卻……「葉葉,你懷孕了?」年柏彥聞言後馬上轉身,許是拉扯到了傷口眉頭輕蹙一下,可眼楮里的光是亮的,如夜闌中的星子般閃耀。葉在結柏。
北京。
而年柏彥也終究開了口,依舊沒有雷霆萬鈞,只是語氣薄涼了許多,「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
這一刻素葉深感後悔,因為她明顯看出他眼底的激動。
聞言這話,素葉更恐慌了,心里沒著沒落的,一時間不敢如實相告了。年柏彥則不知道她的心思,二話沒說拉起她的手便起身,嚇了她一跳,「你干嘛?」
阮雪琴仔細回憶一下,才陸陸續續道,「曲調挺怪的,我只記得歌詞,好像是什麼有花不見葉……花葉兩相錯之類的。」
素葉不得不睜開眼,連連求饒,他新生的胡茬逗弄得她全身都刺癢難忍。
年柏彥忍不住笑了,唇近乎與她鼻梁相貼,「要是被許桐听見這話必然傷心。」
可年柏彥會錯意了,誤以為她在害羞,笑中有遮不住的滿足,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額頭,輕聲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沒采取任何的措施,你懷上我的孩子是早晚的事。」zVXC。
年柏彥沒馬上起床,反而身子壓過來,從身後將她摟住,低笑,「做什麼夢了?」
葉鶴城愣住了,他是了解妻子的性子,平時一向冷靜注意形象,可今晚大失風度,可想而知是真的遇見可怕的事了。將她拉坐在床上,再次確認,「也是穿紅裙子的?」
年柏彥陡然止住動作,她則一臉尷尬。
當時鐘指向十二點時,座鐘發出了沉悶無力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共敲了12聲,阮雪琴放下茶葉,目光掃過座鐘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一抹紅影飄過,頓時嚇得一激靈,想都沒想站了起來,緊跟著沖出了房門。
「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你應該清楚,這是我倆共同的事。」他的語氣染上明顯不悅。
「有些事不必太較真,這世上原本真真假假的事就很多。」年柏彥任由她靠著,輕聲道,「你只要記住,我對你是認真的就可以了。」
素葉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睜眼時,年柏彥已接通了手機,見她醒了略感抱歉,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才對著手機說了句,「什麼事。」
「因為……」素葉攥了攥手指,對視了他的眼,「我不想給你添堵,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你每天都在忙……再說了,現在你和我,確實不適合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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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她被鈴聲驚醒時,唇角還掛著笑。
素葉靠近他,輕輕摟住了他的腰,語氣真摯,「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想擁有一個你我的孩子,可是理智想想現在真的適合它的到來嗎?在南非的這段日子,你我都近乎忘了還有流言蜚語這一說,你我終究還是要回北京的,我不想在塵埃未定之前就讓寶寶降臨在這個世上,這樣等于害了它。」
她睜眼,凝著他。
素葉等他話音落下便踮腳仰頭,將紅唇送上,堵住了他的嘴巴。年柏彥笑了,化被動為主動,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她這才深深明白一個道理︰他可以寵她,縱她,但不代表他沒脾氣,他是如此驕傲的男人,越是驕傲就越難以招惹,她的行為,無疑是踩中了他高傲的尾巴。
北京一到秋天會出現大量的烏鴉,這已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早幾百年的滿清政aa府向來視烏鴉為吉祥鳥,所以直到現在紫禁城附近還有很多烏鴉。阮雪琴自然討厭這種黑漆漆的鳥,在漢人眼里,烏鴉是不吉利的。
素葉趕忙起身拉住年柏彥,一時失口,「我沒懷孕。」
她最怕的就是他用這種嗓音叫她的名字,低沉的、包容的、無奈的,讓她無法直視他的眼。使勁咬了下唇才低低說了句,「其實……我一直在服用避孕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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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穿著紅裙子,我還听見她唱歌了。」阮雪琴照比阮雪曼還能強一點,雖說驚魂未定,但也不至于言語錯亂。
葉鶴城听見妻子的喃喃聲這才反應過來,努力遮掩剛剛的驚魂未定後才安慰道,「對,一定是有人在搗鬼,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有鬼的傳言。」
