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驚夢3 醉臥總裁懷 你不能太刻薄

作者 ︰ 殷尋

葉鶴峰的怒火像是壓抑了很久終于爆發,來勢洶洶令人不敢造次,餐桌都近乎抖了三抖。他的話也成功引起餐桌上每一位的關注,紛紛停住動作看向阮雪曼,就連始終不吱聲不吱語的葉淵也抬頭看向對面,目光遲疑。

只有年柏彥神情依舊,不疾不徐地拿過杯子,淺抿了一口酒。杯子放下後,他沒抽手,修長的手指落在杯沿上輕輕敲動,有漫不經心之態。素葉坐在他的斜對面,正巧能看見這一幕,他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所以無法揣測他究竟在想什麼,只能從他的行為舉止上感覺在這件事上他的不在乎,他太過平靜,英朗的臉頰一絲波動的線條都沒有。

素葉心生狐疑了,難道這件事是年柏彥主動和盤托出的?否則阮雪曼做得那些事怎麼會被別人知道?這麼想來她倒是不解了,年柏彥壓根就不是一個遇事喜歡張揚的人,就算有真憑實據是阮雪曼做的,那麼依照他的性子,怕是自己出面擺平的幾率更大一些。

正遲疑間,就听阮雪曼近乎哭喊了,那聲音像是待宰的雞正看見朝著頸部揮下刀子似的尖銳,「老葉,我跟你夫妻這麼多年,還為你生了兩個孩子,難道就換不來你一丁點兒的信任?南非的事我已經跟你解釋了很多遍了,沒錯,我是听說了小葉也去了南非感到奇怪,所以就找了人跟蹤她和柏彥,我的出發點很簡單,還不就是為了保障小玉的婚姻?但我只是找人跟蹤他們,什麼都沒干吶!」

「你什麼都沒干?那柏彥受槍傷是怎麼回事兒?」葉鶴峰越听越生氣,干脆厲吼。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柏彥受傷的事兒我也是听股東們提及我才知道的。」阮雪曼拼命解釋,「我就只是花了點錢派人跟蹤他們而已,見他們沒什麼越軌的行為也就作罷了,我真的、真的沒再做其他事情了。」

葉鶴峰的胡子氣得一顫一顫的。

這邊,始終沉默的葉淵終于開了口,聲音很淡,卻透著不可置信,「媽,您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淵啊,媽真的沒做其他事,就只是找人跟蹤了一小下而已。」阮雪曼急了。

「您好端端的跟蹤他們做什麼啊?」葉淵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葉玉,見她也是一臉無奈,重重嘆了口氣,「這些都是我們的事,誰跟誰有緣走到一起都是注定的,小玉和柏彥人家是兩口子,我們晚輩的事兒您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他不是聾子,年柏彥還遠在香港意外地給他打的那通電話里,他听得出話里話外有對素葉的關心,這通電話覺不是莫名其妙打到他這兒的;他也不是瞎子,林要要被送往醫院,年柏彥也來了醫院,當時他雖說一顆心全都懸在搶救室里面,但也能看出年柏彥真正想看的人是素葉。

兩個都是他的妹妹,他這團火發不起來,哪怕是換個女人,他也會照著年柏彥的臉揮過去。

阮雪曼還想辯解什麼,這時年柏彥說話了,就像是一個看夠了熱鬧的人終于有了退場的反應似的,嗓音清淡如水,卻具分量。「董事長,這件事怕是您多想了,照我看就是一場誤會,至于我中槍這件事……」說到這兒他微微頓了下,目光卻從素葉臉頰上不著痕跡地滑過,有一些幽暗又有一些光亮,像漣漣的晨光,又熹微如霧,扯唇,「每次我去南非都像是死里逃生,這都習以為常了,有利益自然就會有風險。」

「對對對,老葉啊,你看看連柏彥都這麼說了你還不相信我?」阮雪曼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繩索,拼了命地把自己往無辜里摘。

葉鶴峰還想開口說什麼,年柏彥又道,「董事長,今天怎麼說都是中秋節,別為了些小事影響了團聚的氣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都不計較了,您也放寬心吧。」