「我說的是事實。」年柏彥眉間的嚴肅換成了深深的愧疚和無奈,凝著她亦是深情,「是我忘了,忘了在沒給你任何名分和承諾前你會惶惶不安,你說得對,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合要孩子,我應該給你創造一個安穩的環境才能提出這個請求。葉葉,剛剛是我自私了。」
年柏彥無奈搖頭,「沒良心的丫頭,我柔聲低語的是怕吵醒你。」
葉鶴城正在房間里看報紙,見妻子一臉慘白地沖回了房間十分奇怪,便將報紙放到了一邊,起身走向她,伸手拍了下她的肩頭。這一拍不要緊,嚇了阮雪琴一跳,驚叫了一聲。葉鶴城也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趕忙道,「是我,你這是怎麼了,跟見鬼似的。」
素葉當然知道這一點,剛剛也不過是戲弄之言罷了,主動獻上了熱吻後道,「好吧好吧,原諒你一次,我已經得到你了,所以可以大度點讓其他女人多看看你。」
「一大早就沒個正形,看來真是被我寵壞了。」年柏彥嘴上雖這麼說,但依舊緊摟著她,語氣溺愛。
他的嗓音透過胸腔回蕩在她耳朵里,听上去更顯渾厚低沉,她傾听著,感受他聲音中對她的縱容和疼愛,良久後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成了一句婉轉的話,「柏彥,我開始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素葉輕輕點頭,有一股子窩心。
「哪個小妖精給你打電話?」轉過身,她摟住他的頸部,聲音嬌柔。
「以後不準再吃避孕藥了,對身體不好。」年柏彥低語,「避孕這種事交給男人也一樣。」
「三途河上輪回,小心浸了衣裳,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
「傻瓜,我要對你負責才行,否則連男人都算不上了。」年柏彥單手捧起她的臉,見她眼眶泛紅倍感心疼,低頭吻上了她的眼楮,溫柔道,「只是要請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這樣一來,便露出了大截如藕般白膩的脖頸,年柏彥趁機佔了便宜,低頭,薄唇沿著她的耳垂落下,最後埋首在她柔軟的頸部之中。
由于是晨起,他剛剛在通話的時候又壓低的聲音,此時此刻落在她耳畔的嗓音依舊帶著初醒時的低啞,听上去撩人極了,而他呼落的氣息攪得她耳周癢癢的,她縮了縮脖子,依舊閉著眼,卻嬉笑著將頭埋進了抱枕里。
素葉懶得理會電話里說些什麼,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她還有點頭腦不清楚,暈暈乎乎的。見年柏彥是躺在身邊接的電話,便像只無尾熊似的鑽進他懷里,臉頰貼在他赤luo健碩的胸膛上,摟過他的腰,又舒舒服服地閉著眼,听著他的心跳聲。
「你喜歡孩子?」素葉看著他問了句。
「柏彥……」她喚著他的名字,每念一遍心頭對他的愛意就加深一層,「你不能這麼寵著我啊,會把我寵壞的。」
「真是許桐?我還以為听錯了呢。」素葉輕輕笑了,又故意道,「還說跟許桐沒什麼,大清早她就打電話來,你還那麼柔聲低語的,一點都不忌諱我還躺在你身邊。」
說完這話閉上眼,準備承受他的譴責。年柏彥平時是個喜怒不外露的人,可在剛剛,傻子都能看得出他眼底的喜悅和期待,而她要告訴他的就是這麼個潑冷水的消息,他不生氣才怪。她在等,等他的怒火降臨,可頭頂上始終沉默。
年柏彥終于圈住了她的腰,寬大的手掌覆上她身軀的這一刻,素葉近乎想哭了,他依舊那麼溫暖,在他懷中總是安全的。她听到他嘆了口氣,他的聲音隨同氣息一同拂落,「是我對不起你。」
素葉便小心翼翼抬頭,對上年柏彥的雙眼時心里哆嗦了一下,他的眼暗沉得嚇人,眉宇之間皺起的川字紋也倍顯嚴苛,整個人看上去疏離了很多,他沒有大呼小叫,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卻足以令人不敢造次了。
這一晚她做了很多的夢,不再是以往折磨她的噩夢,而是美夢。夢中,年柏彥的臉是那般清晰,像是一個聖誕節,她和他愉悅地搭建聖誕樹,在北京的家中,窗外是繽紛霓虹,窗內是溫暖的氣息。還有她和他的孩子,好漂亮的男孩兒,有跟年柏彥一樣的濃黑發質,有跟年柏彥一樣的深邃眼眸和如冰川般高蜓鼻梁,她為他穿上了最酷的聖誕衣,年柏彥爽朗笑著將小小的男孩兒舉過頭頂。
這聲音幽怨綿長,如鬼魅般飄渺無向,阮雪琴心里開始打鼓,總覺得這花園中樹影重重統統像極了人影,突然一道紅衣掃過,她愕然捂住嘴巴,逃也似地竄出了花園。
年柏彥沉默了。
「我……」她欲言又止,低頭斂目。
她想回房,卻又隱約听到有人唱歌,那聲音飄飄渺渺的,像是游絲似的飄進了她的耳朵。阮雪琴向來是不信邪的,更不想像阮雪曼似的被下人當成笑談來做茶余飯後,咬了咬牙,躡手躡腳地靠近了小花園……
而葉鶴城也不再說什麼了,眼神閃爍不定……
阮雪琴蒼白著臉坐在那兒。
年柏彥只覺得身後軟軟的,連帶的他心口也泛軟,唇邊淺笑滲著寵溺,伸手覆上她的手,輕輕把玩,「怎麼了?」
「去約堡。」
「啊?」
年柏彥起身,輕拍了下她的翹臀,「你也得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