他一句話結束了上述話題,其他人也紛紛勸說,葉鶴峰這才稍稍收斂了怒氣。素葉整個過程都沒參與,一句話沒說,對于這家人來說她原本就是個外人,說與不說沒有太大區別。但在沉默間大腦也迅速捋清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誤會了年柏彥,想來年柏彥並沒有對父親提及過有關南非的事,否則不會有後面的話,他完全沒必要將這件事捅了出來又自圓其說;

第二件事,她原以為父親退居二線不再理睬公司的事就徹底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豈料姜還是老的辣,就算不通過年柏彥之口,對于南非的事他也有渠道很多,雖說目前還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事,最起碼他知道了有人跟蹤他們,甚至有人要殺他們,那麼,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一槍其實是年柏彥替她挨的?剛剛她仔細觀察了一下,最後得出個結論,他極大可能並不清楚中槍的真正原因;

第三件事,是有關貝拉的。年柏彥辭退貝拉的原因就是她給阮雪曼通風報信,但從今天阮雪曼的反應來看,貝拉當時極有可能沒有對她說出全部事情,也不過就是告訴了阮雪曼她也在南非一事,至于她與年柏彥在南非同吃同住這件事阮雪曼並不知情,如果阮雪曼知道全部的話,依照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麼說來,貝拉不過就是多嘴了一句,結果是慘遭年柏彥的辭退。

想到這兒,素葉的心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了,有那麼一小點的自作多情開始作祟,她突然覺得年柏彥辭退貝拉有可能是為了她呢?因為她吃貝拉的醋,因為年柏彥在乎她的吃醋……素葉控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想想怎麼可能?他是個在工作上一絲不苟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她而公私不分?

第四件事,就是年柏彥,很顯然他在放煙霧彈。暫且不說阮雪曼究竟有沒有派出那些殺手,至少年柏彥是不希望有太多人參與進這件事的。他是經常在南非油走的人,哪些人是沖著利益去哪些人是沖著他命去的,能瞞過他的眼楮?他是個步步為營、精于計算的人,早在南非的時候,怕是他已經對這件事起了疑心,所以怎麼可能像他剛剛說的風輕雲淡一筆勾銷?只有一種可能,他還在調查這件事。

開餐,廚師們端上的不乏精品,每一道菜不但講求火候還講求色香味和源遠流長的文化,真是托了葉家的福,她素葉才能吃得全紅樓餐,不由得想到了林黛玉,她在賈府是否也會是跟她一個心態?這里的每一道菜拿出市面都價值不菲,怕是很多工薪階層勒緊了褲腰帶才舍得吃上一口的東西,在這里,在他們這些人眼里也不過只是好吃的菜而已。

連盛菜的器皿都十分考究,器皿的顏色、材質甚至是形狀都與菜品息息相關,素葉心頭冷笑,朱門酒肉臭。不經意想起了逝去的母親,她跟著父親時哪享受過這般待遇?

心髒縮痛了一下。

中秋節,團圓日,她這算是哪門子團圓?

無形的窒悶如秋夜霜霧悄然蔓延,她透不過氣,手指跟著一顫,筷子掉在了地上,「啪」地一聲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甚是刺耳。

剛要彎身去拾,葉鶴峰趕忙道,「別撿了。」又忙叮囑管家重新換一套餐具來。

管家剛要上前,素葉已將筷子拾起來,起了身,聲音冷淡,「不必了,我自己去拿,當是透透氣。」話畢轉身離開了餐廳,絲毫不在乎這句話落下後葉鶴峰尷尬的神情。

餐具,有獨立擺放的空間,還有專門負責清洗、管理餐具的下人,素葉從來不知道在北京這個寸土寸金以至于讓人為之奮斗一輩子只想有個安所的地方,葉家卻讓餐具住上了自己的房子,她自嘲地笑著,手指輕輕撫過每一件餐具,或上好的黃花梨木筷、或優質的銀器、奧地利奢華水晶餐盤、雕花精致的小勺……每一樣都像是來自童話世界。

是她錯了,她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奮斗就一定過得比他們好,現在看來,她不過是可笑地在跟自己較勁,怕是窮盡這一生她都無法匹及。

水晶器皿的光線細細鐫刻她的臉頰,長睫輕輕斂下,遮住眼底化不開的悲痛,她的母親可能都不曾看過這些。素葉雙手搭在餐具台上,低著頭,閉著眼,心底深處的痛像是長了無形的爪子,拼了命地往她五髒六腑里、甚至是血管里鑽,痛得她呼吸都艱難了。

身後,有腳步聲,沉穩卻悄靜。

她微微睜眼時余光已掃到了身後的那雙男式皮鞋上,一塵不染,奢貴的黑色牛皮,純手工訂制,熟悉得令她有一瞬想要掉淚了。他的皮鞋,但凡是商務的都風格相似,不同的是質地或暗調的設計,她曾經還笑話過他鞋子應該多種多樣,他則回她,習慣了一種風格就不願意改變了,什麼樣的鞋子穿著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

當時她很清楚,他明面說皮鞋,卻暗指他對一個人或者一段情的態度。

素葉沒想到年柏彥會跟進來,在葉家所有人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緊隨其後。那好聞的木質香弱化了這里的奢華,纏得她胸口好緊,卻又心生怨懟了,從來到葉家的窒悶到餐桌上莫名升騰的觸痛,在周遭愈加靠近的木質香浸染下,轉換成了巨大的悲慟。

身後的男人停住了腳步,她沒回頭,卻也能感受到他離得她很近很近,這算是他和她自冷戰過後的單獨相處嗎?深吸了一口氣,素葉才壓下復雜的情緒,語氣清淡地不能再清淡了,「叫我來如果只是讓我見證阮雪曼的無辜,那麼你錯了,我痛恨她,甚至恨不得她馬上死在我面前,這種恨是鐵定的事實。」

身後,有短暫的沉默。

很快,年柏彥走了上前,與他肩頭相擦時她很想抱住他。

年柏彥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暗難懂,伸手從她手中抽出筷子,淡淡道,「你錯了,我很不想你來葉家,尤其是這個時候。」

素葉愣了,看著他將筷子隨意放到了一邊,轉過身面對著她。

就這樣,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呼吸,也近到她看到了他眸底深處的由衷,便更加不解了,輕輕搖頭。

「難道你沒發現你父親遠比你上次見到的瘦了很多嗎?」年柏彥的聲音很輕,更像是纏綿低語,可素葉知道,他只想壓低了嗓音說話。

不清楚是因為听了他的這句話還是不成想她與他再見面時會聊這個話題,總之她始終沉默,看著他的眼,卻不經意想起剛剛葉鶴峰的樣子,正如年柏彥所說的,他照比上次見到時蒼老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

「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家庭醫生已多次建議要他住院療養他都拒絕。」年柏彥輕嘆一聲,氣息拂過她的面頰時濺起一串芳香,他暗自深呼吸,肺腑盡是她的氣息。

「他一直很想見你,看看你好不好,這只是一個老人想見兒女的最平常心願。」

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楚泛上心頭,很難受,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素葉討厭這種感覺,以至于強行壓下這種感覺。冷哼,「他的兒女那麼多,就不差我這麼一個了吧。」

「葉葉。」年柏彥肅了神情,見她扭著臉,伸手將她的臉又扳了過來,「你再痛恨,他也是你父親,沒有他就沒有你。他老了,沒有那麼多的日子來等著你的原諒。你不能太刻薄了,否則你會有後悔那一天。」

他的手指溫熱,抵在她的下巴上,屬于他的氣息就那麼明目張膽地鑽進呼吸之中,素葉再度扭開了臉,他的手指就那麼輕柔地從她下巴滑落。

她淡淡道,「你也說了,外面的那個才是我父親,你不是。年柏彥,我不需要你的說教。我哪怕再刻薄,也分得清哪些人需要我的刻薄,哪些人不需要。」

話畢隨便抽了雙銀質筷子欲要轉身,年柏彥叫住了她,她止住動作,他便上前,不知何時手里已多了一雙黃花梨木筷子,遞給她,又抽走了她手中原本的筷子,低語,「用這雙吧,不會鉻手,也不會燙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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